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和凌風一路飛馳,子夜時分就已經趕回了京城,別說,御劍飛馳就是好用,想當年師父帶著她從蜀中一路蹭車走到京城都花了半月的時間。
京城入夜之后就已經封閉城門,但是對于洛洛他們這些有修為的人來說不算什么事情,在夜色的掩映下,他們如鬼魅一般的飄進了京城,又悄無聲息的飄進了安裕王府。
安裕王府里異常的安靜,但是似乎又與之前來時又有些不同,洛洛心下存疑,但是面上不做聲張,對著凌風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洛洛隱去身形,讓凌風守在門口,自己找地方先躲藏起來。
“我感覺有點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不對,你且在門口先藏起來,守住門口,如有不妥,就進來接應我。”洛洛交代凌風,又把大貓一把塞他懷里。
“嗷……”大貓正準備出聲,就被洛洛捂住嘴巴,比了個噤聲。
凌風點點頭,抱著大貓躲到了門口的暗處。
這個位置選的真好,進可攻退可守,洛洛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一笑。
她神不知鬼不覺的鉆進世子的院子,看見李暃的屋子還亮著燈,便閃身鉆了進去。
李暃正在屋里看書信,似乎是什么要緊的事情,他的眉頭緊鎖,臉色并不好看。經過了安裕王中毒,鎮海關戰役,和如今安裕王被免職回家休養,這個紈绔荒唐的世子似乎變了一個人,他的臉頰失去了以往的飽滿瑩潤,如今看著瘦削卻棱角分明,眼神也變得堅毅果敢。
“什么人!”李暃發現有人闖入,眉頭一皺,拔了劍一躍而起,厲聲喝道。
“世子哥哥,是我?!甭迓瀣F身。
李暃看清來人,眼神一松,便收了劍,給洛洛比了噤聲的手勢,又仔細檢查了門窗,才拉著洛洛坐下。
“你去做什么了?當時跟著迪迦那魔頭說走就走,你讓你師父如何自處?”李暃張口就開始訓斥。
“世子哥哥,我師父他怎么樣了?他在客房休息嗎?”洛洛著急問道。
“他不在京城了?!崩顣泧@了口氣。
“什么?發生了什么事情?”洛洛都快急哭了。
“你還好意思問,當時你一言不發說走就走,你就不管你師父了!”李暃似乎正在氣頭上,恨不得罵她一頓。
“世子哥哥,我找到救師父的辦法了……師父在哪里……”洛洛的眼淚已經開始滴落。
“你師父他見你離開,一時氣急,中毒加上怒火攻心,吐血不止,竟然直接昏迷不醒,湯藥都灌不進去了。如今,已經不在了……”李暃說著竟然開始連連嘆息,一臉惋惜抱憾。
“什么?師父他……”洛洛聽完直接呆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豆大的眼淚嘩嘩掉落,竟是止也止不住的痛哭起來。
李暃見她哭的實在是傷心,悲痛欲絕,也不忍心在故意氣她。剛剛也是生氣她竟然丟下懷恩就跟迪迦跑了,還把懷恩氣成那般,才故意說的讓她擔心,但是這會看她竟是這般的悲痛欲絕,也是于心不忍。
李暃嘆了口氣,才緩緩說道:“你師父沒死,放心吧?!?
“那你說師父他不在了,還昏迷不醒……”洛洛的眼淚根本止不住。
“那就是為了氣你,不過,你師父不在京城了是真的。你走后他吐血昏迷不醒,確實性命垂危,藥石無醫。但是恰好師父趕來,就是蓬萊老仙,才算是救了師哥一命?!崩顣浾f道,語氣間還是帶著生氣,“不過你也是,你再怎么著急,也不能跟著魔界的人走啊,那個還是魔界圣君迪迦,你可知道仙門正道不與魔族為伍,這要是傳了出去,你還怎么在江湖立足,你還怎么在天下立足,到時候,就算是蓬萊也容不得你了?!?
“已經容不得了。”洛洛喃喃自語,聲音很小,只怕是他們還沒有收到蜀山的告書,而且她毀鎖妖塔,盜取圣戰衣,還當了魔族的新主,這事情要是讓師父知道,恐怕蓬萊也好,師傅也罷,都是容不下她了。
“你說什么?”李暃并沒有聽清。
“沒什么?!甭迓遐s忙岔開話題,“那師父呢?師祖帶他回蓬萊了嗎?”
