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開門的是江佑，見是杜沐卿，他顯得有些高興。
“姐姐，先進來坐，我洗下碗，馬上就好。”
杜沐卿點頭，走進去，很尋常的裝修風格，白色為主，木質家具。
東西多，看起來有些雜，但是不亂。
杜沐卿在沙發上坐下，看著江佑進去廚房。
少年背影瘦削，皮膚又白，從后面看過去就是小小的一只。
主臥的門關著，偶爾聽見一兩聲咳嗽，應該是余清芬。
杜沐卿打量著四周，目光從茶幾上的富貴竹轉悠到餐桌上看起來有些老舊的熱水壺，再轉悠到鞋柜上有個缺口的茶杯，最后落在一旁的小藥瓶上。
杜沐卿走過去拿起來，上面沒標簽，被撕掉了，杜沐卿打開看了看。
“那是氟西汀，我媽抗抑郁的藥。”
身后突然有聲音響起，杜沐卿頭皮一炸。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強，剛剛那一瞬間，像有人捏住了她脖頸一樣，危險的很。
杜沐卿不動聲色的倒了一粒出來，迅速擰好放了回去，這才轉身。
“余女士有抑郁癥？”杜沐卿狀似隨意的問，一邊將手收進口袋里裝作拿手機。
江佑點頭：“對，挺多年了，這些年江宏毅對她不好，就一直沒好轉。”
他直呼江宏毅的大名，一點也不在乎別人會怎么想。
杜沐卿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聲音壓低了些：“余女士是睡下了嗎？”
江佑嗯了一聲，去把主臥的門拉了拉，確認關嚴實了之后問：“姐姐是在這里對我進行治療還是回去警局？”
如果是之前，杜沐卿可能會選擇就在江佑的家里進行，畢竟熟悉的環境有時會有很大的助力。
但是經過剛剛那一瞬間的汗毛倒立，她覺得不安。
“去警局吧，結束會送你回來。”
少年人卻又為難起來，抱歉的開口：“可能不行了姐姐，今天我媽受的刺激比較大，我怕她驚醒找不到我會害怕。”
不行，但是又給出兩個選擇來。
杜沐卿怪異的感覺又強烈了一分。
“好，都可以，這邊也行。”
杜沐卿指了指沙發：“你去那邊盤腿坐上去。”
江佑聽話的過去了，杜沐卿緊隨其后，側坐在了他的對面。
兩人中間留了一個人的距離。
杜沐卿從口袋里掏出一沓小卡和一張白紙，順帶一只鉛筆。
卡小的要命，四分之一個手掌不到，真真是握在手心里。
反面都是一樣的空白，正面是什么江佑看不到。
“你隨機抽一張，看一眼，然后交給我，再陳述你看到的是什么。”
杜沐卿將那些卡片揉亂，攤在沙發上。
江佑的手指在邊緣走了一圈，最后落在正中間那張上。
“只看一眼，瞬時記憶。”杜沐卿重復了一遍要求。
江佑應了句好，看了一眼，將卡片遞到杜沐卿手上。
杜沐卿看了一眼，也將卡片放了回去。
“這上面有貓對嗎？”
江佑點頭。
“幾只？”
江佑不用回憶：“兩只。”
“還有什么？”
“魚。”
“幾條？”
“一條。”
杜沐卿的聲音低而緩，她的手指輕輕敲在沙發上，有悶悶的，小小的聲音。
“它們在爭奪這條魚嗎？”
江佑思考了一下，回復：“不是，它們的姿勢更像是在互相謙讓。”
杜沐卿開口：“很乖的貓咪。”
江佑愣了，女子的聲音太低沉溫和了，一瞬間滑過去，一時間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是在夸那兩只貓還是在夸他。
杜沐卿的手指敲擊到了小卡上，聲音脆脆的，又很輕，讓人無意間覺得很放松，沉悶的壓力隨之也減輕了不少。
“它們看起來高興嗎？”
“不太高興，可能根本舍不得魚，只是做個表面謙讓的功夫。”
“不夠溫順對嗎？”
江佑順著牽引回答：“對，即便舍不得，它們也該裝得更像一點，這樣才不容易被對方發現，太不合格了。”
江佑說到這里，眸子越來越亮，精神看著都好了不少，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記住這些對他來說很簡單，他期待聽見面前這個姐姐的夸贊。
但是杜沐卿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將卡牌混了混，讓他再抽一張。
江佑的興致又落了下去。
這次抽到的畫是一盤清蒸魚。
“幾條魚？”依舊是一個數量問題。
“四條。”
“你喜歡吃魚嗎？”
杜沐卿問了個畫外問題，江佑愣了一下，搖頭：“不大喜歡，挑刺很麻煩，姐姐你呢？”
杜沐卿勾唇笑，明媚氣沖淡了沉穩：“我倒是很喜歡，尤其是將魚骨剃干凈，其實很有成就感的。”
江佑被這明媚的笑晃了一下，應道：“好，那我下次試試。”
“畫中的魚看起來好吃嗎？”她接著問。
“應該還不錯，剃掉魚肉應該是塊很漂亮的骨頭，如果捏碎了研磨成粉估計也挺好玩。”
江佑挪動了一下壓得有些酸麻的腳，沒什么力氣似的彎了點筆直的腰。
盤腿坐在沙發上，微微彎曲脊背，這是個很放松很有安全感的姿勢。
“磨成粉干什么？”杜沐卿的眸子緊盯著他，手指在沙發上摩挲了兩下，有沙沙聲。
江佑打了個哈欠，錘了下壓麻的腿，悠悠哉哉的準備回復：“就做成……”
他的話戛然而止，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湊近了些，清潤的眸子一瞬間顯得有些陰騭。
“姐姐，你不是在給我治療吧，想催眠我？”
杜沐卿見他眸子里腥風血雨瞬間被壓回去，承認道：“催眠是一種很好的治療方法。”
江佑有些暴躁，他捏了捏右手大拇指的關節，使得它發出嘎達一聲：“可是你不該問我多余的問題姐姐，你讓我不舒服了，我不想繼續了。”
杜沐卿與他對視，半晌，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好，等下次。”
江佑感覺自己翻涌的情緒瞬間被撫平了，像只暴怒中的大貓突然被揉了幾下肚皮，霎時就沒了再爭吵的力氣。
他晃了晃頭：“沒事兒，姐姐先回去吧，待會兒我也叫醒媽媽起來吃藥了。”
“好。”
杜沐卿收拾好東西出了門與他告別后，聽身后的門咔噠一聲輕輕闔上。
樓下宋亦安倚靠著門框，見她下來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