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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空谷傳聲

  • 冬獵
  • 酔影清秋
  • 8420字
  • 2025-03-27 22:21:06

中等身材,面龐消瘦的中年男人坦然的坐審訊椅上。與他眼神交匯的剎那立刻知道,他認識我。我從未見過他,更不記得和花駒成親那天他有沒有出席。想起從前花駒跟我數次提起他的這個長官如何如何優秀,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大夏天,這監牢里依然很涼啊!”他一口純正的四川腔。我心里戒備著,“監牢在地下當然涼,怎么,還想我們給你生個爐子?”謝鐵華一笑,“長官真幽默!比之前那些人有意思多了。她是你的屬下?”他沖著小溫微微一擺頭。

“你看呢?”我把問題丟回去。謝鐵華依舊淡淡的笑著,不急不慢對我道,“我曾經有一個跟隨我多年的部下,對我很忠誠。”忠誠?我冷冷一笑,“哦?多忠誠,像狗一樣?”他面容微微一僵,隨即用眼神告訴我:這你應該最知道啊。我心頭一恨,決不甘落下風,“你的那些部下現在散落在老林子里,個個都如喪家之犬。只是不知道饑寒交迫生死攸關之下,對你的忠誠度還能剩多少呢。”

“他們忠誠的不是我,是信仰,是信念。”

我戲謔的看著他,“我了解你所說的信仰,那只是你用來框住他們的工具而已,說到底他們只是信了你這張嘴。”謝鐵華毫不退縮,“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其他人引領他們走上這條路。”我面無表情,“那只能說明如今騙子太多。”謝鐵華直眉一皺,“抗擊侵略者,拯救同胞于水火也叫行騙?”同事在這里,我自然要起高調,“滿洲國的百姓衣食富足,深陷水火的只有你和你那些蒙昧無知的屬下們。當然,還有那些反滿抗日的糊涂蛋。”謝鐵華想反駁卻又住了嘴,只笑了笑。

我上前一步,繼續刺痛他,“更何況騙子都是話分兩頭說,信什么主義,立什么誓言都是順勢而為的。今兒個這個主義能給你高官厚祿你就為此搖旗吶喊。明兒個那個主張能讓你名垂青史,你就立刻換套皮子做派。說到底,您心里真正信什么,您真的清楚么。”謝鐵華直了直身板,“我的信仰一直未變,我從來都知道自己是誰。”我們唇槍舌劍刀光劍影,卻也只有彼此懂得話里真正的含義。

我蔑視的一扯嘴角說,“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是個騙子。讓我來幫你捋捋你的前世今生。出生于四川某座小城或者某個小村子,家里拼盡全力讓你出去讀書,你讀到了軍校,卻因為沒背景沒資歷,從而仕途失意。這時候他們向你伸出了友誼之手,走投無路的你也決定跟隨他們。之后你被委派潛入東北軍,你故意接近少帥,靠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取得少帥的信任和賞識,從而把你安排進東北軍。不出三年便升到了團長一級。奉天失手后,你拒絕入關隨即反叛少帥,掀桿而起揮師北上,一路上也是靠你的本事聚攏了不少單純的有志青年。你的新五團改編成抗日先遣軍,你任軍長。局勢穩定后,你把真正的自己人提攜到隊伍中,幫助你鏟除異己,鞏固勢力。再之后,就是現如今的局面了!您榮升抗聯第九旅旅長。我說的都對吧?”

“大體上是對的。”他竟然寬和的注視著我,像是長輩寬容著小孩子一般。他憑什么居高臨下?!我一股無名火直竄腦門,好在被理智壓制住了。我走到寫字臺邊,往邊緣上一靠,“可惜呀,你這么快成了階下囚,名垂青史的美夢就快要破碎了。其實哪有什么真正的名垂青史呢?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勝利者說你是英杰你就是英杰,說你是反叛者你就是反叛者。而且老百姓只相信勝利者讓他們看到的,聽到的,至于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他們才懶得管。”

謝鐵華故作沉思狀,“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我一笑,“所以無論什么信仰什么主義到最后都是虛無罷了,還是想想那些為你出生入死的部下吧。”他一挑眉,“他們?想什么?”

