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花藥宮。
花藥宮中色彩斑斕的奇珍仙草遍地而生,株株堪為世間鳳毛麟角的存在,爭奇斗艷地惹人注目,即便如此,也沒讓那位來此的稀客,多瞧一眼。
江映雪守了很久,很久,可羽朵依舊不見他。
百草仙君一再勸說,才讓江映雪不得已離開了此地。
待下界土地公報信,言江映雪失魂落魄地獨自返回了虛眀山。藍塵聽后,心情舒暢不少。
百草仙君見羽朵不吃不喝,好幾日了,情緒低落到心灰意冷,又想起藍塵走時留下的話,若是羽朵真在花藥宮有個好歹,他豈不是要飛來橫禍?
醞釀半晌,笑呵呵問道:“小仙靈何事煩擾?若是不便與兩位仙君言明,或可同老夫說說?”
羽朵頹然抬眸,瞧了瞧他后,低低有氣無力地問道:“您通曉百草,想必也該通曉萬物本性,是不是嗜血成性者,皆是魔族中喪失理智的魔頭、魔尊的存在呢?”
百草仙君哈哈一笑,坐下細說道:“非也,嗜血成性,乃是萬物天性,有的比較敏銳,有的比較遲鈍而已。你瞧那凡間的戰場上,殺紅了眼,控制不住自己的將士,還少嗎?難不成那些凡人,也是魔族?入魔了?并非如此!只是一時間亂了心緒而已,待清醒后,有的追悔莫及,有的卻不以為然。六界生靈,皆是如此。”
羽朵想了想,曲折問道:“如果有人逼你喝他的血,你很不愿意的,都說不行,拼命反抗了,他還是強迫你,讓你很惱火,很生氣,都想做出些不可挽回之事,真的不能忍,換做百草仙君,您會怎么做,怎么想呢?”
百草仙君十分納罕,皺眉批道:“確實很過分,老夫都想打他!”
羽朵自慚形穢地瞄著身旁的百草仙君,喃喃反省道:“我打不過他,就想咬他了,后來還想吃了他,想將他活活撕得粉碎,讓他永不超生,好像也不解恨,我是不是更過分?有些喪心病狂?”
百草仙君這下明白了,想必逼羽朵嗜血的就是藍塵仙君,而映雪仙君當時旁觀,且不出手相助。
他和藹笑著道:“雖然方法有些偏激,可全然是為了救你,兩位仙君也是真的關心和在乎你,不希望小仙靈一命嗚呼。若是你見血就性情煩躁,不如日后食素,知道了自己討厭什么?不喜歡什么?往后避開就好,定心凝神,莫忘自己的本心,便不會迷失。”
羽朵噙著淚抿嘴淺淺一笑:“多謝您提點,羽朵記下了。”
百草仙君搖頭一笑道:“那現在能乖乖吃飯了嗎?你若有個好歹?想必不僅藍塵仙君不會放過花藥宮,映雪仙君也不會放過啦!”
羽朵饒是有些聽不明,勉為其難提提嘴角,端起碗來乖乖進食……
修養多時后,她覺得身子舒爽,早已無大礙,知會一聲百草仙君后,就準備離開。
天宮層層疊疊的云霧繚繞,遮掩得若隱若現,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真真是好生艱辛。羽朵觀一觀四周,上次來時,沒見過這里,方才還同百草仙君吹噓,自己來過天宮,認得路!到不知天宮如此之大,全然見得是九牛一毛,此刻又該往哪里去走呢?
羽朵委實落魄地又繞了一圈,濃厚的霧氣之后,有疊續繁復的花粉香氣,撲撲散來,聞著氣味走去。
前方瑰麗云霞,百花齊放的園子內,有座雕梁畫棟的白玉涼亭,亭子內和周邊,圍在一眾仙侍和仙婢在嘻嘻哈哈地閑聊八卦。“那狐媚的靈凌仙子怕是要雞飛蛋打了!哈哈哈哈……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小妖精,來渾水摸魚!”
“對對對,她這廂在藍塵仙君面前,只多算個半老徐娘,即便賣弄風騷也是枉然,那廂見功虧一簣,轉臉就去勾搭映雪仙君,還怕不夠她安分,又將紅杏酥手伸向了七笙殿下!她這水性楊花的本性,想把仙界美男勾搭個遍!”
“還不止呢,聽說靈凌仙子,還和自己看門的英招有一腿!就她這浮花浪蕊的品性,還想嫁入天宮?也不知她那臉皮是什么做的!臭名遠揚,還敢癡心妄想?”
“哈哈哈哈……想必河關關和赫琛,怕是自作聰明來賣女求榮,居然血本無歸!哈哈哈哈……”
待羽朵走近,忽而聽見一個小仙婢嗚咽著道:“嗚嗚嗚,我心愛的藍塵仙君,還有我心愛的映雪仙君,嗚嗚嗚嗚,都被她們給糟蹋了!嗚嗚嗚……”
她聽見這些小仙們,提到了藍塵,故而駐足,想聽聽他們究竟說藍塵什么?
