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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半推半就中開始

蔣介石主動贈送“玉照”

1926年初春,如焰如血的木棉花烽火般地點綴在珠江兩岸,此時,身在廣州的蔣介石格外興奮。幾個月前,廖仲愷遇刺之后,蔣介石支持汪精衛驅逐胡漢民出國;不久,又將粵軍總司令許崇智驅離廣州,成功收編了粵軍部分師旅。就這樣,在很短的時間內,蔣介石一躍而成為國民黨內手握重兵的頭號人物。

隨著革命形勢進一步好轉,廣大民眾一致要求進行北伐,推翻北洋政府統治。為了順應民眾要求,更為了撈取個人政治資本,蔣介石立即提出了北伐,并出任了北伐軍總司令,集軍政大權于一身。

北伐開始后,軍務、政務突然增多起來,不斷地批閱文件、發表講話、商討軍事部署,這些由權力帶來的成就感,讓蔣介石變得格外亢奮。已是人到中年的蔣介石,工作起來猶如20歲的小伙,日之不行,繼之以夜。

饒是如此,堆積如山的公務,不僅沒有減少,反而不斷增加。此時,蔣介石認識到,治天下光靠一個人是不行的,現在自己身邊急需一個既會動筆頭又善于謀劃的秘書。于是,蔣介石想到了浙江“老鄉”陳訓正。

陳訓正是浙江省慈溪人,從小聰慧,早年曾經中過舉人,后來成為著名的教育家、文學家。此外,陳訓正還是老同盟會會員,和宋教仁、陳其美、張靜江等人關系甚好。也就是在張靜江的家里,當時還只是普通軍人的蔣介石認識了陳訓正,并對其才華非常仰慕。

認定陳訓正之后,蔣介石派人捎話給陳訓正:陳先生,總司令希望你能夠到司令部“協辦文案”。

蔣介石的口信中并沒有直接說讓陳訓正來做秘書,這是因為陳訓正比蔣介石大15歲,算是蔣介石的長輩,若說請他來做秘書,估計老頭子會不高興。

盡管蔣介石如此小心,陳訓正還是清楚地知道,所謂“協辦文案”就是給蔣介石當秘書。陳訓正自然不甘心聽一個晚輩使喚,于是,他告訴“信使”:“我年紀大了,又不習慣軍旅生涯,就不去給總司令添麻煩了。”

雖然陳訓正自己不愿意去給蔣介石當秘書,但他也明白,給蔣介石當秘書無疑是一個頗有發展前途的工作。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時他想到了曾經是自己學生、又是自己堂弟的陳布雷。于是,陳訓正對“信使”說:“如果總司令真的需要協辦文案的人,堂弟陳布雷是個不錯的人選。”

雖然陳訓正沒有請到,蔣介石心情卻并不壞,因為陳訓正推薦的這個陳布雷,蔣介石也是了解的。

陳布雷于1890出生于浙江慈溪縣西鄉官橋的一個富裕家庭,從小就異常聰慧,14歲就在寧波府試中名列第一。浙江高等學堂畢業后,陳布雷進入報界,迅速嶄露頭角,成為當時中國報界“四大主筆”之一。陳布雷的許多文章,蔣介石都曾認真拜讀過。通過這一篇篇文章,蔣介石對陳布雷的文筆、才華欽佩不已。

此外,在個人方面,陳布雷比蔣介石小3歲,年輕人精力旺盛,品格端方,挑選這種人在身邊做秘書,要比年邁的陳訓正更令蔣介石放心。

“對象”選中了,蔣介石卻并沒有直接行動。他明白,陳布雷是一位頗有風骨的文人,對從政的興趣似乎不大。貿然去請,可能會遭拒。

事緩則圓,蔣介石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就在這時,蔣介石打算派秘書長邵力子到上海,向上海報界通報一下北伐戰爭的進展情況。臨行前,蔣介石交給了邵力子一個秘密任務。

邵力子一到上海,就邀請上海報界名流赴宴。邵力子本來就是上海報界前輩,這次又是奉總司令之命來上海,所以當時很多上海報界名流都應邀參加了邵力子的宴會,自然也包括陳布雷。

宴會中間,邵力子突然來到陳布雷身邊,遞給陳布雷一個信封。陳布雷打開信封,發現里面裝了一張蔣介石的戎裝照,上有簽名:“贈陳布雷先生,弟蔣中正。”

這又不是談戀愛,找對象,蔣介石為何突然送來一張“玉照”,很讓人費解。其實,蔣介石此舉多少有些無奈。如果送東西給陳布雷,一來不知該送什么,二來送了陳布雷也不一定收,以總司令之尊給一介書生送禮,結果還被拒,自然難看。

寫信吧,信該寫些什么也不好把握。如果直接寫信告訴陳布雷,希望陳布雷來做秘書,一旦陳布雷拒絕,不僅丟面子,而且失去了轉圜的余地;如果不寫請陳布雷做秘書的事,蔣介石本來和陳布雷就不認識,確實不知該寫什么。

