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天,陳之影都在晚飯前準時趕到。
算準了她不加班似的,江南甚至懷疑,陳之影收買了自己身邊人。
有時是拎著熟菜上門,有時是拎了半成品上門,總之,沒有一頓讓她一人吃過飯。
第三天江南準備叫外賣,突然想起陳之影,放棄點外賣的心,只是今日傍晚突然落了雨,雨水滴滴答答,不知他帶傘了沒,上次……
上次不提也罷,明顯是他故意為之,惹她同情,真是心機深沉,這種招數都能用上,可見以后得提防著他。
江南剛才回家也略微淋了雨,好在停車位離得不遠,她拿毛巾擦了擦頭發,換了暖和睡衣。
還未換好睡衣,敲門聲就響起,江南躲在屋中,沖著屋外喊:“等一下?!彼查g敲門聲消失。
待她開門,果真見陳之影拎了包站在門口,衣衫還濕了小半,“你的傘呢?”
“被……同事搶走了?!标愔翱嘈σ幌隆?
江南拿了自己毛巾套在他頭上,“你先擦下,我來做飯。”順手拉了陳之影進門,拎了他手上袋子,才發現是她愛吃的涼菜。
“你不是說腌漬菜不好嗎?”
“偶爾吃一下是無所謂的,何況,你吃了這么多年地溝油,還在乎這點‘攻擊’?”依舊欠揍的語氣。
江南不服氣“哼”了一聲,“某人以前天天給我買雞蛋灌餅,那時怎么愿意投喂我‘地溝油’?莫非是要害‘朕’?”
陳之影看了眼江南,顛倒黑白功力,也就她爐火純青。
“難道不是你嚷著讓我買,甚至不惜要幫我完成美術作業?”
“我不記得?!?
她怎么會不記得?
初中畢業后,高中和初中隔了墻,校門在不同方向,她離的更遠了,都是靠陳之影買好早飯,她每天路過他教室門口,從窗口拿了早飯就往自己教室跑,三年,幾乎從不缺席。
有時還會要求“點餐”,比如,她明天想吃雞蛋灌餅,后天想喝粥,大后天想吃包子。
陳之影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終于有一天,她拿了吃的就走,剛走兩步又折返回來,對陳之影說:陳之影,明天能買雞蛋灌餅嗎?要加生菜和火腿腸!微辣!
剛準備走回自己位置的陳之影轉身,周圍的同學跟著起哄,“陳之影,明天我要小籠包,”“陳之影,明天幫我買油條,”……
陳之影氣沖沖走過來,一把拎了她到教室外,“你還學會點菜了是吧?”
江南一手拿著早飯吃,一手舉起投降,“sorry,下次我發短信和你說。”
陳之影:……
他沒有他自己想的冷漠,也沒有他自己想的不近人情。
如此難忘的過往,她怎么會不記得?
她歷歷在目。
轉身一笑,江南往廚房走,因為習慣他的存在,所以她并不覺哪里不對,好像她和他原本就應當這般相處。
“煮了粥,還要半小時,你要不要……”想起上次他淋浴的事,江南話卡在喉間,頓了下,又說:“要不要……拿吹風機,幫頭發吹干?”
“也好。”
陳之影放下被他揉了半天的貝塔,往浴室走去,不一會就響起吹風機聲音。
隨手拿了橘子剝著吃,江南探頭,只看到陳之影衣角,往前走了走,見他對著鏡子吹發,略微低著頭。
“怎么?”他拿吹風機對著她吹了一下,熱風吹的江南轉頭瞇眼,突然感覺手上一空,轉回頭一看,手上的橘瓣已進了陳之影口中。
“還挺甜,不知道誰這么會挑橘子?!碧貏e有“君子”風度的陳之影吃著橘子。
真是好氣又好笑,江南:“陳之影,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會變著法子夸自己,是不是直白了?”
陳之影:“直白點挺好,我怕某人聽不懂我的暗語?!?
江南掰了一瓣橘子塞進口中,不大服氣,“陳之影,你反省下,好歹我也是東申大學畢業的,鄙視我,約等于鄙視整個東大學子,你現在可在東申的地盤上,小伙子,做人要低調點?!?
覺得不過癮,又補了句:“你好好反省下?!?
又剝了橘子剛要送進口中,陳之影猛然靠近,一口吞了她手中橘子,干凈利索,慣犯!
“又偷我橘子!”
“嗯,偷了?!?
直接放棄抵抗?江南話又被陳之影截斷,她傲嬌一扭頭,往客廳走,“我看看粥好了沒。”
“喂,江南,”陳之影叫住她,江南扭頭,仍舊一臉不悅看向他,卻見他一臉嚴肅,“這周末有空嗎?”
“有事?”似乎是要說正事,江南又恢復平日模樣,等著陳之影開口。
“嗯,正事?!?
“應該有空。”如果是大事,她盡量不安排加班就好。
“陪我去看房?!?
陳之影話音剛落,粥煮好了,電飯鍋提示著,房間中一時極靜,只有“滴滴滴”聲。
江南略微一愣,反應過來時走向廚房,按了電飯煲,回頭時陳之影已吹好頭發,站在客廳中等她答復。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
“一起挑選房子?!?