“山上老林子里的夜晚比這監獄還冷,且過幾天就立秋了,不知一場場秋雨過后,你的部下們會凍死多少口?他們還有父母親人等著團聚呢。他們跟你一場原是帶了指望的,你身為長官總不能看著他們先做鳥獸散最后一個個不得好死吧?”我緩和了語氣,也只是為了白科長的交代。我才不管他歸不歸順,今夜只為花駒討個公道。

“長官這話倒提醒我了,我隊伍里有不少受傷的,其中有個瘸腿的小戰士最是怕冷。一入秋他那膝蓋就鉆心的疼,夜夜睡不著覺!好幾次抱著我哭。可是他還是一瘸一拐的照顧其他受傷的戰友。這次被你們埋伏,他說什么都不肯先走,一定要搶救其他受傷的戰友。我是為了和他一起搶救傷員才返回去,被你們活捉的。”

我努力維持平穩的呼吸,以此藏住心驚肉跳。然后風輕云淡的對他說,“結果就是傷員全部慘死,包括你心疼的小戰士。所以如果你一早想明白,帶著他們下山另謀出路,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了一個沒有結果的,虛無的幻想,搭上這么多人犯得上么?”謝鐵華微微往后一仰身體,“那么按長官所說,怎么樣才是另謀出路呢?”我自然不能上套,“或解甲歸田,或良禽擇木而棲,總之就看旅長是否真的愛兵如子了。”謝鐵華不禁笑出聲來,“呵呵呵......長官真是巧簧如舌!如果真按照你說的做了,那才是對不起我那些慘死的弟兄!”

“看來我的話都白說了。”我說著走近他。謝鐵華抬著頭瞬也不瞬的看著我,“那個小兄弟死在我懷里,咽氣之前他跟我說他們從不后悔走上這條路,也從不怨恨自己的命運。只希望我帶領剩下的弟兄繼續抗擊日寇,早一日把侵略者趕出去!所以長官只管放心,我既被你們抓到這兒來就沒想過活著出去!煩勞你去告訴你的主子,不必再費心思了,我謝某人只求殺身成仁,以告犧牲兄弟的在天之靈!”

強抑制住內心的震動,轉念想及他對花駒的拋棄,我死死的盯住他嘲諷道,“剛進審訊室的都是豪杰,高估自己的人太多了。您覺得您會是例外嗎?”謝鐵華無畏道,“不如試試看?”我笑了笑,轉身走到寫字臺前,一眼看到放在筆記本旁邊的鋼筆。于是拿過來拔下筆帽,之后過去用盡全力插進他的手里。謝鐵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我松開手后退了幾步,吩咐小溫,“拔出來。”小溫怯怯的走上前,她一向膽子比較小,所以拔鋼筆的時候顫顫巍巍,慢悠悠的,這使得謝鐵華更加遭罪。我趁此時點燃了一根雪茄,等鋼筆徹底拔出來額時候,我推開小溫看著謝鐵華。

謝鐵華帶著一絲笑意,示意這不算什么。我又把燃著的雪茄摁在他的傷口上,這次我聽到他咬牙發出的咯吱聲。他的額頭滲出了一片冷汗,卻笑得越發譏諷。謝鐵華終于忍不住‘嘶’了一聲兒,我冷笑著對他說,“十指連心呀謝旅長,疼就叫出來吧,不丟人。”謝鐵華竟咬住了下唇,決意不再出聲。

“看來您還真打算當英雄了。”我拔出手指,看了眼上面的鮮血,毫不猶豫蹭在他的衣服上。謝鐵華疼的臉色慘白,微微喘著氣。這一幕落在我眼里,并沒有報復后的暢快,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及其復雜的情緒。“這樣的場面我見過,幾年前,隊伍還是先遣軍的時候,被日本人抓到關進了監獄里。”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發虛,“那個監獄的刑訊室跟這里很像,都是琳瑯滿目的刑具。”

我嘲諷道,“這么說您是早就飽嘗過了?”謝鐵華搖搖頭,竟是有些遺憾,“日本人沒動我,但我那個很忠心的部下經受了。我還記得他被刑訊后扔回牢房的樣子,那慘狀真是觸目驚心。”馬上就輪到你。我后退幾步,眼角瞟到墻角的暖水壺,于是邊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滿杯的熱水邊說,“這人挺倒霉,跟了你這樣時運不濟的長官。”

“不過他有后福啊!險些背叛國家民族,后又違抗軍令,念在跟我多年的情分上,我讓他下山了。聽說是回去找他的老娘和老婆,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去了。有娘有老婆疼,比咱們有福氣啊!”