左右思量,蔣介石決定送“玉照”給陳布雷。蔣介石對自己戎裝“玉照”頗為滿意,他決定用這張送“玉照”贏得陳布雷的“芳心”。

“當代呂不韋”從中推動

送給陳布雷一張“玉照”之后,蔣介石沒有了進一步的舉動,這不是因為他放棄了,而是因為沒有好的由頭繼續和陳布雷接觸。

也許有人會感到奇怪,總司令挑選秘書,直接邀請或者下命令就行了,何必如此謹小慎微。事后證明,蔣介石的謹慎是正確的,因為要俘獲陳布雷這種才華橫溢,又對從政興趣不大的人,是急不來的。

忙忙碌碌中,轉眼到了年底,北伐軍接連在湖北、江西取得大勝,蔣介石也把司令部搬到了南昌。就在這時,有一個身患殘疾的中年男人,匆匆從廣州來到南昌。他的到來,對蔣介石進一步“追求”陳布雷起到了推動作用。

這個人叫張靜江,他雖身患殘疾,卻能量很大,有“當代呂不韋”之稱,國民黨的兩任“老大”——孫中山、蔣介石,都對他評價甚高。

張靜江和孫中山的結識頗為傳奇。孫中山早年鬧革命時,經常要為經費發愁。一次在一艘赴法的輪船上,孫中山第一次遇到了張靜江。一席談話之后,張對孫的革命理論非常敬仰,他對孫表示,這幾年我在法國做生意,“獲資數萬,甚欲為君之助,君如有需,請隨時電告,余當悉力以應”。

張靜江還和孫中山約定,匯款的暗號A、B、C、D、E,分別代表1、2、3、4、5萬元。

為了籌款吃了很多白眼的孫中山將信將疑,萍水相逢,對方居然會給自己這么多錢,不會是這個“土豪”瞎吹牛吧?后來,孫中山抱著嘗試的態度,讓黃興到張靜江指定的地方取款,果然領到了張靜江許諾的錢款。孫中山驚訝地稱贊張靜江為“革命奇人”。

在以后的多年里,孫中山一遇到經費緊張,就想到了“革命奇人”張靜江。張靜江每次都慷慨匯款。有一次孫急需用錢,張靜江款項不足,就把在巴黎的茶店賣掉以資孫中山起義。于是,孫中山對張靜江的評價由“革命奇人”變成了“革命圣人”。

張靜江對孫中山的幫助更多是錢上面的,而他對蔣介石的幫助則是多方面的。

孫中山在廣州任大元帥時,張靜江向孫中山推薦蔣介石擔任上校作戰科主任;革命處于低潮,張靜江在上海開辦證券交易所,讓蔣介石在交易所做經紀,并與蔣介石結拜為兄弟;1922年,當陳炯明炮轟總統府、孫中山處于危難之中時,張靜江讓蔣介石到廣州中山艦上侍奉孫中山40余日,從而令蔣介石取得了孫中山的信任;黃埔軍校創建時,張靜江又向孫中山推薦蔣介石擔任校長。

可以說,如果沒有張靜江的這些幫助,蔣介石不可能如此快速崛起。正因于此,蔣介石把張靜江視為自己的“革命導師”。

因為是兩人關系甚好,張靜江和蔣介石談話不繞圈子,來到南昌,他直接對蔣介石說:“老三,我們今天都不是常人了,你當了總司令,我也當了什么主席(中常會主席),總司令指揮三軍,克長沙,下武漢,占南昌,擊敗不可一世的吳佩孚,孫傳芳的末日恐怕也快到了。可是你要知道,你的槍桿子很硬,但筆桿子很軟啊!”

蔣介石何嘗不知道自己筆桿子很軟,但好的筆桿子一時難以找到,就問張靜江有何合適人選。張靜江道:“我考慮再三,覺得陳布雷是最佳人選。”

蔣介石頓時有了英雄所見略同之感,但他有所顧慮地說:“布雷先生文筆犀利,析理暢達,自是秘書的最佳人選。只是不久前托邵力子到上海向他轉達過敬意,現在不好意思驟然邀請啊!”

張靜江道:“據我所知,布雷先生對革命向往已久,也敬慕總司令威名,現在去請他來南昌,我相信他一定不會拒絕的。如果能夠請來這樣一個筆桿子來,槍桿子加上筆桿子,對你以后得天下非常有利啊!”

