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王老五深情地注視著李碧霄的時候，天空中傳來一個狠厲的聲音。

“小子，你竟能找到這么一塊寶地。罷了罷了，就便宜你這不知死活地的貨了！”

王老五聽到百戒真人的這番話，心中無限感慨：師叔為了我倆的幸福生活，不顧自己在晚輩心目中的形象，可真是令人敬佩啊！

“碧霄，到一旁觀戰。看我為你而戰。么么噠……”王老五對李碧霄說道，眼神里化不開的柔情。

王老五背生雙翼，飛向空中。對百戒真人行了一禮，說道：“師叔為了我倆操碎了心，小子有禮了。”

這一拜，拜得極深，足以顯示出自己的誠意。

百戒真人看著王老五的樣子，心想道：我家這么好的白菜，可不能讓這頭蠢豬給啃了。

眼神里越發兇狠。

這份兇狠在王老五看來，是對自己的鞭策和鼓勵。

妥妥的！

心火燎原，靈力全開，天地都為之一變。

王老五此時的修為已經不是一個多月前可比的，現在的王老五可是精罡境大圓滿的存在。雖然，這個境界對于百戒真人來說，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僅僅是對百戒真人來說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無論是對哪一位化煞境的修士來說，都不夠瞧的。

但是，對于王老五來說，意義卻完全不一樣。

自己的底牌可不僅僅是屹立在這方世界頂端，一身斷水境修為的白娘子。自己真正的底牌可是那永遠不死的浴火重生。

自從王老五跨入精罡境之后，這方世界就再也沒有能夠殺死他的人了。

換句話說，他現在可以在這方世界橫著走了。

這些事情，百戒真人是不了解的。再者說來，即便他了解了又能怎樣？這世上，最后還是得靠實力說話。

沒有強大的實力，一切都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罷了。

“大地力場！”百戒真人大吼一聲，釋放出無盡的威壓。

這一招是大地重力的升級版。大地重力只是影響對手的速度，而大地力場卻好像是惡鬼道的千萬觸手，誓要將王老五扯進那無盡的深淵。

王老五第一次與這樣級別的高手對陣，雖然有恃無恐，但卻沒有想到，對方竟有這樣恐怖的戰力。

恐怖如斯！

烈焰熾翼明顯一震，沒有了剛才的聲勢，火焰也小了很多。

情況緊急，王老五在大地力場的影響下，急速地墜向山澗。

猶如一道流星，劃過夜空，在空中留下一道火光。

咚地一聲，地上留下一個方圓數里的大坑。河水襲來，這大坑在河水的匯聚下，轉瞬之間，便形成了一方湖泊。

水與火相遇。

霎時間，湖泊上方長起白色霧氣，恍惚間，氤氳之氣濃郁，在百萬里的雪原之中，百花盛開的峽谷之間，竟出現了這樣一個人間仙境般的地方。

王老五沒有時間去欣賞這樣的美景，他的火焰已經被徹底澆滅。

對于王老五這樣以火入道的人來說，火焰的威能，代表著的是自己的戰力。

“好疼啊！”王老五感嘆著。

現在沒有時間讓王老五去感嘆人生，對于他來說，要做的并不是擊敗這位化煞境后期的高手，而是完全地展現自己的實力，希望以此來向青山門證明自己有迎娶李碧霄的資格。

自身靈力全速運轉，七星烈焰在空中盤旋，沖向百戒真人，隔絕了其與天地靈力的嫡系。

心火再次燃燒起來，竟有融化這萬里雪原的熱力，這正是王老五的心火燎原。在這樣的烈火之中，他是當之無愧的王者，世間萬物的主宰。

以靈力場對抗靈力場。百戒真人是大地力場，王老五的七星烈焰和心火燎原則是火之真道的火之力場。

一時間，二人竟也不相上下。

這并不是說王老五比百戒真人更為厲害，而是因為王老五的火之真道更為純粹，再加上他修行的功法，是這方世界從來不曾有過的更為高階的功法，故而才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有一戰之力。