呵呵......福氣?有福氣至于四處漂泊,居無定所?至于餓得跟野狗搶食兒吃?!

我走到他面前,悠閑的吹了吹杯子里升騰的熱氣,玩味的看著謝鐵華,“這么說,您還真是有情有義啊。”說罷,手腕輕輕翻轉,熱水行成水柱流出,精準流入他手上的血窟窿里。謝鐵華疼的額頭爆出了青筋,那傷口外部的肉已泛白,顯是被燙熟了。謝鐵華的手微微的顫抖著。此時他像一只身受重傷,退到墻角強忍劇痛的老貓,半瞇著眼倔強的等待著屬于自己的命數。

“忘了告訴你,上頭派我來是允許對你動刑的意思,且交代了不必計較后果。我倒要看看您這位謝旅長骨頭到底有多硬。”

“江寒......”小溫在身后小聲提醒我,她是怕我忘了白科長的話,萬一把謝鐵華打死了不好交代。我回頭丟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后對她說,“干活兒了。”小溫猶豫著,但見我堅決便只好走上來。今夜的主題還是‘熬鷹’,所以我也并不打算動大刑,更何況兩個女警整不動那么一大個子的男的,萬一不慎被他掙脫又是個麻煩。

自始至終他都沒吭一聲兒,最后他居然扯出一個笑容,血肉模糊的手顫巍巍指著我說,“你這股狠勁兒我是真稀罕!女人就得這樣才有用!動不動就哭的是廢物。我要能活著出去一定......一定得招些個都像你這樣的女兵,那才能打跑侵略者。警官你要是哪天不想給小日本做漢奸狗......狗子了,一定來找我!我謝某人決不虧待你!”

他由衷的明褒暗貶我聽懂了,又想及他對于花駒的所作所為,瞬間便氣血上涌,下手越發狠厲。后來他好幾次疼暈過去,又被我用冷水潑醒。再后來我和小溫換班看著他。他只要睡著了就用冰水潑醒,睡著了就用冰水潑醒。我反復折磨著他,也折磨著自己。直到天微亮的時候,我已疲倦不堪。來換我的小溫也是睡眼惺忪,聲音憊懶,“他怎么樣了?”我撐著寫字臺站起來,走過去推了推謝鐵華,他條件反射似的動了下,我便說,“沒什么事兒,你繼續吧,我休息一會兒。”

“還弄啊?現在叫醒他越來越費勁了,冰水都不管用。上一輪我是連他帶椅子推到了他才醒過來,馬上又睡過去了。”說到這兒她湊近我耳邊低聲道,“別整大扯了人再沒了!拉倒吧,再說天都亮了,科長要我們熬鷹也算是熬完了,咱就等著他們來吧。”終于等到了她來說出這句話!我趕緊就坡下驢,“那好吧,就先饒了他,等科長來......”

‘咣!’

審訊室的門忽然被打開,我和小溫未及反應,就見幾個黑色西服的人沖進來,沖著謝鐵華就去了。不是警察廳的人!我立刻走過去擋住拉拽謝鐵華的人,“等一下,你們干什么?”個子魁梧些的黑著臉把我往外一推,“謝鐵華,我們的,帶走。”是日本人!我毫不示弱,“你們是什么地方的?誰讓你們來帶人的?有手續嗎!”

“我們是特高課的,無需跟你們打招呼。”一個身材偏瘦,面容稍顯文靜的日本人用流利的中文對我說。我上前一步,“不行,沒有交接手續你們不能私自把人帶走!再說這是我們抓來的!”他瞬間變臉,比那個魁梧的還兇狠,“滿洲國都是大日本帝國的,給我滾開!”我強撐著強硬,“不行!”小溫嚇得躲在我身后,不住的拉我的袖子。魁梧的日本人二話不說揚起手就要打,我穩穩接住他的手腕,用日語對他們說道,“就算是你們課長來了也沒有擅自帶人走的道理!”

