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大軍征戰,還事事需仰賴軍師劉基,先與劉基「商議」…
朱元璋自己后來想想,認為劉基也不過爾爾,所提出的策略,自己也想的出來,只是讓劉基先說出來而已。
處在信心爆棚,朕是如此「英明神武」的心態下,朱元璋自己就擬定作戰策略:
兵分三路各五萬人,以中路為正,東路為副,西路為奇,正副相援、奇正并用,三路合擊,還怕你擴廓三頭六臂,自是兵到擒來!
朱元璋愈想愈得意,還進一步規畫作戰方針:
中路以征虜大將軍徐達率軍出雁門關,誘使北元軍南下作戰,以便殲滅;
東路左副將軍李文忠出居庸關,經應昌府攻和林,在北元軍對戰中路軍時,包抄其后方;
西路征西將軍馮勝率軍出金蘭,攻打甘肅一帶,作為奇兵,誘使北元軍分散兵力。
真是所謂的「正副相援」、「奇正并用」;唉!朕、真是天縱英明啊!
不過,以地理位置來看,「奇」這一路,也「崎」的太過了吧!
金蘭?甘肅?居庸?應昌?雁門?和林?
光是「快馬」在隨便兩地之間奔馳,也要好多好多天!何況是大軍行進?
注:金蘭,應是「金縣(今甘肅榆中)」與「蘭州」并稱,洪武二年降金州為金縣。
圣上朱元璋的地理位置、山川形勢的概念,可能不太好,缺少了「山河形勢圖」佐助,確實是不行啊!
大概是看著地圖,以為紙上畫的城池都很近嘛!縱馬疾馳,很快便可到達支援。
二月丁未(二十九),徐達的中路軍進入山西境內,先鋒都督僉事藍玉(常遇春妻弟)出雁門關,在野馬川(今蒙古克魯倫河)擊敗擴廓軍的游騎,并一路追擊。
三月丁卯(二十),藍玉又于土剌河(即今土拉河,位于蒙古烏蘭巴托西)遇擴廓軍,敗之,余軍遁去。
在距離及位置上,沒有實際地了解與掌握,如此一來,中路軍未引北元軍南下,反而已孤軍深入,沒能按朱元璋的「作戰策略」行事。
總說一句,就是地圖做的太差!
好吧!應該說對漠北不熟悉,對該地的地理概念太差。
………
對于擴廓帖木兒而言,北元的宗王、地方勢力,正陸續地被大明軍所「招諭」,一個一個都投降去了…
所以擴廓、或者是北元主,目前亟需一場大勝,足以扭轉「形勢」的大勝。
否則,人都跑光光了,「中興大元」無望啊!
據偵騎探得消息,大明軍約十萬人,兵分二路來攻…
誒!甘肅那邊還有一路呢!
那是哪一路?那么遠,不用管他。
此時,擴廓采取的策略,便是先「誘敵深入」,隔絕聯絡、各個擊破;擊敗一路后,再行對付另一路大軍。
五月壬子(初六),擴廓帖木兒的誘敵深入之計已然奏效,與賀宗哲聯軍在嶺北,大敗徐達中路軍主力,大明軍被迫南逃,戰死、數萬人。
改一下、改一下,不能這樣寫,是「斂兵守塞,且戰且走」。
《明史》寫得很簡單:五月壬子,徐達及元兵戰于嶺北,「敗績」。
六月甲辰(二十九),李文忠率領的東路軍,這時才攻到口溫(內蒙古查干諾爾南),北元守軍聞訊「逃走」?