李暃沒好氣的嘆了口氣,畢竟他知道洛洛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救師父,而懷恩放在心上的也永遠都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這個小徒弟。
“師父帶師兄去療傷了,至于去哪里了我還真不知道,他們走的時候也沒說,有可能回蓬萊了吧。不過師父他老人家畢竟活了一百多年,見識多廣,法力又強,想來是能救得了師兄的。你說說,你真是的,師兄為了你操碎了心,你還是這么不懂事。”李暃還在喋喋不休的訓斥洛洛。。
差點忘了,李暃小時候也曾經在蓬萊學藝,這一口一個師父,洛洛差點沒反應上來說的是蓬萊老仙。
“那就好,但是我還是要盡快找到師父,我已經找到解毒之法了。”洛洛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李暃的衣領,著急的說道:“世子哥哥,告訴我該怎么去蓬萊,我去找師父?!?
李暃把她的手撥拉開,認真捋平自己的衣領,才道:“蓬萊在東海之外,常年隱藏在仙霧之中,一般商隊船只都尋不見,只有帶著蓬萊信物的人才能破除迷霧,找見仙山,也方能去的了。我當年離開蓬萊后,便交還了信物,如今我也是去不得的?!?
“什么?那信物是什么?”洛洛著急道。
“蓬萊東海特有的火焰琉璃珠,雖是琉璃珠,每顆珠子里面卻有著火焰紋路,美麗非常,只有蓬萊弟子方可佩戴,可以穿過結界迷霧,到達蓬萊。當年我歸還珠子的時候可是不愿,還大鬧了一場?!崩顣浫粲兴迹坪踉谧窇浲?。
“火焰琉璃珠?”洛洛從懷中最深處拿出了她一直珍藏的發簪,這枚簪子可是師父送給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她珍重非常,一路上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難都一直深深藏著,從不曾損傷半分,卻沒想到,這珠子還有另一層含義,這枚珠子竟然是蓬萊的信物,他卻將它做成了這枚梅花簪子送給她,洛洛看著簪子又哭了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這么愛哭了。
“就是這個!你怎么會有!哦,我知道了,是師兄給你的,他竟然將自己的信物給了你,這是要你繼承蓬萊衣缽啊?!崩顣涀笥叶嗽斨@枚簪子,還在一邊感慨這簪子打造的用心,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出是用心至極,就連梅花枝頭都宛若有生命般栩栩如生。
洛洛一把拿回簪子,仔細包好又揣回懷中,生怕別人多看一眼,還順帶瞪了李暃一眼。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去蓬萊了,從東海出海繼續向東是吧?”洛洛問道,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東海那么大,要從哪里出海?
“來,你看?!崩顣浘谷荒贸鲆粡埖貓D,在地圖上指給她看,“這里是京城,從京城一直向東走,穿過京畿府,就可以到達大同郡,大同郡現在正在同北方草原作戰,官道封閉,走不通,你需要繞道而行,向南走河間郡,穿過河間郡就可以抵達東山郡,東山郡現在是東山郡王的管轄之地,我父王與他交情不錯,我可以給你通行令牌和文書,讓你暢通無阻。東山郡的最東邊是青城,青城三面環海,民風質樸,你去了青城就可以找船出海,出海后一直向東行,太陽初升之地就可以看到蓬萊仙島了,你有火焰琉璃珠傍身,自可破除迷霧,順利進入仙島。”
洛洛點點頭,又仔細研究地圖,這地圖實在是詳實,不止郡城分布,道路詳實,而且關鍵的是,這張地圖上詳細記錄了九州范圍內的大小山川河流的分布走向,若是誰能得到這張地圖,那么打起仗來的話……
“這里是南疆?”洛洛忽然指向了地圖的西南。
“對,西南邊陲之地,常年迷霧瘴氣,叢林密布,軍隊都沒有辦法進入,所以南疆一直都屬于自治范圍,朝廷無法派兵、更無法駐兵,至今都還是神秘之地?!崩顣浛粗貓D解釋。
“這里的山河好像龍形?!甭迓逯钢辖钐幍囊蛔?,“不過,既然沒有外人能進得去南疆,這張地圖卻繪制的如此詳實,實在是難得?!?
“這張地圖是前朝一位神人花費五十年時間畫出的九州山河圖,一直是各地勢力藩王也是各路兵家必爭之寶物,相傳得此圖者可得天下?!崩顣浢貓D,無奈笑道,“你又可知,為了這張圖,死了多少人,當朝圣上也在一直重金尋找此圖,只不過他不知這圖竟然在我的手中。”
這張圖可不就是得之可得天下,手握此圖,天下山川河流城鎮道路盡在掌握之中,真的是可以做到神兵天降,戰無不勝。若是此圖被心懷不軌之人得到,那一定會攪動天下大亂。
洛洛心中暗暗驚詫,這個李暃,將這等寶物藏著這么深,連當今天子都不可知,卻隨意拿出來給她看,若不是真拿她自己人,是斷然不敢輕易拿出示人的。
洛洛趕緊收疊好,交還李暃,小聲道:“世子哥哥還是收好此物,你這屋里我覺得現在也不安全,別因此招了殺身之禍?!?
