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海角天涯
- 冬獵
- 酔影清秋
- 8100字
- 2025-06-25 20:20:40
行動隊長對唱評彈的女藝人見色起意,但似乎不是一時興起。他把女藝關(guān)在一處私人公寓里,像夫妻那樣生活,全然不顧原配妻子的獨守空房和女藝人丈夫的苦苦哀求。甚至在那個男子找到保安局去的時候還糾集幾個打手把那男子毒打了一頓。結(jié)果,怯懦的平民終于被逼急了,逮著個機會沖行動隊長下了刀子。而在這之前,他們夫妻見過一面,約定好遠走高飛。
誰知道行動隊長沒有死,只是被扎傷了腎。男子帶著妻子剛趕到哈站,就被追趕上來的保安局的人扣住了。之后五花大綁的交給了特務(wù)科,連同老孫和其他借調(diào)過去的人一起。當(dāng)然,行動隊長被他們?nèi)釉诹酸t(yī)院,再不多看一眼。
“他媽的!把那娘們兒賣十六道街去!”老孫揮舞著手,看起來滿是哥們兒義氣,“好日子不會過是吧!還有那茶樓,給他燒嘍!”行動隊長沉浸在失去一個腎的悲傷里,聽到這話抬了抬眼皮,倒像是個舍不得糖果的小孩子,“算了。把那男的殺了,女的別動。”在場的同事們或嚇死眼的看向他,或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的。“你沒事兒吧!”老孫第一個喊出來,“就一個娘們兒!大哥。”
“我的事兒你少管,那女的給我留著。”
白科長臉色一沉,上前一步咬著牙說,“你有沒有點兒出息了!你要廢啊你!”行動隊長看了看白科長,垂下眼眸小聲說,“不是,她揣我的崽兒了......”眾人從剛才的看不起到只剩下一個字:嚯!
真夠亂的。
老孫一掐腰,“你不是有孩子嘛!”行動隊長瞪起眼睛,“那孩子還嫌多啊!再說你們又不是沒見過我那口子,五大三粗的!孩子個個兒都像她!特別是我那閨女!性格也跟她媽一樣又蠢又木訥。我要離婚爹媽又不讓,這你們也知道啊!科長,好不容易有個漂亮娘們兒懷了我的崽兒,我得留下呀!”白科長深吸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用食指指著他邊說,“你說說你......”這語氣明顯是應(yīng)允了這件事兒。老孫看了眼白科長,一展笑臉兒,“哎,那女的生的孩子要像你咋整?”
“閉上你那烏鴉嘴!嘶......”行動隊長因為情緒激動牽動了刀口,疼的臉色都蒼白起來。老孫咧嘴一笑,“不禁逗呢你。那女的盤亮條順的基因比你強大多了,那孩子能像你就怪了!”行動隊長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白科長揮了揮手,“行了,都別胡鄒了,他這也沒啥事兒,咱都散了吧!”行動隊長看了看白科長,臉上劃過一絲難堪。性命之憂是沒有了,但醫(yī)生說身體廢了。
醫(yī)生當(dāng)著白科長的面說的,可當(dāng)時我們也在,這無異于對行動隊長的公開處刑。男人失去尊嚴還不如死了,哪怕是慘死。
回去的路上老孫問白科長那女人的丈夫怎么辦,白科長走了幾步問出了一個問題,“那男的知道媳婦兒懷了嗎?”老孫眼睛一轉(zhuǎn),轉(zhuǎn)而看向我,“江寒妹子,你昨天跟那女人聊的,她咋說的?”我心里早就膩歪的想罵人,可也不得不如實說,“看樣子那男的不知情。”章桂梅哼哼一笑,戲謔道,“要是讓那男的知道了可是一出好戲呢。”我心里一頓,不禁一皺眉。“行,那我知道了。”老孫也滿是不懷好意。
“可別鬧出啥事兒來,行動隊長盼著這個孩子呢。”我委婉的提了一句。看似是擔(dān)心女子的丈夫知情后會激情殺人,實則本意是希望他們?yōu)榱伺硕亲永锏暮⒆右卜胚^她的丈夫。這對江湖藝人被欺辱的命運已然改寫不了,但我仍希望他們能夠落個平安。
“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白科長對老孫發(fā)了話,“你瞅他都那樣兒了,想要個孩子就成全他吧,再說他以后也作不了妖了。這事兒妥善解決吧,別傷生害命了。”老孫縮了縮肩膀,吐了吐舌頭。章桂梅不屑的撇撇嘴,那倨傲的神態(tài)全然不似從前自卑的家庭婦女。從拿捏住夫家以后,她就換了個人。或者說,從前一度壓抑住的本我完全的展露了出來。這將是個對手。我下了判斷。