至于時間久了會如何？那就更不用考慮了。七星烈焰已經隔絕了對方與天地之間靈力的聯系，只能依靠自身的靈力儲存。王老五卻能不斷地從天地之間獲得非凡的靈力補給，彼消我長的情況下，王老五堅信勝利女神最終一定會青睞于自己。

天空中，百戒真人極為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只渡過一次天劫的修士爭斗中，暫時落于下風。

天才？百戒真人沒有對于天才的盲目崇拜，他自己年輕時也是萬眾矚目的天才，雖然并沒有做到同代稱雄，無知于天下，但也有不少的天才妖孽，殞落于自己手中。

但，僅從王老五已經用出的這些手段來說，他有讓自己使出全力的資格。

百戒真人自知如果在空中戰斗，自己雖也無懼，但畢竟不是自己的主戰場。

自己修練的是牛魔的功法，大地才是他的主戰場。也只有當他雙腳踏在大地上時，他才是無敵的存在。

百戒真人落在地面之上，無窮的神力從雙腳灌注到他的身體之中。

大手一揮，就將那圍繞著自己的七星烈焰擊飛了出去，整片天地的靈力又迅速地補充著他剛才的消耗。

這一幕看得王老五目瞪口呆，他沒想到，自己這七星烈焰，隔絕天地靈力的威能，竟被百戒真人隨手一揮，便徹底破除了。

王老五不清楚，但李碧霄是非常明白的。以靈力場對靈力場，而且師叔的境界比王老五高了整整一個大境界，如果還做不到這一手的話，那她這師叔也太廢物了。

李碧霄現在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觀賞著這兩代天驕的比拼，她并不認為王老五能夠擊敗自己的師叔，也同樣不認為王老五會被師叔殺死。畢竟，王老五背后可是站著那匹雪狼呢。

退一步來說，即便王老五被殺死了，那匹雪狼也能像在北涼王府中一樣，再次起死回生。

現在的戰局是，百戒真人站在大地之上，猶如遠古的牛魔，屹立在這片世界之顛。王老五雙翼炙熱，猶如上古鳳凰一般，俯視著這片山川大地。

兩人皆有絕世雄姿，力壓當代，只手遮天。

“小雜毛，你下來呀！”百戒真人沖著天上的王老五喊道。

“師叔，您冠絕一世，我是不敢下去的，還是您上來吧！”王老五回應道。

“你下來呀！”

“你上來啊！”

……

兩人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戰局一觸即發，但卻一直沒有發得起來。

遠處，孔二曲、張三他們看得極為不爽。

“老孔，這也忒沒意思了，兩個人就這么喊著，什么時候是個頭啊？”張三對孔二曲說道：“還不如喝酒去呢。”

“這你就不懂了，高手過招，比拼的不僅僅是修為戰技，這心性一關也是極為重要。”孔二曲回應道：“別著急，繼續看。這種戲，花錢也看不來，看到就是賺到。”

“這也太沒意思了，來來來，咱們加個彩頭，看最后誰能贏。”張三提議道。

“好，我選五爺能贏。”

“那不行，我也選五爺能贏！咱們對沖了，老孔，這可不行。你得選百戒真人！”

“姓張的，你過分了啊！你怎么不選那個牛鼻子老頭？我就要選五爺！”

正當兩人為了賭誰能贏的時候，白娘子全身心關注著這一場戰斗。

她并不認為王老五能贏，白娘子只是想看看王老五能和百戒真人戰成什么樣，以此來決定自己下一步怎么做。

“我賭百戒真人能贏。”白娘子道。

張三和孔二曲沒想到白娘子竟也能參與進來，一時欣喜，既然有人投了百戒真人一票，他們二人也就不用再爭執了。

“好，買定離手！”張三說道。他是五爺堅定的支持者。

“慢！”孔二曲見白娘子竟選擇了百戒真人，他現在也要改換自己的方陣了，雖然在情感上說，他希望王老五能贏，但誰會和源石有仇呢：“我押百戒真人！”

