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沐卿上了宋亦安的車，兩人沿著來路開了出去。

“怎么樣？”宋亦安開口問。

杜沐卿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捋順了思路開始匯報。

“我想對他進行催眠，沒成功，這孩子意識比較強，大體沒什么問題，但是過于暴躁了，表面上跟他相處倒是看不出來，內里急躁的很。”

人之間的確是會相互影響的，與江宏毅這樣的父親生活在一起，難免有點，這是在正常范圍內的。

讓杜沐卿感到不安的是江佑的偽裝，從上一個拐賣案開始，一直到真正意義上的見面，江佑的外在形象都是乖巧聽話，瘦弱無助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開口求助，沒有人能察覺到。

“你發現的血跡，周玉生已經給出了檢驗結果，是江佑的，時間在三天左右。”宋亦安告訴她進展。

這個結果，杜沐卿倒是能猜到：“三天左右？那保潔說江佑一般是周六才回來，那今天是周五，往前推三天就是周二，他那天回來做什么？”

宋亦安拐了個彎，車子順利的匯入主干道的車流里。

“汪秋月是周三被劃傷的。”他陳述了一下這件事。

“哦對了。”杜沐卿從口袋里拿出那枚小藥丸，又掏了個小自封袋裝進去，塞進宋亦安的大衣口袋里。

“回去讓周玉生檢驗一下，這是剛剛帶出來的，江佑說是氟西汀。”

她動作自然，就像以前做過無數遍的那樣，做完了倒是有些茫然。

杜沐卿原意是不想打擾對方開車，又突然反應過來兩人之間的關系早就有了轉變。

宋亦安透過后視鏡看見女子略顯局促的表情，低笑了一聲：“沒關系，不用改，這點允許保留。”

允許，多么狂妄的一個詞，偏偏男人嗓音低沉，說出來倒更像是熱戀里的小情話。

杜沐卿的心被燙了一下。

她迅速收回手，側頭看向窗外，接著說：“我給江佑做催眠治療的時候，有個意外收獲，那藥很可能是假的，說不定是什么東西，例如魚骨，研磨成粉再加工形成的，如果檢測結果真是這樣，那就要考慮其他可能了。”

有點堵車，宋亦安得了空閑看向她：“為什么對G那么大反應？”

突然提到這個，杜沐卿一時間沒收得住情緒，微微瑟縮了一下。

“沒什么。”她不愿多談。

一張明媚的笑臉出現在杜沐卿的腦海里，她嘆了口氣，趕在宋亦安開口之前說：“這個別問，哥，算我求你，就這一次。”

杜沐卿叫宋亦安哥，很久之前的習慣了，這次拉出來擋槍，算是用上了以前的那段情分。

宋亦安嗯了一聲，暫時放過了她。

“江宏毅的罪行板上釘釘，他也并不想為自己辯護說精神有問題申請減刑，看他的樣子，倒是恨不得待在監獄里這輩子都不出來。”

宋亦安輕敲著方向盤，擁擠的車流里倒是獨辟出了一種適合思考的節奏。

“江佑那邊你繼續調查，近期沒有其他重案，可以慢慢來，江宏毅那邊，得先提交上去給公眾一個交代了。”

意思是，剝人臉皮這件案子，得告一段落了。

杜沐卿明白，即便江佑真的有問題，也難以找出證據來，罪行難定，更何況目前還只是他們的猜想。

前面的車動了，速度逐漸加快，這一場短暫的堵車算是落下帷幕。

杜沐卿被送到了自家樓下，打開車門的時候聽見男人問她：“需要我送你上去嗎？”

這是怕她想起之前的事情害怕？

杜沐卿搖頭：“沒必要，我沒有那么……”

脆弱二字還沒說出口，宋亦安已經打開車門下來了。

“走吧。”他如是說。

杜沐卿蹙了蹙眉，沒拒絕。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樓梯，杜沐卿拿出鑰匙開門，卻見男人還站在自己身后。

“你回去吧，我到了。”

“……”

沒聽見回應，杜沐卿回頭去看，見宋亦安一雙眸子，在黑暗里靈動的泛起了點異樣的光，像只大貓似的。

再錯眼看過去，光芒不見了，原來是外面路燈的映襯反射。

“怎么？想進去喝杯茶？”杜沐卿笑了：“我可不會對前男友手下留情，你要是今天真進了這個門，不用等到明天，今夜我就會報警說你性騷擾下屬。”

宋亦安挑眉，也勾了唇角：“萬一受理的電話是我接的呢？”

他語氣緩慢而又尾音上揚，帶了股囂張的調笑意味，看得出心情好了些。

還沒等杜沐卿想出應對的話來，就聽他說：“回去了。”

她愣怔了一下，回應了一聲：“好。”

……

杜沐卿做了一夜夢。

夢里不知是誰，一直在爭吵，自顧自的精神分裂一樣不斷的重復兩句話。

“我生來就是有罪的。”

“救救我吧，沐卿，你救救我，求求你。”

杜沐卿從夢里驚醒，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凌晨四點，天還沒亮，小區的路燈熄滅了，黑漆漆的一片。

她揉了揉自己發脹的眼角，手在落下時卻摸到了枕頭上的一片濡濕。

杜沐卿的心被那點濡濕壓住了，輕輕的疼了一下，有些喘不過氣。

她又想起了那個……如花骨朵一樣燦爛明媚的少女。

那個只停留在十六歲的少女。

杜沐卿苦笑一聲，喃喃低語。

“子唯，下次再入我夢中，別哭了……”

天光將亮的時候，杜沐卿又睡了過去。

她沉在夢魘里，終于見到了十五歲的柳子唯，少女笑著朝她伸出手，邀請她一起去野餐。

杜沐卿踩在綿軟的草地上恍如隔世，她坐在柳子唯對面，不自覺也露了笑意，兩人在鋪開的碎花小布上共進午餐。

不遠處有幾個小孩在放風箏，大人們在一旁看著小孩嬉鬧。

杜沐卿想回頭跟柳子唯說說話，卻突然發現對面的人變成了江佑。

少年的笑與柳子唯一樣燦爛肆意。

他說：“姐姐……救救我吧。”

杜沐卿猛然驚醒，天光大亮，陽光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照在被子上，暖洋洋的。

杜沐卿卻覺得渾身發冷，她慌亂的找到自己的手機。

好在，沒有新的消息顯示，她松了口氣。

有消息跳出來，叮咚一聲，嚇得杜沐卿一個哆嗦，她點開一看，是周玉生發在群里的檢驗結果。

“那藥的確不是氟西汀，就是些白粉混起來的，有魚骨頭有面粉，磨的稀碎又壓成型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