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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春芳燕歸

  • 冬獵
  • 酔影清秋
  • 8206字
  • 2024-09-01 20:18:28

佟鶴川和姜淑文的訂婚宴將在六月末舉行,收到請柬的此時正值康德三年的芳菲四月。雖然我在警察廳的名聲早就爛了,可眾人依舊是悄悄側目,想從我和他的互動中品出什么八卦,以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吳桐煙了解我,所以她跟我一樣不在意,也笑嘻嘻的收下了請柬并送上了祝福。然后和我一起忙兩件事兒,一來是物色獨棟獨院的民宅,二來是按照我給菊池提供的方案,查出山風。

花駒把胡須刮掉了,那是地毯式搜查剛結束的第二天。我下班回來打開燈,被站在屋子中央的人嚇了一跳,險些沒認出來。他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抹了頭油的頭發緊密的倒向一邊,堅硬而明亮,周身還散發出淡淡的香水味兒。我足足愣了好幾秒才恍然明白他心中所做的打算。未等說話,花駒粲然一笑道,“娘子!”見我愣愣的,便走上來在我眼前晃了下手,“哎,看傻啦!”我回過神兒,臉頰抑制不住的發燙起來,于是別過臉,不想被他看出在犯花癡。花駒湊過來貼我很近低聲問,“咋啦?害羞啦?”我推開他往里走,他壞笑著跟過來,“看來我這美色不減當年!再給我兩三個月,養的皮膚細白點兒就夠格做個小白臉兒了!”

聽這話又忍不住仔細看他。就算小麥膚色,和那身月白長袍搭起來也一點不違和。相反,還為飄逸的長袍平添了幾分英氣。刮凈胡須的下巴線條更加明顯,比之前清爽很多,還年輕了一些。像......成婚那年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面如朗月,英氣逼人,攝人心魄。

“行啦,過眼癮的時候有的是,先做飯去吧。”花駒說著又在我眼前一晃手。我回過神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帶著心底滋生的歡喜去了廚房。不多時花駒也跟進來,已褪去了長袍換上了短衫長褲。“晚上吃啥?”他邊說邊挽起袖子走過來。我掃了眼櫥柜,“紅菜湯,配上幾片列巴,紅腸?”花駒笑著揶揄我,“好家伙,現在連裝都不裝了,見天兒俄國菜是吧?”

“那,木耳白菜,炒個咸肉,就著雜面饅頭吃?”我又問。花駒轉手拿過櫥柜里的一根紅腸,“沒油拉水的,紅腸切了。”我沖櫥柜里的咸肉一揚下巴,“都做咸肉了,還切啥紅腸?”他把我從案前擠走,順手拿起菜刀,“那玩意兒也就算個咸菜!再去弄個燉酸菜。”

“燉酸菜里要粉條不?”

“來點兒呀!不加粉條子怎么行!”

“好。”

............

“不是我說你啊,你查山風就好好查唄!拉上我做什么?”吳桐煙一句埋怨打斷了我的回憶。彼時我們在江北露營,我一邊烤著肉一邊對她說,“這不是想你協助我調查出山風,好證明你的能力呀。”吳桐煙食指拇指的指尖相對,捏起一塊肥瘦相間的肉吹了吹吃進嘴里,含糊道,“證明我的能力?”我烤著肉,“是呀。”吳桐煙嗤然一笑,“我一個花瓶有啥能力!”我認真的看向她,“你不是花瓶。”

吳桐煙面容一頓。我帶了些意味深長,“說實話,你想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嗎?”她眼神一閃,又是一暗。“我知道,冷不防改變誰都要適應好一陣子,但總好過一成不變啊。其實能長久在警察廳待下去唯一能靠的只有個人能力,你看機要室那幾個女警都四十多了,誰不尊稱一聲前輩。自己有真本事,什么時候都不會被淘汰的。”我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咱不能把命一直放別人手里,你說是不?”吳桐煙深以為然卻又有些遲疑,“嗯,那我就試試。”我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其實拉上她是為了必要的時候把水攪渾,也多了個人擔責。