旁邊幾人哄了哄這位嗚咽的小仙婢,轉頭又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一個聲音低脆脆的仙侍道:“當真是千古奇聞,映雪仙君吶!那可是冷若冰霜的映雪仙君,生生在花藥宮外守了三輪日月,那小妖精愣是沒見他!你們說說,這成為仙靈的妖精,她是長得怎樣勾魂攝魄?才能讓映雪仙君如此神魂顛倒?”
一個綿嗔聲音的仙婢哼道:“這小妖當真是不識抬舉!如今昊海天尊不問世事,千載不露面,現今天界四大美男子,一個是七笙殿下,一個是藍塵仙君,一個是映雪仙君,還有一個旭樓仙君,這四位個頂個的英俊瀟灑,傾心迷人,還各有千秋,讓仙子們魂顛夢倒,雖是旭樓仙君有些花心,可怎奈人長得好看,嘴巴還甜。嘻嘻,我倒是喜歡的!”
另一仙婢插進話來:“我聽說這小妖就是藍塵仙君的靈獸,藍塵仙君待她極好,都將她養得化了人形,成了仙靈,怎得還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禍害一個仙君不夠?還要兩個一起占著?我最喜歡映雪仙君了,若是他如此待我,叫我死了,也是愿意的!”
一個細軟聲音的仙婢接道:“別說你了,我可是愛慕藍塵仙君的,日日都想他想得茶飯不思!瞧瞧,我這荷包繡了多時,本想著過幾日悄悄給他送去,昨個聽花藥宮的仙童說,藍塵仙君抱著那小妖,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著急。我本是不信,可說這話的是花藥宮的仙童,他們可是親眼瞧見。哎!我的心都要碎了,也不知藍塵仙君還能不能回心轉意?對我青睞有加?”
另一個柔媚媚的聲音的仙婢趕忙接續道:“定是會如此!都傳那仙靈長得像靈凌仙子,我雖沒見過靈凌仙子,但是卻見過其母玉湖仙子河彎彎,所以,我昨個去偷偷瞧了瞧,還真是長得忒像了。都說藍塵仙君是因為將她變作了靈凌仙子的樣貌,所以才養著她,對她格外上心,若是她沒了那樣貌,藍塵仙君又怎會再稀罕她?想必映雪仙君知道了她的云心水性,再看過她的本相,也會回心轉意,不再對她迷戀。”
聲音低脆脆的仙侍,猜測道:“若不是變化之術,本就長得相像,那她會不會是大澤仙境?早先那位死了三千多年的長女,轉世了呢?不然何故同河彎彎長得像?聽說瞧著一看就是親戚。”
聲音柔媚媚的仙婢,驚訝道:“若真是如此,她豈不是還和藍塵仙君有婚約?若大澤仙境將她認回去,她就是滄州大帝赫琛的長女啊!那藍塵仙君是選和她成親?還是繼續迷戀靈凌仙子呢?”
細軟聲音的仙婢,不樂意道:“藍塵仙君即便心里最愛的還是靈凌仙子,可如今也是淡淡然了,這些年過去了,從未聽旁人說藍塵仙君念叨過靈凌半句,全然是一心大道,想必對那仙靈也是索然無味了,不如何故將她推去塞給映雪仙君,打發呢?”
綿嗔聲音的仙婢,興奮地竊喜道:“看來是真的了,我今日聽說,藍塵仙君去了大澤仙境退婚,本來還當是謠言,此刻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幾人紛紛來了興致,急急催促道:“快說說,快說說,說具體些。”
綿嗔聲音的仙婢,樂道:“當時說,大澤仙境內滄州大帝赫琛,正在和多位仙家敘話,藍塵仙君直直就闖了進去,半分情面不留,說話也很不客氣,怒氣沖沖地堅決道,就是要立時退婚!呵呵呵,赫琛明里暗里的幫過藍塵仙君不少,此刻饒是撕破了臉,從前欠下的恩情沒還,如今還結下了梁子,當著那些仙家的面子,真真是讓赫琛的老臉丟盡了。不過,想必藍塵仙君如此決絕的去退婚,也是聽說了那些傳言,萬一他身邊這個仙靈真的是大澤仙境長女轉世呢?莫不是還要娶了她?想必藍塵仙君一萬個不樂意,所以當然要即刻退婚咯!哪有仙家會娶自己靈獸的?簡直是笑話,哈哈哈……往后藍塵仙君得了逍遙自由之身,豈不是大家都有了機會?我就喜歡風流的仙君……”
幾人樂呵呵一通后,繼續閑聊。
“還有更驚人的消息呢!想不想聽聽?”