忽然什么東西一閃,接著左臉上被砸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就覺得左臉到耳根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竟一手的血!未等反應,一股力量將我推了出去,直撞到墻上。“你們怎么打人呀!”小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凌亂。我緩了緩神兒,頓覺得渾身散架一般的疼。左臉溫熱的液體一股股流出,我害怕的用手摁住,眼看著特高課的人把謝鐵華從椅子上解開,連拖帶拽的往外走。小溫縮到我身邊,怯怯的甚至不敢看他們一眼。

他們一出了門,我趕忙對小溫說,“他們八成還得去找其他幾個被抓的大魚。你快去叫人,樓上樓下凡是在警察廳的,燒鍋爐的都給我叫出來!記得要大聲喊!說他們又殺警察又抓人,讓所有人去大門口堵著,沒有廳長的命令不許放走一個日本人!否則我斃了他們!”小溫連連點頭,隨后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與此同時外面的兩個看守也懵頭懵腦的走進來,我趕緊說,“快去給廳長和白科長打電話讓他們趕緊過來!出事兒了!特高課一旦把人帶走你們也完了!”他倆一聽轉身跑出門,誰也不想為此丟了工作,甚至性命。

我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扶著墻緩緩站起來,慢慢走出審訊室。等走出辦公樓,老遠就看見兩撥人舉槍相對僵持在一起,而犯人卻都被丟棄在地上。特高課的人虛張聲勢的嚇唬著警察廳的警察,誰也不敢先動手。就這么僵持了許久,白科長和橫煙最先到場。他們一來我們像有了主心骨一樣,瞬間氣勢上高了不少。而小溫也敢說話了,她拉過我走到白科長面前,帶著哭腔說,“科長,你看江寒被他們打的!”

白科長趕忙走上來,先是看了看我,然后拿開我捂著臉的手,“哎呀天,打這樣!”橫煙也趕忙上來查看,轉而黑了臉,幾步沖上去對特高課的人嚴厲的說,“你們這是干什么!大早晨來到警察廳又是搶人又是打人的!”橫煙也是特高課的人,所以對方氣勢上弱了些。最前面的特高課陰沉道,“課長要我們把人帶到特高課去審,這原本也是我們特高課的犯人。”橫煙也不生氣,“是,你們的確出力了。但活捉他們的是我們警察廳。再說,我也是特高課的人,犯人你們先放下,我跟你們回特高課,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兒!”

對方遲疑著,白科長趁這個空檔喊道,“快,把江寒送醫務室!把受刑的這個也送去看看怎么個事兒!能不能活。另外這幾個都先押回牢房去。”特高課立刻有人喊,“不行,今天必須帶人走!”橫煙臉一沉剛要說話,就聽人群后面傳來了廳長的聲音,“誰要把人帶走啊?這么著急啊?”眾人讓開一條路,只見廳長面無表情的走進來,他看到我眼神一頓,繼而掃視著眾人,“誰干的?”

“他!拿刑訊室的鞭子打的!”小溫一指身材矮小的日本人。矮個子日本人惡狠狠的瞪著小溫,幾乎要把她嚼碎了一般。然而他卻沒看見走過去的廳長,二話不說奪走他的手槍。一聲槍響過后,在場眾人都安靜下來,愣愣的看著倒在地上腦漿迸裂的矮個子日本人。廳長把手槍往他身上一扔,抬頭對特高課的人淡淡的說,“讓你們課長親自來找我。”又看向警察廳的眾人,“收拾收拾,回去。”

不是不知道能坐上廳長之位的手上都不會干凈,只是從未曾想過廳長居然敢殺日本人,還如此云淡風輕!特高課也沒想過,愣在當地許久回不過神兒。當然也可能是在權衡——連特高課的人都敢殺,誰知道這位廳長什么背景。

‘啪!’

“什么東西!明火執仗的來搶人!他們特高課要上天啊!”回到特務科的廳長摔了激動之下橫煙的杯子,“要不是江寒命都不顧的攔著又及時通知我們,現在那幾個大魚早就被拉走了!貪功貪紅了眼了!真以為我不敢動他們是吧?橫煙,你去把特高課課長帶我這兒來,我倒要問問他怎么管的人?!太沒規矩了!”橫煙淺淺鞠一躬,“廳長您別生氣,特高課也參與了圍剿卻什么也沒撈著,難免著急。剿滅的功勞是陸軍的,抓捕的功勞是警察廳的,只有他們出人出力卻......”