說起查山風,是要借著佟鶴川訂婚宴做個文章,由菊池起頭說丟了一份抓捕計劃,當然也由菊池去挨罵。以此打草驚蛇,看看誰對這份計劃最感興趣。下一步就是針對尋找計劃進行開會,實則是縮小懷疑范圍。這計劃菊池也知會了邵庭霖,然后白科長和橫煙就來了,非要跟著一起搭臺唱戲。菊池對此只得無奈皺眉,“邵科長和特務科也太親密了,情同手足似的。”

菊池到現在也沒看明白。警務科的工作性質具有可替代性,既然可以替代也就可以淘汰,所以邵庭霖才拉攏特務科,或者說,他想讓警務科成為‘第二個’特務科。當然并不是要和特務科分庭抗禮,而是做更深的價值捆綁,從而被日本人看重。其實憑邵庭霖和土肥原諱莫如深的關系大可不必這樣做。故而拋開一切不談,邵庭霖算是一位負責的領導,他為警務科想的足夠長遠。

“那小子訂婚宴之前,有兩個月消停日子過。”吳桐煙說著拿起瓶可樂一仰脖喝了幾大口,然后痛快的打了個嗝,繼續說,“底層部門的內查和地毯式搜查也結束一段日子了,按你的意思,現在咱越平靜越松快越好,是吧?”

“嗯,對。喏,烤好啦。”我把烤好的肉散布在鐵盤里,然后單手端給她。吳桐煙一手接過鐵盤,一手拿過我手里的烤具放在一邊,“夠吃了,別忙活了,走,那邊歇著去。”我們一起到樹蔭下,坐在鋪好的地席上,正中擺著水果,各種點心和汽水。

吳桐煙夾了塊烤肉放在裝著調料的碗里來回翻滾著,“今天的天兒真好,暖洋洋的。”我也把肥瘦相間的肉沾滿了蘸料,然后滿滿吃進了嘴里,“嗯,真香!”吳桐煙嘴張的比我還大,邊嚼著邊滿足的瞇起了雙眼。“江寒,你這料調的真棒!回頭多給我調點兒,我留著蘸菜蘸饅頭吃!”她說著端起裝蘸料的罐子,倒了大半碗出來。

看她饞貓的模樣,我也歡喜起來,笑著答應道,“好呀,不過你咋忽然想起來露營了?這才四月份。”吳桐煙咋呼道,“四月末啦!而且今天天氣又這么好,出來散散心唄!佟鶴川那小子又升職了,現在是警尉了,往后咱見了他都得敬禮。平步青云啦!”我風輕云淡,“這是他該得的。”吳桐煙很鄙夷的冷笑,“怎么回事兒誰不清楚啊!給人家當贅婿不容易,犧牲那么大,人家賞他點兒是應該的。”

“不要背后議論長官。”

吳桐煙無謂的一揚眉,低頭翻弄著蘸料里的肉。她知道我的潛臺詞是說不要討論無關緊要的人。而我也明白她那句‘犧牲那么大’是指佟鶴川為了前途放棄了我,她到底是忍不住為我抱了句不平。“眼下認真把查山風這件事兒辦好才是正經。”我輕聲對她。吳桐煙沉吟,片刻又抬頭道,“不過查山風哪兒那么容易啊?菊池三年前提起山風那會兒鬧了一陣兒不也不了了之了?”

“當初只是個鬼影兒,現在確定有這么個人了。”我警覺著,并想著怎么先一步誤導她。吳桐煙咬了口蘋果,神秘的湊過來,“哎,你覺得誰是山風啊?”我嚇死眼的往后一躲,“這話不好亂說!”她一皺精致的小鼻子,“嗯,就咱倆,隨便聊唄!再說處這么長時間了你還不相信我啊?”我被她說動了的模樣,想了想說,“誰像還真不好說,反正我覺得這個人應該在要緊部門,不然那么多大事兒咋都能知道?”

