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還當真不救？
見主子已經抬腳出去，阿福在原地愣住，雖說他不待見張曉，但是這會兒看著這丫頭半死不活的躺著，還是有點不放心的。
最讓他想不通的是，主子明明對這丫頭挺照顧的啊，怎么就能看著人在這兒不救呢？
猜不透主子的心思，阿福臨走前又看了一眼張曉，搖搖頭。
“主子，我們現在要回府嗎？”
倆人站在官府屋檐頂，腳底下剛好正是張大人的臥房，不過下面屋里是空的，張大人這會兒正在溫香軟玉懷里躺著。
殷晟瞟一眼阿福，“不，我回府，你繼續在這兒守著。”
阿福張口結舌，滿臉錯愕，什、什么？
天曉得他跟著賊人跑了一天一夜，差點累死自己心愛的坐騎，結果把人抓到，事情辦完，主子就這么把他給扔下守著一個小丫頭？
他要回去審問犯人，他要辦正事，不想跟著小丫頭磨時間啊～
殷晟輕笑一聲，“怎么，有話說？”
阿福被嚇的一哆嗦，滿腔委屈和牢騷，奈何一句屁話不敢放，還得裝作樂意為張曉姑娘效勞的樣子，臉色豈是一個憋屈能形容。
“沒，沒事，主子您回去好好休息，我不會讓張曉姑娘出事的?！?
說完，腳底抹油立馬溜了，生怕被主子逮著問話。
殷晟看著人跑了，忍不住搖搖頭，輕笑一聲。他怎會不知阿福在想什么，只是現在把張曉帶出來對誰都沒好處。
張天福敢動他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哼！別說張曉是他手下的，就算是個小嘍啰，那也不行！
張曉只醒了一會兒，殷晟離開前她就又昏了過去，后來再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幾個衙役在吃飯，四周哪兒有殷晟的人影。
看來，真的是在做夢啊～
“哎，頭兒，她醒了?！毙€子衙役端著碗，伸著筷子朝張曉遙遙一指，驚呼道。
“醒就醒了，吃你的飯！”衙頭兒聲音沙啞著，顯然是酒喝太多了。
小個子衙役又嘟噥一聲，“昨兒個燒的說胡話，今天竟然就醒了，莫不是回光返照……”
“再廢話一句出去！”衙頭兒不耐煩地吼了一聲，小個子立刻瑟縮著閉上嘴，急急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飯，悶頭吃著。
衙頭兒又啃了兩口牛肉，突然沒胃口了，筷子啪一扔，又把小個子衙役嚇得一哆嗦。
張曉兩眼茫然，直勾勾盯著頭頂的一片臟污墻壁，長年累月的，這牢房沒人清洗，就連頭頂竟然都粘上了血跡。
“喂，想什么呢？好點了沒？”衙頭兒叼著根稻草，靠著牢門問張曉。
張曉稍微偏了偏頭，斜著眼睛瞥一眼衙頭兒，她對這個人有印象，長得就像上輩子那種雅痞公子哥兒，沒想到這種長相的人，也能當個衙頭兒。
“笑什么？”
衙頭兒覺得奇怪，都到這個地步了，還能笑得出來，這小丫頭比他想象中還特別啊。
“昨天，有沒有什么人來過？”
張曉仔細想了想，雖然當時幻覺的可能很大，但是她又覺得，有一點可能，殷晟那個表情，身上那種氣勢，不應該那么真實。
衙頭兒咬著稻草，想了想，樂了，“要是我沒記糊涂，那應該是有個人來過，花了大價錢來看你，就給你上了個藥。”
“……大價錢？給你很多銀子嗎？”
衙頭兒又想想，一百多兩，應該是張家所有積蓄了吧？沒把閨女救出去，只見了一面，這代價是挺大的。
不過他一點兒沒有愧疚之心，笑著點點頭，“對，很多，我當了這么多年衙頭兒，頭一次收這么多銀子，就讓人進來看一眼犯人。”
那恐怕就真的是殷晟了……張曉有點糊涂，既然來看她，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救出去呢，對于他來說，這種事不費勁吧？
“……只給我上了藥？”
“對，只給你上了藥，沒呆一會兒就走了?！毖妙^兒算是明白了，這姑娘恐怕是燒糊涂了，不記得昨天是自己老爹過來的。
而且，說不定這會兒想的還是哪個相好的。嘖～他說這模棱兩可的話，恐怕真是要讓人家小姑娘傷心了。
“有吃的嗎？給我點水也行。”
外頭那幾個衙役聽他倆有一句沒一句的嘮著，多少能聽明白點，現在聽到這兒，頓時笑倒一片，有個家伙還拍著筷子喊：
“哈哈哈，這姑娘性子真不錯，可惜怎么就生了個女兒身？”
衙頭兒反倒笑不出來了，皺眉沉思片刻，“吃的肯定有，肉，吃嗎？”
張曉轉過頭，繼續盯著她的頭頂看，一邊又笑著回道：“巾幗不讓須眉，女兒身沒什么不好的。吃！牛肉是嗎？有酒嗎？”
眾人愕然，愣了愣，小個子衙役忍不住開口，“你有傷，要不還是喝點粥算了，酒就更別碰了吧？”
又不是真的就一定得死在這牢里了，出去了好好養養，臉上的傷恢復了還能嫁人，這會兒干嘛對自己這么狠？
跟不要命似的……
張曉笑笑，臉色煞白，嘴唇發青，還臟兮兮的，這么一勾唇，竟然也有點詭異的妖艷氣息。
“太麻煩了，我沒那么嬌氣，有啥吃啥?！?
