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跟著晴姐走后，段祈深也被小張哥接到了工作室。
我一看見小張哥，想起他昨天肚子不舒服的事情，于是順口問了一句:“小張哥，你身體好點了嗎？”
小張哥愣了一下，隨后飛快掃了一眼段祈深，而后者只是用手指輕輕掃了掃鼻尖，將斜眼向上看去。
隨后，小張哥笑了起來，回答道:“好多了。”
我點了點頭，但還是叮囑了一下:“小張哥還是要注意保重身體，畢竟三十幾歲的人了，身體素質(zhì)一定要跟上。”
小張哥:……心碎的聲音。
小張哥略帶委屈加自我懷疑的聲音傳來:“我也沒這么老吧?”
我忙解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段祈深在一旁笑了出來:“行了，別解釋了。”
說著，段祈深拍了拍小張哥的肩膀，笑道:“人嘛，總是要服老的。”
小張哥癟嘴:委屈我不說，但我希望你們能看出來。
……
今天段祈深依舊要去片場拍戲，他在拍戲時，我就搬了個小板凳在導演旁邊坐著。
而我的另一側(cè)，是一個演員，好像是叫許煥，他飾演的是劇中的一個書生，算是一個小配角。
他眉目清秀，樣貌周正，穿著一身水青色衣衫，流露出幾分秀氣儒雅，真就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
他嘴中不停嘟囔著什么，一雙潔凈白皙的手翻動著劇本，看樣子，應該是在背臺詞。
我仰頭看過去，劇本上屬于他臺詞的部分用藍色的水彩筆標記了一下。
其實也沒有多少臺詞，但他卻背的十分認真。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側(cè)目看了過來，隨后，他耳尖泛紅，小聲詢問:“怎么了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事，就是看你背的挺認真的。”
許煥靦腆一笑后，又繼續(xù)埋頭背了起來。
“卡，一條過。”導演滿意點頭。
段祈深從攝像頭前繞了一圈，來到了我這邊。
我急忙遞給他一瓶水潤嗓。
段祈深修長分明的手伸過來，目光微閃，“謝謝。”
段祈深喝水的時候，我余光看見許煥突然站了起來，隨后，他來到了導演旁邊。
許煥:“張導，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什么時候可以到我啊?”
導演翻看著剛才段祈深的戲份，連頭都沒抬，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到了你自然會叫你。”
許煥神色暗淡了幾分，他撓了撓后腦勺，隨后又默默坐了下去。
我在一旁看著，但內(nèi)心卻唏噓不已。
可是沒辦法，娛樂圈就是這么現(xiàn)實，你火那每個人自然都捧著你順著你，連說話都輕聲細語不敢得罪你，比如這個張導在和段祈深、梁若琪兩個人說話時，從來都是笑臉相迎。
可是你若是默默無聞，“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這八個字可以說是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段祈深抿了幾口水后，就又被叫過去接著下一場了。
許煥則低著頭，神色晦暗。
我起身緩緩走到他身側(cè)，問道:“許煥，你今日有接到通告嗎？”
許煥看到是我，訝異了一瞬，繼而回答:“有，負責人通知說讓我八點半到片場補拍這一部分。”
這實誠孩子，居然真的這么早就等在這里了。
我實在看不下去這么老實本分的演員被這樣待遇，于是我提議道，“可能你還需要等一陣子，要不你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要是到你了我去叫你。”
許煥搖了搖頭:“謝謝，但是不用麻煩你了，我就在這里等著就好。”
看他如此堅持，我沒再說話了，繼續(xù)將目光投向片場內(nèi)。
段祈深這場戲演的是與已為人妻的愛人慕窈(梁若琪飾演)對峙，但梁若琪不在，所以用的是替身，劇本也因此改成了段祈深一個人的獨白。
鏡頭下，段祈深明顯有些難以入戲，找不到感覺。
張導:“卡。”
張導站了起來，很耐心指教道:“祈深，你這場感覺不對啊，一定要在隱忍下表現(xiàn)出占有欲和偏執(zhí)欲，那是你心愛的姑娘，你內(nèi)心一定是有很多話要和她說的，現(xiàn)在只有你們兩個人，你可以去質(zhì)問她，即使你心里還是埋怨她，但你的表現(xiàn)一定還是愛她的。”
段祈深沉默了一會兒:“好，我再來一遍。”
段祈深重新調(diào)整了一下狀態(tài)，再次飾演了一遍。
張導嘆了口氣:“卡。”