李文忠道:「兵貴神速,千里襲人,難以負重」,留部將韓政守輜重,率主力至合剌莽來(今蒙古洪戈爾)、臚朐河追擊北元軍,在阿魯渾河(今鄂爾渾河,蒙古烏蘭巴托西北)一帶,與元太師合剌章蠻子激戰。
北元軍詐敗北走,李文忠率軍繼續追擊,直追到聘海(今蒙古哈臘烏斯湖南、哈臘湖西),此時的各路北元軍已會聚,正準備展開殲滅戰。
史書記載,李文忠直追到聘海…,見「無法取勝」,決定退兵,先勒兵據險自固,多張疑兵,縱所獲馬畜于野,示以閑暇,一路故布疑陣而退。
結果,敗退時還迷了路,至桑哥兒麻,乏水,渴死者甚眾。
此次戰役,宣寧侯曹良臣、驍騎衛指揮使周顯、振武衛指揮同知常榮(常遇春之兄)、神策衛指揮使張耀,俱敗歿。
只有西路軍比較順利,驍將潁川侯傅友德率五千騎兵于西涼(今甘肅武威)擊敗北元失剌罕,在永昌忽剌罕口再敗北元太尉朵兒只巴,又于掃林山(今甘肅酒泉北)大敗北元軍,俘虜北元太尉鎖納兒加、平章管著等人。
接著攻到亦集乃路(今內蒙古額濟納旗東南),北元守將伯顏帖木兒舉城降;在別篤山口大敗北元岐王朵兒只班,俘虜北元平章長加奴等人,以及牲畜十余萬頭。
傅友德持續追擊北元軍到瓜州(今甘肅安西)、沙州(今甘肅敦煌西北),屢戰屢勝,俘獲岐王的金銀大印和牲畜二萬頭…
西路軍的驍將傅友德,當真是勇猛無比,與北元軍對戰,如入無人之境、大勝班師。
此次北征,三路大明軍,號稱各有「勝負」,對朱元璋而言,基本上是「殘敗」!
因為此次征討的「主目標」是擴廓帖木兒,非但未能取勝,征虜主力徐達的中路軍,還戰亡數萬人;而李文忠的東路軍,也是死傷眾多,所報戰績大概是添「水份」的。
據《明史》的〈太祖本紀〉中,只記載「敗績」;但〈徐達傳〉中則記載:「擴廓與賀宗哲合兵力拒,達戰不利,死者數萬人。帝以達功大,弗問也。時(李)文忠軍亦不利,引還。獨(馮)勝至西涼獲全勝,坐匿駝馬,賞不行。」
當初,若是徐達「自請」前往征討擴廓,遭遇如此的大敗績,「死者」數萬人,再如何地「功大」,大概也要被「論罪」了。
相對于征蜀大獲全勝,大肆封賞,此次征討擴廓帖木兒,則是大敗績,全未封賞。
洪武五年十月丁酉(二十四),雖然西路軍征伐甘肅的征西將軍馮勝,帶著「大勝仗」回到京師,但因馮勝隱匿駝馬未報,所以只賞軍士、不賞將領。
而征虜大軍的徐達及李文忠,則留駐北方未歸,直至十一月底才被朱元璋「召回」。
詔征虜大將軍魏國公徐達、左副將軍曹國公李文忠,曰:「今塞上苦寒,宜令士卒還駐山西、北平近地,以息其勞,卿等還京。」
而派遣徐達征北的同時,封鄧愈為征南將軍、周德興為副將軍等,被派往兩湖、兩廣,征討未降之洞蠻、土官,雖然相對是比較容易的征討,但回京師后,則受到賞賜。
十二月丁丑(初四),征南軍回京師,詔論功行賞。
征南將軍衛國公鄧愈綺帛各八匹,營陽侯楊璟、宜春侯黃彬綺帛各六匹,都督僉事王誠等綺帛各四匹;副將軍江夏侯周德興、南雄侯趙庸綺帛各十二匹,江陰侯吳良、指揮僉事左君弼綺帛各十匹,平章李伯升等綺帛各八匹,其余指揮以下及軍士賞各有差。
連戴罪立功的趙庸,過去與朱元璋對抗的左君弼、東吳投降的李伯升,都有賞賜。
此次征南征北,各有「勝負」,雖有「死傷」,但「收獲」也豐,朱元璋眼下也只能自我安慰,徐達與李文忠對嶺北一帶不熟,才會敗績,只是一時的失算,無妨、無妨。
邊境加強戌守就行,要回到劉基當年建議的「九鎮塞王」嗎?朕的皇子們都還年輕,還未有作戰經驗,尚欠訓練,距離「就國」赴任也還早,還是得找將領們去。
朱元璋嘴上不說,但心下自我檢討,此次敗績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地圖做的不夠完善;據說,前軍師劉基手上有一份山河形勢圖,不過人都已告老還鄉快兩年了,要派人去找他要回來嗎?
況且,他不參與作戰機密多年,地圖大概也太舊,就算抄畫下來也沒用,于是洪武六年四月己丑(十八)下詔,制作「山川險易圖」。
至于「圖」什么時候畫好,直到洪武七年二月甲寅(十八),浙江等行省并直隸府州縣,以山川險易圖來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