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鷸蚌相爭
- 冬獵
- 酔影清秋
- 8042字
- 2022-05-12 22:47:01
晴朗的中午,飯后的警員們三三兩兩在院子里溜達著曬太陽。臘月的天氣干冷干冷的,不過或許是因為兩位科長一早去了治安部開會的緣故,我們像是脫離了班主任的學生,心情一下放松了許多,于是就都想著出來透口氣。
“我家孩子學習太差了,都愁得慌。”
“孩子還小,長大些就好了!”
“聽說瑞祥布莊來了新花色的綢緞,下班得去看看......”
正聽著他們閑聊,一旁的吳桐煙碰我一下,“江寒,后天一起去廟會吧,置辦些年貨啥的,還有十天就春節了。”我苦笑,“算了吧,我就一個人兒,買少了犯不上買多了浪費,湊合湊合得了。”說完不免有些心虛,其實從元月開始,我公寓的窗臺上就陸續出現‘年貨’。今天是狍子肉,明天是松花江的魚。一開始以為是闌珊放的,趁著她給我送情報問起來,結果竟不是她。接著想到的就是陶楚晗,這丫頭可鬼大的很!前幾日下班的時候就在警察廳門口故意撞了我一下,借此給我塞了個橘子,之后撒腿就跑,都不給我兇她的機會。
“也的確是,年年都是那么過,吃的用的也都是一套流程,實在沒啥意思。”吳桐煙看似自說自話,實則是在安慰我。我感激的看她一眼不禁說道,“我還是陪你去吧,你回雙城得買不少東西,我也好幫你拿著點兒。”她莞爾一笑,“好呀,不過別去廟會了,今年換個地方!中央大街的那家萬國洋行,我盯上許久了,咱去那!”
“去洋行啊!”我驚詫的脫口而出,“那兒都是外國貨,東西賣的可貴了!”吳桐煙氣的翻了個白眼兒,“我說大姐,咱們的收入又不是消費不起,你至于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樣子嘛!”我一時語塞,恰這時打頭的男警士高聲說,“不行啦,太冷啦,回去吧!”眾人紛紛附和,然后加快幾步聚攏在一起往回走。回到辦公室,又都拿水杯去接熱水,忙活了好一陣兒才安靜下來。
“那就這么說定啦,后天陪我去萬國洋行。”吳桐煙說著把一個蘋果放到我面前。我想著反正也是陪她逛,我啥也不買也就是了,于是拿起蘋果晃了晃道,“成吧,謝啦。”吳桐煙含著笑意白了我一眼,“還成吧......真勉強!”我咬著蘋果,剛要回嘴,忽聽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仔細辨別,竟是朝族人和日本人吵架!幾乎是同一時刻,警員們呼啦一聲站起來擁到窗口。我和吳桐煙離窗戶最近,貼在最前面,看的也最清楚。
是特務科的警員們,用日文吵的同時夾雜著幾句朝族人的母語。雙方你來我往的,沒過幾句竟然打了起來!
“嚯!朝族人長能耐了嘿!”老周抻著脖子看的津津有味。他的組員也興致勃勃,“組長,你說誰會贏啊?”老周盤起雙臂冷笑道,“甭管現在誰贏,一會兒都夠朝族人喝一壺的。”警佐老李的聲音自另一邊幽幽傳來,“警察廳門口聚眾打架,這事兒小不了啊!”
“哎,有好戲看嘍!”吳桐煙雙手扒著玻璃,扭著頭在我耳邊低聲說著。我稍微踮起腳,也在她耳畔說,“年度倫理大戲,忤逆不孝兒竟然揮手掄后爹。”
“噗!哈哈哈哈......”吳桐煙噴笑出來。大家看看她,又看看我,一時間不明所以。
“你們很閑嗎?!”