“他們活該!部署作戰的時候把我們警察廳推前邊,他們在后面撿便宜。啊,結束論功了知道著急了!合著風險一點兒不想擔功勞全得算他們唄!世上有這好事兒嗎?再說警察廳幫他們特高課干了多少臟活累活?沒我們他們能那么自在?”廳長余怒未消的樣子。然而有道行的都知道,發火只是他的‘術’而已,他有自己的目的。至于這個目的是什么呢?他不會對任何人講。不過肯定不是給屬下立威,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需要這么做了。

白科長看了看廳長,又看了看橫煙,溫聲說,“他們想要人也不是不行,好好說啊,我們什么時候不全力配合特高課?”我見有機會趕忙插話道,“是呀,我跟他們說了要有交接手續,他們就是不聽。”這話是說給橫煙聽的,畢竟廳長是因為我打死了日本人,橫煙萬一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就不好辦了,所以不如示個弱。

廳長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著我,“你們看看,看看給江寒打的,要不是江寒舍命擋著今兒個警察廳丟人就丟大發了!一個姑娘家差點兒就給毀容了,下手太狠了這也!”橫煙連連點頭,還不忘瞟一眼我已經縫合包扎好的傷口。白科長嘆道,“的確是多虧江寒了,廳長,先讓江寒回家休息吧。今天她一定嚇壞了。”廳長點點頭,“對對,江寒你先回去吧,下周一再來上班。天氣熱,先把傷養好了別感染。”

“廳長,科長,我沒事兒,能繼續上班。再說,廳長為了護著我殺了他們的警察,特高課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得留下來。”我盡顯忠心耿耿。廳長倒是一副有啥說啥,“咳!你留下來也沒啥用!他們要想起刺兒,皇帝在這兒都沒用!你放心,我和你兩位科長能周全。”橫煙接過話道,“廳長說的沒錯,有我在這里他們不能怎么樣。但是你要留下來的話,他們萬一發難要你命,我們想救都難,還是趕緊回家。”

“是啊,放心回去吧。”廳長拍了拍我的肩,又對橫煙說,“剛才我是急火攻心,你也別往心里去。我這就和你一起去特高課,畢竟你離開那里年頭也不少了,他們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對你。多一個人到底多一份倚仗。”白科長向前一步,“您說的對,我也一起吧。”廳長微微一皺眉,“你咋還糊涂上了?兩個人去那是互有依靠,三個人去那不純純找事兒去了么!你就守在警察廳,守在特務科,萬一我們那邊有個什么不測,你也好來得及周旋。”

“對對對,我是真糊涂了!今天這事兒太刺激了。”白科長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又道,“對了,廳長,把那幾條大魚先轉移吧。畢竟特高課現在什么態度咱們也不知道,以防萬一啊。”我頓時繃起神經,仔細聽他們說。廳長思索一下,看了看我們,沉聲說,“我有個地方,上面讓我弄的,專門看押大魚的。一會兒我讓人先送去那里吧。”橫煙開口說道,“只是那個謝鐵華狀況不大好,大夫說他失血過多,這時候轉移會不會太折騰了?”

“要不,關到單獨宿舍去?”我小心的提議,“特高課來了,見監牢和地牢都沒有人,再告訴他們犯人已經轉移走了,想來也就不會再去搜其他地方。”廳長慎重的點點頭,“江寒說的對,別再給折騰死了那可就不好辦了。行,就這樣,江寒回家,我們分頭行動吧!”

進了家門,瞬間卸掉了所有力氣,渾身都疼了起來,臉頰皮開肉綻處更是火辣辣鉆心的疼。我頹然的倒在沙發上,長長的舒了口氣。

下一步怎么辦?花駒肯定想救他們。我呢?我留下謝鐵華,內心深處到底是為什么呢......

花駒回來見我臉上有傷大驚失色,接著愁苦無奈道,“這又是咋地了呀?”我笑了笑安慰他,“沒怎么,我惹了特高課的人,讓他們用鞭子抽了一下。”花駒很意外,“你一向謹言慎行,這回怎么回事兒?他們欺負你了?”我一晃頭,伸手去拉住他的手,撒嬌似的。花駒立刻蹲下身兒抱住我,“老疼了吧?”我笑著點點頭,然后往里面挪了挪給他騰出一塊地方。花駒起身半坐在沙發邊緣,低頭看著我。

“他們要帶走謝鐵華。一旦讓特高課帶走,就沒有任何機會可以救他了。所以我堅決不讓,他們的人急了,給了我一鞭子。”

“媳婦兒你......”

