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們離開應州城的時間,定在了初十。畢竟在這邊沒什么親戚可串門。左不過跟林大叔兩口子一塊吃飯聊天。
林濟輝算了算路程。這時候出發,還能來得及在晉州過元宵。他們找了牙行將房子賣了,共賣了二十兩銀子。畢竟只有破舊的小屋,人家買的主要是地。
林榛跟舅舅和娘親商量后,將提純糖的法子教給了大家。畢竟法子不是她想出來的。另外,只有大家都會了,她才能隨時買到白糖,才能見到更多新鮮玩意兒。
同時他們也終止了和蘇記的合作。蘇掌柜見好就收,這么久的獨有點心,已經賺的不少了。
榛榛也是賺了約二十兩銀子。林巧月也早早帶她去吃了炙肉。
出發的前一天,三人一起準備路上的干糧。
林榛想了想,決定教舅舅和娘親做白吉饃夾肉。
林榛讓舅舅倒出面粉,溫水和面。加了酵母等它醒發兩倍大。面醒好搓長條,分好面劑子。每個劑子搓長條卷起來,再壓平,就是一個饃。另一邊提前預熱好鍋,面餅稍微搟一搟,放進鍋里小火烙。過一會兒翻面。兩面都烙好隨后出鍋。剛出鍋白白的饃上頭有黃黃的焦脆,散發著面食的香味。
把膜放一邊晾著。林榛開始指揮娘親做鹵肉。
之前就到屠戶那里割了四肥六瘦的前腿肉,已經用清水泡了一個時辰。用鹽、糖、白酒,并各種八角、白芷等各色香料來鹵肉。先炒糖色。這個就不用林榛指揮了,林巧月熟練得很。先煮肥肉,煮出油下糖色,再加各色配料煮肉。之后的火候就是林巧月控制了。兩小時后煮好撈出。色澤漂亮,香味撲鼻。肥肉肥而不膩,瘦肉油潤不柴。
做好后林巧月剁了肥瘦相間的肉夾好,三人嘗了嘗。面餅散發著小麥獨有的清香,咬下去里面軟軟的。加上肥瘦相間的鹵肉,各色香料的味道都伴著肉香散發出來,實在誘人。
這個也方便攜帶,路上熱一熱就能吃,味道也不會差太多。
之后便是收拾行李了。林濟輝帶回來的包袱只拿出來了幾件衣服,又裝回去就是。林巧月母女則收拾了一些衣物,主要是這幾天林濟輝帶她們裁的新衣。剩下的就不帶了。
另一邊林大叔夫婦也準備好了。
很快就到了該上路的這一天。他們雇了輛馬車。女眷上馬車,兩個男人騎馬。林大叔常常幫助鐵匠師父跑腿,故而也會騎馬。另外的鏢師自備馬匹。
他們沒有著急趕路,一天走一百多里,兩天后路過陌州,眾人尋了客棧過夜。林榛在馬車上不能自由活動,憋壞了,讓母親帶她出門,孟嬸子索性也一起。
陌州城出名的便是草市。畢竟是北方商業繁華之地。三人實在是瞧花了眼。且不說生活必備品,糧食鹽醋等。單說賣小玩意兒的貨郎和雜耍藝人就讓人眼花繚亂。林巧月是第一次出應州城,自然是好奇的。加上女兒懂事絕不會亂跑,她便也放開逛,經常跟孟嬸子討論新的針線花樣。
而另一頭,林榛卻被乞丐偷了荷包。
按理說一般乞丐偷了小孩的東西不會被發現,但是偷林榛的這個乞丐,他也是個小孩。而且顯而易見的,第一次做這事兒。手法十分不嫻熟。
林榛今日穿著一身緋紅的衣裳,頭發黑亮,皮膚白皙,眼睛靈動,一看就是殷實人家的孩子。
瞧著也乖,好拿捏。
蕭景揚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他沒想到的是,他拿到荷包的時候蹭到了她的衣角。林榛反應過來嫌棄地往外挪了一步,埋冤一聲道:“你弄臟我的衣服了?!?
