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外套,等車時遇到幾個搭訕的男士,應(yīng)該也是樓里參加聚餐的,江南婉拒上了網(wǎng)約車。
江南:【上車了,一會兒到,你們在玩什么桌游?】
陳之影:【到門口了叫我。他們玩狼人殺,我觀戰(zhàn)。】
江南:【因?yàn)槟銜白兩怼眴幔俊?
陳之影:【他們玩不起,和某人一樣。】
怎么說話呢?她哪里玩不起了?她那叫可愛的撒嬌耍賴而已,是情趣,怎么能叫“玩不起”!污蔑!誹謗!
準(zhǔn)備吐槽陳之影,卻接到江媽電話,“喂?”
江媽:“南南啊,爺爺房子已經(jīng)有人接手了,哎,你過幾天回家后,去看看還有什么要的,其他都要賣掉了。”
電波聲,車?yán)锩髅鏖_著空調(diào),她卻覺得心中一涼。
爺爺?shù)募遥冗^了暑假和寒假的地方,承載她所有回憶。
象棋是爺爺教的,小提琴課是爺爺接送的,繪畫課的顏料是爺爺陪她買的……
“爺爺,想買這個。”她拉著爺爺手,可憐兮兮抬頭望,“好,買。”
一人一手拿著棉花糖,一起走,一起吃,爺爺替她背著小提琴,她笑得開心。
“爺爺,我教你小提琴,你教我口琴好不好?”
“或者,手風(fēng)琴也行,你以前給我演奏的那首《喀秋莎》,很好聽,我想學(xué)。”
“爺爺,你什么時候?qū)W會的呢?手風(fēng)琴,感覺很難啊。”
……
江南:“哦,好,我回家后看看,可能要拿幾本書。”
江媽:“對了,上次這次孫阿姨有個侄子……”
江南及時打住江媽話,“媽,我有男友了。”
車還未停,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路燈下有一人,身材欣長,儀態(tài)翩翩,穿著大衣,玩著手機(jī),墨發(fā)遮了眉目。鼻梁嘴唇下顎線,卻是清晰俊朗。
是陳之影。
江媽:“十一回來還沒有,這才幾個月啊,什么時候談的,靠不靠譜啊?小伙子哪里人啊?做什么工作的啊?”
車停下,江南透過玻璃看到陳之影微笑面容,替她拉開車門,她電話還未掛,“嗯,港城人,你認(rèn)識,陳之影,上次你要幫人家介紹對象的那位。”
陳之影含笑關(guān)了車門,從上到下看了眼穿著禮服,裹著大衣的江南。
“在東申的科學(xué)院上班,搞科研的留學(xué)博士生……過年和他一起開車回港城。”
“……是初中高中同學(xué)……我沒有……我沒早戀!”
“知道啦!”
江南掛斷電話,在陳之影懷中,不滿撅了嘴,“我媽問我,是不是以前就暗戀你。”
陳之影看著她笑,“實(shí)話實(shí)說也沒關(guān)系。”
你看,這男人多自戀,豈能讓他分毫?
“那我下次就說,你從初中起追我而不得,傷心欲絕跑去國外留學(xué),然而情深難忘,又跑回國求我答應(yīng)和你交往,我一時發(fā)昏,就答應(yīng)了。”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他大衣,天氣有點(diǎn)冷,手伸進(jìn)他口袋,暖和了些。
“你說的,也是實(shí)話。”陳之影笑著捉了她雙手,放到自己掌心暖著。
“走吧,外面冷。”
屋中果然暖,進(jìn)門就見5男2女正在玩桌游,眾人見陳之影牽著江南,略表驚嘆。
江南大方同大家打招呼,見到范立書,笑了笑,“好久不見。”
瞬間屋中炸了鍋,再無人玩游戲。
“怪不得老范一直在院內(nèi)宣傳,說陳‘博’女友天仙下凡,我們還不信,今天一見,服。”
“是啊,陳‘博’,怪不得之前院里聚會不肯帶出來,是得藏好了。”
“江小姐,你可真是天使,因?yàn)槟阋獏⒓咏裉炀鄄停悺裉煨那楹茫紱]折騰我!”
