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久遠,感情卻濃的化不開,生死家國情懷,相依為命的親情,同爺爺相比,他們的情愛糾葛顯得渺小,她想象一下爺爺的前半生都覺心痛,她后悔不曾早日與爺爺聊更多他青春,最后卻在文字里讀懂他。
“后來爺爺轉業回地方,繼續從事衛生事業。小學時,工程院有給爺爺來過電話,希望爺爺去帝都,但爺爺婉拒,表示自己對院士什么的并無興趣,更喜歡離休生活,位置就留給年輕人去發揮,他年事已高已無余熱。”江南抱著筆記本,望著窗外午時烈日,對陳之影說:“我們,去見見爺爺吧。”
陵園一方墓碑,江南拎了年糕來,點了香拜了拜,陳之影跟著江南一起拜了。
“爺爺,這是陳之影,你的孫女婿。”江南微笑看著墓碑上名字,江志士也好,江志仕也罷,都是她的爺爺,半生戎馬,半生執筆的爺爺。
陳之影規矩跪了,對著江南爺爺一拜,緩緩道:“爺爺,我是陳之影,江南托付給我,請您放心,我們會永記您的過往,此生不忘,會將您的故事講給后代子孫聽的,您和您家人換來的今天,我們絕不辜負,我向您起誓。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發自肺腑感嘆,讀完信件后的震撼,令他想起家里那位名字都已模糊的長輩,為了共和國國防事業奉獻一生,他未曾謀面的舅公。
陽光明媚,光在他們腳下投出小小陰影,抬頭,便是浩瀚蒼穹,藏著瑩瑩明星,光明,終于到來。
中午,江南和陳之影隨便吃了兩口又回老屋收拾,有些書籍雖老舊,卻是獨一無二的,老版中英文詩集已絕版,陳之影不覺感嘆,佩服之情更濃。
收拾到最后,還發現二十年前的信件,是工程院寄來的邀請信,希望江南爺爺去帝都參加就任工程院醫藥衛生學部的信件,江南看著信件上名字,又一陣悲傷,陳之影看了看信件內容,大約提及江南爺爺早年參與共和國衛生體系搭建,涉及泱泱大國內的城鎮及鄉村公共衛生領域,規模之放大,內容之細,不禁令陳之影倒吸一口涼氣,他此生科研貢獻能及其一二,已然“國之棟梁”。
若是能早些登門拜訪……
心中一思,難免又是遺憾。
人們總是在遺憾和慶幸中度過一生。
搬了東西上車,江南回首看了一眼老屋,百感交集,和陳之影在屋前拍了張照。
兩人并肩,立正站直,像是某種鄭重其事的告別。
與過去告別,走向未來,是我們無法回避,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最美好的都留在心中,伴隨每一次呼吸,永生懷念。
陳之影幫她拎了東西上樓,江爸江媽都不在,江南看了眼手機,一臉無奈。
江南:【不用特意買菜,他不挑食。】
江媽:【什么話說的,女婿第一次上門,不得準備點好的?小陳不挑食,那他愛吃什么?你爸燒菜還是可以的。】
江南想了想,【糖醋小排和清炒對蝦,或者來個腌篤鮮、百葉結燒肉、最好再有個海蠣豆腐湯。他愛吃豆制品。】
江媽:【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冤枉,她是饞嘴的人嗎?雖說確實都是她愛吃的,但!她的口味和他是差不多的,畢竟都是港城人,大家口味相似,最主要的,來她家,不該事事順著她嗎?
