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破敗的建筑上,將古村的斷壁殘垣染成蒼白色。我與大余、小朱踩著碎石遍布的土路,穿過半塌的牌坊。牌坊上“鎮山”二字已斑駁難辨,幾只烏鴉撲棱棱飛起,爪下帶落一片青石板瓦,砸在雜草叢生的石碾旁,驚得野貓炸毛躥入陰影。
“這鬼地方真像被時間吃了。”小朱踢開一扇歪斜的木門,門軸“吱呀”聲刺得人牙酸。大余舉著手電筒掃過院落——碎石墻縫里鉆出枯藤,正房梁柱斜插進土里,窗欞上糊著泛黃的舊報紙,隱約可見“1983年”的字樣。
“就這兒吧,四進大院,夠寬敞。”大余指了指天井。我抬頭瞥見房檐下一口褪色的棺材,半掩在蛛網中,冷風卷著腐葉擦過腳邊,仿佛有誰在耳邊輕笑。
入夜后,寒氣滲骨。我們蜷在廂房的火堆旁,柴火噼啪聲壓不住屋外的異動。
“汪!汪汪!”遠處傳來犬吠,一聲比一聲凄厲,卻戛然而止。小朱猛地坐直:“村里不是早沒人了嗎?”話音未落,窗紙“嘩啦”破開,一只黑貓躍上供桌,綠瞳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它喉間發出咕嚕聲,突然弓背炸毛,死死盯著院門。
大余抄起登山杖:“我去看看。”
“別!”我拽住他袖子,卻觸到一手冰涼——他的手臂竟像凍僵的石頭。
院門外,風卷成旋渦,枯葉在空中凝成一個人形輪廓。那影子沒有五官,卻分明在“注視”我們。黑貓凄厲尖叫,縱身撲向影子,卻在接觸瞬間化作一團黑霧消散。
凌晨兩點,我被凍醒。火堆余燼泛著暗紅,像某種獸類的瞳孔。房門“吱呀”晃動,門外月光如霜,照得院中一口古井泛著青白。井沿上蹲著一只白狐,皮毛勝雪,后腿卻血肉模糊。它轉頭望來,眼中竟含著淚光。
“救…我…”女聲在腦中炸響。我踉蹌后退,撞翻供桌上的銅香爐。爐灰傾瀉,露出半截焦黑的族譜。“光緒三年,陳氏獻狐皮百張求雨……”殘頁上的字跡扭曲如蟲爬。白狐忽然人立而起,化作白衣女子,裙擺滴著血:“他們剝我族類,填井鎮魂!”
井底傳來指甲抓撓聲,混著嬰兒啼哭。女子指向西廂:“真相在……”話音未落,一陣陰風卷著冰碴襲來,將她撕成碎片。
小朱的尖叫劃破死寂。我們沖進正房,只見那口舊棺材蓋板錯開三寸,縫隙中滲出黑水。大余鬼使神差般伸手推棺——
“砰!”
棺內赫然是具白骨,肋骨插著把生銹的獵刀。白骨懷中蜷著具小骨架,頭骨嵌著枚銅錢。棺底刻滿符咒,中央畫著狐首人身的怪物。
屋頂突然傳來重物滾動聲。我們抬頭,見房梁上倒吊著十幾具干尸,裹著民國樣式的綢衫。最外側那具猛地睜眼,眼眶里鉆出白蛆:“擅闖者…祭井……”
狂奔至村口時,老槐樹下站著個拄拐老人。月光照亮他胸口的血洞——正是族譜照片里的老族長。他身后跟著條腐爛的狼狗,眼珠掛在顴骨上晃蕩。
“陳家孽種回來了?”族長咧開只剩牙齦的嘴,拐杖敲地。地面瞬間塌陷,露出井口般的黑洞。無數蒼白手臂攀上我們腳踝,井下傳來狐嘯與人聲交雜的哀嚎。
血月當空,村舍開始扭曲重組。殘墻滲出黃泥,瓦片翻飛成利刃。我們掙扎著爬向牌坊,卻見那黑貓蹲在坊頂,綠瞳變成血紅:“時辰到了……”,隨后似用女聲哼著民謠:“七月半,狐嫁女,借人皮,索舊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