“當(dāng)然,我們陳‘博’也是一表人才,雖然……性格上……”
江南落座,笑了下,“抱歉,今天公司有事來晚了。”
“沒關(guān)系,不用特意跑一趟的,只是大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女神,能讓范‘博’在院內(nèi)就差拿大喇叭狂吠,他這一吠,可斷了不少女士春夢。”
其中一位女士踢了下說話之人,“別聽他胡說,不好意思,還讓你特意跑一趟,我是這位小趙的老婆,他們就會胡說。”
“是啊,江南姐,你別聽他們幾個男人胡說,陳‘博’在我們院是出了名的獨(dú)善其身、與世無爭。”另一名女同事也幫腔。
陳之影倒了杯熱水,遞給江南暖手,說:“嗯,我們剛才統(tǒng)一了口徑,是我從初中開始追她,追到大學(xué)畢業(yè)不得,出國療情傷,結(jié)果情深難忘,放棄博后機(jī)會,又跑回國求她同我交往,就差以死相逼,她被逼無奈才答應(yīng)。”
拉了椅子坐在江南身邊,陳之影笑了下,“辛苦各位幫我宣傳出去。”
范立書立馬一臉痛苦狀,捂了心口,怒罵:“你們看到了吧,這貨上次就是這么往我嘴里塞狗糧的,你們以為我在院內(nèi)幫他宣傳,斷他身邊花花草草容易嗎?”
眾人以茶代酒,敬了范立書,“辛苦辛苦。”
江南戲謔看向陳之影,“真的?”陳之影點(diǎn)了頭,“自然真的。”
“重新開始吧,多加點(diǎn)身份牌,剛才都忘記玩了什么。不過陳‘工’不許參加!”范立書當(dāng)機(jī)立斷拒絕陳之影參加。
“歧視。”陳之影苦笑。
“你參加,沒玩三輪就全被你干掉了!還怎么玩?”
“就是,陳‘博’,你就手下留情吧。”
“拜托了!”
幾人對著陳之影拜了拜,“明白了,我觀戰(zhàn)。‘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江南略微一挑眉,“嗯,過于優(yōu)秀,秀出天際。”
陳之影蹭了下江南腿,抗議加不滿,江南笑著抽牌。
兩輪游戲下來,眾人扔了牌,直接放棄,“太可怕了,江南,你這直覺太準(zhǔn)了,一局干掉一個狼人,直接三局收尾,我發(fā)現(xiàn)了,你和陳之影是來砸場子的。”范立書端了茶杯,一臉郁悶,他兩局都是“狼人”,正準(zhǔn)備大開殺戒,一睜眼,好家伙,自己已經(jīng)“陣亡”。
“這還怎么玩?”
江南無奈,眼神飄向陳之影求助,接到“暗號”,陳之影立馬“護(hù)妻”,“這就是我?guī)彝娴南聢觯趺茨芄謩e人呢?這都是天賦,沒辦法。”
“我就不信邪,再來一局!”
“對對對,這次一定要一雪前恥!”
……
江南系好大衣腰帶,陳之影取了自己圍巾將她脖子圍住,又幫她系好圍巾,整了整。
“應(yīng)該能暖和點(diǎn)。”陳之影牽過江南手,放進(jìn)自己衣兜里。
“剛?cè)ベI了暖手寶。”
怪不得他衣兜里熱乎乎的,江南“嘿嘿”一笑,“幾時這么體貼了?”
