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狂放剛烈 許世友
書名: 十大司令員作者名: 宋國濤本章字數: 20438字更新時間: 2021-12-30 15:48:17
許世友,河南省新縣人。曾任紅四方面軍騎兵司令員,八路軍膠東軍區司令員,華東野戰軍第九縱隊司令員,東線兵團司令員,山東軍區副司令員、司令員,志愿軍第三兵團司令員,華東軍區第二副司令員,國防部副部長兼南京軍區司令員,廣州軍區司令員。
一、少林情懷“莽和尚”
在中國革命戰爭中,從農民成長為將軍的不乏其人,然而從8年少林寺的生活中走出來,最后成為司令員的卻絕無僅有。許世友以獨具個性且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生,在中國軍隊的將星行列中獨領傳奇將軍的美名。
許世友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當過8年和尚,練就一身武功。這身武功在以后的戰爭年代里多次助他逢兇化吉,自1926年參加革命后,他曾7次參加敢死隊,5次擔任敢死隊隊長,8次負重傷而最終脫險,并造就成一位戰功赫赫的優秀司令員。
許世友的家鄉,地處湖北、河南兩省交界,西靠桐柏山、東臨大別山,解放前這一帶土匪迭起,是有名的土匪窩子,兵匪勾結,鬧得家家戶戶十夜九驚,不得安寧。村里的年輕人,為了防身而習武,差不多人人都會三拳兩腳,個個都能舞棍使棒。許世友從五六歲就喜歡揮拳踢腿,以后更是舞槍弄棒、志爽樂歸。
少年許世友雖然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卻也和一些放牛娃娃一起,折根樹棍,結伴打斗。許世友8歲那年,有個少林寺的和尚來到許世友家鄉傳武。這個和尚大約70歲左右,武藝很好,愿意招收受苦人入寺。當時,村里愿意離家去少林寺的人很少,許世友看到家中貧苦,聽那和尚說寺內可以管飯,他爹娘也愿意家中少一個吃口,就一橫心跟著和尚到了少林寺。
嵩山少林寺,在河南省登封縣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這座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是孝文帝元宏為接待印度高僧跋陀而建造的,具有悠久的歷史,寺院規模宏大,古柏參天,碑塔如林,禪堂殿閣,莊嚴宏偉,號稱“天下第一剎”。相傳寺內武僧眾多,武藝高強,世稱“浮屠善變多技能,少林拳法世稀有”,是佛教禪宗和少林派拳法的發源地。許世友進寺后,不曾受戒為僧,是個受僧侶驅使的雜役。
“那完全是為了搞飯吃,是去當苦役的。”若干年后,許世友回憶起8歲時那段苦難的經歷,不無感慨。
“當雜役是怎么回事?苦差事呵!每天要替師父倒尿壺、洗衣服、砍柴、做飯,8歲小娃兒當大人一樣使喚。干完活,還得跟著師父練功。”而在練功時,規矩是很嚴格的,練功房的墻上,都畫了各種各樣的動作示范圖,什么拳怎么打,什么刀怎么使,有規有矩,一點也不能含糊。
許世友在少林寺練功非常艱苦,先學習吊臂3年,睡樁3年,再練一步七心尺跨過青石板,一躥一米多高跳上黃土墻,而且還練過手指插沙3年。這些都是基本功,一定要練的。最難的要數飛檐走壁了,這是項硬功夫,它既要氣功,又要武功,要學會它,可不是三年兩載就成的,最少要學七八年。許世友就是學了8年才學成的。
練吊臂3年功時,許世友每天晚上都得束腰挎膀吊樁而睡,剛練時,頭昏腦脹,渾身浮腫,解大便都沒法蹲下,一個星期內根本睡不著覺。睡樁功更是痛苦,在離地一人多高的墻壁上,間隔地橫插著5根1尺多長的木樁,每天晚上,許世友就凌空躺在這又硬又窄,連半個身子都容不下的木樁上面貼壁而睡。有一次,他不小心,一個翻身,從睡夢中滾了下來,被師父用木棍揍了一頓。挨了打還不準他哭,說是“菩薩打提”。
雖然寺里的規定極嚴格,許世友卻認為“還是嚴格一些好。不吃苦,就得不到真功夫。等這些功夫練下來,人就得腰圓膀扎,臂腿都有勁啦!”所謂的腰圓膀扎,就是這么來的。
平時,只要一有功夫,許世友就按照師父的安排去習練武功,站樁、摔棍、跑滑板、跑立磚,有時練插沙、空功、運氣、貼壁、空打梅花銅樁等等。許世友練功時刻苦認真,不怕流血、流汗,所以,刀、槍、劍、棍等18般武藝樣樣純熟。
經過刻苦練習,他力量過人,碗口大的杉樹,可以一氣撂斷好幾棵,12個銅板摞在一起,一刀劈下去,銅板分成24塊;運足了氣,對著3寸來厚的大方磚,轉身一掌,相距寸余,磚就碎裂;雙手向后一背,從尺寬厚的青石條上踏過,一步一塊,可一連踩折數條。他能把3塊600多斤重的石頭抱起壘在一起;五指運氣后能將人捅出5個血洞。
同時,他又身輕如燕,五六米寬的壕溝,一躍而過,寺內丈余高的圍墻,幾步開外就可飛跑而上;九間九檁千佛大殿,他手抓屋檐的椽頭,一口氣可順轉3圈;竄墻、越脊、飛檐走壁,輕來輕去不叫瓦碎;跳下時,能在空中翻3個筋斗輕輕落地;飛馬身邊過,他能手抓馬尾飛身而上;做“貼墻掛畫”,他能嗖地躍入幾米高的空中,直挺挺地貼到一根圓柱子上;演練“板凳舞花”時,旁人用瓢勺朝他潑水都難以沾其身。
經過8年的精心苦練,許世友掌握了一身十分過硬的少林奇功絕技。到16歲那年離開少林寺時,他已是個武藝高強、鋼筋鐵骨般的硬漢子了。投身革命后,許世友憑借這身少林武功,使敵人聞之喪膽,為革命屢建奇功。
參加紅軍后,許世友在紅四方面軍第十二師,那時由于缺少槍炮和彈藥,不少戰斗要靠用刀、矛、拳頭同敵人近戰肉搏。這樣,許世友的那身武功便有了用武之地。許世友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對大刀他特別鐘愛。他常掛在嘴上的幾句話是:紅軍槍彈不足,大刀是冷兵器中最為便當、最讓敵人膽寒、最有號召力的一種兵器。
許世友在少林寺就是舞刀高手。他常奉師父之命,給師兄弟表演刀功。一次,一股百余人的流匪包圍少林寺,許世友手持雙刀,大開山門,流匪上來一個他殺一個,上來兩個他殺一雙,十個八個一齊上,許世友右劈梅花,左掃殘葉,又追又閃,又刺又防,三挑兩戳,十幾個流匪做了刀下鬼。其余的流匪嚇得大喊:“天神下凡了!天神下凡了!”紛紛逃走。參加紅軍后,他手握那把用純鐵打成的大刀,5次參加“敢死隊”,并擔任隊長,同敵人在沙場上英勇拼殺,不知有多少顆敵軍頭顱落于他的刀下。
許世友在紅軍10年,從戰士到軍長,無數次揮舞著大刀沖鋒在前。
1931年11月,紅四方面軍打黃安城,許世友已經是紅十二師的三十四團團長了,他被稱為紅軍的“大刀團長”。在戰斗中他兩次揮大刀一舉率領大家同敵人開展肉搏。
一次,敵人兩個團向三十四團陣地發動進攻,妄圖打開缺口南逃。敵人的輕、重機槍像一條條毒蛇吐著腥紅的火舌,在紅軍陣地上舔來舔去;敵人的炮彈把無數碎石、泥塊掀到半空。在炮火的掩護下,敵人仗著人多勢眾,嚎叫著向三十四團陣地撲來,突破了前沿陣地。
在危急時刻,許世友從背上拔出雪亮的偃月刀,大喊一聲:“同志們,跟我上!”挺身舞刀沖入敵群,同敵人展開肉搏。由于許世友經常教部下一些武功,三十四團人人都會打拳劈刀,敵人哪是他們的對手。戰士們像自己的團長一樣,在敵群中左一刀,右一刀,前挑后戳,刀刀見紅,砍得敵人血肉橫飛,魂飛膽裂,狼狽逃竄。