“沒錯,而且傳遞消息還特別快。這邊剛有個計劃,那邊馬上就知道了似的。”

“是呀,都趕上直接給那邊打電話了。”

“唔,這人藏的還真夠深的。”吳桐煙邊說邊點著頭。我略微思襯一下,惆悵嘆道,“在警察廳朝夕相處著,說不定看上去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甚至還經常下館子喝酒,可誰也不知道他的腦子里都在盤算什么,真夠瘆人的。”吳桐煙撇著嘴點頭,“可不,真嚇人!咱倆以后得留個心眼兒,閉上嘴少說話,誰知道會不會哪句要緊的被那個人聽去了!”我難免有些怪異感,畢竟她嘴里的‘那個人’就是我。當然這不是影視劇,沒有渲染出來的那種神秘莫測的帥氣,只有做賊一樣的不安和心虛。我舒了口氣,轉頭看向南岸。對面影影綽綽,在艷陽高照下竟有那么幾分不真實。

近傍晚的時候才過江,先把吳桐煙和她帶的露營物什送回家,這才往回走。剛進家門發現花駒不在,猜大概是買菜去了,于是洗了手進廚房準備晚飯,想著他回來正好能吃上。不想剛切好菜電話就響了起來,邊在圍裙上胡亂擦了擦手,邊走到電話旁。

“江寒警官。”

是老顧。

“顧老板啊,什么事兒?”

“您常喝的那個咖啡又到了,您來一罐不?”

我心里一緊。這是要求立刻見面的暗語。微微吸口氣,用隨意的口吻說,“算了吧,家里頭大半罐沒喝完呢,下次再說。”老顧立刻諂媚的回應,“好嘞,好嘞,那再見。”等他撂了電話,我也顧不上廚房里的活兒,穿上外套就出了門。

茶葉店依舊開門營業,看上去沒什么不同,只空氣里彌漫著一陣淡淡的桂花香。我依舊帶著小心走進門去。待看到柜臺里站著的人時瞬間驚慌,“你怎么在這兒!”一襲大紅色長袍的花駒呲開兩排大白牙笑嘻嘻的,“嘿嘿嘿。”我頓感不妙,趕忙向后面跑。剛到院子里就見老顧插著腰站在后屋門前,緊繃著臉,頭上隱約有兩條青筋暴起。“秋江寒,把你男人整走!”老顧咬牙啟齒。

“這是怎么了?”我說著走上前,老顧豁然伸出雙手,那手腕上有兩條明顯的勒痕。然后他一指前方,“你問他,你問問你們家這位土匪都做了啥!給我綁了扔進柴房里,他倒站那兒當起了掌柜的!匹夫,土匪,強盜!”老顧說完嘴唇尚自哆嗦著。我猜到了幾分,還未等安慰老顧花駒就自身后走來,帶進一陣桂花香,“嘿嘿,老顧你說你發什么火呀,回屋里,抽根煙,喝點兒茶!”

“喝個屁!你個兵痞,明著來搶茶葉店!太喪心病狂了你!”老顧說著揮舞了一下胳膊。“這是怎么回事兒?”我質問花駒。花駒又是賤兮兮一笑,壓低了些聲音說,“你不是說咱倆的關系不好解釋嘛?那我這一想,我做這茶葉店掌柜的,你來買東西,一來二去就好上了!你看這多......”我打斷他的話,“住口!這是聯絡站,你胡鬧什么,趕緊跟我回家!”不想他一口拒絕,“那不行!”

老顧指著花駒,“看到了吧,啊,江寒!”我滿是歉意,又轉身警告花駒道,“你再這樣胡鬧,我就通知陳雅茹來。你知道的,她可不會這么容忍你。”不想花駒調皮的一眨眼睛,“好啊,反正左鄰右舍來買茶葉的可都看見我了,我這么風華絕代,一下子又不見了,哪天警察過來盤問......是吧?”他歪頭看向老顧,陰陽怪氣道,“哎喲,到那時候可不好辦了呀。”

老顧鐵青了臉,“你你你!你簡直是個無賴你!”花駒賴皮的咧嘴一笑,“嘿嘿。”老顧氣的哆嗦著手臂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我,“你趕緊把他給我整走!整走!”