說完還云淡風輕看了張三一眼，完全不因自己的臨陣倒戈而感到羞愧。

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本公子作為圣人第72代孫，可不是那種硁硁然的小人。哼！

張三本來是堅定的五爺支持者，但見他們二人都臨陣倒戈，覺得自己的寶押錯了，正想換，卻被孔二曲的一句“你要拋棄自己的兄弟么？”給頂了回去。

唉……我的血汗錢啊！那可是我一鋤頭一鋤頭從源礦里挖出來的啊！

張三的心在流血。

但那可是王老板啊！自己還是得支持一下的。

沒辦法，張三最后還是選擇了王老五。

血流如注啊！

王老五要是知道他們把自己當作賭注，非得狂抽他們兩人不可。

至于白娘子那匹母狼，他是沒這個膽量的，還是說幾句算了。

可是王老五并不知道。現在的他也沒有心思知道這樣的事情。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即便是在北涼王府面對龍辰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壓力。即便是面對天道雷劫的時候，他也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壓力。

無論是天道雷劫還是業火劫云，那只是能量和靈力的鎮壓，而現在面對這位師叔，卻是心靈精神的鎮壓。

對于王老五來說，如果心中的那朵火焰泯滅，自己將沒有絲毫的戰力。

心之力！力量來自于內心絕對的堅定！

沒有這種燃盡一切的心力，那他將徹底淪為凡夫。別說是對上這樣一個化煞境的強者，就算是對上剛跨入精罡境的地罡境修士，他也毫無還手之力。

百戒真人似是感受到了王老五的情緒變化，腳下發力，整個頭顱好像一個巨大的牛頭一般，頂了上去。

這一頂，有排山倒海之勢，正是那一招“牛魔頂天”！

傳說遠古時有七位妖族大圣，個個都有移山填海的威能。因他們深感天道不公，集合世間億萬妖族，直殺到三十三重天之上，差點掀翻了整個天庭。而這七位大圣的帶頭大哥，就是這位化身牛魔的大圣，號稱平天大圣。

而這牛魔頂天，就是那位平天大圣的最強一擊。當年僅此一擊，就將天頂了個窟窿。這才有了后來的女媧補天，人族大興。

世人皆傳，說是共工怒撞不周山，可又有誰知道，那位共工大神，其實只是平天大圣座下的一位馭水的將軍而已。

往事已已，幸而大圣傳承不滅，并且每一代傳人都是冠絕當代的人物，然而即便如此，也距那平天大圣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王老五見這一擊，心火晃動，自覺沒有還手之力。他沒想到，師叔竟然使出了這樣的手段，這已經不是考驗的問題了，這是要徹底滅殺自己啊！

心念搖擺，火力自然不穩，王老五的戰力在急速下滑。即便是全盛時期的他，也不見得是百戒真人的對手，況且現在他的心念如此劇烈地波動。

“完了。”白娘子說道。

“完了？”張三問道。

“還沒完！”孔二曲堅定道。

“不可能，徹底完了！”李碧霄望著王老五，沉思道。

現在的李碧霄不知是應該開心，還是應該難過。

“我何時有過這小女兒姿態？”李碧霄問向自己。

看來，道心還是不夠堅定啊！

這一記頂天之威，王老五是結結實實地挨上了。他的烈焰熾翼已經完全消散在空氣之中，整個人的精神靈力也完全沒有一絲波動，現在的他躺在那數百米的深坑之中，遙想著自己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又回想到自己上半輩子經歷的所有人、所有事。

一幕幕地，在自己眼前回放。

人說，生命結束前的一秒，會想起自己這一生所經歷的所有事情。

“我是要死了么？”

“我是要死了么？”

