眼前一花，滕云撞在人肉柱子上，軟軟的人肉柱子上。

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師弟，你打算去哪里？師姐舍不得你走，你舍得離開師姐嗎？”

夜闌姝的嘴角掛著甜膩的微笑，眼中閃著光，饑餓的光，肚子餓的光。

“師姐，我……”滕云雙手撐地，向后倒退。他從師姐的瞳孔中看到強盛的貪婪，不是鬧著玩，不是殺掉他，而是純粹的食欲。

力融和山謖分左右擋住滕云的退路。他抬頭仰望，在師兄的眼里看到一模一樣的光芒。

“我被小男孩滋了一嘴，他們不僅沒有嘲笑我，反而要吃了我！”命懸一線，滕云仍在思索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難道他的尿……”

“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大嵇平淡的聲音在山洞似的廳堂中回蕩，仿佛一股無形的波浪在眾人的心頭躍動。“靈君在此，爾等焉敢造次？還不扶小師弟起來！”

“嘖嘖嘖——，你們讓我大大地吃了一驚。”男童盤腿坐在桌沿上，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腿抖個不停。“假如你們打得過我，是不是早就把我吞進肚子里了？”

“靈君！”夜闌姝、力融和山謖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膝蓋撞擊地板發出沉悶的“咚咚咚”聲。“我等絕不敢對您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請您明鑒！”

“哎，”靈君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與他的相貌一點都不符合。“我知道你們心里苦，但這皆是命數使然，強求不僅不能逆天改命，還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還不趕快謝謝靈君寬宏大量，原諒爾等莽撞。”大嵇站出來幫同門解圍。

“謝靈君！”

夜闌姝、力融和山謖站起來，雙手垂在身側，微微弓著腰。。

“這就完了？小師弟被你們嚇得雙腿發軟，還在地上躺著呢。”

大嵇笑吟吟地看著滕云。滕云第一次見到大師兄笑得這么開心，不禁心里有些發毛，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小家伙，你過來。”

滕云站著沒有動，不是沒聽見，是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沒想到。他在后院的池塘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一米六五左右，年齡大概在十二三四五歲，絕不可能是“小家伙”。

“小師弟，靈君叫你呢，還不趕快過去。”山謖的臉上寫著淡淡的歉意，小聲提醒滕云。

“我？”滕云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問，旋即意識到自己有點憨。他嘬了嘬嘴，低著頭走上前。“第五任拜見靈君！”

說著，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額頭抵在冰涼的地板上。

“咦，第一次見面，你竟向我行如此大禮，況且你……”

“第五任，靈君夸你有禮貌，你還不謝謝靈君。”

大嵇適時地插進話，打斷靈君。靈君眨了眨人畜無害地大眼睛，點了點頭。

“謝靈君夸贊，第五任愧不敢當。”滕云的心里又涌起厚重的疑云，此刻卻不是細想的時候。

“第五任？這個名字不怎么樣，我認為你應當改個名字。三十月老哥，這里面就屬你活得最久，精通典籍，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但你為何為自己的小徒弟取了個如此難聽的名字？”

“老哥？哼，你還記得我是你的老哥？”三十月道人雙手叉腰，好像憋屈已久的潑婦。“他們尊稱你‘靈君’，卻呼我‘老頭子’。我一個糟老頭子豈敢做你靈君大人的‘老哥’？”

夜闌姝等三人慌忙低下頭，唯恐靈君的視線落在他們的身上。

“嘻嘻—，小弟知道老哥委屈，憋屈，小弟一直記著老哥的好，記著老哥默默無聞的付出和奉獻。請老哥再忍忍，相信小弟，有朝一日，天下誰人不識君！”

三十月的眉梢跳了三下，又冷冷地哼了一聲，卻沒再吱聲。

“你的名字既然是師父起的，我便不幫你改了。相識即是緣分，何況你還喝了我的童子尿。”

滕云覺得惡心，差點吐出來，卻聽到砸吧嘴的聲音。

“你站起來，離我近些，讓我摸摸你。”

“摸我？”滕云艱難地吞咽一口唾沫，別無選擇，只好委屈求全。“是，靈尊。”

滕云想歪了。男童抓住他的胳膊，捏捏這里，捏捏那里，空靈的眼珠不時地動一動。

“韌度和靈活性還可以，力量略有不足，爆發力不強，身體勉強說得過去。這靈魂之力嗎？有些……可塑性很強。”

有的時候，可塑性表示潛力。

有的時候，可塑性只是一種委婉的說法，暗示天賦有限。

“靈君？”大嵇一直是一副“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表情，這時卻挺直身體，伸長脖子，白皙平滑的臉上現出潮紅之色，有些焦躁。

身高大概有七八十厘米的男童好像沒聽都大嵇的呼喚，從方桌上跳下來，圍著滕云轉了兩圈。

“我以為你可以下山游歷了。”

“靈君！”

除了三十月道人和滕云，大嵇、夜闌姝、力融和山謖異口同聲地驚呼，困惑迷茫地看向男童。

“經過翠玉潭的淬煉，結合我的童子尿，他也算洗精伐髓，與‘天下眾生’無異。我猜他定能順利過關，不會引起任何懷疑。所以，我認為時機已到，無需再等了。”

滕云聽得云里霧里，太陽穴發脹，但還是萬分高興。

一想到離開這幾個飄忽不定的“變態”，憑借絕世容顏令萬千少女尖叫，傾倒，他就恨不能肋生雙翅，馬上飛向重生之巔峰。

“我雖恨極這個可惡的家伙，卻贊同他的提議。第五任可以下山游歷了。”

“師父？”

大嵇猶疑地看向三十月道人，后者卻閉上眼睛，擺出“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姿態。

“既然師父和靈君皆認為小師弟可以下山游歷，我沒有異議。你們呢？”他看向夜闌姝等人。

和往常一樣，所謂的征求看法或者意見純屬走過場。

“小師弟，你憑靠堅強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完滿地通過修煉。我們一致決定你能夠下山游歷，領略風土人情，增長見識，提升自我，豐富人生。”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將為你準備禮物。所以，你明天才能離開大青山。”

聽到“不過”二字時，滕云的心臟“嗖”的一下跳到嗓子眼，擔心大嵇又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不讓他下山。

“第五任謝謝師父，謝謝靈君，謝謝大師兄，二師姐，三師兄和四師兄。”

他興奮不已，卻必須克制。

“小家伙，在你下山之前，我送你一句話。”靈君露出與他的身形相悖的嚴肅表情，看上去滑稽可笑。

滕云不能笑，還要做出聽話恭敬的樣子。“第五任敬聽靈君指點，感激不盡！”他險些又跪在男童腳下。

“浮華如夢，兩岸花開，明心見性，萬物有靈。你或許不明所以，但我希望你能夠時長念誦。我很期待下一次與你相見。”

“第五任謹記在心，定早中晚念誦，絕不讓靈君失望。”

“嘻嘻，嘻嘻，嘻嘻……”

滕云抬起頭，不見靈君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