在攻城接近尾聲時,垂死掙扎的敵人再次出城南逃。當時許世友身邊只有1個營的兵力。當敵人接近時,許世友立即舉起大刀,躍出戰壕,帶領官兵沖入敵群,與敵人展開肉搏。逃敵就像泛濫的洪水碰到了堅不可摧的堤壩一樣,立即改變方向逃跑。許世友率領全營揮舞大刀銳不可擋,把敵人趕了回去,并尾追潰敵突入黃安城內,將城內敵人全部殲滅。
當了團長的許世友,不但自己經常習武練功,而且十分注重部隊的打拳劈刀訓練,閑時常愛和戰士們切磋切磋。一天,他先叫戰士們一個班一個班地比試打拳劈刀,然后又讓他們一個個地對練。他發現哪個戰士動作不準確,就當場指點并親自示范。戰士們生龍活虎,練得十分認真。許世友看在眼里,樂在心中,說:“對,就這樣,敵人打你,你也打敵人,只有練好本領才能保衛自己。不要小瞧這打拳、劈刀,它能對付敵人的‘花槍’”。說完,許世友朝面前的戰士看了看。指著一個膀大腰圓的戰士笑著說:“來,咱倆摔一跤”。
“不行,不行!”見團長要與自己摔跤,這位戰士有些害怕,一面退后一面擺手推辭。
“怎么沒交手就認輸了?這可不是我們紅軍戰士的作風喲!”許世友用話一激,這位戰士果然鼓起了勇氣,只見他雙手交替,唰唰幾下把衣袖挽起,又緊緊腰帶,一個餓虎撲食,猛地抱住許世友的一條腿,拼力向前搬去,可搬呀搬,直累得滿頭大汗,許世友的腿猶如一根釘在地上的鐵柱子,就是搬不動。
在那風云變幻、戰火紛飛的年代里,在鄂北、豫西的崇山峻嶺間,許世友靠著在少林寺練就的一身高超的武藝,躍馬橫槍,英勇作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艱巨的戰斗任務。他的青年時代,幾乎全是在槍林彈雨中度過的。
在紅軍時期的戰斗生涯中,許世友參加過許多有名的戰斗。即使是當了團長,還參加敢死隊,每次硬仗,都是他身先士卒,率領戰士們沖鋒陷陣取得勝利的。他從當紅軍戰士開始,就身背大刀,一直到當了軍長,大刀也沒有離開過身。那時候,紅軍里槍炮不多,彈藥更是缺少,許多戰斗要靠肉搏,他的這柄大刀,就發揮了不同尋常的威力。他在少林寺內練就的一手好刀法,為革命戰爭發揮了作用。一次,他率部在大別山區與敵人打了一場惡仗。當戰斗進行到短兵相接時,許世友振臂揮刀,率領戰士們奮力與敵人拚了4個多小時,給了敵人很大的殺傷,還繳獲了不少新式武器。戰斗勝利結束時,他的手上、臉上、衣服上沾滿了敵人的血污,手中的大刀都砍得卷刃了,而自己卻安然無恙。
1934年,許世友雖已擔任紅九軍副軍長兼二十五師師長,但他身先士卒、沖鋒陷陣的拼殺精神絲毫未減。一次,他率部執行阻擊任務。戰斗一開始,就打得十分激烈殘酷。數倍于紅軍的敵人,一批接一批地朝紅軍堅守的山頭發起瘋狂進攻。在敵群之中,許世友發現一個舉著美式左輪手槍的敵軍官,帶領“督戰隊”逼著士兵向上沖。許世友暗想,這個“督戰隊”軍官是個大禍害,應該“打蛇先打頭,斬草先除根”。主意一定,許世友命令紅軍戰士把幾個手榴彈捆在一起,待敵人逼近陣地時,他大喊一聲“打!”一束束手榴彈在敵群中間開了花。緊接著,許世友舉起大刀,高喊一聲“沖!”率領指戰員借著彈霧沖了上去,同敵人絞殺到一起,展開了肉搏。
在一片混亂的喊殺聲和刀槍撞擊聲中,許世友直奔敵“督戰隊”軍官。到了近前,許世友舉刀便劈。可是,突然有兩把刺刀把他的大刀給架住了。原來,這兩把刺刀是兩個從斜側沖過來的敵兵伸過來的。許世友立時怒起,飛舞大刀,一連使出“海底撈月”和“夜叉探海”兩個招數,瞬間便將兩敵兵砍死。隨后,他提刀便去殺那個“督戰隊”軍官。可定睛一看,敵軍官已被他的大刀嚇破了膽,此時已經爬過壕溝,正狼狽地拼命朝山下奔逃。
“哪里去!”只聽許世友大叫一聲,隨之飛身躍過壕溝,照準敵軍官的脖頸,揮刀使了個令對方防不勝防的“風擺蓮花”勢。但見刀光閃過,敵軍官的身首頓時分了家。令人嘆服的是,由于許世友刀功純熟到了“飛花摘葉”的程度,致使那敵軍官的腦袋雖然已離身滾到了山下10米開外,可他的無頭之軀竟繼續走了十幾步,才倒于地下。
紅軍長征途中,許世友所在的紅四方面軍,由于張國燾的分裂活動,先后3次往返于雪山草地。1935年,紅四方面軍第3次過草地時,許世友被調任騎兵師司令員,這是紅軍在長征中組建的第一支騎兵部隊,擔負為大部隊再度北上偵察、籌糧的艱巨任務。許世友指揮著一支3000多人的隊伍,在雪山草地上進行了72次戰斗。
若干年后,許世友回憶起騎兵師組建后打過的最大一仗,是在川北地區與當地反動派的一次戰斗。在蠻悍的敵人數倍于我的情況下,許世友率領騎兵師,乘敵不備,分兵數路展開進攻,在手榴彈的掩護下,躍馬舉刀,直插敵陣,左砍右劈,敵人亂作一團,有的當場被炸死、砍死,有的被戰馬踩得鬼哭狼嚎。許世友帶著興奮的口氣說:“那一仗,敵人被我們大部殲滅,還繳獲了不少馬匹和槍支彈藥。一連半天,我手中的大刀幾乎沒有停過。”
在萬源保衛戰中,許世友指揮紅九軍第二十五師正在大面山、青山與四川軍閥劉湘的軍隊展開激戰。一股敵人趁著戰事激烈,從二十五師的七十三團和七十五團的結合部突了進來,先頭敵軍已進至師指揮所右側的山腳下,情況十分危急。許世友決定使用七十四團反擊這股敵人。
反擊的號聲吹響了,許世友親自帶著師的直屬分隊參加了反擊,他手執偃月刀,沖在前面。戰士們見師長都沖鋒在前,勇氣大增,如潮水一樣撲向敵人,喊殺聲震天撼地。
一場血與火的拼殺過后,漫山遍野都是敵人的尸體,突入之敵全部被殲。
當時在許世友的要求下,紅二十五師從師長到戰士,每人都有一把系紅布的大刀,都是純鋼打造的,連砍十幾個銅板都不卷刃。但在這次長時間的激烈廝殺中,有不少戰士的大刀都砍得卷刃了。
敵人的進攻力量消耗殆盡了。傍晚,許世友率部發起了全線反擊,師團干部帶著戰士們一齊殺向敵人。敵人潰不成軍,狼狽而逃。戰士們一氣追殺七八里,直把敵人趕到白沙河邊才勝利返回陣地。
萬源保衛戰,是許世友一生中經歷的一次時間最長、最為殘酷激烈的堅守防御戰。與許世友后來在解放戰爭中參與的戰役相比,萬源之戰的規模不算最大,但萬源之戰的白刃格斗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一個師,從師長到士兵,每人一把大刀與敵人短兵相接,這種場面是極為罕見的。從此,許世友“大刀”的威名也遠揚四方了。
延安時期,全軍上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有一次,許世友去視察部隊開荒的完成情況。當他來到通信連的時候,看到戰士們剛剛開墾出來的土地上有好幾棵白楊樹,十分扎眼。于是,他叫來連長詢問這是怎么回事。
連長面有難色地解釋說:“報告首長,那地中間的白楊樹長得十分結實,即使上面用鋸鋸斷了,根還埋在土里,會影響到種莊稼。這不,我們正在商量用什么辦法把樹連根一起弄出來……”
許世友聽后皺了皺眉,來到樹的近前,仔細打量起那幾棵白楊樹來。
那是成年的白楊樹,一共有7棵。這些樹木長得十分健壯,棵棵都有胳膊粗細,在風中被吹得“沙沙”作響。許世友上下打量了一陣,用手拍了拍樹干,然后點點頭,“這些樹果然長得都很結實啊!讓我來試試。”
說著,許世友脫下外衣,“起!”頃刻間,一棵胳膊粗的白楊樹就被他連根拔了出來。
“哇!”在旁邊的戰士頓時發出一片贊嘆聲。
“首長真是神力啊!”