“一直如此。”只是你不懂罷了。陳之影摟住她,低頭親上她額頭。
江南手插在陳之影衣兜里,輕拍了下他,陳之影雙手捧住她臉,“我有這個‘暖手寶’,足矣。”
路燈下兩人打情罵俏,影子隨著光線不斷變換,長長短短跟在身后,偶爾不分彼此,合為一體,偶爾一個影子拖著另一個影子走,被拖的影子直接蹲下不肯走,又偶爾,稍微矮小點(diǎn)的影子跳到高一點(diǎn)的影子身上,翹著的腳晃了晃,晃了又晃。
陳之影背著江南走了一段路,緩緩說:“是我的錯覺,還是冬天原因?好像重了點(diǎn)。”江南拿著暖手寶,敷上他微涼臉頰,“是你的錯覺,冬天衣服重罷了!”
“暖不暖?”她在他耳邊輕聲問,陳之影笑了下,“嗯,‘啞鈴’重了點(diǎn)沒事,就當(dāng)鍛煉。”
“我說的是暖手寶!”江南不滿,“哦?暖,怎么不暖。”陳之影顛了顛江南。
燈光下兩人影子重合在一起,像最親密的兩人,江南想起江媽的話,“陳之影,回港城的話……能不能陪我去一趟爺爺老宅,要賣掉了,有些書和東西,我想拿回東申。”
爺爺去世,一直是江南心里無法愈合的痛,陳之影自然知曉,輕聲應(yīng)了。
“說起來,”江南頓了下,“就是上次,你媽媽,后來有說什么嗎?”
“比‘演講報告’,還費(fèi)時間,重點(diǎn)落在夸你懂事溫柔不勝枚舉的事例中。”陳之影走的不快,小心翼翼。
“夸我是應(yīng)該的。”江南想起江媽的絮叨,小聲抗議:“可是!我媽居然懷疑我早戀!無憑無據(jù)的,污人清白。”
“可能,你小時候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陳之影笑了。
江南伸拳輕砸了下陳之影肩胛,努力表達(dá)不滿。
“我從前沉迷學(xué)習(xí),每天鉆營怎么應(yīng)付作業(yè),哪有空生出花花心思,何況是你陳‘學(xué)神’,人家頂多算學(xué)霸,你不一樣,你陳‘神’。我哪敢褻瀆?”吐槽完,江南覺得不過癮,又埋怨說:“我還得和我媽澄清,我小時候?qū)δ阌卸嗬涞∏贫疾磺颇阋谎郏∥抑袑W(xué)時典型‘乖乖女’,不像某些人,從小不正經(jīng)、城府深密,暗中潛伏覬覦我許久。”
腳步依舊輕快,順手又顛了顛背上的小女人,陳之影暗笑,“哦?是嗎?那我是不是得上門為自己辯解、澄清下。說到中學(xué),我那時候如何輔導(dǎo)你學(xué)習(xí)?6年輔導(dǎo)的補(bǔ)習(xí)費(fèi),是不是能從彩禮里面扣。”
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江南順手又錘了他一下,“那我十年的時光,你也沒賠償我‘青春損失費(fèi)’!得加錢!”言畢,江南察覺陳之影笑了,他肯定在笑!肩膀都顫了,有什么好笑?
突然,又“嚼了”回味了他方才話,“上門”、“彩禮”!她精準(zhǔn)抓出兩個令她心跳加速的詞。
原來,人在激動時,肌膚真的會泛起粉黛亂子草色紅暈,她肉眼可見自己手背逐漸泛紅,此刻她的臉,應(yīng)該也是同樣顏色,或者更紅?
“陳之影!”反應(yīng)過來的江南怒吼,尾音卻逐漸沒了氣勢,陳之影知曉她反應(yīng)過來,又道:“你說我拎點(diǎn)什么上門呢?比如,你過去上課時候遞給我的紙條?能澄清我確實(shí)一直是被你‘問候’的嗎?”