“給她！”衙頭兒黑著臉，語氣有些冷硬，其他人縮著脖子搖搖頭，乖乖給張曉夾了兩筷子醬牛肉，想了想，又給她倒了碗烈酒。
燒刀子，是真的烈。
衙頭兒親自打開牢門給張曉送進去，遞到張曉右手邊，“要我扶你起來嗎？”
他想，這人燒了整整一晚上，失血過多而且從未進食，這會兒應該是沒力氣再坐起來了吧？
誰知張曉當真搖頭拒絕，“不用，我自己能來?！?
“不識好歹！”
衙頭兒扔下一句，臭著臉出去，他也是犯賤呢，干嘛跟一個不識趣兒的丫頭在這同情心泛濫。
外頭守了好幾個人，衙頭兒也不怕張曉現在這德行還能跑了，于是就沒有鎖上牢門，坐到桌邊繼續吃他的酒肉去了。
張曉摸到手邊的碗，拿了一塊醬牛肉，遞到嘴邊咬了一大口，稍微動一下，臉上的肌肉被拉扯的就像要裂開一樣疼。
沒辦法，張曉苦笑，也不知道傷口被搞成什么樣了，恐怕以后真得留下一道蜈蚣疤，嘖～
用另外那邊牙齒慢慢把牛肉嚼碎咽下去，嬰兒拳頭大的肉，她吃了整整有半個時辰。
剛開始有衙役看不過去，想幫她去買點粥回來，結果被衙頭兒瞪著眼睛攔住，后來也就麻木了，慢就慢唄，也沒什么。
沒人再關注著張曉咀嚼東西的動作，閉著眼睛養神的，湊一堆搖骰子的……
張曉吃完一塊肉，覺得恢復點力氣了，停下來歇歇，沒多久，又拿起那碗酒來。
碗口大身子淺，她端不穩撒了點，剛好撒在耳朵邊，奇怪的是碗還沒遞到嘴邊張曉就不動了，手腕動了動，酒水淅淅瀝瀝滴在臉上的傷口處。
有的順著臉頰劃到地上，有的混著血液臟污流進嘴里，張曉咬著牙沒吭聲，說實話，這點痛還不算什么，比起上輩子病床上的折磨……
真是小巫見大巫，屁都不算！
“嘶～”
無意瞥一眼張曉，正好看到這一幕的小個子衙役吸了口涼氣，衙頭兒立刻被引起注意。
“頭兒，她，她不疼嗎？”
衙頭兒踹開牢門，沖到張曉跟前站著，眼神慢慢變得發黑，腦袋一抽一抽的發漲，這丫頭，真是……
“不用管她，自己瘋會兒等想通了，郝公子也該找過來了?！?
其他幾個人點點頭，沒敢再看張曉的模樣。
倒是屋頂的阿福，把張曉的動作表情，從頭到尾看了個仔細，細枝末節都沒有落下。
一直到張曉疼過勁兒，整張臉麻木著啃完剩下的牛肉，閉著眼睛睡過去，他才坐下想別的事……主子，對這個丫頭不一樣，果然是有點道理的。
看來一直都是他小看了張曉這丫頭，不錯不錯，要是對主子夠忠誠，說不定以后還有點其他用處。
下午，郝英俊軟著腳，終于從花樓出來了，一行人正要去府衙見張天福，剛走兩步出了街口，就被人攔住了。
來人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絲毫不怕郝英俊的馬車會從他身上碾過去，就這么攔在路中間。
“吁～！”
“怎么回事?。俊焙掠⒖∨?，猝不及防，被顛的腦袋直撞車廂。
“公子，是管家～”
“哪個狗屁玩意兒？家里那么多管家，是哪個膽大包天敢攔我的車！”
“公子，是老奴我～”
郝英俊一哆嗦，趕緊掀開簾子一看，頓時吸了口冷氣，呵！竟然是他爹跟前的大管家，這下可真是要命了，這老頭連他爹都不怕，自己在他跟前就從來沒敢直著腰走路。
“白叔，您怎么來了？有事情要辦嗎，我跟您一塊，幫您提東西。”
郝英俊討好的笑著，白胡子老頭依舊神色淡淡，“不必，老爺讓您趕緊回家，外面的事情不用管了?！?
“……”這是什么個意思，外頭這么多事，大的小的，他不用管哪件哪樁?。?
滿肚子疑問，不過他也不敢多問，蔫頭蔫腦的跟在老管家身后，一塊回去了。
張曉睜開眼，滿屋子亮堂堂的，淺色的綾羅綢緞，淡淡的龍涎香在鼻端繚繞，身上……也感覺清清爽爽的，很舒服。
不在牢房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