一聲爆喝嚇得我們一激靈,繼而趕忙回過身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日本警察也聚集過來一起看熱鬧。而兩位科長站在眾人后面,黑著臉冷冷的盯著我們。邵庭霖掃視過眾人,“看來我和菊池科長回來的不是時候啊?打擾你們看好戲了。”菊池上前一步,對著靠前的日本警員訓道,“他們打架給日本人丟臉,你們這樣是想徹底把臉丟盡嗎!全部滾回去,都給我站著工作,直到下班為止!”日本警員悻悻地低下頭,不約而同的鞠躬道歉,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區。
邵庭霖見此也上前一步,冷冷的對我們說,“看來平時的工作還是很清閑啊,閑的你們都有時間扒墻角看熱鬧了!都喜歡看打架是吧?干脆把你們發配到市井鄉下天天看潑婦打架罵街,讓你們看個夠!怎么樣?”話音一落菊池臉色變了變,卻也沒法說什么。
“滾回去工作!”
邵庭霖話音一落,大家頓時作鳥獸散。剛一坐下來,吳桐煙立刻趴在桌子上悶聲笑著,身體隨著她的笑一抖一抖的。原本要回去的邵庭霖和菊池不禁看了看她,邵庭霖又看了看我,沒說什么就走了。倒是菊池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繼而眼神中透出些饒有興趣來。我心里咚咚咚的打鼓,面兒上硬撐著若無其事埋頭工作。這要知道了我剛才說的什么,讓我腦袋開花都是輕的。
日本警員站了不過一個多小時,邵庭霖就去了菊池辦公室。等他出來的時候,面容可掬的走到對過的辦公區,對著那些霜打了似的日本警員們擺擺手說,“菊池科長說你們可以坐下了,大家快坐下好好休息吧。菊池科長也是一時生氣,你們也別往心里去。再者,都在一個警察廳里共事,原本就該榮辱與共,不能再像今天這樣了。”日本警員們鞠了躬坐下來,看似恭順,實則眼神透出不屑。他們根本沒把邵庭霖放在眼里,就更不會領他的情了。
“自作多情。”
隔壁的老周低聲嘲諷道。我只做沒聽見,低下頭繼續工作。今天要整理出其他科室編外人員的詳細資料,下班之前要交到檔案室的。
冬季的天黑的很早,辦公樓的燈亮了許久了。我揉了揉發花的眼睛看了眼手表,還有五分鐘下班。把最后一份資料裝進卷宗袋里并掃視了一圈辦公室,感覺今天不會有臨時加班了。舒展了下雙臂,正準備抱起資料,吳桐煙抬頭說,“等你哈。”
“嗯。”我答應著起身,抱著資料一路小跑著送去了檔案室,又一路小跑的回來。吳桐煙見我急火火的不禁說,“你慢點兒!別再磕了碰了的,又不著急。”我喘息著邊麻利兒收拾自己的東西,“這不是不想讓你等著么,快走吧。”
“你啊,總是這么......”吳桐煙邊嘟囔著什么邊起身。更衣室里換好了便衣走下樓,剛到一樓大廳,就聽身后傳來菊池的聲音,“江寒吳桐煙你們請等一下。”我心里一沉,繼而劃過一絲不快,卻也不得不和吳桐煙一起轉身。菊池幾步走上來,看著我說,“我要去一趟中央大街,記得你們住的地方離那里不遠,正好坐我的車一起走吧。”我和吳桐煙相視一眼,剛想婉拒,菊池卻一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請吧,車在后院等著出發呢。”看著面帶笑意的菊池,我忽然猜測是不是我的身份暴露了,這是對我的誘捕。會不會一走過后院就被一群警察,甚至是日本憲兵摁倒在地?亦或者他們都埋伏在車里,只等著我一步步走進圈套?
直到坐上汽車看到只有司機的時候,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暗自松口氣的同時也自嘲起來,這么下去不神經衰弱才怪。車子啟動后平穩的前行,菊池坐在前面的副駕駛,微微側頭對我們說,“你們經常逛中央大街吧?去沒去過......”
“那不是......”