我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想救他,所以無論如何,就算拼了命我也愿意成全你。”花駒瞳孔一震,瞬間紅了眼眶,連責怪我的話都微微發顫,“你傻不傻呀你!真是個傻子......他,他再怎么也是個外人,你是我親媳婦兒!你拼命救他干什么!能救就救,救不了拉倒唄!萬一你說,特高課那幫犢子給你一槍可咋整?你讓我咋辦!”

“我這不沒事兒么。”我說著綻出個溫暖的笑容,而在心里一閃而過的,是勝利和一絲得意。花駒立刻說道,“有事兒就晚了!以后不許再這么虎,聽到沒有!”我乖巧的點點頭,“好,有官人這話,以后奴家再也不沖動了。”花駒見我沒正形先是嗔我一眼,又忍不住一笑。他抹了把眼淚,吸了吸鼻子,這才問,“那人現在咋樣啊?”

我微微一頓,輕嘆道,“特務科對他用了刑,原不嚴重,可因為熬了鷹導致氣血兩虧,現在一直昏迷著。特高課來鬧過以后,廳長為了安全起見要把這些人秘密轉送到別處,我借口他不禁折騰,好歹把人留了下來。廳長說那個地方是專門關押大魚的,所以我想,為避免再發生節外生枝的事,大概率就會在被關押地審問。而謝鐵華一旦恢復意識也會被轉送,如今給我們運作的時間很少。”

“那的確是不好辦。”

“回來這一路我想過了,除非謝鐵華傷勢過重必須送醫院搶救,否則目前根本沒機會。還有第二條路,那就是等轉移謝鐵華的時候,我們在路上把人劫走。可廳長給了我假,讓我下周一再回去上班,所以也沒辦法暗箱操作。”我說著也不免惆悵起來,“特務科為了加緊審訊是不會讓謝鐵華養傷太久的。我推測,最遲后天,他們一定會把謝鐵華轉移走。”花駒聽著我的敘述,漸漸收了眼淚,皺起眉頭,“這時間的確太緊張了,就怕倉促之下出岔子。再說,光救出謝鐵華不行,那些人也得救。”

我立刻打消他的想法,“若是特高課不鬧還好說,可他們這么一鬧我們就徹底沒機會了。我好不容易才留下謝鐵華,如今能救下這一個就很不錯了。那些人......沒可能了。”花駒仰起臉看著天棚,嘆道,“就怕他知道了反而不走了,和弟兄們同生死......對了,他是怎么被警察廳活捉的?”我略一思忖道,“回來搶一些物資,被抓了。”花駒狐疑的看著我,我后背一涼,不禁道,“聽說是一些武器什么的。”

“啥時候變的舍命不舍財了。”花駒吐槽一句。我輕聲道,“山上的抗聯太過艱苦,生活物資短缺,武器彈藥就更是如此了,換了誰都難免會這樣。”花駒意興闌珊的點點頭,繼而輕松嘆道,“行了,先不說他們了!到飯點兒了,想吃啥點菜吧,小祖宗。”他又在哄我,我知道他此刻的心里比烏云都沉重。“只要是你做的,都好。”我脈脈的注視著他。花駒粲然一笑,接著一拍雙膝,“好!做飯去。啊,你也別跟這躺著了,上樓睡一會兒,飯好了我叫你。”

“我陪你吧。”我說著要起身,他伸手阻止我,“哎,你就別去廚房給我添亂了,回樓上躺會兒。”我又躺下來,“那就在這兒吧,省得一會兒還得下樓。臉疼,不愛折騰。”花駒乜我一眼,“知道疼,以后就別遇事兒往前上!行了,睡吧,飯好了叫你。”他說著起身,先拿了薄毯子蓋在我身上,然后去了廚房。看著他的背影,心頭泛起陣陣暖融融的甜蜜,轉瞬想起遍體鱗傷的謝鐵華,又不禁打了個寒顫。于是慌忙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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