“按你喜歡的選。”
以后——你選的這所房子,會成為我們的“小家”,所以,我希望你選你喜歡的。
你喜歡的,我都會給你。
“江南——”陳之影喚她,聲音柔軟,化了江南心。
江南端了粥出來,手略微有些抖,“吃飯吧?!?
見她沒直接回他,他倔強站在原地,江南無奈笑了,“知道了,你不是還在我這里存了汽油費嗎?”
“嗯,起碼4箱油?!标愔罢J真算計著。
江南將碗筷一擱,瞥了他一眼,“早知你另有所圖,我真以為你良心發現,補償我這么多年對我的‘壓榨’?!?
“到底誰‘壓榨’誰……”陳之影深感自己冤枉。
兩人吃過飯,陳之影刷碗,江南喂貓,分工合作,相得益彰。
擦藥時間到了。
等江南自己提了睡裙,他就準備擦藥膏,正半蹲在地板上擠藥膏,陳之影電話響了,他不大在意掏出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繼續擦藥。
江南吃著橘子,看了眼地上手機,“騷擾電話?”
“不是,我媽電話?!?
“那你干嘛不接?”江南險些嗆了自己,暗暗咒罵陳之影這個“不孝子”。
“我怕你不方便。”
江南一頭霧水,“我有什么不方便,你接就是了。”
下一秒,陳之影毫不猶豫就按了通話鍵,順手點開揚聲按鈕。
電話里傳來陳之影媽媽聲音。
“阿影啊,這么久才接電話?忙什么呢?”
陳之影媽媽聲音很柔軟,聽起來如棉團細軟,江南心想,陳之影媽媽一定是很溫柔的人。
“忙著……在觀察沉淀色素后期修復程度研究。”簡稱:除疤。
“工作這么忙,要照顧好身體啊,對了,上次和你說相親的事,你到底有沒有空?。俊?
陳之影不慌不忙繼續給江南涂藥膏,倒是江南第一次聽說,這么私密事,她一個外人堂而皇之聽了,多少有點不合適,她噎了下,努力順了順自己胸口。
細小的舉動落在陳之影眼中,都愈發有趣起來。
“哦?什么樣的?”陳之影順口問。
江南不可置信看了眼低頭垂眸的陳之影,他注意力都在她腿上,一圈一圈涂抹均勻藥膏,似乎沒有更多心思放在回答上。
“小姑娘比你小3歲,東申大學畢業的,現在工作也在東申,就是陸阿姨家女兒,叫陸星晚,你小時候應該見過幾回,小姑娘長得漂亮,人也溫溫柔柔,待人和善。這次國慶節沒遇上,蠻可惜的,要不,你們在東申見見面?”
江南原本聽著還有一絲愧疚,越聽臉越僵,最后看好戲的笑臉已完全成了“假面”,但面前的陳之影并不為所動。
“不見。”干脆利索。
“別怪媽媽多嘴,阿影啊……”陳之影媽媽話還沒說完,舒克和貝塔在家里追打皮鬧,從沙發上竄過,one by one踩著江南腿跳過沙發,江南捂著腿,不由自主縮成一團,終于“嗷”一聲叫了出來。
霎時間電話里安靜下來。
陳之影緊張的查看江南大腿,裙子往上卷了卷,想看她有沒有被劃傷,根本不管電話掛沒掛。
“你別動,裙子掀起來,我看下傷沒傷。”
江南攥緊自己裙子,不肯給他看,幾乎是小聲喘著氣說:“電話!電話還沒掛!”
陳之影一臉吃驚,“你還有空管電話?先讓我看下傷沒傷,萬一傷了,還得上藥?!贝蟾庞X得電話那邊還有他媽媽在,總歸要回一句,勉強說:“媽,我晚點給你回電話,這會兒我忙著和你未來兒媳婦探討‘科學’?!?
不知是不是過于震驚,電話那邊好久沒聲,“可能打擊過大,還在緩……等她自己緩一緩吧?!毖凵褚豢潭紱]從江南腿上挪開,“沒事,沒出血,還是要小心點?!?
憋了半天,江南不敢出聲,但電話一直在,她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都怪舒克和貝塔,害她這么尷尬。
她拿了抱枕,想捂死自己算了,以后還怎么面對陳之影媽媽?
良久,電話那邊終于有了反應,“阿影,你加油……千萬別和你女友說媽媽方才說的話,媽媽是不知道嘛……我先掛了,你們先忙。”
先忙?忙什么?江南欲哭無淚……
她跳進江里也洗不清了。
“一會兒藥膏吸收了,晚點再洗澡,最好,再上一遍藥?!标愔皣诟?。
“好……”江南有氣無力。
“明天我晚點過來,要加班,你自己乖乖吃飯?!?
“好……”
“我有個禮物,明天給你好不好?”
“好……”完全生無可戀的江南,從抱枕里哼著應付陳之影。
“今晚早點休息好不好?”
“好……”
“江南,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好……”
……
……
咦?
他說什么?
幻聽?
江南心中猛然一緊,心率越來越快,她聽錯了吧?
慢慢松開抱枕,抬頭,抬眸,迎上陳之影微笑的雙眸。
她和他隔著抱枕,如此之近。
“你答應了?!标愔把劢菑澇善恋脑卵馈?
她答應了什么?江南腦海中一片空白,一一倒回去回想……
“江南,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好……”
臉驟然升溫,一路紅到脖頸,彷如玫瑰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