“老顧,對不起對不起!”見老顧動了真氣我也著了急,于是干脆拽著花駒往外走,“趕緊跟我走!咱回家再說!”花駒一揚手臂甩開我的拉扯,“回啥家啊,我還得招呼客人呢。”說著他就要往正屋走,我跑上前一步攔住他,“別讓我為難行不行!”他可算停下來,我余光看了看老顧的臉色,苦勸道,“也別為難老顧了,他只是偽裝成掌柜的負責經營而已。而且他今天完全可以直接通知陳雅茹,但他還是給我打了電話,就是不想你受罰呀。”

“我只是想讓他滾蛋!”老顧竟是帶了幾分孩子似的賭氣。我趕忙阻止他激化下去,“老顧。”

“哎呀,要不這么著吧,”花駒揚聲道,“咱各退一步。我呢看在江寒的面子上也認投了,做你的表親,在茶葉店給你幫忙!”老顧滿眼鄙夷道,“想都別想。”花駒面容一僵,轉而向我一攤雙手,“媳婦兒,你看這就不怪我了吧!”焦頭爛額之余,我還真覺得花駒的主意有那么幾分道理。可眼下老顧情緒激動,也只能先勸花駒,“你先跟我回家,咱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研究啥呀?”

“我知道你是為著我,可不能這么無視紀律。再怎么,也得等我跟雅茹姐報告情況之后再說。”我說著拉住他的手,“慢慢來嘛。”花駒略有顧慮的看了看前屋,然后道,“那今天也得先這樣啊,來來往往的看見我了,怎么也得湊合到關門兒啊。”我小心的看了看老顧,陪著笑臉輕聲說,“老顧,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不如......”

老顧氣急而笑,“行,江寒你就慣,啊,你就慣著他吧,你干脆把他慣成東北王算了!”我還要解釋,花駒卻一拽我,“哎,那她要不同意咋辦?”話音剛落前面就來了客人,花駒趕忙邊走邊說,“你們慢慢想吧啊,我得去招呼客人了!”

“哎......”

回身看著又掐起腰,雙目圓睜的老顧,小心翼翼道,“老顧,要不就先讓他在這兒試試?”老顧一哽,我趕忙補充道,“當然這一切還得雅茹姐同意,你先聯系她吧,我來跟她說。”老顧氣極反笑,“呵,你們這對賊夫妻呀!引狼入室,我算是知道了啥叫引狼入室!當初就該看見他的時候扣扳機!他是土匪,你就是土匪婆子!秋江寒,我算是認識你了!”他回身兒走進后屋,摔上門的同時甩出一句,“干脆我一脖子吊死!”

空氣安靜了,我看看老顧的屋子,又轉頭看看隱約傳來花駒招呼客人的聲音的前屋,尷尬又無奈的從后門離開了。

花駒如愿以償留在了茶葉店,以老顧表親的身份。雅茹姐并沒有見我,只見了老顧,不知怎么和老顧商量而做出的決定。雖說如此但老顧對花駒的態度沒有任何改變,依舊黑眼兒白眼兒的嫌棄。花駒才不管那個,每天喜滋滋的去上班,傍晚踩著我下班的點回來,也不管茶葉店關不關門。

而我除了忙警察廳里的事,也終于找到了一處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房子。在南崗距亞細亞劇院不遠的地方,獨門獨院,小巧別致。離警察廳不算遠但也不算太近,周圍大多是外國人居住,而且大多數家境殷實,文化素養極高,和中央大街的這所公寓里的居民一樣,不喜歡打聽別人家的事,也不喜歡左鄰右舍的串門。加之獨棟獨院,故而安全系數比住在中央大街還要高。

原房主是原俄國貴族,在此地終于等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于是決定舉家離開哈爾濱去往瑞典。房主并不因我來自警察廳而卑微或者懼怕,他昂首挺胸,說話有禮有節,態度不卑不亢。我暗自欽佩,故而在價格上也沒有太多拉扯。更何況,原本給的價格就不算高。與此同時,低價購入的樓下的小公寓也成功的賣了出去。當然,也并未賺多少錢。算了一下,兩相抵消的話,添的也不多。

“瞅你急火火的干什么呀?再說,我看這小公寓挺好的,我還沒住夠呢。”花駒說著把沖好的咖啡端給我,我接過來捧在手里,聞了聞咖啡的香氣,幽幽開口,“能不急么。菊池讓我出的查山風的計劃,小四訂婚宴一過要是沒個結果我就會被懷疑。說不定會被秘密調查,到時候不知會怎么樣。你要是聽我的話回奉天去,我就沒這么愁了。自己查自己,想想真是可笑。”

“那就找個替罪羊?”