聽君一席話,塵埃落定。
拎著包的手攥緊了些,很多年以前的事……
她在紙條上,寫了很多八卦吐槽調(diào)侃,上課時趁老師不注意丟給他的小紙條,沒有手機(jī)的時代……
他的字體,一如既往清秀文雅,瞧著文弱,成年后的筆觸卻多了蒼勁和鋒利。
字如其人。
“紙條,你還留著?”江南哽咽了下,原本還晃悠的雙腿突然停了,察覺江南狀態(tài),陳之影頓了頓,將她放下,轉(zhuǎn)身,回頭拖著江南臉細(xì)看,沒哭,只是眼眶潤了而已,他最怕她哭。
心里陣陣漣漪,逐漸蕩開……
“怎么了?”
“我也……我也沒丟……紙條……”
聞言,陳之影笑了,像是戳穿她心事般,江南覺得委屈,“你一點(diǎn)不驚訝,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轉(zhuǎn)瞬即逝的感觸,明明彼此,從小就待彼此同旁人不同,懵懵懂懂,青澀幻覺。
“嗯,畢竟,你小時候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
他又重復(fù)之前的話,像是看穿她一般,連江南都自我懷疑起來,她有那么明顯嗎?
“很明顯。”他補(bǔ)充。
“沒有……”底氣都沒了,他自己還不是偷偷藏了紙條,這么多年,他又如何熬過一個個愧疚的夜?裹挾著對她的情深不絕,永世難忘,有失眠過嗎?
有獨(dú)自熬到黎明嗎?
“你記不記得……青海湖邊,我們在湖邊看日出?”她想起凌晨查了日出時間,陳之影天蒙蒙亮站在她門外,問她去不去看日出,她裹著棉被,沒瞧見向衛(wèi)身影,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陳之影在她屋中等她洗漱,用熱水壺溫了牛奶,等江南收拾好從衛(wèi)生間出來,陳之影遞了熱牛奶給她暖手。
青海湖邊晝夜溫差大,江南穿了羽絨服,跟著陳之影往湖邊走。
誰都沒說話,只是一前一后,她跟著他的影子往前走,淺淺的倒影。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繼續(xù)往前走,直到攔網(wǎng)禁止前進(jìn)處,陳之影踩在枯草上,幫她探路。
干燥的空氣,整個人像被蒸發(fā)了水分,江南手干燥的搓出聲響。
他拉開他的口袋,示意江南將手伸進(jìn)去,她也不客氣,溫溫的,剛才放了熱牛奶的口袋。
兩人并肩,誰都沒說話,直到太陽從天際慢慢露出第一縷光,在湛藍(lán)水面投下金色美夢,人們的一天在美夢中醒來。
她的夢卻越做越深,深陷他的溫柔中,不可自拔,不愿醒來。
“啊,記得,記得你差點(diǎn)凍哭。”陳之影笑了,“怎么?還想看日出?”他想了想,“東申的高樓太多,看不到地平線,回港城,我?guī)闳ズ_吙础!?
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都陪著你,再不離開你身邊,死亡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好……”可是,從今以后,我想和你一起看未來每一天的第一縷光,在你身邊醒來,你是我每天美好的開始。
陳之影仔細(xì)瞧了瞧江南,拖著她的小臉,笑了,“你好像在想一件事,”
“什么?”
“在想——明天和我看東申的第一縷光。”
他不像是玩笑,難道他真的在她腦海里種了“解讀”芯片?
“既然如此,我們快回家——做點(diǎn)愉快的事,一起迎接美好的明天。”
言畢,陳之影略一彎腰,扛起江南就跑,江南垂著頭呼喊,“放下我,你個色魔!陳之影!你個混球。”
可,我也最愛你。
無視時間空間歲月,我都愛你如一。
——
陳之影略微偏轉(zhuǎn)視線,余光中的江南盯著青海湖邊日出,云層漏了光,藍(lán)色絲絨和金色鑲邊,包裹棉花糖般云朵,繪制她與他的清晨。
她拍照,陳之影和她一起拍照,又轉(zhuǎn)身,前進(jìn)一步,自拍。
畫面里有青海湖,陽光,以及江南背影。
江南,你才是我生命里的第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