至于為什么陳之影愛吃糖醋小排,也是源于她愛吃,中學偶爾在食堂吃飯,她總是會點糖醋小排,每次都覺不夠吃,習慣性會問陳之影要不要加一份糖醋小排,陳之影原本是拒絕的,他對甜食并無特殊喜好,但他會“不自覺”打菜時點糖醋小排。
她每次見他點了糖醋小排卻吃得并不多,她秉持“珍惜糧食”原則,總是會“好心”將筷子伸到他餐盤中,替他“排憂解難”。
憶起從前,又覺陳之影真是心思深沉,從小就喜怒不形于色,背地里卻獨自算計她。
卻,又覺得甜。
陳之影送完江南就回家換了衣衫,鄭重洗漱一番,拎了禮物,準備登門,江南在家躺在沙發上,想想都覺好笑。
直到爸媽拎了一堆菜回來,準備忙晚飯,江南才給陳之影發信息。
陳之影回信字里行間寫滿“緊張”:【我穿這樣,會不會太鄭重?】
陳之影:【[/圖片]】
陳之影:【不要偷偷保存照片。】
江南停下保存照片的手指,輕哧一聲,繼續保存照片。
江南:【我保存自己男友照片,不違法。】
陳之影:【我什么模樣你沒見過?還需要照片嗎?】
江南:【我屏保需要更新。】
肯定是被陳之影傳染“厚臉皮”了,她居然說的如此自然,臉不紅心不跳。
依舊準點,幾乎是掐著秒表,江南知他守時,但沒見過他守時按秒計算的,陳之影見江南爸媽,微微鞠躬,江南順勢將見面禮拎給江媽,江媽喜笑顏開,有這么優秀準女婿,她能不樂嗎?
怎么看怎么順眼,長相就不說了,那是放眼港城市都挑不出第二個的相貌,工作又是研究所,家里原因,一直對科研人員抱有好感,誰不喜歡呢?
江媽對陳之影的喜愛溢于言表。
一向坦然,臨危不亂的陳之影卻頗為局促、謹慎。
江南又氣又好笑,有爸媽在,陳之影總不會玩笑戲弄她吧?
“我爸媽又不會吃了你,你這么緊張嗎?”
方才進門,他就另遞了糖炒栗子給她,冬季的她最愛糖炒栗和烤紅薯,他一直知曉。
從前晚間休息,準備自習課的片刻,偶爾校門口有賣炒貨的大叔叫賣,江南總會拎一小包回來,初三的晚自習,一邊看書一邊剝栗子,她自己一顆,又剝了一顆給夏葉,夏葉“吃人嘴短”,會將自己作業本雙手奉上。
經常因為剝栗子聲大了,引起全班注意,江南視若無睹,自習課上還會扔栗子給別人,久而久之,愈發囂張,曾經有一次手勁大了,栗子飛出教室門,直直砸中路過的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看著腳邊滾落的栗子,怒氣沖天走進教室,俗話說“吃人嘴短”,這詞真好用,全班竟無人“出賣”江南。
陳之影頭疼的揉太陽穴,但凡有人竊竊私語想告狀,他一個眼神瞪回去,旁人就閉了嘴,畢竟他從小目光就冷如寒冰,又是全校“風云人物”,老師們的“寵兒”,無人想得罪他。
最后教導主任氣急敗壞,讓老師給他們班多布置作業,班里怨聲載道,陳之影嘆了口氣,栗子他一口沒吃,卻得替她收拾爛攤子,否則班里人能輕易放過她?