“不對，感覺還是不對，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深愛……”
我忙走到導演身邊，遞了一瓶水，殷勤道:“導演，我看深哥這幾場下來也確實很疲倦了，不如讓他先休息休息，調(diào)整一下，再來拍這段。”
張導笑著接過水:“你這個助理是真貼心啊，行，那先讓祈深休息休息。”
得到張導同意，于是我一路小跑去找段祈深。
“深哥，先休息一下吧。”
段祈深“嗯”了一聲，隨后便和我一起前往房車。
段祈深用毛巾擦了擦額頭上浸出來的汗珠，見狀我將小吹風遞給了他。
“用這個。”
段祈深眼角蓄起笑意:“好，謝謝。”
化妝師緊接著過來跟段祈深補妝，我一時也沒事情做，就將視線投向車窗外。
許煥一臉潮紅和張導在說些什么，張導則指揮著燈光師，絲毫沒有搭理許煥的意思。
我見此，匆匆和段祈深說了一聲，“深哥，我下去一趟，你要找我就打我電話。”
段祈深抬起頭:“阿湫，你……”
話還沒落下，我就已經(jīng)急匆匆下車了。
段祈深目光頓時冷漠陰郁了一些，把化妝師嚇得手都縮了回去。
“還……還要繼續(xù)補妝嗎？”
化妝師顫巍巍問。
過了一會兒，氣息漸漸凝固，段祈深閉上了眼睛，冷冽吐出兩個字:“繼續(xù)。”
……
而拍攝場地這邊，張導已經(jīng)不見了，許煥耷拉著腦袋，明顯心不在焉。
“許煥。”
我叫了一聲。
許煥機械性地抬起頭，眼睛發(fā)紅。
原本想安慰他的我，此時卻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等一下。”
“好好準備，下一場我肯定能讓你拍。”
我目光認真看著他。
許煥嘴角扯起一抹牽強的笑意:“沒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依舊只說了四個字“好好準備”，說完我就去了內(nèi)場。
張導此時在補拍男四的戲份，男四高熙林，是贊助方強塞進來的角色，飾演的是世子謝序遲，在原著小說中是除了男主外最討喜的角色。
《聞月燈》小說我也看過，高熙林顏值方面確實也比較符合，但是我看了一會兒他的表演，卻一言難盡。
高熙林連一個演員該有的態(tài)度都沒有，渾身上下都透著“敷衍”這兩個字。
一句“本世子今日就偏要強人所難了”的臺詞，他起碼重復了五遍。
世子謝序遲風流公子哥，玉樹臨風，卻偏偏紈绔荒唐，是有名的情場浪蕩子，但偏偏是這樣一個人，一朝深情，命喪太極淵。
多情卻死于專一，戲劇張力十足。
若是能飾演好，不說出名，但至少可能出彩。
但高熙林卻沒好好思考這個角色，連應有的背臺詞都不能做到，又豈能走長遠?
想起早已將臺詞背的滾瓜爛熟的許煥，我嘆了一口氣。
這個娛樂圈，是真的要好好整頓了。
只可惜，誰也不會去當這個出頭鳥，每個人都沉溺在腐朽的“規(guī)則”中，或是麻木不仁，或是有心無力。
張導早已扶額，做無奈狀態(tài)。
我湊到他身邊，他看到我，面上擠出笑容，親切問:“小楊，是祈深準備好了嗎？我這邊隨時可以開始。”
“不是不是，是我看深哥對剛才的戲份沒什么頭緒，我也心急……我也算是完整讀完這本小說的讀者，所以我這個助理想找您探討探討，給深哥提供一些靈感。”我笑著回答。
張導:“這樣啊，可以，等這段戲過了，我可以和你聊聊。”
我忙應下:“那就謝謝張導賞臉了。”
而高熙林卻因為不停要求被重復一句臺詞而面色不耐了，他在補妝時，有意無意朝著自己身邊的小助理吼了一句。
“怎么了？這說的難道不對嗎？為什么一直讓我重復?”
小助理顫顫巍巍:“熙林哥，是今日就偏要，不是就偏要今日……”
高熙林眼睛一斜，聲音帶著質(zhì)疑:“有區(qū)別嗎？”
小助理:……
話雖如此，但明顯前者更順口啊。
但他不敢說。
張導聽到了，臉色越來越沉，只可惜周圍都是人，他也不好說什么。
我趁機:“張導，我覺得演戲嘛，臺詞確實要背熟一點，高老師也許還需要再看看劇本，要不咱們先拍點別的戲份吧。”
“我看那個許煥挺認真的，估計已經(jīng)背熟了，要不先讓他上吧?”
張導眼角微抬，視線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沉默了一會兒，道:“算了，也行，我也實在不想和這些人耗下去了。”
“你直接讓他過來吧。”
張導說完，對著轉(zhuǎn)身攝影師道，“那個攝影師，先停一下……然后那個小李，讓劇務通知高熙林重新背劇本，背好了再過來找我。”
安排不過一分鐘，高熙林就怒氣沖沖走了過來，把手中的劇本一摔。
“怎么回事？我都已經(jīng)背過一遍了為什么還要讓我背?”
高熙林語氣橫沖直撞，絲毫沒有顧及張導。
而此時許煥已經(jīng)站在了張導旁邊，他本人始終都是有些蒙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