受到張靜江的鼓勵,蔣介石心動了,他立即派出侍從秘書鄧文儀去上海,邀請陳布雷以記者身份來南昌,并特別轉致了“蔣介石很盼望與君相見”的意思。

就在蔣介石伸出“友誼之手”的時候,陳布雷所在的《商報》高層正遭遇危機,作為主筆的陳布雷也希望跳出這個是非之地,另尋出路。于是,陳布雷和好朋友潘公展一起,決定去南昌見蔣介石。

共產黨員推薦陳布雷說

一般資料認為,陳布雷去南昌見蔣介石,是由陳訓正推薦、張靜江推動、蔣介石努力爭取的,但據陳布雷的外甥翁澤永在《我的舅父陳布雷》中卻披露,陳布雷的這次南昌之行,實際上是由共產黨員推動的。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1926年前后,蔣介石在國民黨中迅速崛起,此時,他背棄孫中山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的傾向越來越明顯。蔣介石的這種變化,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他就是李一氓。

李一氓于1903年出生于四川,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經擔任過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宣傳部科長。早在北伐初期,李一氓就認為,蔣介石是獨斷專行的梟雄式人物,壯大之后必然會損害共產黨人的革命。但當時正處于國共合作時期,而且蔣介石推動的北伐確實符合了中國廣大民眾的利益,因此,當時的中國還是非常需要蔣介石這個“總司令”的。

不僅從形勢需要的角度出發,不能阻止蔣介石的崛起。從現實角度來看,李一氓也沒有能力阻止蔣介石的崛起。于是,李一氓只能憂心忡忡地看著蔣介石一步步飛黃騰達,而又不能采取任何措施。

就在這時,社會上有傳聞蔣介石打算物色一位長于文字工作的秘書。在上海的李一氓等共產黨人,開始考慮找一位正直、愛國、富有正義感,而又長于文字工作的人,到蔣介石身邊工作,了解蔣介石的動向,影響蔣介石的決策,以服務于共產黨革命之需要。

這樣的人選是不太好找的,如果找一個共產黨員,蔣介石生性多疑,絕對不能接受身邊有共產黨員存在。要找國民黨員,又很難指望他完成我黨交給的任務,所以李一氓認為應該挑選一個可靠的中間人士。

按照這個要求,郭沫若很快成為了李一氓等共產黨人看好的對象。但經過認真研究之后,大家認為郭沫若詩人氣質太濃,太過于浪漫,謹慎不足,明顯不適合在蔣介石身邊擔任秘書工作。

幾經權衡之后,李一氓等人選中了陳布雷。這是因為陳布雷具有三個有利條件:一是陳布雷文筆流暢,能夠被蔣介石接受;二是陳布雷和蔣介石都是浙江人,和蔣介石信任的戴季陶、邵力子私交甚好,容易得到蔣介石信任;三是陳布雷為人正直,有愛國心,有正義感。

人選確定了,如何把蔣介石、陳布雷“撮合”到一起,也是一件麻煩事。李一氓等人商量之后,決定請陳明仁出面。

陳明仁畢業于黃埔一期,時任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與共產黨人有著較好的關系。此外,陳明仁還是張靜江的女婿,而張靜江則被蔣介石視為“導師”,關系非同一般。

“東床嬌客”出馬,效果果然不同凡響。聽了陳明仁的一段游說之后,張靜江立即從廣州來到南昌,勸說蔣介石請陳布雷當秘書。就這樣,在張靜江的推動下,才有了陳布雷的南昌之行。

共產黨推薦陳布雷的這個說法,是由陳布雷外甥翁澤永說的;陳訓正向蔣介石推薦陳布雷的這個說法,是陳訓正的孫女陳明楞說的。至于哪種說法為真,后人難以考證。也許兩個說法都是正確的,因為這兩種說法是可以包容的。陳訓正的推薦,讓蔣介石給陳布雷送了“玉照”,有了進一步發展的基礎;共產黨人的努力,請出了張靜江,加快了蔣介石請陳布雷“出山”的步伐。

事情的發展總是難盡如人意。李一氓“撮合”陳布雷和蔣介石在一起確實是成功了,但陳布雷后來并沒有為共產黨所用,相反陳布雷以其卓越的才華,輔佐蔣介石,寫下了很多有影響力的文章,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蔣介石來對付共產黨。

對于共產黨來說,推薦陳布雷,是福耶?禍耶?這就難以說得清楚了。

第一次見到蔣介石

1927年2月1日,陳布雷、潘公展二人抵達南昌。這一天正是農歷除夕,眼前的南昌令陳布雷有些失望,當年王勃在《滕王閣序》提到的“豫章故郡”是多么令人神往啊,不想此時的南昌竟如此破敗。

行走在南昌的大街上,陳布雷并沒有看到多少節日的氣氛,在大街小巷里他看到的都是“蔣總司令萬歲”“蔣總司令勞苦功高”等政治標語。

陳布雷略有些不滿,當時蔣介石是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而張靜江是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同時代理國民政府主席,地位并不比蔣介石低,何以標語只提蔣介石,不提張靜江呢?陳布雷決定,先找張靜江聊聊。

在張靜江的書房里,陳布雷看到了張靜江。張靜江曾經因為一次火災留下終生殘疾,此時,他躺在藤椅上,身上蓋著毛毯。透過毛毯,陳布雷依然能夠看到張靜江骨瘦如柴,全身只有70斤左右重。這樣一個瘦弱的如同一個孩子的人,竟然就是“民國四大元老”之一的張靜江,陳布雷心中暗暗生出一些感佩來。

彼此問候之后,陳布雷衷心地說:“北伐軍進展神速,底定長江中下游,張主席勞苦功高啊!”