“首長太厲害了!《水滸傳》上說魯智深倒拔垂楊柳,那只是故事里的事,今天首長可真讓我們開了眼了!”
許世友輕松地將剛剛拔起的樹放到一邊,隨即又走向下一棵,雙膀一用力,又連根拔了出來。一棵、兩棵、三棵……就這樣,許世友一口氣連拔了6棵白楊樹,站在那里仍舊面不改色,呼吸如常。
許世友哈哈大笑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著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連長說:“拔幾棵小樹有什么難的!我給你們留下一棵,最后的收尾工作還是由你們連隊自己來完成吧!”
1941年春天,為粉碎膠東地區國民黨頑固派反共親降活動,許世友奉命率清河獨立團挺進膠東。由于整天帶兵打仗,他的生活因無人照料而越來越隨便。這些被軍區后勤部的一位負責同志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他熱心管起了許世友的“后勤”工作,在部隊后勤部門積極為首長物色了一位品貌皆優的姑娘,這位姑娘的名字叫田明蘭。
1943年春暖花開的季節,許世友和田明蘭舉行了婚禮。婚禮儀式極為簡單,沒有喜慶的鞭炮,沒有親戚的祝賀,有的只是一包喜糖、一杯清茶,還有一些生死與共的戰友。然而,那場婚禮卻極富傳奇色彩。
他們在一間舊房內開了一個茶話會,許世友當場表演了一套少林拳。接著在來賓的鼓勵下,許世友拔出駁殼槍,表演了他的特技槍法。
常言道,藝高人膽大。這次婚禮上的槍法表演更是別出心裁。只見許世友彬彬有禮地走到新娘面前微笑著說:“小田,你來給我當個助手吧!”接著,他把婚禮場所轉移到室外的場坪上,把來賓獻的花分成3束,分別放在新娘的兩肩和頭頂,并親切地安慰新娘:“你不要怕,千萬不要動,咱倆為來賓開開眼,助助興。”
田明蘭雖然一時未弄清自己的丈夫將表演什么拿手好戲,可看他那興奮的表情就知道是個精彩的“節目”,她也想讓士兵們一飽眼福。此時,田明蘭頭插鮮花,肩佩鮮花,滿面笑容,整個人仿佛就是一朵盛開的花朵。只見許世友疾步離開新娘五六步遠,冷不防掏出駁殼槍指向了新娘,隨著“叭、叭、叭”三聲槍響,花兒已經從新娘的頭頂和雙肩墜落下來。
“表演不好,請提意見。”許世友哈哈一笑,隨手把駁殼槍插入腰間。來賓們禁不住熱烈地鼓起掌來。
這樣驚險奇特的婚禮恐怕世界上也為數不多。多少年過后,人們對這場別開生面的婚禮還津津樂道。田明蘭后改名田普,她與許世友婚后相伴40余年,倆人夫妻恩愛,許世友去世后,田普親筆為許世友的回憶錄撰文作序,以示紀念。
許世友盛年之際,喜歡與戰士比武,一條木槍神出鬼沒,練對刺,常把戰士的木槍磕上天去。不但是當連長、師長、軍長時喜歡與戰士比武,就是擔任軍區司令員之后,他還喜歡同戰士較量。拼刺時,他確實余威猶在,普通戰士不是他的對手。他喜歡與強者比試,盛名之下,那些剽悍的“尖子”也不免有點心虛,何況他又是司令員,動手之前戰士先失了銳氣,所以比試的結果仍是他勝利。實在說,許世友手里確實有些“絕活兒”,比如對刺時磕飛對方手中槍,那是類似關云長的“拖刀計”、岳飛的“回馬槍”一樣的“絕活兒”。每當許世友磕飛戰士手中木槍時,他便開心地哈哈大笑。
1973年秋天,人民解放軍8大軍區司令員對調,時任南京軍區司令員的許世友奉命調任廣州軍區當司令員。臨行前,他特意坐車來到南京市江浦縣老山林場瓦甸分場,看望他昔日的少林寺師弟肖山林。
師兄弟相見,一番寒暄,三句話不離本行,自然談的多是武功之道。兩師兄弟談著談著就到了園子里的空場上切磋比劃起來。一招一試,皆稱絕活。許世友打的是少林派紅拳,肖山林打的是少林派六合拳,同出一師門,行拳走勢,套路招數,彼此心中互相有數,打了幾十個回合,不分勝負,拳到臂合,臂伸拳到,就在這一來一往之中,忽然肖山林使出一招梅花拳,此拳是肖山林從當地寺廟中濟空法師那里所學。這一招出手使許世友未曾料到,一走神之機被肖山林擊倒在地。在場的警衛戰士一看司令員中拳倒地,一個個大驚失色,而許世友卻毫不介意,爬起身來,哈哈大笑,連連稱贊師弟功夫勝過自己。
二、“酒神司令”的羅曼史
在人民解放軍的高級將領中,許世友可稱得上一位飲中豪杰,平時吃飯少不了酒。他曾多次向人夸耀:“我8歲就開始喝酒了!”一直到逝世,嗜酒之癖也未改變。可以說,酒伴隨了許世友的一生。
許世友愛喝酒,與其早年的經歷密不可分。在許世友的家庭里,祖父、父親和叔父都是酒場中的豪杰。在這樣家庭環境的影響下,許世友也喜愛“杯中之物”。少年時代,因他常隨父親上山打獵,每次歸來,父親的下酒菜就有了。碰上他高興的時候,就讓兒子陪他飲幾杯。然而,使許世友酒量大增并嗜酒成癖的,是少林寺和尚素應法師。在少林寺的8年佛家生活中,許世友向素應法師學會了兩樣本領:一是武功,二是喝酒。
紅軍時期,許世友在紅四方面軍任軍長,團以上首長都有挑夫。其他首長的挑夫一般都是一頭挑行李一頭挑書報。許世友的挑夫,擔子兩頭挑的常常都是酒。許世友是紅四方面軍中唯一可以公開喝酒的將領。從當師長、副軍長到軍長,他的警衛員中有一個專為他背酒壺的。有時需要挑的酒多了,炊事班還分工一人專門給他挑酒壇子。
紅軍時期,詹才芳將軍任連長時,許世友任班長,一天,詹才芳到許世友所在班排檢查內務,見許世友床鋪上掛著一個水壺。詹才芳把水壺取下來搖了幾下,問:“這是什么?”
