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朵詫異一笑后,問道:“怎么得救的?你剛才真的中了妖術嗎?”
千言萬語堵在江映雪的喉中,卻不知如何展露情愫。錚錚琴音回蕩心間,澄澈的眼眸中目光變得熾熱,徐徐斂起眉心,似被施法定住的目光牢牢鎖在羽朵身上,挪不開半分,斟酌半晌,霍然間地失而復得之感,讓他款款吐露心扉:“你救的我。”
“我?”羽朵指了自己后疑問,懵懵道:“我怎么救的?我什么也沒做?”
古往今來,頭一遭,復深情潺潺再念一遍,“羽兒,救的我……”
“呵呵!”羽朵干干一笑,也是不明白,自己怎么救的他?觀他應該是無事了,于是揣摩了須臾,試探一問,“我今日,能帶著墨麒麟,進虛眀山嗎?”
江映雪凝了凝她發髻間的那支冰晶葉發簪,心頭一暖,柔緩緩道:“這里便是你的家,映雪愿將一切都贈與你,羽兒想要什么,映雪都會應允。”
羽朵笑著望了望江映雪后,轉身領著墨麒麟朝山門走去,香肩頂了下身邊的墨麒麟,傾身來與它悄聲道:“你這是怎得了?以后還想不想在虛眀山混了?居然敢對江映雪發威!他同藍塵為了你吵架,你為何也對他不滿?他可都是為了你的事呀!”見墨麒麟悶頭不語,她又道:“沒想到江映雪這般大方,我還當他會生氣,他怎得不在意呢?江映雪的脾氣,一直這樣溫和嗎?”
墨麒麟余光瞄了一眼身后,漫步跟隨的江映雪,一撇嘴角道:‘他只對你這樣溫和。旁人?皆是萬年冰山。許是比藍塵還小氣!若不如是,他們怎會志同道合?’
羽朵圓了圓眼睛,奇道:“啊?果真如此嗎?江映雪為何只對我大度?他該是對藍塵也是如此吧,看在藍塵的面子上,也不把我當外人了?我聽藍塵說,他們二人,從前也是江映雪凡事讓三分,因此他們才能一直做朋友。或者,他該是也當我是深交好友呢?”
墨麒麟也不知該怎么解答,畢竟江映雪自己對羽朵什么也沒說過,以前對羽朵的態度也是深奧晦澀。輕輕一嘆后,也不多言,只是低頭看路。想必墨麒麟心中,也正在學著揣摩人心,更多的是,想看懂女子的心思。
四周花木葳蕤,翠駢疊偶。江映雪就這樣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們身后,灼灼凝望,遽然一念,想問一問,她是如何想的?可郁結纏繞,對他和藍塵之間的情義,糾葛取舍……
為何天地間,不生出兩個你?
思緒恍惚之間,發現他竟然跟著羽朵來到了絕命苦海邊,心中涼風一習,你原是來看金鯤的嗎?
一句“我想回家了,老金能陪我一起走嗎?”倏爾漏進耳中,不禁大駭,“你說什么?”
聞言,羽朵回眸一瞧,見江映雪面色戚容,也不知他怎得了?
猶帶一絲顫音復慎重確定:“羽兒要回家嗎?”江映雪蹙了蹙眉,眸中漸透黯然。
羽朵點頭道:“嗯,姥姥該是很想我的,怕是擔心壞了。”
“你……那你,那你還會來嗎?或是說,要去何處?才能尋到你?”江映雪不舍在心間,炯炯凝視復而再問:“能不走嗎?”
羽朵笑笑道:“我也有家的。呵呵,與你實言,我當年并不是走丟了,而是被藍塵從家里捉出來的,離開時,也沒和姥姥交代一言半語。哎!我本來是想,找到阿爹和阿娘后,就回家去,可都快十年了,什么消息也沒有……”
“你別走,我幫你去找,我帶你去尋。”江映雪做著最后的挽留。
“嘻嘻!”羽朵勉強一笑,“我都不知道爹娘長什么樣?也不知道他們叫什么?姥姥也什么都不告訴我。從前還騙我說,我是石頭了掉出來的,呵呵,后來遇見藍塵在我家門口打架,我看他快死了,就想著別浪費,帶回去燉湯或是紅燒?怎知就得罪了藍塵,而后他在我家里猖狂地欺負我,我就同姥姥說,要他扒了皮,當毯子蓋!與他當時結下了不小的梁子,他就把我強行捉出來了……”
江映雪聽后竟然揚了揚嘴角,憋忍了半晌,終是“呵……”笑了一聲后,輕聲說道:“你可真夠淘氣!”