王老五不停地問著自己。

這一刻，他有些明悟了，也想通了。王老五本身并不笨，甚至還有些狡猾。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他雖活的辛苦，卻也并非一無是處，甚至還帶了十幾個小弟，一起討生活。

只不過，自從進入這個世界，自從見到白娘子之后，他堅信“以力破法”那四個字，甚至有些迷信了。他認為在這方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殺害于他，而他卻忘記了，人性再光明，也有黑暗的地方。

為了利益，有些人無所不用其極。相比之下，自己單純了。

人應該單純，卻不能單純到以為世上所有的人都像自己一樣單純。

如果那樣地話，就不是單純了，而是單單就你蠢！

王老五眼前，紅白二色不斷閃現，而后化為黑白，黑與白之間又生出一股灰色的。

蒙！

那就是蒙！

非黑非白，亦黑亦白，蒙蒙之意，蒙蒙意！

原來，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幻象……李碧霄的親近，百戒真人的全力滅殺，乃至于蓮花圣女、周博、周弈、徐鳳嬌、徐鳳年，他們都有自己的算計啊！

甚至于白娘子，那個一直指引著自己的女人。

還有，那位不知名的偉大存在！

呵呵……哈哈！

一切皆明，那就讓這無盡業火，萬劫真火，全力燃燒吧！

心火燎原，心之力！

天地靈力驟然抖動，匯聚向王老五。

膻中穴，又稱為中丹田，并且是王老五七星烈焰的始生之火，自己一切的火源便自這膻中穴發出。原是燭火，后來化為星火，在北涼王府時又演化為太陰之火，現在再次演化，而成太陽真火。

太陽真火始一形成，便有燃燒天地之勢。天地大陽，是為咸陽。咸者，全也，是為火之真全。

也是在這一刻，王老五才真正地算是掌握了這火之真道。

唯有真實，方能破除一切虛假。大陽之下無陰影！

這一刻，王老五仿佛成了這天地的中心。萬物因其而生，因其而滅，又再次新生。如此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雖未浴火重生，卻是真正的新生！

山澗中，百戒真人走向李碧霄，說道：“女子，走吧。”

言語之中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李碧霄看著百戒真人，說道：“師叔，你考慮過我的感受么？”

“我青山門的人，不應有世俗中的牽絆。我這當師叔的，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師叔，從你來到這青天鎮時，從來沒有問過我究竟是怎樣想的。還說什么‘為了我好’，你真的是為了我好么？還是，僅僅只在乎那座源礦？”李碧霄逼視著百戒真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百戒真人也不再答話，他也年輕過，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想法，甚至當時的自己比現在的李碧霄更回悲憤，但終究都會過去的。

雖然說時間并不能沖淡一切，但時間能讓人想明白更多的事情。

時日長了，想明白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漫漫修仙路，何來真道侶？！

執手一生？笑話！不過是一時一事的悸動罷了。

月光下，李碧霄蹲在地上，不知應該如何面對百戒真人，也不知應該如何面對王老五。她知道，王老五不會這么容易地死去，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徹底地死了。

百花飄落，順著潺潺流水，漂向遠方。

遠方，那是何方？

清冷的風，夾雜著清冷的雪，一片一片地落在李碧霄的肩頭。望著眼前的雪，白芒芒一片。李碧霄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也不知道何方是遠方。

或許，自己就如同這水一般，不知從何處來，不知向何處去，只是流過。流經十萬大山，百萬雪原，一路向東，奔向大海，最后，永遠地沉入歸墟。

歸墟，傳說中極靜之地，在那里，一切歸靜，一切歸墟。

“應該離開了吧……”李碧霄理了理散亂的頭發，一步一步地走向水中，化作一條游魚，沉入水底，游向遠方。

該去了，卻終究還是不忍。

李碧霄方去，便有一陣熱浪襲來，融化了天空中的雪花。

雪花化水，秀雨淅瀝。

“嗯？”百戒真人感受到王老五的靈力波動。

這靈力的波動是那樣的熟悉，卻又是那樣的陌生。

抬對看向波動的來源，只見王老五如九幽殺來的修羅，又像是九天歸來的戰士。

心火不熄，烈焰不熄，雨水蒸騰，籠罩在王老五周身。

“沒想到你竟還活著？”百戒真人淡然說道：“那就讓老夫再送你一程。”