許世友“嘿嘿”地笑而不答。
于是,詹才芳就用開水往壺里灌。
許世友立即回答說:“是酒。”
“軍部規定不準喝酒,你知道不知道?”
“報告,我這個人不喝酒,腿沒勁,走不動。”
詹才芳聽了許世友的回答,只得一笑了之。
許世友嗜酒,但決不無節制地濫喝,他早就給自己立下“三不喝”的規定:戰前布陣不喝,戰斗進行中不喝,打敗仗不喝。1933年8月,紅四方面軍第九軍副軍長許世友,奉命率九軍4個團攻儀隴、營山,為時月余,他幾乎滴酒未進。不是通信員的酒壺里沒有酒,而是他為了戰爭的勝利,克制自己的酒癮。
1935年12月,紅軍在阻擊薛岳部隊7個師的進攻中,許世友率第四軍負責在峽口一帶阻擊敵人。許世友提出“守峽口最好擺5個團,至少3個團”的建議,紅四方面軍政委陳昌浩不同意,許世友再三向他闡明理由。陳昌浩聽不進去,堅持己見,許世友只好服從命令,派1個團擔負作戰任務,結果因寡不敵眾,戰斗失利,全團傷亡2/3,團長、政委光榮犧牲。戰后,陳昌浩提一瓶酒來找許世友喝,檢討自己決策失誤。許世友滴酒未沾。他說:“出征喝上馬酒,凱旋喝慶功酒,打了敗仗喝什么酒?”
抗日戰爭時期,許世友在膠東,率部進行反“掃蕩”戰斗,戰爭非常頻繁,從機關到部隊,一律輕裝簡從。但許世友的通信員身上背的酒壺,誰也不敢精簡,里面全是酒,以保證許世友想喝就能喝到。許世友在膠東半島掀起了抗日的滔天巨浪,令人最難忘的是許世友平生喝了一次血酒。后來,山東到處流傳著許世友喝血酒盟誓的佳話。
那是在1942年底,日軍以獨立混成第五旅團為主力,第五十九師團和獨立混成第六、七旅團及偽軍各一部,共糾集2萬多人,對我膠東抗日根據地進行了殘酷的拉網合圍大“掃蕩”,制造了駭人聽聞的“馬石山慘案”,屠殺我同胞500多人。
1943年春節前一個雪花飛舞的上午,在膠東軍區司令部駐地的空場上,集合了一批部隊官兵、民兵、軍校學員、地方干部。他們被告知:“新來的許司令要給大家講話。”突然,4個警衛員模樣的士兵,抬著一張殺豬用的案桌,放在會場前頭,桌上放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和一只綁著雙腿的大公雞。有位士兵把一只藍花大碗放在桌上,又提起酒壺向碗里倒酒。
不一會,許世友虎氣生生地走到案前。他大聲說道:“同志們,我們吃了大虧!敵人拉網大‘掃蕩’,制造了‘馬石山慘案’。這一方面說明了敵人的兇殘,另一方面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說罷,他忽然手起刀落,一刀剁掉雞頭,讓雞血流到酒碗里,然后一口氣喝了下去。人們愕然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剛見他喝完那碗雞血酒,耳畔又響起了他那氣壯山河的聲音:“今后,膠東如果再出現‘馬石山慘案’這種情況,當殺我許某之頭,就像這只雞!”頓時,全場掌聲雷動。許世友實現了自己的誓言,終于領導膠東軍民解放了山東半島。許世友此次喝雞血酒盟誓,在膠東軍民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許世友轉戰山東16年,其中有近10年的時間是在膠東度過的。在山東戰場上,他帶領膠東子弟兵打了許多漂亮仗,為黨和人民屢建功勛,也給自己的軍事生涯寫下了輝煌的篇章。
許世友打仗打出了威風,打出了很高的知名度。尤其在膠東一帶,許世友的大名幾乎盡人皆知,關于他的傳說也不少,有的甚至演繹成了民間和軍旅的口頭文學。有一次,說他打完一仗,住在老百姓家里,叫警衛員買回來一盆地瓜燒酒和兩個豬肘子,邊喝邊啃。老鄉們站在門外看,很奇怪這個又矮又黑的漢子怎么能喝下那么多酒,吃下那么多肉,都說他非同凡人,肯定是羅漢降世。又說他睡覺睜著眼,似睡非睡,什么事都瞞不過他。
解放戰爭初期,許世友任膠東軍區和華野九縱司令員。打了勝仗,他常常要擺酒慶功,一桌人坐下來,首先每人面前要倒滿一碗酒。許世友二話不說,端起來先干為敬。照他的規矩,每人空腹先喝完面前的酒,誰喝不干凈不準吃菜。接下來各人隨意,一碗一碗地相互“干碗”。在當時軍旅生涯中,喝酒不失為一種樂趣。誰也不會勸少喝,誰也說不準下次聚會時,會“消逝”掉哪一位酒友。部下敬領導,許世友從不推辭,你來我往,一頓飯他能喝七八碗,依舊是面不改色,談笑風生。
濟南戰役發起前,中央軍委任命許世友為攻城兵團司令員,并調王建安為副司令員。許世友與王建安,在紅軍時期情同手足,生死與共。在“抗大出走事件”中,倆人曾有過不愉快的經歷。許世友為了使毛澤東對他們之間協力指揮攻城放心,主動擺酒為王建安接風。兩瓶高粱酒,開了瓶塞,一人面前擺一瓶。許世友舉瓶對王建安說:“自從延安分手,我倆這是第一次喝酒,酒到意到,過去的都過去了,誰也不再提。我先干了!”說罷,便仰脖把一瓶酒全部喝了下去。王建安被他的真誠和豪爽所感動,也一口氣把瓶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有人聽說這事后,起了個名字,叫做“許世友瓶酒釋前嫌”。兩個人同心協力指揮作戰,原打算20天至60天打開濟南府,活捉王耀武,結果僅8天就打開了,活捉了。
新中國成立后,許世友身居要職,仍然嗜酒如故。1953年,他帶著幾箱白蘭地赴朝參戰。抗美援朝中,許世友的第九兵團幾位領導,在喝酒上“打遍天下無敵手”,被大家稱為“酒兵團”。
“文化大革命”期間,許世友的家曾被造反派抄了,后來經毛澤東、周恩來出面保他,才獲得“解放”。許世友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他那藏放著多年陳酒的儲藏室。拉開櫥門,許世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這群酒賊,不得好死。”原來造反派將他存放的陳年老酒全部抄走了。坐在地上不愿再起來的許世友對著空酒櫥傷感地說,“可惜我那么多酒,這群不要臉的酒賊,一瓶也沒給我留下。”
后來周恩來曾打電話問:“世友同志,聽說你的家被抄了,嚴重嗎?”
許世友不無傷感地說:“總理呀,我的酒全被他們偷走了,一瓶也沒給我留下,你說這問題嚴重不嚴重!”
