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櫻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覺得坐在鋼琴凳上的每一秒對于她來說，都是煎熬。

前奏還沒結束，原本還算動聽的鋼琴聲卻突然卡殼了一下——她彈錯音了。

空氣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彈錯了，怎么辦，怎么辦？

林熙櫻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冷汗“唰”地就從額頭流了下來。

在這瞬間，她感到周圍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噗嗤。”

好像有誰笑出了聲。

林熙櫻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可越是這樣緊張的時候，大腦越是一片空白，完全反應不過來下一步該怎么辦。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地在半空里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就在這時，熟悉的、清澈的歌聲響起，回響在排練教室里。

這個聲音很輕柔，仿佛能把人包裹起來，卷入一個美好的夢境。

是連濯的聲音。

林熙櫻不由自主地接著他的歌聲彈起后面的伴奏來。

指揮反應也很迅速，一抬手，示意大家一起唱——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地在半空里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揚，飛揚，飛揚，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

林熙櫻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完成這場簡陋的表演的，更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排練教室走出來的。

她只記得，自己沒有理會任何人，獨自走到教學樓的天臺，窩在角落里，自己哭了起來。

她在一百多個人面前丟了大臉。

尤其是在顧可心那么囂張地挑釁他們班時，她還掉了鏈子。明明知道自己還沒有還沒有完全練熟，非要現場演奏，就是她活該。

林熙櫻哭得一抽一抽的，突然感覺有人摸了摸她的頭發。

林熙櫻抬起頭，擦了擦眼淚，這才看清來人。

連濯遞過來了一包紙巾，“跟我一起回去吧。”

林熙櫻結果紙巾，轉過身去，把眼淚擦干凈，“我沒事。”

連濯伸出手，讓她借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我……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但是，但是我真覺得你做得很好了。”

林熙櫻搖搖頭，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淚又從眼眶流出來。

連濯有些手足無措，本能地伸出手來，停在了她的面前，好像想為她擦擦眼淚，卻頓住了。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手。

“我知道這是一種怎么樣的感覺，我也有過。”連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小的時候，我去參加歌唱比賽，因為太緊張，唱破音了，我那個時候真的覺得所有人都在笑話我。”

林熙櫻認真地聽著。

“那天回家的時候，我本來是很難過的，結果我爸我媽開車帶我去吃了頓牛排。”連濯繼續說道，“我爸說，他第一次給學生代課的時候，緊張得一直結巴，后來才慢慢好起來。他還說，不要害怕在公眾面前出丑，因為這是每個人都在所難免的事情，別人的目光也沒有那么重要。你看，我和明煊、魏初雨他們，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笑話你嗎？”

林熙櫻紅著眼睛搖搖頭。

“那你難過什么呀。”連濯輕柔地道，“你最好的朋友都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覺得好笑，那么那些不熟的人的看法又能怎么樣呢？”

林熙櫻用校服袖子擦了擦眼睛，好像得到了一點安慰，深呼吸了一下，“嗯，你說得對！”

“再說了……”連濯好像想到了什么，偏過頭去，看不清他的神色，“當時軍訓聯歡會的時候，你明明就不會唱《風語》那首歌，卻跟我一起上了臺。你當時就沒想到……萬一被人笑話了……”

林熙櫻一怔。

軍訓聯歡會的時候，因為教官臨時說單人節目都不能上臺，她才在沖動之下告訴教官，《風語》這個節目要多加一個人。

她真的沒想過，萬一被人笑話了要怎么辦。

林熙櫻老實地搖搖頭，“當時沒想那么多，就覺得……你那么喜歡唱歌，如果就因為這個原因不能上臺，肯定會很難過吧。”

連濯看向她，“所以，你說你小時候想當一個鋼琴家，我才會想，如果借著這次合唱比賽，讓你實現一次小時候的夢想，應該……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林熙櫻沒有說話。

“那……你還想繼續下去嗎？”連濯問完這話，好像是怕自己的話不容易理解似的，補充道，“我是說鋼琴伴奏這件事，如果你不想再繼續下去了，真的沒關系的，我還是你的領唱。”

……

令人欣慰的是，可能真的是受了這次battle的刺激，從此以后，高一二班的所有同學都開始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地排練合唱，和原來簡直是判若兩班。就連音樂老師過來檢查結果的時候，也忍不住點頭稱贊。

不過后來林熙櫻才知道，就在battle結束后，連濯在天臺上開導她的時候，明煊和魏初雨兩個人代替她針對這件事情把班里的同學好好“管教”了一番。

至于林熙櫻本人，在經過一番思考之后，還是決定繼續擔任合唱比賽的鋼琴伴奏。

只因為連濯那一句話，“我才會想，如果借著這次合唱比賽，讓你實現一次小時候的夢想，應該……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林熙櫻不僅放學回家的時候練，還會在午休的時候去鋼琴教室練，幾天下來，這首曲子已經能彈得非常熟練了。

這天中午，林熙櫻像往常一樣，吃過午飯后，就來到了藝術樓的鋼琴教室里。

剛把琴蓋打開，還沒開始彈，林熙櫻就聽到隔壁的房間隱約傳來熟悉的歌聲。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地在半空里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林熙櫻一下子就認出來那是連濯的聲音，笑了一下，開始認真地聽他唱歌。

可是剛唱了幾句，那歌聲就停了下來，藝術樓又歸于了平靜。

林熙櫻有些疑惑，推開琴房的門，來到隔壁音樂教室的門口。

音樂教室的門有一塊玻璃，可以看到里面。

連濯坐在凳子上，目光呆滯地朝著墻面望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熙櫻卻覺得，此刻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落寞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