李暃卻眉頭一皺,道:“你如何看出來的?”
洛洛回答:“從我剛進門起,就感覺不對,剛開始說不上是什么原因,還覺得是我多心了。但是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府中的下人大多換了新人,并不是我上回來時所見的面孔。本來我想著是因為王爺回來了所以自然多了些新人,但是仔細想來又不是,新的巡邏護衛們各個武藝高強,而且令行禁止,這一看就不是護衛,而是禁軍。但是王爺已被免了軍務職位,在家頤養天年,為何還會有禁軍在家。再加上你這個紈绔世子,你的屋子就連大冬天都是大門敞開,生怕別人看不見你的荒唐舉動,但是這次來你卻是門窗緊閉,而且你身邊那些源源不斷的侍女丫鬟小廝通通不見了身影,你的院子何時有過這般的安靜,所以,我分析,你家里出事了?!?
最后一句,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李暃一笑,這個丫頭看著大大咧咧,但是心思細密,膽大心細,他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家里所有的下人都被換掉了,好在我當時離開王府去鎮海關時已經遣送了所有的姬妾女眷,倒是沒有落下把柄,我父王回府后雖說表面上是為了養傷辭去官職,交出兵權,但是我們那個生性多疑的皇上還是不放心,現在家里面除了幾個年邁的嬤嬤已經沒有老人了,從丫鬟到護衛,小廝馬夫全部都是宮里安排的人,我家里現在全是眼線,皇上名為為我父王著想,但實際上就是監視軟禁。就我這個院子里還能好些,只要我不出去,一般還沒有人跟著?!?
“原來如此,那你那幾個叔叔呢?”洛洛點點頭,隨即問道。
“他們身上還有軍職,皇上便下了旨意,我父王雖然卸了任,但是將士還得上前線,做好一個將士的本職,所以,他們都被分別派往各地的駐軍去了?!崩顣泧@氣道。
“好一個釜底抽薪?!甭迓遴椭员?,“你們家為了當今皇上,為了天下一統,耗了多少心力,死了多少部將,如今天下大定,皇上就要迫不及待的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了嗎?”
“噓,不可妄議?!崩顣浿浦孤迓謇^續打抱不平,小聲說道,“如今的王府已經不是當初了,不可隨便說話。你快些出發去蓬萊尋師兄吧,別在這里再耽擱時間?!?
洛洛剛想說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一陣風旋開了房門,一個身影旋身而入。
洛洛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暃一劍已出。
“自己人!世子哥哥,住手。”洛洛看清來人正是凌風,趕忙叫住李暃。
此時李暃的劍尖已被凌風夾在指尖。大貓在腳底下嗷嗚對著李暃叫著。
李暃看了眼洛洛,洛洛點頭,便收了劍,回身坐下,問道:“你是何人?”
“他是瓊華派的凌風,這一路上幫了我很多,是自己人。”洛洛趕忙解釋。
李暃警惕的眼睛看向凌風,他可沒忘記當時給自己父王下毒的可正是瓊華派的人。
洛洛示意凌風坐下說,卻又著急問道:“你怎么進來了?不是讓你在門口接應,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風也沒顧上跟李暃解釋,只是著急說道:“我在門口看到大隊人馬超王府前來,他們都是全副武裝,甲胄齊身,這會應該已經圍了王府,我怕出事,便趕緊進來通知?!?
“什么?!”李暃驚道,本想著他們家已經處處忍讓,卻沒想到皇上竟然還是不放過他們。
……
此時王府門外,禁衛軍團團圍住安裕王府,火把照的街市如晝。
禁衛軍統領喝開府門,卻不待管家出迎,就率了禁軍直沖進屋,迅速控制眾人。只聽他一邊高聲喝道:“安裕王李裕涉嫌謀逆,奉上諭,即刻押往京兆府候審,府中所有人全部拿下,如有逃跑者,殺無赦!”一邊命令禁軍控制府內各門,倉惶逃竄者皆被誅殺。
一時間,安裕王府如同深夜京城中炸起的煙花,在萬籟俱寂中突如其來的雞飛狗跳、哭喊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