許世友惜酒如命、英雄海量,到底能喝多少很難有人說出具體的數字,但他的酒確實能喝出將軍的豪氣、威風和魄力。
1971年秋天,毛澤東視察大江南北,同各地干部打招呼,著手進行清除林彪反革命集團的準備工作。9月10日下午6時,毛澤東從杭州到上海。許世友急忙乘軍區直升飛機于次日上午10時趕到上海。下午1時,他從毛澤東乘坐的專列回到錦江飯店,立即宴請林彪一伙在上海的黨羽,使他們無法脫身。其實,林彪一伙陰謀在上海附近轟炸毛澤東專列,但不知道毛澤東離滬時間。他們以為許世友一定會為毛澤東送行,所以許世友請他們喝酒,還自以為正中下懷。許世友在酒桌上與林彪死黨巧妙地周旋,拖延時間。估計毛澤東已經遠離上海,他才拂袖而去,乘飛機趕到南京與毛澤東會面。這是他一生中最有價值的一次飲酒。他巧妙地掩護了毛澤東乘坐的專列安全駛出上海地區。
1979年,勇武不減當年的許司令,壯懷激烈地參加了中越邊境自衛還擊戰,中央軍委任命他為我軍東線前敵指揮。在廣西前線,他是司令,還須選個副司令。許世友捏著下巴踱步,回想他那些出生入死的戰友,一個一個在腦子里過篩子,終于點出一個名字:劉昌毅。
時任南京軍區副司令員的劉昌毅是他當年的老伙計,跟隨許世友當過偵察科長、干過“決死隊”,是條硬當當的漢子。
“晚上我在家里請客,你多準備些酒,”許世友這樣對部下吩咐道。
劉昌毅被許世友請來廣州。人看上去還是老了,但雙目炯炯,心氣很高。誰也沒見過許世友詢問劉副司令的身體狀況,更沒見許世友和他談談對于現代戰爭有什么研究和考慮,只聽到讓準備酒。
兩人相見,自然是熱情寒暄一番,在許世友的家里做客,人逢知己以酒當先,這已是多年的規矩,寒暄之后,酒宴便開始了。為選副將,許世友拿出3瓶茅臺和一位將軍對飲,酒盡菜光,兩位將軍握手結盟。喝掉3瓶茅臺,還讓上酒。他們開始只是敘舊情,回憶當年的九死一生。喝到后來,兩人已是無話不說,敢爭敢抬杠。
許世友酒氣逼人地問:“酒喝3瓶了,還敢開瓶嗎?”劉昌毅豪氣沖天地說:“天下沒有會喝不會喝的事,只有敢喝不敢喝的人,九死一生過來的人,死都不怕還怕喝酒?許司令喝到哪兒我就喝到哪兒!”
許世友感動地說:“真是好漢一條,不怕死,寶刀不老,副司令就是他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能簡單地由此而言“許世友喝酒選將”,選定劉昌毅到廣州任副司令員,那自然是上級組織從多方面考慮比較的結果,喝酒只是一個小小的側面。何況,許世友對此也講了很有哲理的一段話:正如沒有會不會喝酒的事,只有敢不敢喝酒的人一樣,學會打仗并不難,難舍命對敵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中越邊境自衛反擊作戰,是許世友軍事生涯中最后一戰,也是他晚年最光輝的一頁。部隊凱旋南寧時,廣州軍區前線指揮所隆重召開了自衛還擊保衛邊疆作戰慶功宴會。許世友是來一杯喝一杯,杯杯滴酒不留。那天,他究竟喝了多少酒,大家已記不清了,只記得許世友越喝越高興,越喝精神越足,越喝越能喝,沒有一點醉意和失態,不少人在暗暗地說:“許司令真酒神也”。
1985年3月,許世友到上海華東醫院去做例行體檢時被查出肝癌。10月初,許世友的生命進入倒計時。他得的是肝硬化轉肝癌,癌細胞對肌體的瘋狂吞噬,全身性的劇烈疼痛,日夜折磨著他。一直陪在病榻前的親屬說:“他疼起來,從來不叫疼。有一次疼得厲害,說要打針,可還沒來得及打,又說不打了。自己咬著牙堅持,一聲不哼,從發病到去世,沒有聽到他哼過。他疼的時候,不讓別人在他身邊,房間里一個人都不能有,他內心不愿意別人看到他疼痛的那副樣子。”
為了減輕他的痛苦,醫生給他用了加大幾倍用量的鎮靜劑或麻醉劑,也往往無法使他安靜下來。在萬般無奈之下,守候在他身邊的親屬,想到他常說的“酒香治百病”的話,違反治療嚴禁飲酒的規定,從家里拿來一瓶茅臺酒,用筷子蘸了蘸,朝他的口中滴進二三滴,結果奇跡出現了,許世友立即安靜下來。幾滴茅臺酒,比什么止痛劑都管用。
提起許世友,人們都知道他英勇善戰,又能喝酒。許世友吃飯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難在餐桌上頓頓要有酒,而且只喝茅臺和古井。早晨可以不喝,中午晚上必喝。在他晚年,醫生說得多了,酒量略微減少。他的工資大部分是買酒喝了。在許世友生命的最后幾年,他用《我在紅軍十年》的大部分稿酬買了幾箱茅臺酒,每天飲酒不止。
許世友終年80歲。隨葬的幾件寶中,有一件是1瓶茅臺酒和1只白玻璃小酒杯。許世友一生嗜酒,隨葬品中首推此物。有人做過測算,許世友一生喝的酒,如果用解放牌卡車裝載,起碼要拖上三四車,所以人們稱他為“酒神司令”。
三、俠骨柔情,愛兵如子
許世友出身少林,練得一身驚世武功。在沙場上,他作戰驍勇,令敵聞風喪膽;卻很少有人能夠想到,生活中的許世友將軍原是一位愛士兵、重感情、很有人情味的漢子。
1958年9月21日,毛澤東接見參加南京軍區常委擴大會議的全體人員。毛澤東握著許世友的手說:“世友啊,現在地方上規定每個領導干部要有一段時間進工廠當工人,下鄉當農民,你們部隊干部可不可以下連當兵?可不可以作個決議?”
執行毛澤東指示一向很堅決的許世友,立即想到這一指示是促進部隊干部思想革命化建設的一項重大措施,便不假思索地回答:“完全可以,堅決照辦!”
在毛澤東走后的第二天,南京軍區常委就召開了會議,討論如何落實毛澤東的指示。許世友在會上第一個向常委報名,要求下連當兵。軍區常委研究決定,批準許世友等30位將軍首批下連當兵。
10月17日,許世友興致勃勃地下到駐浙江寧波海防前線某連當兵。在連隊里,他處處用普通一兵的標準要求自己,從不接受班里同志特殊照顧。
這天一大早,全連官兵喜氣洋洋地迎來了一位新戰友——時任南京軍區司令員的上將“上等兵”許世友。前些天,聽說軍區的“一號”首長要來這里當兵,戰士們感到又是興奮又是激動。
現在,許世友真的來到戰士中間了。不過,連隊一開始還是把他當做首長來迎接的,全連同志列隊站在大門口,除了掌聲,還有鑼鼓聲。連長慌慌張張跑步來到他面前,立正、敬禮,向他報告。許世友一見,連忙擺手說:“你們搞錯了。從現在起,我是一個兵,是你們連的上等兵,應該是我向你連長報告。”說罷,他舉手敬禮,正正規規地大聲報告:“連長同志,上等兵許世友前來報到,請分配工作!”
連長嚇得一邊還禮,一邊回答:“首長,你被分配到二排六班。”
許世友不高興地說:“你怎么還改不過來?我不是首長,是上等兵許世友!”
許世友來到六班,向中士班長敬禮報告:“報告班長,上等兵許世友前來報到!”
班長慌忙從許世友手中接過背包。一名下士遞給許世友一杯開水,恭恭敬敬地說:“首長,請喝水!”
許世友搖搖頭說:“我不是首長,是上等兵。你還比我多一條杠呢!以后要多指教我,就像師傅帶徒弟那樣,行嗎?”
許世友一臉誠懇,使連隊的戰士們深受感動,原先那緊張、拘謹的心情緩和了許多。吃飯的時候,班長和戰士們都爭著替許世友盛飯舀湯,每次都被他謝絕了。他對班長說:“班長同志,我在你們班當兵,你就是我的上級,就要大膽管教我,不要太客氣了,讓我拿下官架子。一個戰士要班長盛飯,還了得!”