后來的事情沒有盡如人意,不知是誰泄露,女藝人的丈夫知道了妻子懷孕的事,悲憤之下投了松花江。女藝人隨后也在那個小公寓里上吊自殺。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行動隊長接連遇見了好幾件倒霉的事情。可我們都認為不是,行動隊長手上的人命都數(shù)不過來,怎會因為這一家三口而觸了霉頭?不過行動隊長從那以后逢初一十五都會去廟里上香,風(fēng)雨無阻。
至于那個刺客妹妹依然杳無音信,互相保護這件事兒也逐漸名存實亡。因為大家都累了,誰也不能時時刻刻抱持警惕,那根神經(jīng)早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于是大家都生出了一種愛咋咋地的頹然來。加之最近的風(fēng)平浪靜,也讓大家生出了一點幻想,萬一她再不來了呢?萬一她死于流彈,或者亂搶?甚或某個鄉(xiāng)村忽然而起的瘟疫?誰知道呢?她自己想開了也說不定。總之,我們有各自的事情,各自的生活。甭管潛意識里怎么想,每個人都愿意相信她再不會出現(xiàn)這個答案。
而菊池,他真的找來了兩具尸體,加之邵庭霖出頭幫他,還真就把事情壓下去了。按照邵庭霖的話說,菊池走了萬一新上任的難對付怎么辦?那還不如讓他繼續(xù)在這里。當(dāng)然,菊池也更加萎靡,每天陰郁著臉,沒什么精神的樣子。日子似乎又回歸以往,但終究是不大相同的。關(guān)于南京事件的報紙,傳單鋪滿了大街小巷。日本人雖說是不太慌吧,但也著實鬧心。說讓徹查,也是無從下手。
天氣就這樣漸熱起來,我每天下班之余要去煙館待一會兒,對對賬目,觀察一下一墻之隔的那邊。滿屋子的醉生夢死讓人煩悶。這些人雖然是新來的,但都是老煙民了。不是面黃肌瘦似骷髏,就是木然著臉像僵尸。對賬的時候我盡量靠著窗邊,生怕自己沾染上大煙。偶爾也會有抽死的,或者欠了太多錢還不上直接拖出去打死的。我對此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因為我曾見過客人的親人哭求著他們回家,年邁的雙親,無助的妻兒,再多的眼淚也換不回這些人的回頭是岸。他們自己心知肚明日后的下場,可還是選擇走進這道門,那就說明他們接受這樣的命運。既然接受,就與人無尤。
后街橫煙的場子,每隔幾天總會提前兩個小時關(guān)門,深夜的時候傳出若隱若現(xiàn)的腳步聲,以及房間里微弱的燭光。當(dāng)然,地上的房間是肯定不會做假證件的,或許是在搬東西,或者看守在巡視。我把這些如實記下來交給邵庭霖,邵庭霖對此很滿意,還讓我再多刺探點兒情報出來。我只能在心里苦笑,談何容易?難不成讓我翻過院墻到他們院子里?不說別的,敢觸犯橫煙的利益,他絕對整死你沒商量。
然而還未等我翻墻,橫煙就找上門了,“真沒想到,江寒你也有自己的買賣了!”我后背汗毛乍起,卻也不得不扯起笑臉,“橫煙科長您怎么來了?”橫煙一揚下巴,“我就在你后街啊,聽聞這個煙館是個女老板就過來看看,果然是熟人。”這話怎么聽著都有弦外之音,但又探究不出什么。“能在道外有煙館妓院生意的背后都有背景。我猜想或許是我的哪位同僚,不想竟然是我的屬下。”橫煙說著走過來,面上帶著和曦的微笑。可是只有傻子才會認為他對此不懷疑,哪里就有那么巧合的事兒?自己的下屬把煙館開在眼皮子低下。
“賺點外快而已,我也沒想到您也在這里開店。買賣上向來同行是冤家,看來我得計劃搬走了。”我也開始虛應(yīng)故事。橫煙擺了擺手,一邊掃視著店面一邊說,“不過是一句笑談罷了!商戶都是遍地開花,哪有一枝獨秀的呢,要是哈爾濱就我一家煙館,不出一個月就肯定得關(guān)門歇業(yè)。你這兩層看著不小,投資了不少錢吧。”
我繞開這個話題,“看著不小,其實沒多大。床榻一類的都定小了一寸,想多容納幾個客人。沒辦法,按照正常規(guī)制擺不下幾張。”橫煙顯然不買賬,“特制尺寸也要多花錢,你這投資更大了吧。”我先是一笑繼而嘆道,“也還好,這個行業(yè)回本快賺的快。只是難免有警署或者派出所來盤查,無非就是打秋風(fēng)罷了,但又不得不應(yīng)付。早知道您就在后街上,跟他們說您的名號,想來他們也不會來找麻煩了。您在道外經(jīng)營這么多年,和他們應(yīng)該很熟吧?”