身旁的吳桐煙忽然一句打斷了菊池的話,我轉頭順著她的目光往車窗外看去,心里也咯噔一聲兒!只見正門口站了一排警察,正是白天打架的那些人。日本人朝族人沒一個幸免,全部站在寒風里。他們的臉頰凍得通紅,身體也瑟瑟發抖,有的甚至開始微微打晃。
“這是他們該受的。”菊池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那理所當然的冷漠讓我有些不適。汽車駛離了警察廳門口,吳桐煙還回頭張望著,“這不得把人活活凍死了呀......”怕菊池不悅,我趕忙跟上,“他們科長只是想以儆效尤,不會真讓他們站那么久的。”
“江寒說的對,”菊池略微回了一下頭,“橫煙科長說得讓他們長長記性。”我想知道打架的原由,思慮再三說,“聽說特務科最近勤務多壓力大,警員們難免心里有火氣,才會管不住脾氣的吧。”菊池看著前方紋絲不動,正當我以為他識破了我的試探開始擔心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說話,“真因為工作上的事,橫煙科長就不會發這么大火了!”
“那是為什么呀?”吳桐煙小心翼翼的問道。菊池遲疑片刻,重重的一嘆說,“不過是朝族人見到日本警員不敬禮而已!就這樣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你們說可笑不可笑?”我和吳桐煙面面相覷,滿洲國五族共和,可其他四族見到日本人要鞠躬敬禮這規矩是你們定的,事大事小自然也是你們說了算,我們哪敢置喙?
“我一直覺得見到日本人要鞠躬敬禮這件事兒并不是必須的,不光是我,很多日本人也這么覺得。一直說五族共和,可分得這么清楚,彼此心存芥蒂還談什么共和?更何況一個人尊不尊重你不在于表面的禮節上,一些日本人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非要爭出個勝負高低,實在是愚蠢!”話音剛落,車速忽然的提快了些。偷眼看了看身為日本人的司機,我開口勸說道,“既然是五族共和,那生長環境和風俗習慣難免有差異,互相產生誤會也是在所難免的,說到底都是些小事兒,您別為此生氣了。以后跟他們好好說,都會明白的。”
菊池嘆息了一下不在說話,不過看上去明顯平復了許多。過了霽虹橋,中央大街的入口漸漸映入眼簾。心想著馬上就可以禮貌道謝下車回家了,不想菊池對司機說,“先送吳桐煙吧。”我心里一頓,立刻明白他是有事情要單獨找我。吳桐煙有些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菊池,而菊池只默然的端坐目視前方。
眼看車子駛過我住的那條街,心里難免有些煩悶。而我的位置正對著后視鏡,需要提防司機,故而不敢有任何不悅的表情。到了吳桐煙住處的街口,我掛著微笑對她說,“那明天見啦。”吳桐煙答應著,卻偷偷握了握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神里透著擔心,嘴角的欲言又止傳達著四個字:注意安全。
我寬慰的笑了笑,示意她沒事。她只生澀的扯了扯嘴角,看樣子依舊是不太放心,可也不得不開門下車。
車子再次啟動,菊池慢條斯理的說,“今天去開會得到通知,下個月東京警察廳的特使要從新京來哈爾濱,安保工作由保安科和警防科負責,接待的事項落到了警務科。”我霎時警覺起來,這么重要的事為什么要告訴我?菊池絲毫未覺,繼續說道,“由邵科長全權負責。最初本想照舊例安排住大和旅店,后又覺得哈爾濱是特使的最后一站,安排大和旅店未免單調,于是就想到了馬迭爾。”
等等......邵庭霖負責特使的接待?
“邵科長讓我先來看看,我想到你住在此地對這里會很熟悉,就想讓你和我一起去,另外還有一些接待與布置的事情要交代給你。”我忙推辭,“菊池科長,我只是一個普通警員,這樣的大事我沒資格......”
“可這是你證明自己的一次機會。”他打斷我的話,并轉回頭去,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我不禁想起他說過他是伯樂的話,可又轉念想會不會也是借此對我進行試探?不管怎么說,這么重要的事情還是要告知雅茹姐,讓她拿主意。
菊池看過了豪華套房,問了餐廳的菜品,又帶著我去宴會廳看了一圈,最后跟我說,“接待晚宴的布置就交給你了,不過不著急,年后把具體的方案交給我就可以。”
“是。”我回答道。菊池又囑咐說,“還有要及時跟保安科和警防科溝通,提前了解他們布置的暗哨和便衣的點位。”我點頭,“是,我知道了。”菊池滿意的看我一眼,然后邊帶著我往外走邊舒口氣道,“說起來這位特使還是我昔日在警校的前輩,他很喜歡中國文化。我曾想把接待場所選在傅家甸,不過那里環境太嘈雜,只能放棄啦。”我在心里嘲諷一笑,是真的覺得環境嘈雜,還是怕那里的中國老百姓把日本特使生吞活剝了?