打掃衛生時,許世友拿著掃把正在和班里的同志一起勞動。這時,走過來一個拿著照相機的干部,請許世友擺個姿式照張相。許世友沒有同意,邊掃地邊說:“人民公社五六十歲的老社員,一天干到晚,也沒有人替他照相,我干了一點活,就要照相!”
許世友下連當兵時已是入秋的天氣了,部隊進行游泳訓練,河水已經很涼,同志們都擔心許世友下河會凍病,可又知道勸不住他,最后,還是班長想出一個辦法,說:“老許同志,你不要下河,站在岸上做觀察員吧!”可這個辦法也不靈,許世友找了個托辭說:“不,我眼睛不行!”說著,便和大家一起下河游了起來。
部隊進行攀登絕壁鍛煉時,是將一根繩子掛在絕壁上,用手抓住繩子往上攀。做這種鍛煉,難度較大,搞得不好會出危險。見班里的年輕戰土一個個龍騰虎躍地攀了上去,許世友很高興,為防止大家說他年紀大,加以阻攔,便趁旁邊的同志不注意,疾步上前,抓起繩子就朝上攀,還邊攀邊說:“我能上去,你們別以為我年紀大了不行!”果然,許世友也按要求登上了絕壁。
星期天晚上,部隊到駐地小學操場看電影。放映的片子許世友已經看過,但他為了嚴格過集體生活,與大家同娛樂,仍高高興興地去了。出發時,班長要替許世友背槍,他怎么也不肯,幽默地說:“我要打掉官架子,你不能培養我的官架子!”電影開演了,只見這位20年代加入紅軍的老戰士,和大家一樣席地而坐,一樣把槍倚在肩上看電影。
許世友開始了戰士生活。他和六班戰士們同吃同住同訓練,一早出操跑步,訓練齊步走、正步走、行進間敬禮等。他和戰士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從戰士們對他的稱謂逐漸變化上,便可以看出他們之間關系的改變。開始,戰士們稱他“首長”,接著稱“許同志”,后來稱“老許同志”,最后他們索性稱他“老許”,個別膽大的竟叫他“許老頭子”了。許世友聽了不僅不生氣,還笑著說:“如果我不當兵而在家種田,老鄉們就會喊我許老漢了。”
但要說只憑他們短短的接觸,只憑許世友幾句話,就能打消戰士們對他的敬畏,那是假的。許世友長相特別,不說笑時,一臉威嚴,即便說笑,戰士們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不過,由于許世友的努力,他們之間存在的距離開始縮短了,心與心的距離開始拉近了。
將軍下連隊當兵的時間畢竟是短暫的,但許世友愛兵如子的作風在部隊被傳為佳話。許世友雖然身居軍區司令員的高位,經常深入基層連隊調查研究,同戰士們一道摸爬滾打。
在六連當兵期間,許世友發現大家練兵熱情很高,身體很累。為了給戰士改善伙食,助助情趣,一個星期天,他扛著雙管獵槍上山了。不大一會兒山上便響起了“叭叭”的槍聲,半天時間他就打了幾十只斑鳩、山雞等野味。回來之后,將羽毛褪盡,光肉就是滿滿的一臉盆。這一收獲使全連同志打了一餐牙祭,雖然每人只分有那么一點,但吃起來滿口生香,津津有味,比過年吃得還高興。為此,該連的一位排長激動得連夜寫了篇題為《千人共享雀頭》的文章,記述許世友司令員關懷戰士的這段感人事跡,后來該文還發表在《人民前線報》上。
1974年秋天,奉中央軍委命令,廣州軍區在海南島陵水灣舉行陸、海、空聯合抗登陸演習。時任廣州軍區司令員的許世友擔任總指揮,中央軍委副主席葉劍英元帥親臨指導。許世友從廣州飛到海南,一開完演習預備會議,就一頭扎進了各參演部隊。一天,剛吃完早飯,參演部隊某營接到上級指示:許世友司令員上午9時左右前來你部視察。值班員立即吹響了緊急集合號,營長火速整理隊伍,檢查軍容風紀。
“全營都有啦,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
說話間,許世友的北京越野吉普車卷著征塵已經開到營區大門,營長跑步前去報告:“司令員同志,海南軍區直屬獨立工兵營集合完畢,應到388人,實到378人,除工差勤務外全部到齊,請您指示!”
“稍息!”
許世友司令還禮后向部隊走來,他頭頂呢軍帽,身著綠軍裝,足登麻草鞋,腰挎小手槍,紫黑臉龐,虎目生威,熊腰虎背,箭步如飛,把隨行的要員們一下甩出幾丈遠。許世友和站在前排的戰士一一握手,畢竟是少林寺里出來的,年過半百的他手勁依然大得出奇,有的戰士被捏得幾乎叫出聲來。走到某連副指導員跟前,許司令親切地問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哪年入伍的?”被許大將軍的虎威所震撼,副指導員哆嗦了半天也沒能答上一句話。檢閱完部隊后,粗中有細的許世友讓隨行的參謀干事換下了值勤的哨兵和當廚的炊事員,以班為單位同戰士們一起照了合影,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許世友的出身與經歷使他深知民間疾苦,同老百姓之間有一種天然的血肉聯系。職務高了,地位變了,這種聯系不僅沒有割斷,反而成了他竭誠盡心于國計民生的“原動力”。最讓他難過的就是群眾吃不飽飯。在三年自然災害時,許世友司令員視察上海警備區,沒打招呼,自己去看望“南京路上好八連”。正好快開中午飯了,他徑直來到伙房。一看,用“增量法”蒸的開花米飯,菜無葷腥,清湯寡水。
他問匆匆趕來的連長:“戰士能吃飽嗎?”
連長說:“還可以。”
許世友說:“你講假話,這樣的飯菜戰士能吃飽?”
連長吞吞吐吐地說:“糧食定量不夠,菜金也少。”
許世友和戰士們一起吃了飯,回去就指示警備區領導,在郊區劃給8連一塊菜地,再建個養豬場,讓他們自力更生解決副食補助問題。他說,油水多了,糧食吃的就少了。
四、活著盡忠,死了盡孝
跪主席,跪母親,一忠一孝,這就是傳奇英雄許世友的性格。許世友司令員以他與眾不同的性格特征,在中國軍事史上譜寫了許許多多的曲折感人的傳奇故事。他的去世,又由于其獨有的性格特征使他成為新中國高級官員中唯一實行土葬的人,這給他一生增添了更濃厚的傳奇色彩。
人們取名,往往都有一個含義。為此,許世友參加革命后,曾兩次改名,其中有一次還是毛澤東給他改的。
許世友將軍的幼名叫友德,因在家譜中排仕字輩,故父母給他起名叫許仕友。
參加中國工農紅軍之后,他認為自己名字的“仕”字是要做官的意思,這與一個紅軍戰士的身份不符,便悄悄地把“仕”字改為“士”。他想,這一字之改,當個紅軍戰士就名副其實了。于是,他的名字便叫許士友了。
在二萬五千里長征路上,毛澤東第一次見到許世友,親切地問道:“我經常聽到你的名字,沒見到你這個人。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呀?”許世友聽了,便把自己的原名和第一次改名的經過告訴了毛澤東。毛澤東聽了,望著他略一沉思,和藹地說:“哎!你坐下,我們需要商量一番,是否改個字?”許世友望著毛澤東沒有吱聲,心想:“主席要給我改個什么字呢?”這時,毛澤東又開口了:“你看,把‘士’字改成世界的‘世’字好不好?這個字一改,你就成為世界之友了!我們的紅軍戰士,不但事事處處要想到全中國,還要放眼世界喲!”說罷,毛澤東爽朗地開懷大笑,許世友也跟著笑了起來。自此以后,許世友就一直使用毛澤東為他改的名字——許世友。
1937年3月,在抗大接受集訓學習的許世友,被指責為“張國燾在抗大的代言人”而受到批判,后被投入監獄。“打倒許世友”、“打倒張國燾”的口號聲鋪天蓋地地襲向許世友。6月6日,最高法院特別軍事法庭判處許世友一年半徒刑。
這天許世友一覺醒來,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片刻工夫,牢房的鎖便被打開了。看守的戰士說:“許世友,毛主席看你來了。”毛澤東彎腰進了牢房,站在許世友面前道:“許軍長,讓你吃皮肉之苦啦。我代表黨中央,向您和紅四方面軍被抓的全體干部同志賠禮道歉。”毛澤東脫下八角帽,向坐在石炕上的許世友連鞠三躬。
過了一段時間,毛澤東再次看望許世友。毛澤東脫下帽子說:“世友同志,你打了很多仗,吃了很多苦,夠辛苦的了,我對你表示敬意。”許世友頓覺心頭一熱。毛澤東接著說:“紅四方面軍的干部都是黨的干部、黨的寶貝,不是他張國燾的干部,張國燾是黨中央派到四方面軍去的,他的錯誤應該由他自己負責,與你們這些同志沒關系。”接著,毛澤東指著許世友說:“張國燾就是張國燾,你許世友就是許世友,怎么會是一個人呢?”
