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兩下功夫！是我小看了，什么時候，梨園的樂師這么厲害了。”就算是狼狽，也狼狽的氣度不凡，女子腳步急速地后退了數(shù)步，隨即便穩(wěn)穩(wěn)地定住了身子，老辣的眼一遍遍地打量著站在遠處的林南缺，唇邊卻是與容貌不符的嗜血。

清茶一盞，穿心毒藥。既然她有意試探，南缺就順她這個情，是當她不知道最基本的香氣詭異的茶水喝不得的道理嗎。

林南缺眉心微冷，“承讓。”

“哈哈，”女子無常的笑，笑意冰冷，緩步走近林南缺，“樂師嘛……是不會不知道我的……”空氣里仿佛凝結(jié)了女子膩人的胭脂香，卻又像那一盞清白的茶水，分明是升騰而上的甜蜜，繞指便成毀人性命的毒物，讓人碰觸不得。

紅袍偏轉(zhuǎn)，女子眼角妖冶，變化多端。

“年輕人，妾名樓十月啊——”

樓十月。

三個字，像攬住了滿天的月光。

女子笑容艷情，又含著老道，曼妙的身姿貼身而上，迤邐的綢緞曖昧地纏結(jié)在南缺雪白的脖頸上，樓十月丹唇輕啟，柔軟的氣息便順著衣領而下，林南缺蹙起了眉，卻是聞絲未動。

哪里還有方才險些刀戎相見的濃重殺氣。

“你的名字？”

“林，南缺。”女子側(cè)過了頭，厭惡地避開了樓十月愈加放浪形骸的動作。

“…南缺…好名字。”樓十月眼色波瀾，纖指撫上林的領邊，正欲扳正她側(cè)向一邊的面龐，卻忽而驚訝地叫出聲，“——你是——女子！”樓十月一個訝異，快速收手，芊芊長指尖銳地劃過林南缺凝雪的面龐。

一道不長不短的血痕。

其下，是白皙光潔毫無喉結(jié)的脖頸。

林南缺一臉的寒意，琉璃色的眸里泛著微冷的慍色，飛快抓住樓十月鮮紅的衣袂，側(cè)身就欲控制女子的手腕，不料那樓十月卻像是更愉悅了些，身形更迅速的拂袖閃出，分明不給林南缺半點機會快步跳開，笑語嫣嫣，“別生氣別生氣，十月姐姐不是故意的！！”

像是情緒難以猜測變化多端，這個女子，又不復初見時易怒狂盛，交手時嗜血冷漠，貼身時妖冶放蕩，如今卻是意料不到的言笑晏晏的模樣，一口一個“十月姐姐”好不親熱。林南缺瞇起眼，臉頰上的血痕更加觸目驚心了。

讓她心沉的是，她方才，一招沒能制住樓十月。

“真沒想到——居然是個姑娘……”樓十月斜靠著桌子，抱臂看著，細長的眼中滿是詭譎的興味，倒是比方前所有的情緒表情都更生動了些，“喂，林南缺，你是彈琴的？”

果真是換了性別身份語氣詫異就這么大么，林南缺抽了抽嘴角，傷口嘶嘶的疼痛起來。

“不見。”

她對這種女人沒什么話好說，南缺恍若未聞，迅速轉(zhuǎn)身離開。也沒什么好糾纏的，若是因了一道口子就起怒交手倒不是她林南缺會做的蠢事了。

“好性子，夠狂妄，我喜歡。哈哈。”身后傳來樓十月的笑聲，是她的笑聲，漾在風中，像節(jié)奏分明的鼓鐘，敲在人心上，激蕩起陣陣的回響。仿佛只聞其聲，便見其人，紅衣翻飛間染著血的鳳眼。

林南缺沒有停留，邁步走出了庭院。

屋外，陽光像水一樣勻稱地鋪陳在樓閣間，一下子從陰暗處走出，女子有些不適應地微瞇了雙眼。

忽而有些冷。

起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