陳之影拖著沉重步伐,拿著作業本,走上講臺,開始在黑板上寫作業解題方法。
全班為此獲救。
陳之影卻莫名其妙成了挑戰教導主任第一人,從此在學生中威望更高。
陰差陽錯的誤會,他恨不能找塊豆腐撞死。
而江南呢?依舊開心剝著栗子……
之后幾天,陳之影“勇于反抗教導主任”的光輝事跡被同學們津津樂道,江南為了鼓勵他,特意買了一大包栗子嘉獎他。
陳之影嘴角抖到抽筋,一旁的向衛卻沒臉沒皮的拿了栗子,剝了自己吃,順便剝了給夏葉,和夏葉一起看戲……
“以后買栗子……不要自己吃……我幫你剝……”陳之影滿頭陰云密布,垂死掙扎中。
江南卻眨著無辜的雙眼,一臉嬌羞,“這不好吧?你幫我剝……”嘴上說著,一包剛出鍋的栗子就遞到陳之影面前。
陳之影壓抑怒火,冷笑說:“我怕你栗子下次瞄準的是校長。”
江南:……
從此以后,天一涼,糖炒栗子一出,江南就抱著栗子找陳之影,陳之影在座位上一邊看書,一邊幫她剝栗子,后來向衛也加入進“剝栗子”隊伍,不過他是為了自己吃,“順便”討好夏葉。
至此,江南只管在前排放心抄夏葉作業,陳之影和向衛在后排“噼里啪啦”剝栗子,剝好栗子再包了紙巾,遞給夏葉和江南。
印象過于深刻,陳之影想忘記都難,后面幾屆聽說他的“光輝”事跡,也無不佩服,陳之影只是尷尬冷著臉,事情發展愈發離譜。
今天到江南家拜訪,正巧看到小區門口有賣糖炒栗子,雖說心中一陣惡寒,但她愛吃,他只得硬著頭皮買了哄她,反正,他剝栗子已然習慣,這包栗子,恐怕難逃他手。
果然,江南接過栗子后,自己剝的又慢又容易碎,他只能替她剝。
江媽見陳之影如此體貼,笑著進廚房和江爸耳語,兩人連菜都炒出了“花”。
“對了,近日,你注意些,別有感冒癥狀。”陳之影剝了栗子,塞進江南口中。
江南刷著朋友圈消息,正看到夏葉發的南陵美食,順手點了個贊,剛點完就看到向衛在朋友圈下面發消息。
向衛:你倒是快來啊,我一個人排隊,好寂寞啊~
“不領我參觀下嗎?”陳之影打量了下房間,這就是她過去一直生活的家,房間寬敞明亮,十幾年前,這小區價格不菲,現在因為地段,也是搶手“學區房”。
江南這才領了陳之影去她房間,“喏,就這么大點地方。”她不以為意,和向衛的調侃從朋友圈轉戰四人小群中。
“哈,向衛可真是慘,哈哈哈哈哈~”江南再抬頭,卻見陳之影盯了她,目光頗為不滿。
“怎么?”
陳之影假意擰眉,說:“你確定不和我講一下,你在這間屋中哪些地方,都是怎么垂涎我的?”
小提琴盒子擺在墻角,畫架在另一邊,上面還擺放著已經畫完的油畫,書架上擺放著從小到大看的書,中學時的課本放在最下層。
“誰誰誰……誰垂涎你了!!”江南激動的一時舌頭打結,洗都洗不清她的“嫌疑”了……
“沒有?”陳之影突然笑了下,笑容令江南為之一寒,眼見他蹲下,彎腰,從中學課本中抽出一本語文書。
看似隨意翻了翻,終于找到一頁,停下,站起,舉到江南面前,眼神戲謔,藏不住的得意。
陳之影:“哦?這幼稚的字又是誰發呆時寫的呢?”
江南視線落在課本上,課文最后的閱讀題角落,赫然寫著:陳之影會喜歡什么樣的女生呢?他會不會喜歡我?他會寵人嗎?真好奇。
瞬間面紅耳赤。
“你怎么會知道!!陳之影!”江南一把搶過課本,恨不能生吞了紙張。
陳之影又是寵溺,又是好笑表情,“你是忘了,每次月考都要我幫你圈考點的事了嗎?你書上寫的自言自語,我哪句沒看過?”
江南:!!喵了個咪的,看到為什么不說!這么多年了!!
陳之影伸手,輕捏了江南臉,“現在回答也不晚,我不喜歡什么樣的女生,我只喜歡你。我會很寵你,寵到毫無原則,毫無底線。”
幼稚的字,翻了頁的課本,兩人站在窗臺落日余暉中,歷歷往事,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