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九號。
按照交警隊鄒警官的電話通知要求,郝占仁帶著岳母樊玉雯的家屬們來到海城縣交警大隊事故組,作詢問筆錄。
一起到來的親屬有:
樊玉雯的小叔子、李春雨的弟弟李春田;
樊玉雯的長女李俠,次女李丹和她的丈夫王一闖,三女李蘭和她的丈夫張曉波,四女李芬和她的丈夫蔣玉坤,五女李靜和她的丈夫姚秉杰;
樊玉雯的繼子和兒媳:
長子李玉波和他妻子樊曉君,
次子李玉龍和他妻子郝鳳琴。
鄒警官一見事故組門里門外男女老少十多口人,驚訝地問:“這么多人?都是受害人樊玉雯親屬嗎?”
“是、是……”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回答:“是,我們都是親屬。”
“我是代表我哥來的,我哥受不了這打擊,病倒了、來不了,我代表我哥來的。”滿臉胡茬的、六十多歲的李春田說,“撞死人司機抓到了嗎?”
“肇事司機當時自己就報警了,我們到現(xiàn)場司機還在。”鄒警官說,“司機是六道河的,叫趙士仁,他跑不了。”
“人都撞死了,為啥不把司機抓起來啊?!”樊玉雯的養(yǎng)子李玉波氣憤地問鄒警官。不等鄒警官回答,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質(zhì)問:“人都撞死了,怎么不把司機抓起來?為什么不抓起來啊?!”
“你們聽我解釋,司機趙士仁不是故意撞人,他也不會跑,現(xiàn)在抓他沒用。”鄒警官的回答讓在場的人安靜了少許。
“做一下筆錄,”鄒警官說,“樊玉雯家都有啥人?”
郝占仁感覺別人回答有說不清的可能,就搶話說:“有老伴兒,也就是我岳父,還有五個閨女、兩個兒子。”
“五個閨女是親生的,兩個兒子不是親的,是后的。”人群中突然冒出這么一句,鄒警官表情凝重,感到這個家庭的復雜性了。
“老爺子叫什么名字?”鄒警官開始電腦打字做筆錄……
期間,鄒警官又接了一個電話,也是在樊玉雯被撞的那條鄉(xiāng)村公路上,一個八十一歲的老人被汽車撞倒,當場死亡。
郝占仁心說,現(xiàn)在交通事故太多了,不好好管教會開車的怎么得了啊……
做過筆錄之后,鄒警官說明天做尸檢,你們家屬派代表參加,女的、身體弱的不能參加。
郝占仁神情凝重,握著鄒警官的手說:“拜托了!辛苦您了!”
這個時候郝占仁的手機響了。是文學朋友劉光輝打來的。
“忙啥呢,中午請你吃飯。”劉光輝電話里說。
要是以往,郝占仁會很開心地赴約。他跟劉光輝的交往從熱愛文學開始,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現(xiàn)在看來,他們之間的交往不僅僅是文學了。兩人的私人感情,早已經(jīng)是“兄弟之情、手足之情”。
“不行,家里有事,參加不了。”電話里郝占仁并沒有說出岳母出車禍去世的事情,不想讓如同親兄弟一般的劉光輝知道這些破壞情緒的事情。
“有啥事兒不能放一放?”劉光輝電話里說,“還有文聯(lián)關(guān)英民主席,咱商量作家協(xié)會的事兒,你不參加怎么行?”
郝占仁知道,作家協(xié)會主席調(diào)走已經(jīng)多年了,自己這個副主席也干了二十幾年了,因為這樣那樣的種種原因,一直“副著”。劉光輝一直在推舉郝占仁擔任這個職責。但是,郝占仁對主席一職,由開始的熱心逐漸變得已經(jīng)很淡漠了、不感興趣了。郝占仁認為自己畢竟五十好幾的人了,在仕途上也沒有了什么奢望、非分之想,只想靜靜地多讀幾本書,默默地搞好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出點作品,體現(xiàn)人生的價值。雖然這樣想著,但是,他還是在猶豫之中。
郝占仁猶豫的理由是:三個副主席中,劉光輝已經(jīng)在幾年前當選為市作協(xié)副主席,另外兩個副主席就是自己和袁璞。如果自己放棄,最有可能的就是袁璞。然而,郝占仁對袁璞當主席是不可能贊同的。
事實上,在劉光輝、郝占仁以及眾多文學骨干看來,想當主席的其他人創(chuàng)作價值取向、組織協(xié)調(diào)能力、社會影響力和感召力等都還有些遜色。用劉光輝的眼光看來,他們自己搞點創(chuàng)作還可以,當作協(xié)主席欠妥。作協(xié)主席不僅僅是個人創(chuàng)作的事情,更主要的是政治覺悟、價值取向、引領(lǐng)作用和組織協(xié)調(diào)能力特別是習近平總書記2014年10月15日在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上講話發(fā)表之后,劉光輝、郝占仁都感覺到文藝創(chuàng)作春天的到來文學藝術(shù)界“一切向錢看”的烏七八糟、烏煙瘴氣的東西應(yīng)該得到遏制,垃圾作家和污穢作品也應(yīng)該得到清理了,不可能總是由市場來決定文學藝術(shù)的走向、自由泛濫了……可是,這當,郝占仁怎么去應(yīng)約、去吃飯談事兒呢?
“大哥,真不行,有特殊事,”郝占仁沖著電話說,“你們商量吧,你們的意見我贊成。”郝占仁相信劉光輝和文聯(lián)主席關(guān)英民會掌好舵的,不會把作協(xié)主席這個“名分、職務(wù)”輕易賦予給不合適的人。
“扯蛋!你不來怎么商量!”劉光輝不客氣地說,“你是副主席,需要你擔擔子,搭班子,需要你的意見。”
郝占仁聽得出來,劉光輝這個海島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是誠懇的。
“大哥,真不行,我岳母被汽車撞了,去世了,我沒心思考慮其它……”
“啊!啥時候的事情?”劉光輝驚訝地問。
“昨天早晨五點左右,”郝占仁說,“你們商量吧,我肯定不去了。”
“知道了,有空我去看你!”
“大哥,不用。”郝占仁掛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