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朵不解,反問道:“你為何不去?”
墨麒麟道:‘我雖然也懂得不多,可也知道行不通!全是你一廂情愿,活物和死物能一樣嗎?你喜歡的都托去你家里住?你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他們跟著你走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怎么辦?再說了,大家愿意嗎?’
羽朵想想道:“那我不是要去問老金嘛!看‘它’同不同意?還有藍塵的親人、師長、朋友,把江映雪和夫諸也帶上,這樣大家都不會有牽掛和不舍。讓大家一起陪著我,從今往后都住到我家去。”
墨麒麟譏笑道:“你家有多大?全裝的下嗎?你可真貪心,還有藍塵,你問過他的意見嗎?”
這話說得,讓羽朵蔫的沒了精神,也不說話了。
從前藍塵就不想待在花溪澗,現在怕是依舊如此,若是我想待在藍塵身邊,就不能回家,可姥姥怎么辦?我也想她的……姥姥說不定,找我都找瘋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難為劉喵喵他們?可我若是直接回去,姥姥定會永遠關著我,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藍塵了?
我還不知道,家在何處?就算想回家,也不認識路……
她眼底一酸,有思念和糾結要奪眶而出,紅了眼眶,抬眸忍了又忍。
墨麒麟見她半天不說話了,想必是不開心了?于是逗她樂,‘唉唉唉,小呆瓜,你別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女子都是要出嫁的,成了婚后,自然是住在男方的家里。你把藍塵帶去你家算什么事?’
羽朵愁著小臉,輕輕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氣蠻橫道:“藍塵有婚約,未來彩云谷還要他來接管,我本想著,他總是記掛著凡間的父母和朋友,還生出了情念,想必也是無法心靜如水,與其日后辜負今泓上仙的期望不說,還要自己也跟著受罪,不如我就想將他娶回我家去,此后外界紛紛擾擾,便可全都割舍掉,可是藍塵……他?好像不能一個人同我走,也不想同我走。想必這些紛擾的羈絆,是他無法割舍的……”
墨麒麟氣道:‘說你呆,你還來勁了!男子帶你過門,那叫娶你為妻。你出閣,叫嫁他為妻。你領男人回家,不算嫁,也不算娶,那叫入贅!對男子來說,很是羞辱。一般沒本事的男人,吃軟飯的男人,才會去入贅。入贅后,還多會被旁人瞧不起,在背后指指點點說閑話嘲笑。你覺得藍塵能忍受這些?還帶著大家一起去你家入贅?’
羽朵若有所思道:“也是啊,他定受不了,也不會同意。成婚好復雜,嫁嫁娶娶的不說,怎么又多出了個入贅?”忽得話鋒一轉,驚奇問道:“咦?你不是也要去虛眀山成婚嗎?夫諸來給你提親,那你豈不是,也算是入贅嗎?”
墨麒麟身子一歪,險些跌下云頭,黝黑锃亮的麟甲包裹,瞧不出面色,只有無言以對。
羽朵忙扶穩坐好,又問:“嗷!你不嫌丟人?你能忍受?你也是沒本事,吃軟飯的?”
墨麒麟厚著臉皮,不疾不徐道:‘我又不是人,我是禽獸!待我三年后,噯~!許是更快便可,現今伙食好,待我化了人形再說要臉的事。到那時,便可口吐人言,我也算神獸了,自是可以帶著夫諸搬出去住,那不就沒事了?想必江映雪也會應允,說不定,到時,我和夫諸就住彩云谷了。我給藍塵拐帶回來一個靈獸,你說劃算不劃算?’
羽朵樂了起來,咯咯的笑著,贊許道:“真乖,真乖!嘻嘻,到時你讓夫諸也對藍塵好,你們一起保護他。不過,江映雪?是不是有些可憐呢?不若也讓他搬來和藍塵同住吧,這樣大家在一起熱鬧,他也不會一個人孤單,誰讓他送了夫諸給藍塵呢!”
可沒高興一會,又噘起嘴來,凝重地思考一番,愁道:“若我一直賴在彩云谷,姥姥想必不會答應,會把我捉回去,看牢關好,再也不放我出來,還會發難藍塵……我姥姥可是個本事了得的妖魔,藍塵和江映雪加起來,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我以前聽吳貴偷偷跟我講過,說姥姥從前是天上的神君,被稱作英公子。
世間能戰勝姥姥的神仙,屈指可數,但多數都仙逝了。現今,怕只有昊海天尊能打敗姥姥,還有姥姥曾經的小師弟,該是能和她戰成平手。后面吳貴還想給我講的,結果,被姥姥發現了,差點扒了他的龜殼,我哭著求了一個時辰,姥姥才饒了他。從那以后,小妖們,都不敢同我說外界的事。
還有呢……嘿嘿,若沒有藍塵帶我出來,我還不知道,世間什么樣?不知道,竟然還有天黑;不知道,還有日月星辰;不知道,還有刮風下雨;不知道,酸甜苦辣咸……”言畢,心中苦笑:思念煎熬,情愛苦澀。然旁人口中的愛慕之感,怎得在我身上卻是不同呢?我心中的情愫,究竟是何呢?
