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上元節格外熱鬧。

沁心拉著我，一路不停。直至遠離鬧市，她才放緩了步子。我和她靠在路邊的樹上，看著彼此喘息的窘態，片刻后，輕笑出聲。

“芳霏，要不是我反應快，現在我們肯定被人群困住了！”

沁心一襲粗布衣，也掩不住她明艷的笑容。我撫著胸口，附和的點點頭。

“是是是，不過就算被困住，也輪不到我呀！”

“臭丫頭，幾天不收拾你，你膽子倒是大了！”

我看著沁心伸手去挽袖子，趕忙作勢躲到樹后討饒。

“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

“下次再消遣我，哼！”

沁心擠擠眼，輕哼一聲。

“下次肯定不能就這么出門了……引得人圍觀是小，若是回去晚了，媽媽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我依在樹邊，看著沁心毫不在意的撇撇嘴。

“怕什么！再過幾日，媽媽就會在適齡的姑娘里，選出資質不錯的，送去學藝。這一次，肯定有我！從粗使丫鬟變成搖錢樹，她會給幾分薄面的。”

沁心眉梢一揚，已然風情萬種。

微微垂目，我應了一聲。

“不過芳霏……你真不打算試試？就這樣心甘情愿的做一輩子粗使丫鬟？”

沁心站到我面前，表情認真。

“我？我去干嗎！我容貌一般，又不擅長……”

我看了一眼沁心，移開目光。

“不擅長歌舞。如此賠本的買賣，媽媽又怎么會同意。”

“可是……”

沁心眉心一皺，又瞬間舒展。

“進了惜香院，想出去，是希望不大了。不過，想活的更好，倒不是沒有辦法。我絕不會讓人家使喚一輩子的！”

沁心微揚著下巴，目光銳利。

“你這爭強好勝的性子，誰不嫌命長，敢使喚你一輩子！”

“爭強好勝也有爭強好勝的好處！不然以后誰罩著你呢！”

沁心邊說，邊摟住我的肩膀，還不忘學了個輕佻的眼神。我被她逗得掩嘴輕笑，沁心得意的嘴角上揚。

“你也沒個規矩模樣，先想好，一會怎么回惜香院啊？小心再被人……”

我會意的揚揚眉，沁心眼睛一轉。我看著她伸手在袖中摸了摸，隨即摸出一條絲帕。沁心展開絲帕，掩住容貌，那雙明亮的眼睛，彎了彎。

“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眼前的畫面就定格在沁心的媚眼如絲上。

跟著便是一黑，周圍也跟著暗了下來。我眼前哪里還有沁心，只剩下那條絲帕……一陣風吹過，不等我伸手去抓，它已經飛到了遠處。

我追了兩步，絲帕已經被人撿了起來，周圍也恢復了燈火通明。

“姑娘你的絲帕。”

眼前是幾個書生模樣的人，最前的人，正是撿到絲帕的男子。

“多謝。”

我接過絲帕，微微點頭。

“芳霏。”

我循聲回頭，沁心一身華服，正提著燈籠站在幾步開外的石橋上。

月色朦朧，搖曳的燈光映在沁心的臉上，仿佛罩上了一層柔和的面紗。她慵懶的瞇著眼，看向我，那唇邊的弧度似有似無。我抿嘴一笑，走了過去。

“你這笑容，學的越來越像了……不，是比那姑姑教的還要好。”

我輕聲調侃沁心，從她手中接過燈籠，退到她身邊。

沁心看著那幾個呆若木雞的書生，沒有應聲，而是緩緩轉身。

“她不會就是……就是沁心姑娘吧……”

還不算孤陋寡聞，我回頭看著那站在最前面，一臉癡相的書生。他身后跟著的幾個人，也差不多是一個的表情。就算我習以為常，可還是一個沒忍住，嘴角一彎。

垂目，輕笑。

“還不走。”

“是。”

我應了聲，便提著燈籠跟上了沁心。

沁心的背影越發妖嬈，舉手投足間媚態盡顯。只是看著，我忽然覺得心口莫名的鈍痛……

“四月？四月！”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茫然。抬起頭，我對上秦煙平靜的目光。

“我是來叫你吃晚飯的，不想你……四月，你這是哭過了嗎？”

秦煙目光一暗，我抬手撫上臉頰。竟然真的又淚……

“我只是做夢……夢到了些以前的事，夢到了……當年的芳霏……”

和當年的沁心……

“不要難過了，先去吃晚飯吧。”

秦煙似乎不愿多談，囑咐了我一句，就轉身離開了。

屋外已經漆黑一片，我只是看著眼前的燭火，淚流滿面。

【我叫芳霏，昔日有一個肝膽相照的姐妹，她叫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