橫煙眼神一閃,繼而一笑,“呵。咱們警察廳這么大的衙門還需要什么熟不熟啊,只怕那些人巴結(jié)你還來不及。”我順著他說,“您說的也是,記得上個月還有警署的警員來咱們特務(wù)科找老孫,說是想來警察廳任職,不拘什么職位,給個活兒干就行。”橫煙點點頭,“這件事兒我知道!下邊的弟兄們?nèi)兆舆^得比咱們辛苦,誰都眼巴巴的看著警察廳和保安局。當(dāng)然,心里也恨著我們。不說別的,就咱們這些私產(chǎn)每年的進項都足以讓他們眼紅了。所以江寒,開門做生意要處處小心謹慎哦,他們不是幾個閑錢就能打發(fā)的,眼睛都盯著我們呢。”
“是,謝謝科長提醒。”
橫煙欣然的擺了擺手,掃視了一圈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了窗臺邊的方形魚缸上,不禁一皺眉,“呀,好干凈的魚缸啊!你這樣養(yǎng)魚是不行的,過不了幾天魚就都死了,還要重新買。”我不疑有他,只以為他是尋常的關(guān)心,“哦?為什么?魚缸臟了不是會有細菌嗎?”橫煙晃了晃頭,“不不,不需要太臟但也不能完全干凈,最好還要放上一些水草什么的,讓魚能有藏身的地方。這樣暴露在陽光之下,它們很沒有安全感,會造成焦慮,沒多久就會生病死掉。水至清則無魚嘛。你讓它們無處藏身,它們就讓你一無所獲。沒辦法。”
此刻我才聽出了弦外之音,合著在點兒我。
可事已至此,我既不能說他的話有道理,也不能頂他。思來想去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本就是養(yǎng)著玩兒的,還真沒那么多講究。橫煙科長吃飯了嗎?沒有的話一起吧。聽說靖宇街新開了個館子,關(guān)內(nèi)山東過來的一家人,魯菜做的很地道。”橫煙眼神而閃了閃,繼而呵呵一笑對我說道,“已經(jīng)吃過了,這就回去了,店里不能沒人看著。”他說著起身向外走,我也趕忙送他到門口。
“這都是鄰居了,那以后我的店里有什么事情,我在特務(wù)科脫不開身的話就拜托你啦。”
啊?
