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是無所畏懼地奔跑,但困難和顧慮是勇氣最大的殺手。
“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一襲黃帔,一條黃色繡花斗篷,一雙彩鞋,如意冠在南梆子高亢激越地敲擊下熠熠生輝,魚鱗甲隨著梅派《霸王別姬》的身段而流光溢彩。在方寸大小的木臺子上,在溫暖柔和的彩燈下,演員那一步一搖、一顰一笑和著吱吱呀呀的音樂,這繁復(fù)的行頭便深深刻在了年幼的我的心里。
有理想當(dāng)然好,但是能否做成就全要靠自己了。
我以前身材比較胖,是人們口中“喝口水都長兩斤”的體質(zhì)。當(dāng)準(zhǔn)備開始學(xué)習(xí)時便有了顧慮。我這么胖,和京劇里的演員完全不一樣,會不會唱不出味道?會不會被人嘲笑?退堂鼓在我腦中打得咚咚作響,就快要淹沒京胡的聲音了。“沒事的,媽媽相信你可以學(xué)好,以后媽媽陪你一起鍛煉身體,爭取瘦下來!”媽媽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我眼里的顧慮隨之慢慢消逝,抬頭望著媽媽,目光堅定:“嗯!”是啊,既然選擇了它,都還沒嘗試過,怎么能一步不邁就后退呢?
“備得有酒,再與大王對飲幾杯。”在沒有找到專業(yè)老師前,我一直對著奶奶家小小的老電視機(jī)亂琢磨。每次練會一個動作,哪怕是搖手轉(zhuǎn)身,我都會高興好久好久;有時還會把花花綠綠的小被子披在身上當(dāng)做斗篷,站在床上唱,想象自己在登臺演出。盡管被悶得渾身流汗,衣服黏膩地貼在身上也不會覺得難受,反而很享受這樣苦練的過程。
可是底子不到家,就不算成功。
爸爸把我?guī)У揭晃焕蠋熂依铮f是很厲害的京劇老師。進(jìn)門時,映入眼簾的全是戲服和道具:黃帔、紅帔、長短的斗篷、五彩的云肩、各樣的彩鞋,還有各式的頭飾。我驚訝得目瞪口呆,我也好想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戲服!感嘆之余,老師讓我先唱幾句試試,我想著自己練得“爐火純青”了不得好好“展示”一下。“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第二句還沒唱完老師便讓我停下:“音調(diào)不對,還有身段也亂,看來基礎(chǔ)得重新學(xué)。”我這“三腳貓”的功夫自然是過不了關(guān),可也免不了一番傷心——之前是不是都白練了?到頭來遇到正經(jīng)的試唱就垮了,“狗肉上不了正席”倒是被我唱得徹徹底底。
后來,我跟著老師學(xué)專業(yè)的方法,不再自己一個人像無頭蒼蠅一樣瞎唱,這才知道練好一出戲有多難。
在唱念上,京劇講究口齒清楚,這樣才能吐字真切,發(fā)音準(zhǔn)確,不然一不小心“吃字”——咬字不清,就無法正確運用唇、齒、舌、喉這幾個咬字發(fā)音的部位了。還有在唱詞時,我總是會“飄”,這樣原本的爆破音會因為嘴皮子沒勁,氣息不足而吐字輕飄無力。為此,我常常一個人對著鏡子練口型,一練就是兩小時,再出來嘴巴都干得起皮,喉嚨也干澀刺痛,喝水都要潤好久,家里也經(jīng)常放著一兩盒喉片。
再有身段。在身體動時,講究“兩軸三面”,術(shù)語講:“以腰為軸,四肢為輪,軸轉(zhuǎn)輪動”,形成以腰為操縱上下身的總樞紐。解釋起概念都如此繞口,更別說上身練了。我常常轉(zhuǎn)不動腰,再加上之前錯誤的練習(xí),不是四肢顯得僵硬,就是被自己絆倒,是我練戲的最大困難了。但我沒有氣餒。這樣一次次從地上爬起來,一回回拍落身上的灰。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南梆子地敲擊,京胡地拉弓,聚光燈下,我搖身為項羽帳中的虞姬,唱她的酸楚,品她的深情。唱罷,響起的不是帳外楚歌,而是臺下震耳欲聾的喝彩和掌聲。我終于成功。
勇氣是鮮衣怒馬,是披荊斬棘,是踏破困難和斬斷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