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坐在顧明兮對面，看菜單時偷瞄了他一眼。

顧明兮拿著茶杯，不以為意碰了碰她茶杯，“為我們的‘友誼’干杯。”

自顧自喝茶，并不理江南，江南想，她都說以后待他好點，他怎么還不滿起來，莫非……斯德哥爾摩……抖M嗎？

等菜的時間，江南有些憋不住，還是小聲問：“我……酒品，其實還可以……”

顧明兮瞥了眼江南心虛的表情，敷衍道：“是了，沒有很折騰，不過是‘嘔吐嘔吐，沉睡不知歸路’。”

服務員熱情上菜。

“您好，這是您點的口水雞。”

江南：……

顧明兮：……

昨晚之事，顧明兮沒有騙江南。她確實“沉睡不知歸路”，也許是太晚加上飲酒，她太困了，困的昏昏欲睡，顧明兮拿著酒杯看著她搖搖晃晃，最后猛的一栽，他伸手托住她腦袋，輕輕將她摟進懷中。

她說的沒錯，她酒品還算好，睡著也不怎么鬧，顧明兮抱著她走下船，放到車座位上，她都沒什么反應，幫她系安全帶時才動了下，轉身面向顧明兮，唇與唇相距似30公分。

顧明兮嗅到女人身上的酒味，花香味，撩撥得他心弦輕顫，抖落蒙塵。

他真切感覺自己對眼前女人的渴望，伸手替她理了理發絲。

“江南，要怎么做，你才會喜歡我？”

慢慢拉開距離，明明說過“下次不會再放過她”，但她卸下防備信任他，他卻做不出輕薄行為。

因為不必走心，所以肆無忌憚，也因為心動了，所以保持紳士，不做她厭惡之事。

“江南……”顧明兮將江南背回家，替她脫了外衣，蓋上被子，江南嘟囔口渴，他又替她倒水，扶她起來喝水，迷迷糊糊間又倒下繼續睡。

不放心她，顧明兮退出臥室，在沙發上坐著，看了手機，無數的來電，無數的信息，他剛想點煙，想到自己在江南家，猶豫收了煙。

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的反光，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

“手機里有我照片，是糊弄我的吧？”江南問。

顧明兮笑了下，并未回答，江南認定顧明兮就是作弄她，不肯回答。

美人車廂里抱著大束玫瑰，靜靜沉睡，顧明兮不自覺掏出手機，但他不會和江南說，永遠都不會告訴她。

他已成為她的“裙下臣”。

心甘情愿，萬死不辭。

江南察覺到周圍目光，略微不適，甚至有人掏出手機對準他們，“有人偷拍，你要不要換個方向坐？”顧明兮理都不理，“我又不是名人。”

江南白了他一眼，“與你相關的熱搜已經霸榜兩天，你還不紅？”

“那……我戴副墨鏡？”

“在餐廳？”

“算了……更惹眼。”

兩人只能加速吃飯速度，結賬出門時還有人拿手機偷拍。

“會不會是哪家明星？”

“好高啊，腿又長又細。”

“會不會還沒出道的‘愛豆’？”

“不會吧，看著很成熟啊。”

“對啊，不知道帥哥做什么的，也太絕了吧？”

“他邊上那個女人有點好看，是他女友吧？”

……諸如此類的議論，顧明兮早已習以為常，只是人們誤解他和江南是一對，他心情更加愉悅。

回到江南家小區，顧明兮跟著江南，走得異常躊躇，江南回頭看他，顧明兮問：“江南，我的提議，你考慮好再回我。”

江南和顧明兮面對面，抬頭看他。顧明兮認真嚴肅，“我不是和你開玩笑，錢的事雖然我不大在意，但關系到顧氏集團，我需要個最優選項。考慮好給我信息。”

顧明兮看了眼手機，“我問過了，還有一個月時間合同就將到期，是否續約，是否替換成wowDS，你說了算。”

選擇權交給她，他相信她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選項。

因為，她和他都是成年人，唯利益可長久。

隨著賽程結束，wowDS和車隊的工作也即將對接結束，結束后，他該用什么借口將她騙到身邊？

秋夜晚風，搖落一地枯葉，江南目送顧明兮離開，她站在原地，回想顧明兮話。

和顧氏集團有利益往來，對wowDS來說百利無一害，她本不該猶豫，但她心中清楚，只要她答應，等于她欠了顧明兮一個人情，她無法回應他，卻霸占他給的“資源”，多少有些厚顏無恥。

可這么誘惑的條件擺在眼面前，不接，確實腦子昏了。

夏葉接到江南來電時正在刷牙，她按了接通鍵，“咕嚕”一聲漱口水，“怎么了？這個點還打電話過來？”

江南：“我心里有點疑問。”

夏葉：“什么事？”

江南仰面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腦中一片空白“天大的利益和天大的人情債，選哪個？”