“呸！想殺老子的人多了，你算是老幾？”王老五回應道。

孔二曲聽聞些話，暗自搖頭，心道：貴人語遲還是有原因的。五爺要是不說話，那就是神一樣的男子，這一說話，怎么看怎么像是個無賴。唉……君子不為！

卻全然忘記自己在北涼王府的做派。

與孔二曲不同，張三卻是極為開心——這才是我心目中的王老板啊！

王老板威武，王老板牛乂，王老板YYDS!

百戒真人被王老五這一罵，心情甚是舒暢。多少年了啊，從來沒有人這么罵我了！

爽！真特么爽！

正在百戒真人暗爽之際，一道火光襲來，直沖向自己。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百戒真人吼道：“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第三次！”

牛魔頂天！哞……

一聲驚震天地的牛魔吼聲，響徹十萬大山，龍隱虎伏，百獸驚顫。

即便是白娘子也心下一驚，張三就更不用提。唯有孔二曲像是沒有聽到這一聲巨吼，依舊鎮定自若地欣賞著這場戰斗。

王老五被這吼聲一震，火光瞬間微弱了下去。

然而，電光火石之間，又再次燃燒了起來，而這一次的火力，更勝于剛才。

心火不熄，烈焰不息。這便是王老五的火之真道。遇強則強，遇強更強！

直到萬物焚盡，天地化為一片火海，他依然自在。

火力全開，將百戒真人圍在烈焰正中。其周身七星烈焰全力燃燒，烈焰滾滾，其中一團火焰更為明亮炙熱，這便是那膻中穴的太陽真火。

太陽之威，赤地千里。

此時百戒真人感覺有些不支，他從大地中所獲得的神力，竟也有那太陽真火熱烈的氣息。

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現在不是百戒真人，而是其它化煞境高手，此時早已敗亡。

然而，百戒真人豈是一般的修士可比，他并非清修之輩，而是一路拼殺而來。

此時雖覺吃力，卻也并不慌亂。他有著強大的自信，今天即使不能將這個小子徹底滅殺，卻也不至于敗下陣來。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卻都不滿意于現狀，尋找機會，都想要徹底地滅殺對方。

“牛魔頂天！”

“心火不滅！”

兩人似是心有靈犀一般，同時竭盡全力，使出了自己最為強大的一擊。

白娘子見兩人靈力波動的威能，化出一道光幕，將張三與孔二曲兩人籠罩其中，迅速撤離出去近百里之遙。

兩只牛角自大地沖向高空，一輪紅日自高空砸向大地。牛角與紅日在雙方中間相遇，爆發出無盡威能，直震得山川震動，數十座山峰被夷為平地。

一道流星自大地倒飛向天際，一座牛頭大山穿過大地深入地底。

兩人誰也沒有勝，誰也沒有敗，只得算是打了個平手。

王老五明顯更勝一籌。并不是因為他以低一個大境界而和百戒真人這樣的高修打了個平手，而是因為白娘子這時出手了。

白娘子本來就是站在這個世界巔峰的存在，加之經過剛才與王老五的戰斗，百戒真人已受了不小的內傷。如果是對待王老五，他或還有一戰之力，但面對白娘子，即使是全盛時期的他，也只能趕快逃命。

然而，白娘子并不想殺人，或者說，并不想殺了百戒真人。

自今日起，她才算是真正決心扶持王老五，在三十年間，走到這方世界的巔峰。

這是那位存在的旨意，更是王老五自己拼殺出來的結果，更是王老五堅定的意志，讓白娘子看到了那件事情真正的希望。

百戒真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有一把骨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看向那骨刀的主人，一襲白衣，優雅的臉龐上，一對眼睛散發出幽幽的綠光。