羽朵望了望遠方,繼續出神:我雖嘗不出,除了酸澀以外的任何味道,可好像現在心里,世間百味,都能慢慢品到了,呵……想著想著輕聲說道:“外面的世界好復雜,我永遠不懂你們怎么想的?就如同,你們永遠也不明白?我為何這般沒心沒肺。或許,我生來便是個缺心少肝的,因此有些像冷血冷心。”說著用力眨了回去淚水,沉浸往昔之中,暖笑著啞聲訴心。
同紅鸞姐姐這次在凡間走一遭,聽人說了“吃醋”這個詞,我本覺得這酸酸的味道,是我能嘗到的唯一滋味,因此只覺得酸澀很好吃,可不曾想,這味道溜進心中后,這般難以下咽,并不美味。
是從哪一天開始?我朝思暮想的不再是姥姥和家中的小妖們,我好像也記不清了。一雙清淚,模糊了視線,抬手將它們拭去,輕淺苦笑。又是從哪一天開始,這些淚水有了滋味?我亦記不清了。
姥姥,您能告訴我,這些都是為什么嗎?我的喜怒哀樂,皆系于一人之身。我的心為何會哭了?它的淚有顏色,滴落后,化出一地哀傷的繁花。我心中生出了個不該存在的感覺,它愈發強大,令我居然肯為此不顧一切,哪怕自私卑鄙,我不該這樣丑惡……我見旁人的愛,都是無私的,甘愿為其所愛奉獻一切,那我這種算什么呢?
墨麒麟嚼著羽朵的話,不用抬頭瞅看,就知道羽朵又紅了眼眶,淚花沁在眸中,隱憂淡含。聽她半晌沉默不語,本想責備與她,卻急忙玩笑逗弄,潑皮刁頑道:‘喂喂喂,投懷送抱的死妖精!想必你是慢慢生出了心肝,可你要是敢把鼻涕抹在我的鱗甲上,我就去今泓上仙的床上尿尿,讓他將你和藍塵都好好教訓一番。’
羽朵立即不樂意,吸吸鼻子道:“你怎么這樣?沒良心的家伙,好的不學,竟學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就你們會淘氣嗎?我也會,哼!我不去虛眀山了,你自己去吧!”
墨麒麟即刻討饒道:“錯了錯了,大王開恩,小的錯了。”言畢齊齊大笑了一會后,墨麒麟心中斟酌須臾,又試探著問道:‘問你個事,你可要同我說實話。’
羽朵干脆道:“今日賜恩,應你來問。”
墨麒麟清清嗓子,裝得嚴肅些問道:‘小羽朵可是愛上我的主子?藍塵仙君?’
羽朵垂眸睨了眼墨麒麟,轉而望向遠方的天邊,半晌后輕淺淡說了聲:“不愛……”
‘那你還說自己想娶藍塵,只是想自私占有嗎?藍塵又不是個物件!你怎得能這般,多年同他朝夕相伴,難道還生不出些感情?’墨麒麟無奈地干干眨眼,氣得凝吸一憋氣后,極其有情緒地陰陽怪氣問道:‘還是說,你同江映雪朝夕相處久了后,對他動心了?’
“動心是個什么?”羽朵不禁失笑,“其實,我覺得自己好像還不明白,什么是情愛?但,江映雪是真心待我很好,以前是對他虛情敷衍,如今,算是對他真心喜歡呢。”
‘你!’墨麒麟被羽朵這無情無義的回答徹底震服了,不禁嚷道:‘你怕是跟著紅鸞徹底學歪了!’言畢喘著粗氣,磨了磨牙后,忍怒又問:‘你究竟懂不懂什么是用情專一?誰對你好?你就愛慕誰嗎?’
“是這樣,也不是這樣……以前我只將你當做個玩物,如今不也對你有了真心。難道你希望我討厭你嗎?”羽朵見說得墨麒麟噎語,隨即平淡無瀾展露出內心的想法,“若是待我好的,我都要還報,真心去愛慕?豈不是要活的艱辛?羽朵會記得對我的好人,但不一定都會去做還報之事。許是這樣說,你們又會覺得我腦子差根筋,冷酷無情。可我有自己的準則,有些還報,并不是我欠了旁人什么,只是我想這樣做。比如你,我可是不會報恩的!”
‘你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墨麒麟嘲笑不已,‘哈哈哈哈……我瞧著你這種性情才適合做魔頭,你還說藍塵是魔頭?’