抬起頭來才看見自己的荷包被偷拿了。林榛沒多想,便道:“你是小偷!”可小娃娃聲音不大,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沒有注意。
蕭景揚黑黢黢還帶傷的臉紅了,當即有些不知所措。林榛打量打量他,雖衣著臟亂,但是看儀態不像乞丐。尤其那雙眼睛,雖然此刻不好意思,卻還是能瞧見眼睛里的野心。他手里的荷包此時已經蹭上了灰塵。
“算了我不要了,你拿去治傷吧。以后別干這事了。畢竟……”林榛說到一半又想到,他的遭遇她是不知道的,說不定人家就是無路可走了呢。林榛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蕭景揚盯著手里那個小荷包。那小荷包上繡著個褐色的堅果。荷包略沉,想來是有塊碎銀子。其他乞丐以為那小女孩給的荷包里最多有些糖果,也沒有上去搶。他盯著荷包許久。再抬頭看時,林榛已經跟兩位婦人在一起往另一個方向走了。他只能看見她們的背影,依稀聽見她們喊她,榛榛。
其實林榛覺得自己不是個什么多良善的人,她只是,比較能設身處地考慮別人的想法??赡苓@就是上輩子討好別人留下的后遺癥吧,林榛苦笑。
林巧月和孟嫂子雖然討論的熱火朝天,卻沒買什么東西。她們節儉慣了。故而林榛想到自己那個白白搭出去的荷包,心中更愧疚了。
晚上入睡的時候,林榛荷包沒了的事情果然被兩人發現了。林榛只推說不知道,裹上被子背對著林巧月躺下。林巧月也是無奈,也沒多嘮叨,畢竟人沒事是最重要的。
四天長途跋涉,一行人終于是進了晉州城。晉州城處在平原的南部,雖四季分明,但是比應州可是溫暖多了。
今日有太陽照著,不是十分寒冷。故而眾人略歇息一會兒,就又朝城郊進發。很快就到了林家村。
林家村的村口有株老槐樹。據說已有百歲。粗壯的樹干周圍壘起了擺邊。此時冬天,樹干上沒有葉子,但是卻有著不少紅繩等物,想來是村民掛的。這里是很多林家人的根。饒是林榛外祖父幼年便隨著父母出了遠門,后來又成為流民流離失所,到后來中年才成家立業,臨終前念叨的,還是自己的根。
林濟輝下馬跟馬車里的三人說了一聲。幾人下車跟著他往前走了不過百米,就到了住在村口附近的村長家。這位村長,也正是林榛外祖父的堂兄,名喚林春易。
林濟輝上前敲了敲門:“堂叔在嗎?”
里面很快就傳來了一道老邁但精神的聲音:“你找誰呀?”
顯然沒想到是林濟輝。
只聽里面慢悠悠的腳步聲傳來,門才開了。一位花甲之年的老翁手里拿著煙桿煙袋。見到林濟輝愣了一下,接著滿是褶子的臉上笑出了花。
“是輝哥兒!你小子倒是沒忘了我?!崩先伺牧伺乃募绨颍星埔姾竺孢@些人,道:“這是……”
林濟輝忙側身介紹:“堂叔,這是姐姐和外甥女?!?
母女兩人向老人行禮,又說了各自名字。老人一連聲應好,拉過林榛的手,聽林濟輝介紹林大叔夫婦。
二人也忙問村長好。
村長應了,讓他們進來歇息,也讓鏢師進來略歇歇腳。
林榛剛剛在門外瞧見村里的房子多是土坯房。只有少數的青磚瓦房。村長家的便是磚房,在村里很難得了。
鏢師們在院里石桌石凳上歇了歇。林濟輝跟他們結清銀錢,簽好契書,他們也就急急忙忙告辭了。而林大叔夫婦,則去尋他們的兄長家人了。
村長也喊大家進屋。林榛一邊往屋里走,一邊掃了一眼廂房。瞧見了好幾個好奇的小腦袋。想必就是村長的孫子孫女。
村長讓大家坐在簡單的木桌前,一旁的林奶奶拿起茶壺要給他們倒茶。林濟輝忙接過來。
“今個兒啊,我的兩個兒子進寶、進福去山里打獵了。兒媳婦去了周裁縫那里做活。就我和老婆子帶著孫子孫女貓在家里。你們來了倒好,我正無聊抽悶煙呢。”村長說了說家里的人,又問了問兄妹二人的情況,一路走來可否順利等等,拉了些家常。
“如今你們來了,咱們村子,又多了人丁,這是好事。不知道你們是怎么個打算呢?”
林濟輝忙道:“堂叔,我前年來的時候,跟您說幫我們再相看片莊戶的事如何了?”
“這不就巧了嗎?咱們村有老人沒熬過冬天,人沒了。他又沒個兒女,莊戶便歸族里保管。他家那塊地,加上之前你買下的那塊,連起來可夠了?”
林濟輝喜道:“自然是夠的。多謝堂叔。”林巧月忙也道謝。
林濟輝給村長添了些茶,又道:“戶籍的事,還要麻煩堂叔?!?
“這個好說。輝哥兒,你們得走一步看十步,好好籌謀,才能將日子過紅火。你打算做什么營生呢?”村長也是真的關心他們。
“堂叔說的是。我打算蓋座宅院,也是回了咱們村,自然想跟大家多來往。我還打算在附近的旺來鎮上開間鋪子。姐姐就暫時先打理家事,教養榛榛?!绷譂x應了老人的教導,笑道。
“嗯,也算妥帖。那我就放心了。你們今兒個先在我這兒湊合一宿?明個兒再收拾那莊戶?!崩先苏f著便讓林奶奶去收拾屋子。
姐弟二人點頭應是。林巧月忙起身跟上林奶奶去了。
村長則接著跟林濟輝說話。至于榛榛,眨巴著眼睛裝聽不懂,正吃著林奶奶給她拿的桃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