夏葉放了牙刷，用腳指都能猜到江南說的事。

“你心里不清楚嗎？多大人了，成熟點。煮熟的鴨子還能飛，那我佩服江南你的節操。”夏葉拿著電話，躺到床上，“顧明兮是傻子嗎？他直接丟個幾千萬，包了你不行嗎？往你工作砸什么？還不是圖你工作能力？”

“互惠互利的事我心里清楚的很，可畢竟是個人情債，總是要還。”江南嘆氣，她是很有良知的人，怎么可能顧明兮開口，她不做呢？

“違法的事，他也不會做。你安心吧。”夏葉其實有想掰開江南腦子看看，里面都裝了什么“仁義道德”，在今天這個社會，活像個“化石”。

遇到顧明兮，換成別人，恨不得“狗皮膏藥”粘著不放，她倒好，還猶豫起來。顧明兮要圖點聲色歡愉，若是旁人，那都樂壞，江南呢？不屑一顧、退避三舍。

江南嘆了口氣，緩緩道：“其實，我心里清楚的很，只是……怕還不了他這份情。”

夏葉：“他若想勉強，你攔不住，現在為止還對你克制，江南，我覺得，顧明兮對你，是真的。”

因為愛，所以不再放肆，反而克制，會更多在乎你的感受，不知不覺就以你的喜怒哀樂為標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因為愛，需要妥協和一點改變。

“我知道。”

心里清楚，只是大腦在理性分析，告訴自己不要輕易相信。

她不是瞻前顧后的人，如果是旁人，大家不過利益互換，她心安理得，顧明兮卻不行。

情之一字，多少算不清。

晚上不要做決定，因為理智離家出走，江南決定醒來再和顧明兮約法三章。

如果和顧氏集團有業務往來，是不是意味著，她會經常見到顧明兮？

顧明兮說，還有一個月時間，可在她心里，根本用不了這么久，只是她要和顧明兮約法三章，公私分開，絕不徇私。

陳之影……找個機會，聚會時候再說吧，其實沒有必要，只是將來知道，多少會有芥蒂，與其后知后覺，不如一開始就坦誠布公。

一直沒有睡意，江南坐起身玩起手機，向衛在群里發了條信息。

江南點開。

向衛：【方老師給我發信息，說明天來東申，要請我們在東申的同學吃飯，你們去嗎？】

向衛：【啊對了，老陳，方老師還不知道你回國。】

握著手機，指節都泛了白，江南內心翻涌，道不明什么滋味，只覺一陣難受。

初中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滾，一幅幅畫面上演，過了這么多年，絲毫沒有沖淡不甘心的滋味。

夏葉：【老方怎么來東申了？】

向衛：【好像是學校交流。】

向衛：【老陳，你去嗎？】

向衛：【江南你呢？】

江南沒回話，關了手機，躺在床上，心煩氣躁。

她不該如此記仇，已經是14年前的事，若是對旁人說起其中曲折，只會寬慰她，“都是過去的事，你不必記著”，“你怎么還能記住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諸如此類的話。

不知躺了多久，突然來了電話，響了三聲江南才回神拿起手機，愣了愣，來電顯示：陳之影。

陳之影：“睡了嗎？”

江南：“沒有。”

陳之影：“想事情嗎？”

江南：“沒有。”

陳之影：“吃不吃小餛飩？我發現一家小店，很好吃。”

初中三年，無數個晚自習后，江南總是和夏葉幾人在后門口的小攤吃小餛飩，一人一小碗解饞，陳之影總是陪著他們，三年，天天如此。

路燈下的小攤，披著金黃柔光，迎接辛苦下課的學子們，迎來送往一批批學子，三年短暫，卻改變了有些人的一生。

江南記得，那時陳之影總是在小攤旁，拿了小凳子，坐在路燈下，翻著練習題，時不時拿筆勾勾畫畫，垂著頭，劉海遮了目光，看不清表情。

有一次她問他要不要吃，墊墊肚子，陳之影抬頭，清瘦少年白襯衫，碎發下的雙眸帶著倦意，對著她搖了搖頭，“你少吃點，晚上吃太飽不消化，容易胃疼。”

她覺得他在嘲笑她吃太多，哼著表示自己能吃兩大碗。

回憶起來，她才懂陳之影的溫柔。

后知后覺的江南。

江南有些哽咽，“你不是說，晚上吃太飽不消化，容易胃疼？”

電話那邊靜了幾秒，幾秒時間，悲與喜都在淺淺呼吸中，逐漸喚醒彼此年少記憶。

陳之影輕輕笑了，“沒關系，你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了，消化系統比以前好。”停了停，又說：“吃完，走一段路消化消化就好。”

“我可以陪你，江南。”

我可以陪在你身邊。

我永遠不會后悔決定，欠你的，我會補給你，一點點，將過去的時間補回來。

十年，是我欠你的時間，如果可以，就讓我用余生陪著你。

以前我覺得情話矯情，可現在我也想多活幾年，這樣，我就愛你的時間就比你多。

多，很多很多。

陳之影拎著一大袋糖，站在地鐵站口，抬頭看了看天空，繁星間是他隱藏的秘密。

微弱卻永恒，和光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