“哪兒那么容易啊,誰都不是傻子。”

花駒沉思著,看樣子是在絞盡腦汁的幫我想對策。他對警察廳不甚了解,想出來估計也漏洞百出,于是我打斷他的思路,“所以得盡快搬家,那個院子獨棟小樓帶地下室。前后兩個門,四面都有窗子,地理位置看似熱鬧實則處在居民區邊緣,出了后院就是馬路,過了馬路又是一片房區,周旋逃跑都適宜。”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萬一他的老長官不肯放棄他,我至少有辦法把他們隔離開,方便我應對......

“我去看了,咋是黃了吧唧的色兒?”

“俄國人就是那樣的風格,房子還是不錯的。當然,也有日本人蓋的紅磚小院,可周圍住的都是日本人,我覺得不安全。”我說完輕啜了口咖啡。花駒一點頭道,“有道理,就聽你的,再說老毛子的房子肯定比小鬼子的有人味兒!”我嗔他一眼,又說,“外表我不打算動了,內里的裝修到時候你去看看,有啥不滿意的就你來拿主意吧。”

“我拿啥主意?你稀罕啥樣的就整啥樣的唄!”

“我得看著警察廳,不能分心。再說家是我們共同的,也得你滿意才行呀,住著也舒心。”

“只要和你在一塊兒,咋地都舒坦!”他說著輕輕一躍,撲坐到我身邊,很自然把我攬進臂彎里。我不禁一笑,也是真覺得甜蜜。仔細想了想道,“我看原來的裝修挺不錯的,而且壁爐還通著暖氣,廚房和上下水也都有,倒是也不用大改了。不過到底是喬遷新居,被褥窗簾呀什么的都換上新的,這樣行嗎?”花駒不回答,帶著淺淺的微笑,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怎么了?”我問。

“媳婦兒,你現在真是附和那四個字兒。”

“什么?”

“柔情似水。”

“啊?”我摸不著頭腦。花駒溫柔一笑,把我摟的更近了些,“我剛才想起你從前的模樣,那時候兒你還是個姑娘,哎喲梗著脖子跟我和娘吵吵。我心說,這下好了,娶個小辣椒進門了。這以后還不得把家里房子掀了。”想起那光景我也忍不住一笑,“那時年輕氣盛的。”

“可我更喜歡從前的你。”他忽然說。我心下一頓,抬頭看他。他滿眼的心疼,“那時候你無憂無慮的,笑是真心笑,哭也是真心哭,有啥話也不憋在心里。你得受了多少苦才成了這樣,說起來都怨我。”我立刻道,“你別這么說,跟你沒關系,我現在這樣是經過訓練的,為了適應潛伏工作。”花駒看了看我,輕聲說,“可這面具戴久了,你都成了習慣了。你心里藏著許多話不跟我說,我知道是不想讓我操心,可我看著心疼。我希望你像從前那樣,開心了就可勁兒樂,生氣了就掉臉子,罵我幾句捶我幾下。”

“呵呵......”我笑著靠近他懷里,聽他輕輕一嘆道,“至少回到家里在我跟前兒的時候,你是快活的。”我眼眶微微發熱,“可是隨性久了難免就會松懈,潛伏工作可沒有容錯率。你只記著,”說到這里我抬起頭看著他,“無論從前還是現在,我對你永遠是真心的。”花駒瞳孔倏然一縮,又瞬間放出異樣的光。我鄭重的告訴他,“我發誓。”這腥風血雨的亂世有太多的不確定。若是從前我可以淡然面對存活或者猝不及防的毀滅。可當花駒在身邊,我就要把每一天當做人生的最后一天來過。要什么矜持?什么驕傲?我只要誠實面對自己的真心,不留下任何遺憾。

“媳婦兒......”他下巴抵在我頭頂,雙臂環抱住我,像是捧入懷里什么珍寶似的。良久,他又輕聲道,“木槿,跟我說說在蘇聯的生活吧,我想聽。”想及漂泊的那些年不免心頭一酸,轉瞬又因為在他的關心而有一絲甜。我微笑著說,“好,那年初冬......”

“鈴!”

電話鈴聲粗暴的打斷了心境,我心底一嘆,離開他的懷抱。花駒鎖著眉頭滿是不悅,我無奈的一笑,把咖啡放在茶幾上,起身走到床頭柜前拿起電話。

“江寒,請立刻來警察廳一趟。”

是橫煙?