張靜江雖然是國民黨元老,卻因為身體殘疾而影響了仕途,他能夠當上中常會主席,只是蔣介石擔心北伐期間大權旁落,而臨時把張靜江扶上去的;代理國民政府主席,自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所以聽到陳布雷對自己的贊揚,張靜江道:“勞苦功高的是草頭蔣,不是我蹺腳張。現在軍權高于一切,我不過是傀儡而已。”

張靜江如此直白的表述,令陳布雷呆了一呆,他道:“張主席,總司令說要見我,不知……”

張靜江道:“老三(結拜中蔣排第三)去牯嶺了,明日當歸。”

接下來,作為蔣介石結拜“大哥”的張靜江,又極力動員陳布雷辭去報社職務,來南昌給蔣介石當秘書。后來陳布雷在其《回憶錄》里也承認張靜江是“布雷見蔣介石的引路人”。

果然,第二天蔣介石從牯嶺回到南昌,陳布雷、潘公展二人應邀拜見。此時的蔣介石正當壯年,又剛剛掌權,目光炯炯,英氣逼人,一介書生的陳布雷對蔣真可謂“一見傾心”。陳布雷說:“蔣總司令領導北伐,勞苦功高。日前蒙贈玉照,真是三生有幸,深為惶恐。”

蔣介石對陳布雷也非常尊敬,為了讓第一次見面的氣氛更輕松一些,他說:“以后陳君不必稱我總司令,隨便些好了。因為總司令是軍隊中職務,陳君并非軍人。”

接下來,陳布雷、潘公展二人以記者身份,與蔣介石進行了一場談話。陳布雷在后來的回憶錄中寫道:“談約一小時,對北伐局勢、人心趨向、收攬黨外人心及現階段革命方略均有所陳。”

在這次談話中,蔣介石有沒有邀請陳布雷做秘書,陳布雷在回憶錄中沒有提及,后人也無法推知。所以第一次見面,雙方都多以試探為主。

蔣第一次“求婚”遭拒

第一次見面,蔣介石對陳布雷更加看重,兩天后,他再一次邀請陳布雷、潘公展過來談話。談話進行不久,蔣介石就直接說:“希望你們兩個加入我國民黨,為共同事業而奮斗。”

本來陳布雷是以記者身份來南昌的,蔣介石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陳布雷有些感到突然,他說:“我深領蔣先生盛情。但國民黨的主義與政策尚有未盡明之處,愿指教之。”

于是,蔣介石耐心地一一解答。陳布雷則是邊聽邊記。蔣介石講完了,以為陳布雷應該爽快加入了吧,沒有想到,陳布雷卻說:“容我等考慮一下。”

蔣介石繼續勸說:“君等在精神上實早為本黨同志,入黨與否,本無關系,然國民救國為人生天職,加入以后則力量更有發揮之處。”

事不宜遲,兩天后,陳布雷、潘公展就加入了國民黨,而入黨介紹人則是總司令蔣介石和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部長陳果夫。兩個記者入黨,居然要總司令和中組部部長做入黨介紹人,這真可謂是民國一大奇觀。

入黨之后不久,潘公展回了上海,陳布雷則留在了南昌,并搬進總司令部西花廳居住,以便于蔣介石朝夕相處,參贊機務。

在很多人看來,南昌西花廳就如同蔣介石的“軍機處”。陳布雷前室住的是張群,對門住的是黃郛,兩人都是蔣介石的結拜兄弟,又都是以“善玩密室”政治而著稱,蔣介石的不少權謀之策,皆出自二人之手。

于是,在很多人看來,陳布雷搬進西花廳,似乎是已經進入蔣介石幕僚集團了。但事情并沒有如此簡單,實際上陳布雷搬進西花廳,更像是“試婚”,蔣介石要看看陳布雷這個“準媳婦”的水平到底如何,陳布雷也要看看和蔣介石這個“準老公”過日子是否合適。

“試婚”第一步:蔣介石測試陳布雷。

當時,隨著北伐的節節勝利,國民政府也從廣州遷到武漢。蔣介石很快發現,兩湖一帶工農運動高漲,國民政府也被國民黨左派和共產黨人控制,自己不但不能控制,反而要受制于武漢方面。蔣介石豈是一個肯吃虧的主?為了排擠國民黨左派和共產黨,他開始謀劃把都城從武漢遷到南昌,“遷都之爭”由此而起。

