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色韶光,東風溫柔的拂在臉上,這是我困在夢苑的第七個年頭。
我家世代經商,家境殷實,是蜀地有名的駱家,然而到我這一代就沒落了,財力沒落,男丁也沒落,父親這一脈健康長大的就我一人,三個弟弟都早早夭折了,算命的說我是孤煞命格,出生就克死了親娘,又接二連三的克死了三個弟弟,到最后還得克死我爹。于是,我爹就給我送到了道觀里,我心里明白他根本就不想接我回去,他新娶的小妾懷孕了,怕我這個災星害了他的孩子。
我叫駱聞商,現在在道觀里打雜,今年是我來這觀里的第五年,過了年我就十三歲了。起初,這幫自視清高的人還對我以禮相待,畢竟虎毒不食子,我爹送我來時,是送了一些銀錢的,可是后來就再也沒了消息,觀里的人對我也越來越不待見,把我從客房趕到了柴房,后來連柴房都不讓我住了直接給我攆去了后山的破房子里,吃的也越來越差,有時候一天都吃不上一頓飯,吃餿飯都是常事,可我不想死,我想活著。常常為了一個饅頭幫道觀里的人去后山劈柴,冬日里洗衣服,夏日里挑水澆菜,后來隨著我年歲大了些他們干脆讓我去道觀里打雜,管我一日三餐,逢年過節還能吃上一頓肉。我很歡喜,無論如何解決了我的溫飽問題。
因為常去山上,久而久之,我也會一些簡單的打獵技巧,捉一些野味給自己開開葷,一如往常,本想著去抓一只兔子解解饞,沒想到意遇見了他,我很害怕,落荒而逃,還失足滾下了山坡。
在醒來時,我已經有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屋子里富麗堂皇,一塵不染,還有專門照顧我的婢女,她告訴我它叫小蟬,這里是夢苑,是黎王的私宅,昨天救我的黎王殿下,還說了一些讓我好好伺候黎王的話,我聽的稀里糊涂。
半個月后黎王來看我了,我一開始并沒有認出他,等我發現他的真實身份的時候,已經說了半天“黎王”壞話。他并沒有怪罪我,還說我率真。他不常來夢苑,每次來都要呆上幾天,和我說話是總用一句話夸我:“你可真率真。”我也是百聽不厭,他還特地請了師傅教我讀書識字。他的種種行為和看我的眼神都有藏不住的愛意,他是喜歡我的,盡管他從未說過他愛我。
在夢苑住了一年之后,他把我接去了黎王府,真相的揭開還是因為一幅畫像,我以為我是畫中人,可我忘了我從沒有穿過鵝黃色的釵裙,我還為此大費周折的做了一套和畫像極為相似的衣服,當我穿著一襲鵝黃色釵裙出現在他眼前時,他的眼神先是驚喜然后變成悲涼,最后化為憤怒,把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呵斥我滾,他從未對我說過粗語的,我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原來我不過是個替代品,他哪里愛過我,愛的分明是那畫中人。
后來他又派人把我送回了夢苑,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卻再也沒來過,我想離開,他也不讓,把生生的困在這四方天地。
我不恨他,畢竟他對我好過,哪怕我只是個替身。我身體一向不大好,冬日里梅花開的正好,傲雪凌霜,我懶洋洋的躺在長椅上,手里的暖爐又換了一個,心里想著,這個冬天許是熬不過去了。
也許是老天爺可憐我,我又多活了一年,初九的時候他來看我了,也可以說是緬懷故人,他給我講了她們的故事,很感人,畫中小姐是一個極好的人,我自認為是遠遠趕不上的。他一邊和我講著他們的過往,一邊喝的酒,酒到濃時,他突然說他喜歡我,我笑了笑,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喜歡他。”
從夢苑離開后他就去了邊疆,近幾年不大太平,北部部族虎視眈眈,這次尋了由頭開戰了,這一去就是永別,他長眠在異鄉,連個全尸都沒剩,我想著我也該離開了,整理東西時發現了他留給我的一封信,信上寫著商商親啟,我一眼便認出是他的字跡,整整三頁宣紙,他說他對不起我,雖然一開始把我當做替身,但是我與他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對我發火也是為了護我周全,當時陛下指婚于他,他為國不得不娶,但是又害怕我受到傷害,畫像也是故意讓我看見的……他說他愛我……淚水漸漸模糊了我的雙眼,滴落在信上,模糊了墨跡。
我走了,離開了夢苑,也永遠的離開了他,我想去邊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