“魔頭?我是妖,不是魔……哼~!吾乃世間主宰,蒲英亭大王……”羽朵伸手撩過身旁輕滑的云彩,雖是平和一笑,卻開天辟地頭一遭,想出了個“陰謀詭計”。隨即變出一支毛筆來,從乾坤袋內拿出《萬法寶典》,趴在墨麒麟背上,就開始筆走龍蛇,邊寫著邊命令道:“你飛慢些,飛得穩些。”
墨麒麟奇道:‘你趴在我背上作甚呢?’
羽朵嘿嘿一奸笑,壞壞道:“我把在姥姥那本空流盞的修煉內容,全部再寫一遍給藍塵。”
墨麒麟傻眼道:‘你瘋了吧?你不是說藍塵看了后就發了魔性?整日想著吃你,吸你的靈氣,你還去寫?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羽朵哼著小曲,樂悠悠道:“我看他現在這樣子,反正如何?都是魔性難除了!索性我就成全他,也別光逮著我一個吃!他身邊不是整日美人如云嗎?讓他多喜歡幾個吧,我和大家有福同享唄,讓藍塵以后先緊著她們吃,多來幾個也無妨,吃飽了后,他就不惦記我啦,如此?我豈不是能活到最后?”
墨麒麟哈哈大笑:‘藍塵把你也教壞了,哈哈哈,還有紅鸞和我的功勞。你越來越有魔頭的潛質了,哈哈哈哈……’
羽朵拍了墨麒麟的腦袋后,訓斥道:“飛穩當些,我不是魔頭,我是妖王!”
虛眀山方向。
相思漫山焚皓雪,彩虹浮云寄喧寒。其海之寬,容不下思念。其天之廣,填不滿摯愛。
“江映雪!”那個每日夢中回蕩了千遍的聲音,好似千年沒有再聽到了一般,逐而一聲及時續命的呼喚,讓就要窒息的心,起死回生。
半個時辰前,虛眀山的弟子急速回來誠稟:方才在彩云谷和虛眀山百里境內,巡視的弟子中,有人瞧見了墨麒麟帶著羽朵,朝這邊而來,不知是回彩云谷還是前往虛眀山。
江映雪速極飛奔而出,一路順著前方迎去。遙遙眺望卷云深處,待那紫衣身影映入眼簾,方才相信,她真的回來了。
緊張?激動?不知所措?該如何開口?我想你,很想……很想……想攬你入懷,想觸碰你的溫度,來確定,這不是黃粱一夢。
卻終究是一張靜若水面的容顏,唯有藏在衣袖下的指尖緊叩嵌在拳心之內,表述著繁花怒放的心境。可他定定地擋著前路,不言不語,眸中斑斕明媚,夙愿逆流淌過干涸的經脈,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江映雪?”羽朵一歪腦袋,看江映雪冷著臉擋了她和墨麒麟的去路,方才在天上同他打招呼也沒反應,莫不是又沖撞了什么?只得和和氣氣,笑顏問候:“江映雪,好久不見,你去往何處?”
喜難自抑的江映雪,眷戀地呢喃輕語,復重念一遍:“江映雪,好久不見,你去往何處?”
羽朵一愣?江映雪被人施了法術嗎?再確定一遍,“江映雪,你還好嗎?為何學我說話?”
少頃沉默后,“江映雪,你還好嗎?”他又含著字字思念,復品味一遍。
羽朵觀了觀,有些擔憂,莫不是江映雪一時不察?中了妖術?想想后,覺得不能這樣不管他,雖然此處是虛眀山附近,若真有事?便幫他去山中報信吧!
她輕嘆一聲后,從墨麒麟背上跳下來,走來江映雪面前,見他目光鎖在自己身上轉移,為了確定是不是?還在他身側來回走了幾遍。此刻更是疑惑了?心中一慌,就朝虛眀山跑去,邊跑邊對身后喊道:“大狗,你照看江映雪,我去幫他叫人來救他!”
江映雪見羽朵跑開了,忽得回過神來,邊追邊喚:“羽兒……”
墨麒麟一瞅,立馬明白了,見羽朵聽見呼喊后,停了腳步,回身瞧看。它三步并作兩步,噌的一躍,飛身跳過去,隨即擋在羽朵身前,回頭沖著江映雪發出低吼警告。
江映雪追上前來,緩緩抬手,癡癡地凝望,卻終究不知該如何開口?
羽朵拍撫著自己身前的墨麒麟,安撫著它,還以為它也發覺江映雪中了妖術,怕江映雪來傷害自己。旋即又問江映雪,“我可進虛眀山嗎?我去叫人來救你。”
一抹極其淺淡的笑意,稍縱即逝地劃過江映雪的唇邊,輕輕柔柔道:“我已經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