我雖然下意識的點頭答應(yīng)下來,心里卻懵了。多年虛以委蛇,明暗交鋒,他忽然如此坦然,我險些接不住招。靜下來后我左思右想得出了結(jié)論,那就是他在告訴我以他的背景根本不怕調(diào)查,他放任我去他的地盤隨意查看,得出的結(jié)論也可以上交,但是一定不會得到任何反饋造不成任何結(jié)果。他就是這個意思。
這和打明牌沒什么區(qū)別了。
可他那句水至清則無魚是什么意思?告誡,教誨?還是奉勸?唯一能判斷的是,他這句話不帶有任何惡意。
把這件事轉(zhuǎn)述給邵庭霖的時候,他先是很驚詫,繼而淡然,“他一定懷疑到我了。”我不解,“煙館掛的是我的名字,橫煙不會想到這一層吧?”邵庭霖搖搖頭,“橫煙太了解你了,你是不會閑的沒事兒做這種作死的事情的,他可是你的頂頭上司。我和他同是老師的學(xué)生,你又在警務(wù)科待過,他肯定會想到是我。而且他那天對你說的那番話就是在跟我叫板。”我后背一涼,一時有些慌。這倆人精斗法,到最后拿我祭旗可就糟了。
邵庭霖看出了我的緊張,便安慰道,“你別緊張,他不會動你。憑我對橫煙的了解,他既然公開叫板就說明根本不怕,他連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是你,憑他的為人根本懶得拿你開刀。”我深吸口氣穩(wěn)定下來然后問他,“那我們還繼續(xù)查嗎?”邵庭霖想了想,無謂一笑,“人家都如實告知了,還查個屁啊。不過你也不用特意回避什么,該去煙館就去,該上班上班。要不去了反而顯得我們理虧似的。”
“是。”
“行了,難得星期天,早點回去吧。再有什么事兒再說。”
我求之不得。原本今天就休息,為了煙館的事兒才不得不來告知邵庭霖。花駒還在家等我呢,約好了去江畔餐廳吃午飯,然后再去江邊散步,下午回來修剪一下院子里的果樹。我看了看手表,這會兒趕回去,快點到江畔餐廳還能有外廊的座位。
然而進了家門,卻不見花駒迎出來。難道讓老顧叫走了?我?guī)е苫笞哌M客廳,卻見他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春末輕盈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身上,仿佛他也在盈盈發(fā)著光似的。他微微皺著眉,呼吸均勻而平穩(wěn),只是額頭上有了細密的汗珠。一瞬間,心中所有的煩悶都不見了,淡淡縈繞著一種靜謐。我躡手躡腳的找出一把扇子,又搬著小凳子坐到他面前,一邊輕輕搖著扇子給他扇涼,一邊觀賞他那好看的容顏。他的骨相是真好,真抗老。都三十多歲了,一打眼還是二十七八的模樣。常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的身姿永遠那么提拔。如今為了陪我潛伏不得不穿上尋常衣服,其實他穿軍裝才是最有魅力的。還有那雙絕美的鳳目,一直沒有告訴他,我其實最喜歡看他生氣時瞪起眼睛的樣子,特別是瞪著我。這是只屬于我的,一個小小的秘密,永遠不會讓他知道。
“唔......”
他發(fā)出一聲囈語,皺皺眉,伸著懶腰醒轉(zhuǎn)過來,一眼看到我,便努力張開雙眼,“回來了?”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說,“看你睡的香甜,就沒叫醒你。”花駒揉了揉眼睛清醒過來,卻不急著起身,只側(cè)躺著,看了眼我手中的扇子,輕聲說,“我說咋夢著入秋了。”我忍不住一笑,用扇子輕輕拍他一下,“又不是用的電風(fēng)扇,聽你咋呼。”花駒雙手枕入頭下,眼眸里暖春般的含情脈脈,“真好,一覺醒來你就在家。”我雙臂交疊在西頭,向前探身湊近他,“我也覺得好。真想和你這樣歲月靜好一輩子。”花駒先是粲然一笑,繼而一皺眉,“其實剛才我夢見陳雅茹了。”我饒有興致道,“哦?怎么夢見她了?”
“我夢見她給了你新任務(wù),你就離開我了。”
“呵呵......是不是老顧和我總勸你入黨,你精神壓力有點大?”
“可能吧,反正夢里挺生氣的。現(xiàn)在還有點兒煩她。”他說著不自覺的嘟起臉兒,我看著實在可愛,想捏捏他的臉,但他說的話題有點嚴肅又不太適合這么做。“夢都是反的,別當(dāng)真。再說雅茹姐也不是那樣的人,她前一陣兒還讓我好好陪你來著。”我說。花駒思考了一下看向我,“我跟你說,陳雅茹這娘們兒心眼子老多了。她比你會。我就是不放心她,總擔(dān)心她把你搶走再藏起來。”娘們兒這詞兒讓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我知道是因為他有點怕陳雅茹,所以才在嘴上想要壓過她一頭。但我不能明說,男人的面子大過天,千萬不能揭他的短。所以與其說陳雅茹把我搶走藏起來,不如說他害怕陳雅茹挑撥離間。雅茹姐有這個本事,但她決不屑于做這樣下作的事兒。
“瞧你,堂堂東北軍連長,竟這么孩子氣。”我說著用扇子輕輕打他一下。他越發(fā)流露出幼稚的一面,“本來就是!夢里我那么問她讓你去哪兒了她都不搭理我!”本想打趣幾句,忽然一種莫名的不祥感滑過心頭,頓了頓,我才笑說,“本來就沒想讓我走,你讓她說什么。沒準兒啊,她在夢里還罵你神經(jīng)質(zhì)呢。”花駒回想了一下,“她沒罵我,她白愣我一眼。”
“噗!哼哼哼......活該。哎呀,一個夢而已!你這較真勁兒的。快起來吧,說好陪我吃西餐。”我說著去拉他,他順勢握住我的手,微微抬起頭看著我,“媳婦兒,我們不會分開的,對不。”我篤定的一點頭回答他,“嗯,不會。”不想他又問,“那如果有天走散了呢?”他忽然這么凝重,想來是那個夢帶給他的不快,于是我故作輕松,“怎么會走散呢?天涯海角我都要粘著你的。”我說著要起身,他卻又一次輕輕拽住我,“我還是不踏實。陳雅茹跟我說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怎么辦?”