“咦?”羽朵驚奇道:“江映雪?你會笑啊?”說罷,就饒有興致地追著江映雪的臉去瞧看。
一抹丹霞淡淡暈染腮頰,江映雪恢復如水容顏,來回躲閃,定了定心神,問道:“羽兒家住何處?”
羽朵為難地鼓鼓香腮嘟起嘴,斟酌片刻,嘆道:“姥姥不讓我說家里的事,所以不能同任何人講。”
江映雪隱隱一嘆,淡聲輕翼道:“若不知羽兒家住何處?又要如何尋你?”
羽朵一樂,甚感意外道:“你想去我家嗎?”
江映雪誠然凝視,一個“嗯”字,逐代千言萬語。
羽朵思量一番,覺得該是讓他知道,想來她家的后果,于是言明道:“我姥姥脾氣不太好,而且,你如果來了我家,就永遠都不能走了,你還來嗎?”
“永遠?永遠……永遠……”江映雪眉尖一翹,唇間品味,眼中萬物靜止,“我愿意。”
“啊?”羽朵不免驚道,干干笑著點頭,“那好吧,想必你來了,我家中該是更熱鬧。”
聽見羽朵應允,江映雪陷入內心的喜悅之中,默默出神。
墨麒麟趕忙上前來,微撞了撞羽朵的后背,氣道:‘你快走吧!’
羽朵“哦”了聲后,正要告辭離開。墨麒麟忽然又攔了她的去路,醞釀少頃,慎重儼然道:‘往后,夫諸無論同你說什么?讓你做什么?你自己多想想。最好,都不要答應!’
“什么~?”羽朵一歪腦袋,疑惑地躡聲問道:“你不是喜歡夫諸嗎?怎么會這樣說?”
墨麒麟沉默,不再回答。
羽朵無奈地攤手一嘆,“那你自己早點回來。”臨走之際,又對金鯤說,“老金可要認真考慮考慮,我過兩天再來,等你答復我……老金,我走了……”
金鯤悲傷地含淚凝望,無法滿足羽朵的愿望,糾結擰曲在心田悲鳴祝福。
“羽兒,我兩日后去接你,可好?”江映雪恍然一問。
羽朵聽后,旋即歡喜道:“好啊!你要來找藍塵和好嗎?羽朵不想看見你們吵架,再這樣別扭下去。你和藍塵心中,該是都不好受的。”說著,般滿臉擔憂起來。
江映雪有些犯難,即便他想同藍塵和好如初,可藍塵絕不會原諒他。少頃沉默后,抿了抿唇,開口道:“映雪會竭力彌補,試著讓一切都好起來……”
“我帶墨麒麟出來時,沒有同藍塵講,因此不便久留。”羽朵一笑,做禮同他們暫別。
江映雪依依不舍,一路相送,目眺她遠遠離去,半晌后才返回。
時間好似日月如梭,頃刻之間極速飛馳。
……
弱水之畔,左路將軍帳。
土地公告密報信,藍塵展信一觀,沉了面色,拿捏信箋,心中揣摩了良久,終是只能靜靜等待。
時間好像惡意拖延,顛來倒去停滯不前。
待那日日變心的“小妖精”方一現身時,鉛云面色的藍塵,哐的拍桌一喝:“去哪了?”
震得羽朵一哆嗦,好在藍塵的喜怒無常適應快十載,饒是知道他生氣了,可卻總是雷聲大雨點小。于是乖順上前來,想著哄哄他,應該就沒事了,嘻嘻一笑道:“我送墨麒麟去虛眀山幽會。”
沒想到今個一反常態!藍塵聽后,雖淡然起身走上前來,可他的目光,卻獵獵將羽朵刺得生疼,跌跌兩步,就朝后退去。
藍塵忽而擒了羽朵的腕,一把將她拉近自己面前,便傾身而來,唇瓣輕輕開闔刷過她耳廓,停于她肩頭上方,咆哮般地怒吸縈繞在她耳畔,“你答應過我什么?”冷寒震懾之語,就輕幽幽鉆進羽朵耳中,讓人戰戰兢兢。
羽朵眉心微微起瀾,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怯怯地低聲討饒:“以后不敢了……我知道錯了,原諒我這一次吧,我……我是去找老金說事情,我想問‘它’,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
藍塵心頭一緊,倏地起身凝視,咄咄地盯著羽朵的眼眸,逐而呼吸間隙頻頻,思緒郁結,良久開口,“你要回家?彩云谷,還是花溪澗?”他像是怕自己聽錯了,驚惑地要再確定一遍。
羽朵輕咬了咬下唇,抬眸一望,喃喃吐字:“花溪澗。”
這三個字方一出口,猶如烏云壓頂,藍塵瞬間便定住了。
羽朵趕忙補救:“我也想帶著你一起回家,就是,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這番補救有如云開見天,藍塵粲然一笑:“朵朵是想姥姥了嗎?”