很明顯,蔣介石提出“遷都”,實際上就是奪權,所以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一起攻擊蔣介石。對于這些人的攻擊,蔣介石并不是很擔心。真正令蔣介石感到擔心的,是黃埔系的分裂。

蔣介石是靠黃埔系起家的,那時社會流傳“穿上黃馬褂,就把洋刀跨”,黃埔學生手握軍權,是蔣介石能夠和共產黨及國民黨左派抗爭的資本。但在“遷都之爭”中,除了部分黃埔系依然堅持支持蔣介石之外,黃埔系又出現了以教育長鄧演達為中心的國民黨左派,和以蔣先云為代表的共產黨中心。尤其是蔣先云這個中心,甚至公開罵蔣介石是“國賊”,這讓蔣介石非常不滿。

為了把黃埔系控制住,蔣介石希望發表一篇文告,從輿論上對廣大黃埔學生進行引導。于是,蔣介石決定讓陳布雷起草這篇文告,以測試一下陳布雷的水平到底如何。

接到任務后,陳布雷還是很快地寫出了《告黃埔同學書》。蔣介石對文章非常滿意,尤其是文章提到“行乎其所當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蔣介石尤其滿意。這句話的大意就是:俺老蔣讓黃埔學生行,他們就行;俺老蔣讓他們停止,他們就要停止,一切唯俺老蔣馬首是瞻。

蔣介石對陳布雷滿意了,現在開始進入“試婚”第二步:權力逆轉,陳布雷開始選擇是否跟蔣介石“過日子”。

在看完《告黃埔同學書》后,蔣介石立即問:“布雷先生,是否愿意留在總部工作?”

以蔣介石今日的地位及對陳布雷的器重,如果留在總部,其前途自然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但可惜陳布雷對從政的興趣不大,他回答說:“書生從政,多不中的。我還是希望回上海繼續做記者。”

蔣介石做了挽留,但無奈陳布雷去意已決,最終還是離開了南昌。就這樣,蔣介石第一次“求婚”被拒了。

蔣介石不禁對身邊的人說:“當今之世,還有不愿做官的書生!”這句話包含了蔣介石的好奇、無奈,而更多的則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一對“新人”走到一起

回到上海之后,陳布雷又成為了“無業青年”了。但陳布雷的就業是很容易的。剛回到上海,他的老東家《商報》找上門,想請陳布雷擔任主筆。同時,上海另一家影響很大的報紙《時事新報》,也請陳布雷擔任主筆。

為了擔心陳布雷被對方請走,最后兩家報館一商量,決定允許陳布雷同時兼任兩家報紙的主筆。兩份報紙,一個主筆,這是很少見的。

當初,陳布雷拒絕蔣介石“求婚”時的理由是回滬當記者,但現在他卻拒絕了這兩份報紙的邀請。這是為什么呢?陳布雷在回憶錄中所寫的理由是“《商報》已無可為,《時事新報》內情復雜,兩皆卻之”。

但實際上的理由可能并非如此。陳布雷拒絕蔣介石時所說的回上海報界干,可能并不是真心話,他這樣做的目的是要看看局勢,再做定奪。這個觀點,至少有三點可以證明。

一是離開南昌后,陳布雷并沒有立即回上海,而是從九江去了武漢,并在這里住了10天。武漢是當時國民政府首都,也是蔣介石政敵扎堆的地方,陳布雷此舉似乎有權衡各派實力的嫌疑。

二是即使陳布雷對《商報》《時事新報》這兩份報紙都不滿意,但當時上海還有其他報館,以陳布雷的文筆,去任何一家報館都是可以的,但陳布雷都沒有去。

第三點則更為明顯了,4月份時已經擔任浙江省政府主席的張靜江,邀請陳布雷去做秘書長,陳布雷隨即來浙江上任。說是回上海報界發展,卻做了浙江省政府秘書長,陳布雷此舉很令人奇怪。

由此可見,陳布雷所謂“回滬做記者”的說法是有水分的。這也說明,陳布雷在挑選“郎君”方面,是非常謹慎的。

請陳布雷擔任浙江省政府秘書長,似乎是張靜江和蔣介石導演的一場戲。在陳布雷離開南昌的一個多月時間里,蔣介石在崛起的道路上又進了一大步。他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打擊了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控制了國民黨,并于2天后在南京建立了南京國民政府。此時,蔣介石政治、軍事實力,已經和一個多月前大不相同,他決定再試探一下陳布雷,如果陳布雷愿意接任水浙江省政府秘書長一職,那就有可能把他調到南京來任職。

看到陳布雷來浙江任職后,蔣介石笑了,陳布雷已入我囊中矣!