“江寒,正好來馬迭爾了,一起吃個便飯吧。”菊池說著停下腳步看著我。我想都沒想就拒絕,“謝謝菊池科長,只是做早飯的時候順便準備出了晚飯,要是不回去吃會壞的。”菊池眼神微微一閃,卻只是寬和的一笑,“好,那就回去吧。”見他答應的爽快我反而有些過意不去起來,覺得是不是太過于駁他的顏面了?出了馬迭爾門口,菊池抬頭看了看街景與天色,很放松的擺了擺雙臂,“空氣還真不錯,不如一起走走吧,順便送你回家。”原就被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凍得不禁打哆嗦,心想終于可以上車回家了,不料他竟來了這么一句。眼看著他也不等我反應率先走下了臺階,心里暗自叫苦,也不得不跟上去。
“這次的接待要是橫煙科長負責就好了,”菊池輕聲嘆道。一陣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子一樣,我心里念著屋子里那暖融融的爐子,只簡短的問道,“為什么?”菊池自嘲的笑了笑,“他對中國文化的研究不亞于我這個前輩,兩人會有很多共同話題。不像我只浮于表面的喜歡,沒有耐心做深入的研究。”
“跟前輩聊一聊從前的日子也很好啊,同一所學校畢業,又都是日本人,一定有很多貼心的話說。”我說著把手插進大衣口袋。饒是帶了皮手套,依然凍得雙手已經發麻。菊池轉過頭看了看我,然后笑著舒口氣說,“你說的對!與其聊我不懂的領域,不如一起追憶從前。否則一個說不好,在前輩面前露怯不說,被人家引經據典的暗自取笑,那真成了笑話了。”心里忽然莫名,抬頭去看菊池,他很自然的與我對視一眼,嘴角淺淺勾起,看上去似笑非笑,而眼神中分明的滑過一抹意味深長。我瞬間就汗毛乍起!他怎么知道的?!
菊池好像很滿意我的驚慌失措,越發的怡然自得。為了緩解尷尬也為了試探邵庭霖的底,我帶著小心開口說,“如此說來還真是您和橫煙科長更適合接待特使了。倒是邵科長,他雖然是個滿洲人,但也是對傳統文化不甚了解,希望到時別有什么失禮之處才好啊。”菊池眼睛看著前方的夜色,又一次勾起嘴角,這次的笑意更加捉摸不透。我不敢再多話,默然的走在他身旁。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公寓樓下,菊池輕輕頷首向我致謝。我全身的關節凍得發硬,一邊努力抑制著身體打哆嗦,一邊淺淺的向他一鞠躬,“菊池科長您客氣了。”菊池笑著道了別,看著他離去的步調那么輕松,背影那么挺拔,不禁感嘆原來日本人抗凍是真的!所幸再也用不著忍耐,我打著哆嗦的同時抱緊了手臂,轉身就往回跑。
“姐姐!”
好熟悉的聲音?我停下腳步,還未等轉頭去看,只見一個黑影跳了過來,驚詫之余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胸口。定睛一看來人后立刻又去看菊池離去的方向,見已沒了人影兒才說,“大晚上你想嚇死誰啊?不是跟你說過不許來找我嗎!”陶楚晗背著雙手,調皮的一眨眼睛,“可是我想你了呀。”我全無好氣兒,“趕緊回家去。”
“那人是誰啊?”陶楚晗好像沒聽到我的話一般,探尋的看往菊池離去的方向。我故意嚇唬她,“他是個很厲害的日本警察,剛才你要早來一步就沒命了,這就是為什么我不讓你來找我的道理。”陶楚晗狡黠的一笑,“我早就觀察半天啦,等那個日本人走遠了我才過來的。”見我無話可說,她很是得意的湊近我,“怎么樣?我夠聰明吧?”我瞪了她一眼,“找我什么事兒?”陶楚晗撇撇嘴,“總這么兇巴巴的。”說著她一揚手,一個黑色的布袋甩在我面前,“喏!”我邊接過來邊問,“什么呀?”