此地乃是虞州,離花溪澗甚近,也難怪羽朵會想家。
羽朵微微仰視,坦然承認:“嗯,想的,很想姥姥和家中小妖們,之前就想了,畢竟我同他們朝夕相伴了三百年,他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如今羽朵心中雖然有了別的牽掛,可也不該就這樣將他們拋下,不聞不問。但是,我不認識回家的路,又不能同旁人講。所以,你能不能送我……”
“不能!”藍塵攔腰將她一把抱起,四目其視中鼻端咫尺,滿是醋意地專橫道:“朵朵還沒打贏我,如何放你歸家?別的牽掛?哼,那本君就幫你現在將這牽掛扼殺掉!”
羽朵雙臂被困,旋即扭擰著想要掙脫,卻是海底撈月,絕無可能,憤恨地嚷嚷道:“你怎么這樣霸道!那我豈不是永遠不能回家?人家與你好好商量,你卻這樣霸道!從前誆我騙我,現今……哼!放手放手,你不許碰我!還想掌控我的所思所想,你也太專斷了!我若不依,你能奈何?”
藍塵嘴角笑意嫣然一揚后,對她的要求置若罔聞,逐而泰然自若地盯著羽朵看,一番你能奈何的意思?見她賭氣嘟起嘴后,倏而貼覆一吻,便提著一側嘴角壞笑不語。
羽朵瞪圓眼睛,霎時呆住一定!
聽著她躁動的心聲,瞧著她桃氳的腮頰,感受著她滾燙的體溫,藍塵心里鳥語花香,“小妖精,本君就是要如此,你能奈何?”言畢,卻凝了清清冷冷的目光,鉗住她戰戰兢兢的目光,靜靜望著她須臾,見她仍愣住不語,旋即滋事般的神情,和煦道:“不依?好像你說的不算!小妖精,如今還有何能耐本事?遁逃出本君的手心呢?都亮出來,讓本君瞧瞧!你怕是忘了!自己根本不知家在何處!哈哈哈哈……”
羽朵心中再清楚不過,她那些本事都是藍塵教授,如何與他相斗?要是藍塵不答應,她也卻是找不見回家的路,花溪澗這三個字,又不能同旁人說,否則定會為姥姥招惹麻煩。隨即悶悶生著氣來想對策,總會有制伏這魔頭的辦法!
藍塵的目光似是看穿一切,款款一笑,冷眼靜觀,看她還能如何?
不祥之兆的風云變天,上一刻電閃雷鳴,瞬息雨過天晴,怎得下一秒又波譎云詭?羽朵被藍塵鬧得一波三折地心慌,抖了抖后,自覺有姥姥撐腰,家底殷厚就該財大氣粗些,才能鎮壓住他的魔性。
將將刻意清了清嗓子,仗勢欺人道:“我還有…告狀的本事!你這個小小的仙君,當本大王是好欺負的嗎?我姥姥可比天界神君都厲害,你再敢…咬我,我就…找姥姥告狀,哼!讓姥姥把你抓回花溪澗去,給你下鎖魂咒,永遠鎮壓!”
藍塵旋即哈哈大笑不止,笑聲似花海漣漪相撞。
這笑聲讓羽朵聽了,覺得嘲諷意味十足!在他懷中扭了扭,依舊掙不脫,氣得蹙起眉頭,似有百般冤屈地嗚嗚亂哼了一通后,總結心得,本不該與他錙銖必較,可想必自己總是嘴上說說,并未實際行動過,如今他是愈發猖狂,看來今日必須殺殺這魔頭的囂張氣焰,以免他稍后還要得寸進尺。
她喘了喘便倏爾傾首上前,啊嗚地咬了藍塵的脖頸一口后,復氣勢十足地揚首怒瞪,好似自己是一只月黑風高夜下出沒的嗜血妖魔。
豈料?藍塵半斂著眉眼怔怔后,勾了勾一側的嘴角,便盯著羽朵的櫻唇瞅了又瞅,磨磨牙便一舔嘴皮,輕幽幽道:“嘶~!你說?先從哪里下嘴好呢?”
“啊~!”羽朵大叫一聲后,眼眶噙了淚花,抿了小嘴抗議道:“哪里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