在陳布雷擔任浙江省政府秘書長的這段短暫時光里,他的同事不禁有些感慨:早就聽說陳布雷,才華橫溢,勤奮負責,但自來省府上班以后,陳布雷卻做起了甩手掌柜,日常公務,很少動手!看來所謂才子,還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其實,這些人都錯了。陳布雷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知道,省政府秘書長這個職位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擔任了這個職位,其實就是一種表態:在汪精衛和蔣介石的寧漢之爭中,我站在了蔣介石這一邊。所以,目前的省府秘書長一職只是一個過渡,自己下一步將會被調到南京。

能夠看透事物本質的人,當然是牛人!果然,不到一個月,陳布雷就被調到南京,擔任國民黨中央黨部書記長一職。

至于“書記長”是個什么職位,這個問題可難倒了一大批人。因為在這之前和之后,國民黨中央黨部機構里都沒有這個職位編制,倒是有“書記”這個編制,書記一般在秘書之下,有點類似給秘書打下手的工作。

人們常說:“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書記類似參謀,所以后人認為,“書記長”一職實際上是蔣介石為吸納陳布雷而專門特設的職位,職責類似于秘書長。

從擔任書記長開始,陳布雷算是跟在了蔣介石身邊,開始了自己的秘書生涯。但蔣介石并沒有就此放心,因為他們這對新“夫妻”還要有一個磨合的過程。

一份意義重大的“辭職信”

陳布雷到蔣介石身邊任職,雖然經歷了些波折,但總的來說,陳布雷還是愿意的,這不是因為陳布雷想從政,而是因為他很感激蔣介石對自己的信任,大有“士為知己者死”的味道。

單就陳布雷個人來說,他既不喜歡從政,性格上也不適合從政,尤其是他擔任的這個中央黨部書記長,常常要涉及一些黨務,非常繁瑣,陳布雷做得很不愉快。他在回憶錄中寫道:“余對黨務諸不熟悉……常覺個性與任務格格不相入……常忽忽不樂。”

雖然人在國民黨中央黨部任職,但陳布雷心里清楚,蔣介石才是自己的“主子”。作為一名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出來的書生,陳布雷對“主子”非常忠心。但參加過幾次中央黨部會議之后,陳布雷很快發現,國民黨高層派系林立,蔣介石的基礎并不穩固,這令陳布雷有些憂心。

陳布雷的這個擔憂并不是杞人憂天,當時蔣介石的對手北面有軍閥張作霖、張宗昌等軍閥勢力,西面有汪精衛等人組成的武漢國民政府,即便在南京國民政府內,還有李宗仁、何應欽等其他派系勢力。

在這三股強敵中,北洋屬于被討伐對象,只要蔣介石不主動進攻他們,他們就阿彌陀佛了,所以他們對蔣介石的威脅不大;武漢國民政府是由廣州遷過來的,算是正統,蔣介石的這個南京國民政府是他自己搞的,有另立中央的嫌疑,所以在政治上武漢方面更占優勢;在南京方面,蔣介石剛剛崛起才幾個月,屬于新貴,李宗仁、何應欽等人,在心理上并不太認同蔣。

就在蔣介石面臨其他派系打壓時,本來憑借軍事勝利崛起的蔣介石,卻在軍事方面遭遇了一次慘敗。情況是這樣的,當時的武漢國民政府決定東征,討伐南京國民政府,蔣介石急調在魯南的李宗仁、白崇禧回師增援。看到北伐軍后撤,北洋軍閥張宗昌指揮直魯聯軍乘機反撲,一舉拿下軍事重鎮徐州。

一時間,南京震動,蔣介石在總理紀念周上夸下海口:“不打下徐州,不回南京!”隨后,蔣介石親至前線,指揮作戰。沒有想到,不但沒有能夠奪下徐州,反而被誘敵深入,國軍大敗,蔣介石倉皇逃回南京。幸好有白崇禧壓陣,國軍才不至全軍覆沒。

徐州兵敗,舉國嘩然,蔣介石想把責任全部推給王天培,并將其扣押,但對蔣介石的指責并沒有減少。在8月召開的一次中央黨部會議上,李宗仁、何應欽對蔣介石的兵敗表達了不滿,并委婉表示,總司令太辛苦了,不妨出國“休息”一下?

最后會議進行表決,主張讓蔣介石出國“休息”的占了多數。所謂“休息”,即是下野。于是,蔣介石剛剛當了幾個月“老大”,就被迫下野了。

作為書生的陳布雷,也參加了這次會議,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激烈的權力斗爭,看到如此多的將領對蔣介石不滿,陳布雷大有心驚肉跳之感。加上新“主子”已經下野,陳布雷也打算離開。

會后,蔣介石一臉鐵青地回到丁家花園住宅,在房間里焦躁地踱來踱去。陳布雷走進來對蔣介石說:“蔣先生如下野,我也打算辭職回鄉。”

看到剛跟自己2個多月的陳布雷要和自己共進退,蔣介石感動地說:“布雷先生,你對黨國確實忠心耿耿!”