“雪狼女帝！”百戒真人驚叫道。

“不錯，正是本尊。”

“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日為何乘人之危？”

一聲輕笑傳來，聽在百戒真人耳中，更是嘲笑：“呵呵，這話說的，好像你不危的時候，我就殺不了你似的。”

這話說得沒錯，別說是這百戒真人，就算是他青山門的當代門主李龜年，白娘子能徹底泯滅。只不過，要是殺了那李龜年，確實有些麻煩而已。

青山門隱藏的那個老不死，確實挺麻煩的。不過，殺一個青山門的長老，對白娘子來說，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時，王老五已經回到了躍龍淵上空。只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所謂的躍龍淵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廣大的平原。

這平原，就是剛才王老五與百戒真人對轟時，崩碎了十萬大山而形成的平原。

白娘子之所以沒殺百戒真人，是要將此人交給王老五處置。現在王老五已經回來，她自然不用多管。

王老五看著刀鋒下的百戒真人，問道：“你來我青天鎮究竟有何目的？”

“哼，要殺便殺，扯那些干什么？”

王老五接過白娘子的骨刀，刀尖一挑，深入百戒真人脖頸一寸有余，說道：“你就不怕死么？”

“死則死耳！老夫數十年以來，從未將生死看得有多重。”百戒真人說道，一臉傲骨之氣，確也是個英雄。

即修牛魔，他早已做好身死的準備。不過，一般人身死，則必然道消。而他青山門的人因為功法特殊，即使身死，其道亦不會消，只是換個地方繼續修行而已。像他所修的牛魔變，死后能去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畜生道，一個是修羅道。

當時他選擇功法時，他師傅就告誡過他，無論身死還是飛升，他也只能進入六道中的這兩道。所以，在他們看來，殞落和飛升是一樣的，并沒有什么區別。

他也想過和自己的師兄一樣，去修那靈龜變，或者像李碧霄一樣，修那鳳凰變，那就有可能進入天神道，立地成神。

但在青山門，并不是他們選擇功法，而是功法選人。選中了就是選中了，是沒有資格更換的。

好處是，修行速度會遠高于同代。壞處是，命運早已被功法注定，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

當然，并不是說修了這套功法就一定能夠生死相同，只有到了他這樣化煞境后期的時候，才有能將殞落等同于飛升的資格。

然而，即便如此，殞落與飛升也并不完全相同。就像是做飯，一個是完美的米飯，一個是夾生飯。一個是完滿飛升，而別一個留有莫大隱患，其后面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資源去彌補。

若非如此，以青山門這套功法，只要到了化煞境后期就自殺，那多痛快，何必又耗費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上千年的時間去修行，以求飛升呢？

王老五本沒想過要殺死這百戒真人。雖然他現在非常清楚自己和李碧霄并不能真正地走到一起，但畢竟還有那些時日的夫妻情義在。為了這份情義，也不能殺。

但是，他必須要從百戒真人這里，真正知道他們的日的。雖然王老五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但他還不死心，還是想要清楚對方真正的謀劃。

然而，百戒真人秉性也如牛魔一般，說不說，就不說，誰來也不說，怎么引誘還是不說。

王老五沒有辦法，只能暫時將百戒真人帶回王宅內。

你不說，自有人會說。而且，自己還會給他們一個清楚明白、不得不說的理由。

王宅內。

王老五看著青山門的一眾弟子，說道：“如果還不說實話，那就和你們的師叔說永別吧！”

青衣男子心思急轉，撇了王老五一眼，說道：“五公子手下留情，我說。”

“哦？那就說說看。說得對了，本公子自然放你們回去。如果不對，那就……呵呵，你知道的。”王老五看著青衣男子，說道。

王老五心知此人必會說出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但卻必須有這一幕，不然青衣男子則斷然不會明言。