毛澤東這一番話,深深打動了許世友,這個剛強的漢子掉下了熱淚。“主席,今天我終于認識到了,你講的句句在理。以前我有許多地方對中央不滿,認為中央在報復我們四方面軍,其實不是這回事。我在思想上犯了嚴重的錯誤。”許世友越說越激動,突然間“撲通”一聲跪在毛澤東面前。
毛澤東連忙彎腰扶起許世友,說道:“世友啊,我們都是革命兄弟,怎么能這樣呢?使不得,使不得”許世友立正站好,說:“回去,我要向四方面軍的干部講,把你的話向他們宣傳,讓那些搞鬼的人,讓那些不團結的人站不住腳。”毛澤東拍了拍許世友的肩膀:“你的性格很可愛。這既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我送你幾句話,望你刻心銘記。”毛澤東幽默詼諧地說:“單用鼻子聞,認不出好菜;光發暴脾氣,找不到好朋友。”
在毛澤東的親自干預下,許世友被釋放出來了。按照毛澤東的安排,他仍回抗大學習,兼任校務部副部長。
“文化大革命”中,許世友受到錯誤批評,在一次檢討會上,許世友帶著哭腔,還有幾分委屈和憤懣地說:“我是忠于毛主席的,燒成灰也是毛主席的人!”
一天,毛澤東在上海召見了許世友。許世友在上海一見到毛主席,沖前兩步,撲通跪倒在地,響亮地磕了一個頭。
毛澤東快步趕近,雙手攙扶,說:“世友同志,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這個樣子呀?”
許世友放聲大哭,訴說委屈。毛澤東主席扶他起來,撫著他寬厚的脊背說:“南京部隊黨委是可以信任的,不準揪許世友同志,這是我的意見。軍隊要保持穩定,我們還是要依靠人民解放軍的!”
之后,毛主席將許世友接入中南海,保護起來。每當談起這段經歷,許世友總要眼淚汪汪地說:“毛主席對我的愛護,是我終生難忘的。我一家人世世代代不能忘!”
毛澤東視察南京軍區時,夜宿在專列上,許世友親自率領軍區保衛部正副部長、警衛營長布置外圍警戒,警戒線內不準外人進入,并規定負責干部白天不準離開,晚上輪流睡覺。他當面交代:“出現問題,拿你們是問”。做了周密的安排后,他還不放心,半夜又帶著隨員逐個查哨。
在幾十年的革命生涯里,許世友對毛主席忠貞無二、交情甚篤。如果說許世友是以其獨有的特殊性格譜寫出他的傳奇故事,還不如說是因為有了毛澤東,才使許世友的傳奇生涯更顯得光彩奪目。倘若沒有毛澤東對許世友的關愛、信任,中國革命史上就不會有這名赫赫虎將,就不會有許世友這位性格司令員、傳奇司令員。因此可以說,在許世友司令員獨特性格和傳奇故事的后面,站著的是偉人毛澤東。
許世友無限忠于毛主席,忠于祖國和人民,在生他養他的母親面前,他又是一個孝子。盡忠盡孝,構成了許世友一生獨特的個人品格。
少年時代,許世友就是個出了名的孝子,這一點已聞名四鄰。每當許世友自己做錯事,便會跪在母親面前,痛哭流涕地認錯。
許世友自參加紅軍后,睡夢中常常因思念母親而淚流滿面。他的部隊兩次路過敵占區的家鄉,他都冒險回到家中探母。
紅軍時期,許世友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過家,他很惦念家中的老母親。一天傍晚,他終于回家了,可是他回家的行蹤,很快被地方反動武裝知道了,大約1個時辰,匪兵趕來將他家的院子包圍封鎖了,惟獨院后是陡峭的石崖,敵人放松了警惕。霎時,門外的喊殺聲,撞門聲響成一片,如果從前門硬沖,寡不敵眾,勢必被抓,但又沒有門。許世友鎮定自若,臨變不驚,他跑到后屋南邊的房間,記得南面有一條小巷子,他一眼看到墻腳邊靠墻壁立著一塊大石板,于是,他心里便有了譜,說時遲,那時快,他輕而易舉地移開石板,用“神掌功”將青磚墻一推,便推開一個洞,身子匍匐一鉆,躍然洞外,他又迅速將石板掩蓋好洞口,跑出小巷,使出飛檐走壁的功夫,從陡峭的后山石崖攀援絕壁,逃離虎口。從此,這個壁洞一直被保留下來,它還有一個神奇的名字“避匪洞”。
1952年,時任山東軍區司令員的許世友請假回家看母親,此時,母子二人已經有20年沒有相見了。那時,從新縣到田埔,再至許家洼約30公里的小路還未通汽車,許世友坐車到達新縣后只好換騎馬了。他打馬揚鞭,約摸走了4個鐘頭,便來到了好漢山的烈士墓地,當年此村中隨許世友一起參加革命的共有18位弟兄,在沙場上戰死了17位,其中有5位弟兄的遺體就埋在好漢山。許世友來到5位兄弟的墓前,向他們一一行了個莊嚴的軍禮,佇立片刻,淚水縱橫。臨別時說:“百年后,我也要落葉歸根,回家鄉來陪伴這幾位好兄弟。”
當他拉馬緩緩走下山坡時,許家洼已經映入眼簾,只見村頭有位老太太正手搭蔭棚,打量著遠方的來客。這老太太不是別人,就是許世友的母親。她一身襤褸,灰白的亂發,在梯階分明的額前飄搖,極度彎曲的背上,還背著一捆柴草。
許世友在那蒼老的臉上尋找著20年前的記憶,卻面目全非。面對這位可憐的老人,許世友似曾相識,但又不敢冒認。后來倒是老太太首先發問:“你是有德娃?”年逾古稀的母親終于辨認出自己的兒子。
“娘,娘呵!原來是您老人家……”說罷,撲通一聲,許世友跪在母親的腳下,淚如泉涌。許世友為母親擦擦眼淚,站起身,從母親那弱小的肩頭卸下那捆樹枝。他想到自己年邁的老母至今還過著這種艱苦的日子,實在有愧,便又“撲通”一聲跪倒在母親面前,母子倆再次抱頭痛哭了半個小時。
“友德娃啊,你大老遠來家一趟不容易,俺替你燒水喝。”許母顫顫地起身,回屋里燒水。跪在地上的許世友沒有聽到母親的發話,就一直跪在那里。
1957年冬季,已經是國防部副部長兼南京軍區司令員的許世友,又一次回家。從南京出發,經過了兩天的旅途跋涉,下午太陽落山時,許世友踏進闊別5年的許家洼,那棟緊靠山坡的土磚青瓦屋,就是許世友的家。
剛一進門,許世友就認出了自己的母親,身著土布大褂,正在為一頭小豬喂食,雖然人比較清瘦,但身子還比較健康。許世友輕輕地叫了聲:“娘!有德回來看你來啦!”
