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室里面不只有老師，還有很多學生會的同學，此時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林熙櫻，一副“你好勇”的神情。

林熙櫻說完這一番話之后，自己也慫了，把脖子縮在校服里面不吭聲了。

評審老師似乎有些不耐，“反正是你們自己的節目，你們自己不上心，別人又有什么辦法？行了，開始你們的表演吧。”

……

五個人各自搬著沉甸甸的樂器，灰頭土臉地從藝術樓里出來了，和當初初審之后的情形簡直天上地下。

“熙櫻。”魏初雨走到她身旁，有幾分擔憂地道。

“嗯？”林熙櫻抬頭，神色有些疲憊。

“你……沒事吧？”魏初雨小心翼翼地道。

“沒事啊。”林熙櫻故作輕松地一聳肩，笑了笑。

魏初雨卻不相信，還在組織語言，想要勸些什么，卻看到正前方有個人狂奔而來，還背了個吉他。

連濯姍姍來遲，看得出來這一路跑得很急，頭發都凌亂了，還在喘著粗氣。

他一來就看到大家背著樂器零零碎碎地往出走，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心里已經猜出了七八分，臉上滿是慌亂和愧疚，望向神情懨懨的林熙櫻。

林熙櫻看了他一眼，有一股氣在心口堵著，讓她覺得悶悶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一種想要發脾氣的沖動。但最終，她還是壓住了自己七上八下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樣了？”

話一出口，林熙櫻覺得自己有點失言。連濯走之前并沒有交代過他要去做什么，而“家里有事”只是林熙櫻的推測而已。

林熙櫻改口道：“算了，沒事，結束了，回去吧。”

她沒有說什么，徑自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了。

連濯站在原地，還在喘息著，默然地望著林熙櫻離去的背影。

明煊好像很想過去問問他究竟為什么這時候才來，但剛邁出了一步就被魏初雨拖走了。

齊俊宇雙手插兜，好像并沒有受到剛才三審的影響，只是嘆了口氣，走到連濯身邊，“三審沒過。”

連濯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垂下了頭。

“沒事兒。”齊俊宇道，“不賴你。”

連濯的身形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她也沒怪你。”齊俊宇安撫似的道，“走吧，回去吧。”

連濯邁著虛浮的步伐，呆呆地跟在齊俊宇的身后，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這場夢要從早上課間的時候，班主任對他說的那句話開始：“剛剛你媽媽的朋友打電話過來，說她工作的時候暈倒了，剛送到醫院。”

連濯感覺自己被當頭敲了一棒，愣在原地，有點發暈。

“我給你開了假條，你趕緊過去看看。”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連濯顫抖著接過假條來，腦海中空白一片，甚至沒功夫去想下午即將到來的至關重要的校慶三審。

他出了學校，原本想攔輛出租車，但兜里卻只有幾塊零錢，只能狂奔向公交車站，焦躁不安地等著。

他滿腦子都是許多年前，父親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滿面蒼白的那一幕。

“為什么？”

連濯在心里默默問自己。

“為什么這樣的事總要發生在我身上呢？”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打聽到了母親所在的病房，心急如焚地趕來，發現母親已經睡著了，還掛著點滴。

母親的朋友陳阿姨坐在病床邊，見了連濯，向他講明了情況。

陳阿姨的話像一記重重的鞭子一樣，抽打在連濯的心上，“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你家里是什么情況？非要去參加節目，想當那什么明星。小連，不是阿姨說，咱們真沒那個富貴命！你知道你媽為了給你攢路費，每天背著你在外面找兼職。你媽多大了？她已經不是個年輕大姑娘了，你這小孩怎么這么不懂體諒你媽呢……”

陳阿姨還在叨叨地說著，而連濯已經木然地愣在原地，低著頭把這一番數落全部收下了。

濃濃的愧疚之情瞬間包裹住了他，不僅因為陳阿姨口中所說的兼職的事情，還因為他在此之前竟然一點貓膩都沒有察覺到。

這段時間，破曉樂隊忙于排練，每天下午放學后在食堂吃完飯，去排練室練到學校準備關門的時候才離開，等坐著公交車回到家的時候，更是不知道拖到幾點了。因此，連濯一點也沒發現，自己的母親也比平常回來得晚了許多。

即使是有幾次，母親在連濯之后才回到家，也總能以“出去散了散步”這種理由搪塞過去，連濯對此并沒有懷疑過。

直到現在，一切真相才浮于面前，他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刮子。

陳阿姨數落了一會兒，大概是累了，又在這兒坐了一陣子就先離開了，走之前還囑咐連濯好好照顧母親。

李英含住的這間病房是三人間，她的床位在最里面。連濯坐在小板凳上，一邊聽著旁邊床位的病人和親屬的聊天聲，一邊呆呆地看著母親蒼白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李英含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兒子坐在病床前。

“媽……”連濯見她醒了，神情復雜地喚了一聲。

李英含也有點慌亂，似乎本沒想著要讓連濯知道她生病這件事，強裝輕松地道：“你陳阿姨就是太大驚小怪了，把你叫過來干什么呀，真是的……”

“媽！”連濯又喚了他一聲，這次的語氣近乎是強硬的。

李英含不作聲了，垂著頭不敢看自己的兒子。

連濯顫抖著聲音，說道：“如果你和爸一樣，扔下我不管，我真的會恨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