其實并不是青衣男子不愿說，而是沒有一個明說的理由。

有這一幕，從青衣男子自身來說，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從光明正大的方面來說，他并不是為了自己的性命才說出來的，而是為了百戒真人和一眾門人的性命，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說。

這是聰明人之間的游戲。話不必說透，雙方知道就好。

“小七，不能說！我們青山門的人，什么時候貪生怕死過？”百戒真人怒吼道。

這聲音傳出，青衣男子即使想說，卻也暫時不能再說下去。要么自己說服師叔，要么事情逼迫他不得不說。要是對于原來的王老五，那青衣男子就會選擇自己說服百戒真人。但如果是這樣地話，畢竟還是會有些麻煩。

可是，現在他明顯能夠感覺到，這位五爺與白日里的那個五爺不同了。

青衣男子也就不必急于說出來，還是要盡量讓自己光明正大一些，至少事后對宗門可以說個情非得已。

想著，青衣男子看向了王老五。

王老五明白這個眼神里的意思，看了張三一眼。張三便走上去，對著百戒真人就是幾個大耳刮子，一頓胖揍。

雖然說百戒真人現在被擒住，但以他的修為，還不至于被幾個耳光打痛。

然而，張三動手，并不是為了真正地揍他一頓，只是為了在一眾青山門弟子面前侮辱于他。

這正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也只有在這樣的形式下，青衣男子才能真正說出實話。這算是給了雙方一個臺階。

只不過，百戒真人很不幸地成為了這個臺階的一塊墊腳石而已。

果然，青衣男子不忍師叔受辱，最終不得已吐露了實情。

這實情與王老五的猜測基本相同：

這源礦原本是青山門暗地里的財產，交給刀疤王打理。之所以是暗地里的財產，主要是因為這源礦內源石的儲量太過于驚人，即便是那些隱世的宗門，也不能等閑視之，更何況于明面上的那些勢力，特別是朝廷里的那些人。

后來，王老五殺了刀疤王，空虛公子和二師兄相繼失去蹤影，又見王老五接管了刀疤王的一切財產。一時間不知王老五是什么底細，便派門主獨女李碧霄到王宅一探究竟。

再后來，李碧霄認出了那傳說中的修士，雪狼女帝，便圍繞李碧霄的美人計，做出了一系列的謀劃。本想徐徐圖之，再將王老五綁到青山門的戰車上。兩家合為一家。

誰知，王老五大鬧北涼王府，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謀劃。又見王老五身死道消，便有了從急從快的想法。又發現王老五即便即將身死，雪狼女帝也沒有出手，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可能沒有想象中那么密切。就立即聯系宗門，以自己王老五遺孀的身份，接收青天鎮里的一切。

可誰又知，王老五不僅沒死，還回來了，而且修為竟有所增長……

聽完之后，王老五點了點頭，這一切與他的料想并沒有什么差異。

一切，還都是因為那座源礦啊！

既然事情已經清楚，那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王老五命人好好招待青山門的眾人，任他們來去自如。

待眾人散去，塵埃落定，白娘子跪坐在火爐旁，聽著茶壺咕咚的聲音，看著一臉疲憊的王老五，奉上一盞熱茶，關切道：“要么把他們全都殺了？”

“沒必要了。”王老五和孔二曲同時說道。

王老五看向孔二曲，露出一絲欣慰——還是孔兄知我。

孔二曲看了一眼王老五，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那是當然，夫子之道，忠恕而已。推已及人，恕道也。

沉寂。此時無聲勝有聲。只能聽到茶水滾動的聲音。

良久，王老五才吐出一句：“一切皆明啊！殘忍的現實！”

良久，孔二曲嘆了一聲，道：“世事洞明，現實殘忍，卻……終究還是不忍……”

月朗星稀，七星閃耀，照亮這漆黑的漫漫長夜。

一切皆明，卻終究還是不忍。

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她。終究，還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