陳布雷以為辭職被批準后,就可以卷鋪蓋走人了,其實沒有那么簡單,因為在離開前,他還要替蔣介石寫一份辭職信——《辭職宣言》。

都要辭職走人了,蔣介石還如此重視這份辭職信,并不是因為蔣介石有多紳士,而是因為他有更為長遠的政治目的。徐州兵敗之后,李宗仁就告訴蔣介石,你下野已經成為必然。不僅南京國民政府內部,要求蔣介石下野;北面的直魯聯軍在徐州一帶虎視眈眈,武漢方面派出唐生智也要東征,蔣介石的處境非常不妙。

既然這樣,蔣介石果斷決定接受下野。但蔣介石知道,在北伐軍中,大批黃埔將領是忠于自己的,自己下野后,國民黨內并沒有一個能力、威望足以取代自己的人。假以時日,時局動蕩,自己隨時可以復出。

盡管蔣介石對自己的復出非常自信,但下野前他也要多做一些工作,為自己的復出做準備,他要通過各種手段,讓國內“有識之士”知道兩點:一是蔣介石繼承總理遺志,北伐有功;二是蔣介石下野,是因為遭遇“逼宮”。所以蔣介石此舉走的“煽情”路線,希望人們對他的下野產生同情。

既然是有政治目的的,《辭職宣言》就顯得格外重要起來。這是陳布雷第一次以秘書的身份,為蔣介石寫文章。作為秘書,能否寫出讓“領導”滿意的文章,不僅在文筆,更在于能否揣摩出領導的真實意圖。在這方面,陳布雷做到了。

很快,蔣介石的“辭職信”寫好了,文章寫了寧漢合作、繼續北伐、徹底“清共”的三點愿望,并說自己下野,是為引退讓賢,促進寧漢合作,等等。蔣介石對“辭職信”非常滿意,隨即讓該信于8月14日,在上海報紙上公開發表。

陳布雷替蔣介石寫的這封“辭職信”非常成功,讀過之后,蔣介石北伐有功、顧全大局、悲情下野的“光輝”形象,立即出現在了讀者面前。

和蔣介石一同下野

就在《辭職宣言》發表的頭天下午,陳布雷和下野的蔣介石,一同坐火車離開南京,蔣介石回了溪口老家,陳布雷則回了官橋老家小住。到了10月,陳布雷來到上海,又干起了他的老本行,在《時事新報》任職。

下野之后的蔣介石異常繁忙,他先去日本拜會了宋美齡的母親倪珪貞,因為蔣介石和宋美齡相識四五年了,準丈母娘倪珪貞,老是不同意二人的婚事。通過和原配毛氏協議離婚,把小妾陳潔如哄騙出國,丈母娘終于接受了蔣介石這個女婿。于是,蔣、宋于1927年底在上海結婚。和宋家聯姻后,蔣介石實力大增,1928年1月,他東山再起,重新出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并決定二次北伐。

經過第一次下野之后,蔣介石對陳布雷的忠心甚為賞識。復出之后,他立即把陳布雷招至南京。蔣介石本來打算任命陳布雷擔任總部秘書長,考慮到陳布雷不愿意當官,蔣介石就讓陳立夫代為轉達這個意思。果然,陳布雷婉言拒絕了這個職位。

陳立夫回去告訴蔣介石:“布雷先生一介書生,公務繁劇,怕不能勝任,就不必勉強他擔任這種要職了吧!”

蔣介石有些苦惱,到底該給陳布雷一個什么職位呢?最后,他直接對陳布雷說:“愿擔任何種職務,你自己選擇吧!”

陳布雷回答:“我最初是把新聞事業作為終身事業的,若不可得,愿任先生秘書,位不必高,祿不必厚,但求有涓滴之助。機關重職,非我所勝。”

“怎么可以委屈你做我的私人秘書呢?”想了一下,蔣介石又問,“你是否愿意擔任《中央日報》主筆?”

陳布雷知道,《中央日報》已有彭學沛主持。彭學沛早年畢業于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又赴比利時留學,1928年《中央日報》在上海創刊,彭學沛就任主筆,而且成績甚佳。《中央日報》是國民黨中央黨報,憑借蔣介石的手中權力,陳布雷自然可以在職務上取代彭學沛,但此舉必然會引起很多人不滿。所以陳布雷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這個職務。

在總部住了一段時間,陳布雷經常和蔣介石聊聊天,兩人相處很是融洽。但陳布雷一直沒有擔任一個正式職位,蔣介石心里有些擔憂。果然,一個多月后的一天,陳布雷向蔣介石辭行,說是希望回上海繼續辦報。

蔣介石心中非常不舍,只是沒有辦法,只好略帶傷感地說:“布雷先生,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只管打電話給我,我隨時歡迎。”