“黑市買的大米!”
我立刻做賊似的把大米藏進懷里,驚慌四下的看了看。陶楚晗見我這樣咯咯的笑起來,我沒好氣兒的說,“笑什么?中國人不允許吃大米你不知道嗎?居然還敢拎著大米滿街走,你真是......跟我上樓!”她吐了吐舌頭,蹦跶著上來挽起我的胳膊。那一刻直覺告訴我,這個小家伙怕是甩不掉了.......
進了公寓里,陶楚晗好奇的四下張望。我提醒她,“不許到窗戶那里去。”她走到一半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問,“為什么,你不是掛上窗簾了嗎?”我如實說,“我們的身形不一樣,萬一有鄰居經過,映照在窗簾上會被看出來。”陶楚晗聽話的遠離了窗戶。我蹲下來一邊捅著爐子一邊問,“你大晚上來這兒就是給我送大米的?”陶楚晗走過來蹲在我邊上,“人家想你了嘛!又不能去警察廳找你,只好在你家樓下守株待兔。”
“你還好意思提警察廳?”我不看她,只扒拉著爐子里的木炭。陶楚晗先是一愣,繼而嘿嘿一笑說,“怕你缺少維生素嘛!”看著她賴皮的模樣,我越發板起臉,“滿天星同志,你要再這么任性不服從命令,就永遠別想加入組織。”陶楚晗面色一僵,立刻著急起來,“可你總不見我,我怕你不要我了!”心里有些發虛,于是低下頭繼續弄爐子以做掩飾,“將來等你真正開始工作,會有更多的時候要面對孤寂,無助,還有絕境,那樣的日子才叫真正的度日如年。你現在連這種最基本的考驗都經受不住,還有什么資格成為組織的一員?”
陶楚晗被說的慚愧起來,慢慢垂下頭去。我趁熱打鐵,語重心長的繼續給她畫餅,“這種工作最難的不是壯烈犧牲,而是咬著牙熬過每分每秒的孤獨和絕望,穩得住熬得起才是一名成熟的地工。”陶楚晗連連點頭,“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我在心里舒了口氣,想這次應該能拿捏住了吧......
“姐姐,我來找你還有件事兒想讓你給我出出主意,馬上就要考大學了,你說我選什么專業呀?”她忽閃著眼睛問我。彼時爐子已經點著,屋子漸漸暖和起來。我走到沙發前坐下,給她倒杯水道,“聽你父母的。”陶楚晗在我身邊坐下,“他們要我學經濟,可是我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么?”我問,陶楚晗想了一下說,“我也不知道,我想了很多,可是越想越迷茫。”我借此引導她,“無論學什么專業,只要對國家有用就好。”陶楚晗有些不解的皺起眉頭,“對國家有用......”我補充道,“如果我們勝利了,將來的國家就需要杰出的人才去建設。如果依然是滿洲國,那么我們也可以用我們的所學去喚醒更多的學子不當亡國奴。”
“姐姐,我明白了!”陶楚晗用力一點頭,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堅定的光。我一笑接著對她說,“學國文與歷史可以教書育人,學醫可以救死扶傷,還有你父母所說的經濟學,可以掌握經濟命脈,都是對國家有用的。”陶楚晗思索片刻抬起頭來說,“醫學,我想學醫學!”我趕忙予以肯定,“很好啊,學醫可以治病救人,很有意義。”她粲然一笑忽然一把抱住我,“嗯!就這么定了!我一定學好醫學,發展更多的愛國學生,將來還要救治好多人,姐姐你放心吧。”
“沒什么不放心的,好好去做。”我拍拍她的手臂,“松開,我送你回家。”不想她立刻撅起嘴,“我不!我要住在你這兒。”
