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書的手指頓了頓,傅月白狹長的眸子染著昏黃的光暈,抬眸向那人瞧去,“不傷名譽,公主如何會死心,便是我做到如此地步,她也不會輕易收手?!?
那人手心沁出一層細密的汗,“大人說的是。”
他頓了頓又開口,“只是圣上這般逼得緊,怕是擔憂大人與三皇子殿下走的太近……”
傅月白若有所思地瞧著面前的燭火,淡淡掃了那人一眼,正欲開口。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管家推門而入,垂著眸一眼不敢瞧面前的兩人。
“大人,宮里遞了消息?!?
翌日清晨,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柳抒染便被采寧拖起來,言著要帶她去挑選首飾,為出嫁做準備。
“小姐,你看那雕花印染的羅裙真好看?!?
柳抒染放下手中的釵環,尋聲望去,“這店面倒是好,就是太貴了,也不知我要賣多少新式菜譜方能盤下來,開家火鍋店!”
柳寰宇似懂非懂,環著柳抒染脖子奶聲奶氣撒嬌,“娘親,今日想吃銅爐火鍋!”
本朝口味清淡,廚師一味地講究回歸食材本身口感,甚少使用香料,對于柳抒染這種無辣不歡的,簡直就是折磨。
她穿越前便是吃客,又是火鍋城老板,廚藝一流,穿越之后,一直琢磨復原各類川菜小吃,本意是改善伙食,誰曾想,本朝愛吃辛辣不在少數,苦于廚師不得其法,柳抒染發現商機,常往酒樓館子打下手,做出名堂,便高價賣出菜譜,賺的盆滿缽滿。
柳抒染正預備掏錢,就見門口一暗,一行兩個婆子并著四個丫鬟,攏著一個華貴的少女進了門。
只一眼交匯,柳抒染便瞧出了來者不善。
打前的婆子徑自上前,一把把采寧剛規整好的首飾推得亂七八糟,“場子全包,今兒個不賣了!”
采寧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擰著眉莫名其妙,“這原是我結了賬的,乃是我們小姐的物件,你憑什么動手動腳!”
那被攏在中間的少女一抬手,不耐煩地掃了他們一眼,立時旁邊一個穿紅衣的丫頭,拿著一錠金子往采寧身上一丟,“喏!我家主子賞你的!”
柳抒染把柳寰宇放在地上,伸手去牽采寧,“走吧,換一家買。”
采寧堵著氣,委屈巴巴地噘著嘴,“小姐,明明是咱們先來的……”
“無妨,人家財大氣粗,咱們沒得爭這些也無意思?!绷闳疽皇譅恳粋€,老母雞一般,邊走邊哄,“待會銅鍋我幫你點你最愛的豆腐!”
“慢著!”那華貴少女瞧見柳抒染竟不置氣,心里惱的緊,涼聲道,“這條街首飾我盡包了,不許你買!”
“你未免欺人太甚!”采寧氣得瞪圓了眼。
“便是欺你又如何?”那華貴少女囂張至極,“本宮母親是當朝貴妃,舅舅是太傅,乃是圣上最嬌寵的公主,生來尊貴,無知刁民,瞧見真顏,還不速速下跪叩首!”
采寧一怔,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悄聲對柳抒染道,“小姐,她是和頤公主,怕是專門來找咱們麻煩的?!?
柳抒染了然,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她抖了抖袖子,眼神古井無波,“關我屁事!”
和頤臉色登時變了,瞪著一雙眼珠,臉色都泛上了薄紅。
“你一個奇丑無比的怪物,如何配得上首飾裝扮?”和頤嘴角滿是譏諷,“前兩日出了些風頭真當自己是個人了,本公主今日便告與你,下賤便是下賤,一輩子合該如同污泥一般,被我踩在腳下!”
柳寰宇在身后被氣咬牙,他晃著小腦袋,正琢磨怎么幫自家娘親,忽而瞥到遠處一道身影,他眼珠子一轉,趁著采寧與柳抒染不注意,踮著腳尖,一溜煙跑了出去。
“罵完了嗎?罵完了就安靜聽我說兩句?!绷闳厩浦@公主,只覺得這人未免表演欲望過剩。
“首飾我愛買不買,傅大人提了一百多擔聘禮去我家,什么紅瑪瑙,白珍珠,綠翡翠,應有盡有,不拘我隨意拎幾串便了事,再者,你是公主母豬,與我毫無關系,我既不參政,又不當官,將來出嫁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您有不痛快,自去對我未來夫君招呼?!?
這會正是街市熱鬧,這首飾鋪子又是街口,熙熙攘攘聚著一眾,探頭探腦地往里覷著,交口議論著鋪子里的風波。
柳抒染帕子一甩,眼眸森寒,“你要鬧盡管鬧,嚷嚷出去,最多我刁民無理,你堂堂一個公主,私自偷跑出宮,任性妄為,欺害百姓,我看言官不罵掉你一層皮!”
和頤臉色青白交加,好不尷尬,怎么也沒想到柳抒染敢這般與自己說話。
她氣得哆嗦,“你,你,此等賤婦,真是大逆不道!來人,給我拖出去掌嘴!”
立時便涌上幾個丫鬟,抓手捏肩,便要對柳抒染動手。
“誰敢動我夫人!”
街巷拐角,轉出一個抱著孩子男子,長身玉立,身段風流。
“小少爺怎么……”采寧脫口而出的一句,又咽了回去下意識看向柳抒染。
傅月白也正瞧著柳抒染,她穿著一件水藍色對襟襖裙,腰間系著一串如意珠。
京城第一丑女的名頭絕非胡來,她左臉一塊燒傷的疤痕橫亙半張臉,坑坑洼洼的宛如樹皮一般,右臉下側一塊鮮紅色的胎記慢慢爬了半張臉,猶如惡心的牛皮鮮,攏共巴掌大的臉蛋,被這兩道傷痕扭得面目可憎。
倒是眉眼生得好,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煙雨朦朧,瞧人總是氤氳些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