“是。”

我一整面容,瞬間恢復常態。走回茶幾前,把微涼的咖啡一飲而盡后對花駒說,“我去警察廳了,你時刻警惕著,保護好自己。”花駒輕聲囑咐,“你也注意安全。”我一點頭,繼而走出門。

“特高課著什么急啊?那可不是一般的投誠者!這幫人能不能有點兒耐心?”

“你不要管特高課怎么說,把人給我保護好!好了......就這樣!我這兒來人了!”

橫煙說到一半的時候看見了走到門口的我,于是加快了語速,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就撂下電話,然后掛上笑容走過來引我進去,“快進來坐吧。”我道著謝,心下猜著找我會是什么事。橫煙關上了門,走過來坐在沙發的另一邊。他開門見山,“找你來是想問菊池的事情,他怎么忽然積極的查山風了?”

我知道他想問的是我為什么忽然給菊池提供計劃。我故作無奈的一嘆,說道,“邵科長因為四團的事情挨了罵,菊池科長是不想警務科太被動吧。”橫煙略一想便咧嘴一笑,多少有些不屑,又說,“你那天跟我說田中惠美不太聽話,我去敲打她了。看樣子她不太服氣,而且她很想回日本。”我反問,“那您有何打算?”

“不需要打算什么,惠美家里很困難,需要我給她的錢。不過她的那句話我很擔心,她說很厭惡菊池這個雜種。”

‘雜種兩個字’讓我暗自有些不悅。盡管菊池是敵人,可客觀來講他也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您是擔心她哪天忍不住對菊池說出來?”我問道。橫煙若有所思的點頭,“是的,而且菊池已經感知到這種情緒了,在惠美不肯和他過春節的時候。不能讓他醒過來,否則他會判斷出這個惠美是為他量身定制的,那么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們。”‘我們’二字讓我覺得不適,可也沒奈何。想了想我說,“或許是惠美太年輕,沉不住氣。想來多費些心思好好教導,還是沒問題的。”

“你說對。”橫煙沉吟一下,雙手一拍膝蓋,“所以我建議白科長不要著急把你要來特務科,菊池身邊暫時還少不得你。”我也沒想來呀。我心里撇撇嘴。橫煙掃了我一眼不禁一笑,“江寒,作為前輩我想跟你說些心里話,你還年輕,不要像吳桐煙那樣貪圖安逸,多為警察廳做事才會得到重視。其實不止警察廳,你在哪里都要創造價值。沒有價值的人是很難在世上存活的。哪怕是一名主婦也要承擔生兒育女和家務的價值,否則別人為什么要和你組成家庭呢?而特務科可以說是警察廳最看價值的地方,能做多少事就會有多少回報。不怕你做錯,就怕你不做。在我和白科長看來,長官就是給屬下們提供更大的足夠發揮的平臺,然后好好保護他們的。”

這餅畫的真是又大又圓。我心里翻著白眼兒,面上卻不得不認真恭敬起來。橫煙舒口氣道,“你不用急著下決定,慎重考慮一下。不過說實話,你這么聰明的人就不該在清閑的部門里虛度光陰。好了,不說這些了,跟我去審訊室,有幾個女犯人,你幫我審一下。”他說著站起身來,我也趕忙起身,跟著他一路來到地下室。審問的女犯人前后被押進來四個,只有一個沒用刑。等忙完已經是深夜了。

橫煙又堅持請我吃夜宵,我雖是不大樂意,可也不得不扯著笑臉應付著。直到回去的路上,細想之下忽覺莫名。今天的事兒總有些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給菊池出計劃這事兒什么時候都能問,不需要在休息日單獨把我叫去。還有今天的審問也根本沒多重要,也完全可以等到上班的日子。更何況女警的作用是先期誘審,正式審問基本不用女警。因為這個時候被審問者在警察眼里就不分什么男女了,只有招供或不招,死的和活的區別。總而言之,橫煙著急的把我叫到警察廳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或者......他有什么想對我說而不知如何說出來的話?

直到回到家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睡前把見橫煙前前后后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確定沒什么破綻才放下心,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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