兒子突然回家,弄得許母又驚又喜,措手不及。
此時,許世友的母親已是78歲高齡。母親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花,然而,那朵“花”很快沒有了,她說:“友德娃啊,俺已是78歲的人了,俺母子倆是見一次少一次了。”她雙手顫抖著,抱著許世友痛哭起來。許世友這位全國聞名的司令員,在母親面前卻像個孩子,他伴隨著母親,嗚嗚地哭。
這次許世友回家雖然只住了3個晚上,但他一步也未出門,自始至終都守候在母親的身旁。不料這次分別竟是許世友與母親的永別。
許世友第3次回家是1959年,這時他的母親已經逝世。母親去世時,許世友已得到死訊,因當時中蘇關系緊張,加之臺灣當局叫囂要“反攻大陸”,他軍務纏身,沒有能回家。當時電報發到部隊,許世友痛苦地朝著家鄉的方向跪下磕頭,淌下遺憾和內疚的淚水。長子許光代父行孝,為奶奶送葬。許世友聽完兒子的介紹,知道母親臨終時還喊著自己的乳名,年逾花甲的許世友悲痛欲絕,在母親的遺像前再次雙膝下跪。
這次他一進許家洼,在一位老鄉親的引導下,首先來到母親的墳前,長跪不起,淚水縱橫,哽咽著念道:“娘呵,恕兒不孝,沒有為您養老送終,有德今天回家向您請罪來啦!”
許世友跪在母親的墳邊,喃喃自語:“娘,忠孝難全,你老人家健在時我未能服侍你,我死后,一定來為你守墳。”
后來,他又脫下軍裝,叫鄉親們拿來扁擔、簸箕和鐵鍬,親自為母親的墳墓砌石加土,在隨行人員的幫助下,一直干了兩個多小時,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家中。
1979年10月22日,許世友腿疾復發,難忍的疼痛使他意識到自己老了,于是,他給長子寫了一封信。許世友在信中說:“寄去50元,用這錢為我買一口棺材,我曾得到毛主席的批準,死后不火化,運回老家埋到你爺爺奶奶身邊。我要實現對你奶奶許下的諾言——活著精忠報國,死后守著父母。”
1985年剛過了元旦,許世友交代秘書給黨中央寫了報告,說自己來日不多,對組織別無他求,要求黨中央在他死后實行棺葬,理由是自幼參加革命,報效生母不足。活著盡忠,死了盡孝,葬在老母墳邊以盡孝道。
病中的許世友躺在床上,看到孩子們來看他,他招了招手:“來吧,過來,坐這兒,都坐吧。”孩子們在父親的病床前依次坐下。
“唉,我年紀大了。”許世友嘆著長氣,傷感地望著孩子們,聲音沙啞地說,“現在又生一病……如果我不行了,千萬不要把我送火葬場……”
“爸爸!”孩子們不忍聽下去,心里難過極了。
許世友用手勢阻止他們,嚴肅認真地說:“你們一定要把我埋到我的父母身邊。我生沒有盡孝心,沒辦法回家,這是我一生最大的憾事。忠孝不能兩全時,我選了忠。死后不能盡忠了,我去盡孝。我要守到父母身邊……”
許世友要求棺葬的報告送到北京,中央領導和中央軍委領導傳閱,全國解放后,除了任弼時、毛澤東沒有火葬,誰有這個膽量要求土葬?誰也作不了這個主。最后,報告送給了鄧小平,請他拍板。鄧小平最了解許世友,他思考再三,最后感到許世友畢竟是許世友,全中國只有一個,便在報告上批示:照此辦理,下不為例。
1985年10月22日,一顆將星隕落了,這位戎馬一生的傳奇將軍在南京病逝,享年80歲。10月26日上午,中顧委副主任王震受鄧小平委托來到南京軍區,鄭重地傳達了鄧小平的意見。他說:“許世友在60年的戎馬生涯中,戰功赫赫,百死一生,是一位具有特殊性格、特殊經歷、特殊貢獻的特殊人物。鄧小平同志簽發的特殊通行證,這是特殊的特殊。”
大忠大孝的許世友,在生命即將結束之際,提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實行土葬,與父母葬在一起。對此,還曾有過各種不同議論。但想到許世友特殊的人生經歷,大多數人,包括毛澤東和鄧小平,都能夠理解他的這一選擇,尤其是鄧小平對許世友的高度評價,誰還能提什么意見呢?
10月31日,許世友遺體告別儀式在南京軍區禮堂舉行。許世友遺體躺在廣州軍區贈送的楠木棺材內,身著一套老式軍裝,覆蓋著中國共產黨黨旗,身旁放著茅臺酒。黨和國家領導人在南京向許世友遺體告別時,剛剛還是萬里無云的天空瞬間突變,電閃雷鳴,持續了20分鐘后,天空又是一片晴朗。有人神秘地說:“老天爺哭了,它這是為許司令送行啊!”
在儀式結束的當日深夜,在沒有按喇叭,沒有亮車燈,沒有人相送的情況下,裝有許世友棺材的神秘車隊向將軍的故鄉——河南省新縣田鋪鄉許家洼駛去。
許世友的葬禮于11月9日清晨6時舉行。整個葬禮十分簡單,沒有鞭炮,沒有哀樂。據當地老百姓講,許世友司令員逝世當天,有一道彩虹般的霞光劃破天空,然后降落在他家的祖墳上,許世友的靈柩運回時,故里的雞不啼鳴,狗不吠;就連田野最忙碌的蜂、蝶也都靜伏在花上……給世人留下了一個個解不開的謎團。
許世友的墓碑離他母親的墳墓約30米遠,這是他生前曾為自己選好的墓地。那里生長著一株2米多高的枝葉蔥翠的扁柏,是許世友生前叫他侄子栽下的作為標記。令人驚奇的是:以扁柏為圓心,半徑約10米的周圍,生長著五棵粗壯,高矮都差不多且間隔幾乎相等的大樹;更令人叫絕的是:這五棵松樹的枝干均向中間伸展、拱衛,背向部位都沒有枝椏,這實在是一大奇觀!而在田畈那一邊,有五座高聳的山頭朝著五棵松的中心部位對峙著,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無奇不有!
許世友司令終于回歸故里,將永遠陪伴在他母親的身邊,長眠在故鄉的蒼松翠柏之間。
許世友的墳塋緊靠著父母的墓穴,了卻了他“死后盡孝”的最后心愿。墓穴坐落在青山綠樹叢中,卻沒有任何的修飾,當時中央規定,不許設墓碑。可是,由于絡繹不絕的參觀者反映,一年后,由王震出面提出,為許世友豎了一塊高高的花崗巖石碑,著名畫家范曾手書7個大字:許世友同志之墓。
“戎馬英名垂青史,孝母懿德寫華章”。這是對許世友司令員光輝一生的寫照。“跪主席,跪母親,一忠一孝。”這就是傳奇英雄許世友的性格。許世友以他與眾不同的性格特征,在中國軍事史上譜寫了許許多多的曲折感人的傳奇故事。他的去世,又由于其獨有的性格特征使他成為新中國高級官員中唯一實行土葬的人,這給他一生增添了更濃厚的傳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