待眾人急切地湊近,這名仙侍言之鑿鑿道:“那個藍塵仙君養的小妖精,聽說可能是巫涼羽轉世,不過就算不是,也定是巫奴族的黨羽,都被這樣對待了,還能賴著不走,必是有所圖謀。”
眾人點頭,他便炸出更精準地猜測:“你們想啊,今日妖族一直在弱水作亂,其目的不明,這小妖從前也是妖啊,定是妖王派來的細作,潛入虛眀山一探究竟。還聽說,她之前還擅闖過昊海天尊的寢室,想必也是圖謀不軌。”
有一仙婢恍然明了般頓悟道:“你們說,會不會那蒲英鈴,上次在那小妖擅闖天尊寢室時,就被其偷盜了,不然她怎得能不被天則禁止所限制,還潛入圣都的皇宮,去迷惑七笙殿下?”
“對對!此言有理!”
“那咱們是不是該上報此事呢?”
“唉!你操什么心?想必天君和天后早就知道此事,只等她落網呢!”
……
羽朵聽了半晌,忍無可忍后覺得必須要解釋,省得讓他們越傳越亂,她突然上前忿忿然地插話道:“我沒變化樣子,本來就長這個樣。還有,江映雪喜歡的是夫諸,他并非風流的性子!江映雪來找我,也是為了道歉,并不是你們說的那樣。至于藍塵,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他不是你們說的那樣……若我真的是轉世的大澤仙境長女,也該有我自己的父母,和大澤仙境沒什么關系,藍塵退婚,也不是跟我退婚啊……還有,我沒偷什么鈴鐺,見都沒見過,再說,我何時迷惑旁人了!是那不知死活的七笙,糾纏與我,我已同他言明!”
這七八名小仙愕然地一愣一愣,好半晌后,聲音低脆脆的仙侍才問:“你是哪位呀?”
羽朵斂眉渾身一顫,委屈地淚汪汪道:“我就是你們說的那個仙靈,我都站在你們面前了,還認出我,想必剛才的話也不是真的,都是你們……”
“怎么不是真的?”茹曲拔高了嗓門,朗聲打斷了羽朵的話,幸災樂禍地遠遠站在瞧看。欣怡故意將羽朵來了天宮的消息散進茹曲耳中。茹曲果然按部就班,自己來找死!
茹曲想著之前的過節,今日多帶些幫手,將其在花藥宮扭下,先痛打一通,定要出了那口惡氣。沒曾想?領著身后一眾仙侍、仙婢,才走到半路,還真冤家路窄,妥妥碰上了!
方才說閑話的一眾仙侍和仙婢,打眼瞧這陣仗,咻地一聲,全都腳底抹油,溜得沒了影。
羽朵微微側首,看了眼身后,見來人是茹曲,上次就是她故意找自己麻煩,此刻本就心情不好,也沒想再客氣地同她說話,剜了茹曲一眼,轉身就走。
可茹曲原本就是來找事的,怎可能輕易放羽朵離開?對著身后厲聲喝叱,命令道:“把她給我拿下!壓去斬妖臺,就地正法!”說完,又毒辣地瞇眼瞪向羽朵,森笑道:“本宮主今日要你死,看看誰還能救得了你?藍塵嗎?他可是分身乏術!”言畢,對身旁的一名喚作嫆俏的仙婢示意,上前去給羽朵些顏色瞧瞧。
羽朵左右一掃,男男女女,仙侍仙婢,他們已經將自己團團圍住,看架勢不會輕易放過自己,許是還想要了她的性命。
便在這時,最得到茹曲信任的嫆俏仙婢,率先上前來,毫無征兆便一個耳光甩在了羽朵的面頰上,旋即仗勢欺人地揚聲厲喝:“大膽小妖,還不快快跪下討饒,興許你多說些好話,一路三跪九叩地上前認錯,公主從來都是宅心仁厚,必會饒你不死!只多讓你得到些教訓罷了。”
羽朵閉眸深深吐出一口氣后,旋即錚錚噙了淚水怒瞪向他們,說話間,掃看一圈,轉而將目光落在茹曲身上,話音已然憤懣到怒火燃燃道:“從前都是小妖們讓著我,寵著我,怎得到了這外面?我做什么都讓你們瞧不慣!我如今這般乖順懂事,處處忍讓,磨得自己都沒了棱角,還要受你們欺負?我對你們這些卑賤低略的螻蟻,搖尾乞憐,倒叫你們覺得,我是落塵泥土,任意踩踏!不若痛痛快快,回去做我的大王,將你們欺負我的事,全都告到姥姥那里,讓你也知道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
茹曲狠銳一瞪,大笑道:“告狀?哈哈哈……就這點能耐嗎?哼!今日,你能活著走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