原來癥結(jié)在這兒......按照雅茹姐的性子,這句話的前后肯定也跟他說了些別的什么,而且大概率很嚴肅。單就這句話讓他走了心,從而沒了安全感。雅茹姐也是,怎么說這話嚇唬他,這么一來他更加不會入黨了。本想繼續(xù)安慰他,可忽然想到,陳雅茹不會把我們分開,可別人呢?我們這行不止有無法拒絕的任務(wù),還有無法控制的生死。得給他一點想頭......眼眸流轉(zhuǎn)間,看到五斗櫥上擺著的臺歷,上面印著青島的風(fēng)景照,于是我又坐下來,柔情似水的看著他,“你說的也對,軍令如山倒,真要組織給了我新任務(wù),我還不得不走。不過,我和雅茹姐有過約定,等到戰(zhàn)爭結(jié)束的那天就去青島定居下來。”
“啊?青島?”
他覺得有些沒頭沒腦。
“是呀,我和雅茹姐去過一次青島。藍天碧海紅瓦綠樹,真的超級漂亮,氣候又養(yǎng)人。那時候兒我就跟雅茹姐說,要是能在青島安個家就好了,那得多幸福啊。”
我和雅茹姐除了蘇聯(lián)哪兒都沒去過。不過穿越來之前我的確去過青島,來到這個時代也總想著有機會去看看現(xiàn)在的青島是什么樣子,可惜一直沒有機會。沒有現(xiàn)代都市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想來青島會多了幾分靜謐與美好吧......若以后真在那里安個家也不錯!
“你知道嗎,青島海邊有一條路特別漂亮,叫琴嶼路。我最喜歡的就是琴嶼路的夕陽和晚霞。花駒,要是有一天我們走散了,就約在青島的琴嶼路重逢吧!我在那里等你。我們買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那種。”我說著將手放輕在他膝頭。花駒原本皺著的劍眉逐漸舒展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篤定的一點頭,“是呀,那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我們在海邊散步,從漫天晚霞到星光點點。那時候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日子也踏實了,我們在那里養(yǎng)老。像你從前跟我說的,我們生好多孩子,老了坐在搖椅上,吹著海風(fēng),看繁花似錦,兒孫繞膝,天倫之樂,好不好?”
花駒的眼眸濕潤起來,面容也變得溫柔。他彎起眉眼,淺笑著問我說,“不回奉天啦?”我也盡顯溫柔,“這不是說走散了嘛,我是覺得青島這城市很浪漫,想你開心。我知道你掛念著奉天,我也掛念,那是咱家。那我們就約定在奉天的老宅重逢,像我們當(dāng)初說的那樣,在老宅的院子里種上一棵果樹,夏天看花,秋天摘果。奉天沒有海,可有大遼河呀。春末夏初的時候,我們?nèi)ミ|河邊兒上露營,吃烤肉。你負責(zé)烤,我負責(zé)吃,好不好?”
“呵呵呵呵......”他笑的肩膀微微顫動著,笑過之后越發(fā)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木槿,你咋啥都聽我的呀?”
“你說呢?”我反問他,然后一拍他的腦門兒,“傻瓜。走啦,趕緊去吃飯,我都餓了。”說著我拉住他的手起身,他跟著我一邊往門口走一邊說,“其實海邊兒也挺好,不過我沒見過青島的海啥樣兒,就見過大連的海,挺漂亮,就是海風(fēng)太大。”我說,“青島的海更藍,藍水晶一樣,輕盈,剔透。”
“海風(fēng)大嗎?”