“不行。”
“可我已經跟父母說了今天住同學家不回去了,他們跟管家說不給我留門了。姐姐你不收留我,我只能露宿街頭了。”陶楚晗邊說邊輕輕搖晃著我,看著她可憐巴巴的眼神兒,有心與她生氣,又不忍心說太重的話,糾結許久最終嘆了口氣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陶楚晗張嘴一笑,竟然把頭埋進我頸窩里,“姐姐你真好!”不知是她柔軟的秀發對我皮膚的撩撥,還是那話語里自然而然的親昵,我的心瞬間酥軟起來。可轉瞬又想起警察廳監獄里關著的被折磨到不成樣子的女學生,于是板著臉推開她冷然的說,“好了,我要去做飯了,你吃了嗎?”她搖搖頭,“沒呢,人家一直在等你。”我不再說什么,起身走向廚房。打開櫥柜,拿出兩個雞蛋,又找出些干菜和狍子肉,最后打開了那個米袋,用碗去盛米的時候卻帶出了一張卡片。疑惑的放下碗拿起卡片,只見上面畫著個點燃的紅蠟燭。翻過卡片,另一面上一行娟秀的字:山河猶在,暗夜可期。
“嘻嘻,”一聲輕笑自身后傳來,回頭看陶楚晗正站在門邊,調皮的笑容里帶著些羞澀。她走進來拉住我的手,“姐姐,你就是暗夜里指引我的一盞燈,只要有你在我就有方向。”心頭涌起一陣暖流,又趕忙把這種情緒壓了回去。故意把卡片隨意的一丟,“胡說什么。”
“我沒有胡說!”她嬌嗔的頂了一句,見我不理她,便走過來挽起袖子作勢要幫忙。我勸她道,“不用你忙,進屋等著吧。”她反倒麻利兒的拿起雞蛋,“不嘛,人家幫你嘛!”原猜想她不會做家務,擔心她弄傷了自己,直到看她熟練的用筷子打起雞蛋,稍微放下心來的同時也多了些許贊賞。看來不是所有的富家女孩都嬌生慣養。
陶楚晗把雞蛋倒入燒熱了油的鍋里,我翻動著鍋鏟,“以后不許再來找我,也不許給我送吃的,這是命令。”正準備淘米的她停下動作看著我,“我就是想你吃的好一點兒!”我面無表情,“警察廳的警察會吃不起好東西嗎?”她翻著眼睛想了一下,繼而嬌憨的‘嗯’了一聲一扭身兒去接水淘米。我看著她可愛的樣子忍不住一笑,然后又收起笑容說道,“還有,我要是再發現家門口放著東西,就立刻淘汰你。”
“啊,你說啥?”她回頭看我一眼。我瞪著她,“今天狍子肉明天松江魚,你是生怕這兒的居民記不住你的臉是吧?”她困惑的回頭,“狍子肉?松江魚?”我面色一冷,“還裝!”她無辜道,“我沒有!”心里有些不耐,索性把鍋鏟往鍋里一杵,“總之不許再違抗命令。”陶楚晗張了張嘴,終是咬了咬嘴唇,把要爭辯的話咽了回去。
吃完飯又催著她去洗漱,并找出一件新的睡衣給她。直到我也收拾停當,這才躺下關燈。黑暗,里陶楚晗輕聲問我,“姐姐,我以后可以給你打電話嗎?”我立刻轉身后背沖著她,閉上眼睛果斷拒絕,“不可以。”她很是失望的哼了一聲兒,片刻又伸出手抱住我的腰。我心里一陣發麻,沒好氣兒的輕呵,“手拿開,又不是小孩子。”不想她反而又往我這兒湊了湊,弄得我一陣燥熱。只聽她小聲的撒嬌,“抱著才睡得安穩嘛!姐姐好溫暖呀!好窩心!”
真是個磨人精......想到明天還要起早給她做早飯打發她走,便沒了心力搭理她,于是放空大腦準備入睡。迷迷糊糊中,她的聲音伴隨著熱氣吹進我的脖頸,“姐姐,不要丟下我。”
“好。”
依稀記得我回答了她,然后才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