“我覺得還好,其實只要沿海城市都有海風(fēng)。”
“也對,將來咱倆要是去青島住,找個背風(fēng)的地方吧。”
“青島整座城都沐浴在海風(fēng)里。”
“那還是咱奉天好,遼河的風(fēng)吹不到咱們那兒。”
“嗯,你說的對。”
“那咱以后還在奉天吧。”
“好呀。”
“就是,哪好不如家好!再說,爹娘也都在奉天呢。咱得守著他們你說是不?”
“是,都聽你的。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嘿嘿,到時候不用去大遼河,就在咱家小院兒里,我烤肉你吃,我給你烤一輩子!”
“哈哈哈......好!”
好幾次把眼淚生生壓了回去,一輩子,多動聽的三個字。可我不敢想那么久,我比任何人都不敢想這三個字。
回家的時候天邊晚霞正盛,我們放棄了修剪果樹的計劃,乘坐有軌電車回到了江邊,從道外走到道里,又去了中央大街,一直到滿天星斗才回家。花駒跟我說,覺得松花江畔的晚霞也不錯!我也有了些興致,便跟他形容起現(xiàn)代哈爾濱江畔的纜車來,“要是有那種小鐵皮房子就好了,用鐵鎖吊在空中,從江南頭晃到江北。夏天的傍晚,兩個人坐在小房子里,眺望整條松花江!想想都浪漫。”
“鐵皮房?吊天上?”花駒想了一下,“你說的是空中纜車吧?”我頓時驚詫,“啊,你知道啊?”他輕點一下下巴,“知道啊,西洋人搞出的玩意兒嘛,那年奉天的報紙上報道過。你以為我不知道呀?”原來空中纜車這個時代就有啊,是我孤陋寡聞了。我調(diào)整好思緒,笑說,“我以為國內(nèi)沒報道過。”花駒乜我一眼道,“你也太小瞧咱奉天的新聞業(yè)了吧,國內(nèi)國外,陳芝麻爛谷子,大到各國之間的咬牙切齒,小到普通居民的桃色花邊兒,那寫的是繪聲繪色,有鼻子有眼兒的。就說那年白俄的哪個貴族伯爵來著?他的情人在外勾搭別的男人,哎喲那家伙長篇大論,不知道的以為記者趴人家被窩里現(xiàn)場實錄的呢!”
“哈哈哈哈......”我笑過打他一下,“真能埋汰人!”花駒躲也不躲,只嬉皮笑臉的,“哪是我呀,是這幫記者最能編排人!不寫的夸張點兒沒人信啊!就前幾天的新聞你記得不?駐守黑河的一個步兵團讓山上的抗聯(lián)給端了,這事兒剛一上報,第二天報紙就出現(xiàn)了滿洲國一個高官抱養(yǎng)俄羅斯情婦的新聞,那描繪的繪聲繪色的!還說那俄羅斯情婦是啥間諜,真有意思!堂堂國立法院的副院長,仕途不想要了?會包養(yǎng)那玩意兒?”
“誰?”
“啊?”
“哪個副院長?”
“國立法院的副院長啊,姓姜,叫啥來著......”
“姜欣泊?”
“對!哎你咋知道?”
陶楚晗跟我說過姜淑文的父母伉儷情深,雖說姜欣泊是漢奸,但卻有極高的文化修養(yǎng),崇尚一生一世一雙人。姜淑文的母親和他從初中就是同學(xué),一直到大學(xué)。這么多年,姜欣泊始終深愛妻子,無論什么場合都會把夫人帶在身邊。正因為如此,在生下姜淑文之后姜欣泊便決定不在要孩子。一來不忍妻子再受苦,二來怕女兒受委屈。所以這些年無論傳言都多難聽,或者家人朋友怎么勸他再要個兒子以傳宗接代,姜欣泊都不肯。
這么用情專一的人,包養(yǎng)情婦?
“哎!”花駒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我轉(zhuǎn)而看向他,“啊?”花駒打量我一番,“沒事兒吧你?怎么忽然跟丟了魂兒似的。咋地這姜副院長你認識啊?”我瞬也不瞬的看著他,“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姜淑文么?和小四結(jié)婚的姜淑文。”
花駒眼珠一轉(zhuǎn),瞬間張大嘴巴。
“啊!你跟我說的小四那老丈人就是這個姜副院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