蔣介石能夠如此真心地說出這段話,陳布雷很是感動。但陳布雷還是為了自己的辦報理想離開了,這讓南京官場上那些渴望升官的小官僚們稱羨不已。

起草《祭告總理文》

回到上海后,陳布雷在《時事新報》擔任主筆,同時還和邵力子、陳果夫、周佛海等人創辦了《新生命月刊》。

經過和蔣介石的短暫“婚姻”之后,陳布雷的文風發生了很大變化,之前在《商報》時,陳布雷是“為天地立心,為萬民請命”,一副錚錚鐵骨的書生形象。但現在的陳布雷思想更為溫和,文風更為平實。

就在這時,震驚中外的“濟南慘案”發生。1928年5月1日,北伐軍克復濟南,日軍遂以保護僑民為借口,派兵侵占濟南,肆意捕殺中國軍民。中方交涉員蔡公時被割去耳鼻,然后遭遇槍殺。此案中中國官民被焚殺死亡者,達17000余人,受傷者2000余人,被俘者5000余人。

面對日軍如此嚴重的挑釁,蔣介石不讓中國軍人反抗,而是撤出濟南,繞道繼續北上京津。

“濟南慘案”發生后,陳布雷撰寫了《暴日膺懲》一文,揭露日軍侵華暴行。但陳布雷認為北洋軍閥尚未鏟除,不能輕易對外開戰,所以他提出了“統一第一”的口號,鼓勵北伐軍忍辱負重,繼續北伐。

陳布雷的這個觀點,令上海報界同仁非常失望,但卻令蔣介石等人非常滿意。

因為蔣介石主張“顧全大局”,“濟南慘案”不了了之,北伐軍繼續向北推進。6月初,盤踞在北平的張作霖退出北平,向關外撤退,北伐軍隨即進入北平。

北平在金元明清就是中國的首都,占領北平意義重大。6月底,蔣介石帶著國民政府文武大員,繞道武漢、鄭州,一路向北平趕來。這一次,陳布雷也隨蔣介石北上,而且是朝夕相處。

蔣介石此次北平之行,重中之重的一件事就是一場“表演”——祭奠孫中山。孫中山是國民黨的始祖,是蔣介石的連襟,也幫助過蔣介石,但這都不是蔣介石要大肆祭奠孫中山的真正理由。真正理由是什么?當然是為政治需要。

北伐之后,吳佩孚、孫傳芳這些軍閥雖然倒臺了,但國民黨內部除了蔣介石之外,還有李濟深、李宗仁、馮玉祥、閻錫山,此外,還有一個剛剛在皇姑屯事件后死掉父親,剛剛接手東北軍的張學良。

吳佩孚等人的軍隊可以憑借武力解決,因為這屬于“敵我矛盾”;但李濟深、李宗仁的部隊不好辦,因為他們同屬于國民黨陣營,屬于“人民內部矛盾”。怎么解決這個“人民內部矛盾”呢?蔣介石想到了孫中山。

孫中山曾經提出建立“民國”的三個階段,即軍政﹑訓政﹑憲政。現在北伐勝利了,蔣介石決定在北平宣布“軍政”結束,進入“訓政”。“訓政”是走向“憲政”的過渡,私人軍隊將交給國家,這個時候蔣介石就可以和李宗仁這些軍閥說:“現在已經是‘訓政’時期了,大家都把軍隊交出來吧!”

軍閥要交出軍隊,那么誰來接收這個軍隊呢?當然是國民黨。因此,蔣介石的思路是利用黨來接受軍隊,進而來控制黨控制一切。

但現在又出現一個問題,蔣介石不是孫中山的兒子,孫中山臨死時也沒有說要把自己的位置傳給蔣介石,這樣在“法統”上,蔣介石就很難順理成章地成為國民黨的真正黨魁。

正是基于這個原因,蔣介石要大肆祭奠孫中山,給人們造成俺老蔣才是孫中山嫡傳的印象,想要挾“死孫中山”以令“諸侯”。

大規模的祭奠活動,蔣介石自然要發表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而這個講話稿的起草工作,自然落在了陳布雷的頭上。陳布雷本來就很崇敬孫中山,又知道蔣介石要通過這次講話要達到的目的,所以他寫得非常認真。

《祭告總理文》寫好后,很快被交到了蔣介石手里。蔣介石看后連連稱贊好,并稱贊猶如讀《陳情表》,讀之令人悲痛。

1928年7月6日,農歷五月十九,有北伐各路軍總司令、總指揮參加的祭靈大典,在北平西山碧云寺舉行,蔣介石主祭。這次祭奠規模空前,蔣介石一身戎裝,宣讀了由陳布雷起草的《祭告總理文》。

陳布雷的這篇文章寫得固然是聲情并茂,下面的聽眾聽得也是泣不成聲。但也有人注意到,文章一開頭即有“弟子蔣中正,謹詣香山碧云寺,致祭我總理孫先生之靈”之句。蔣介石和孫中山本是連襟關系,在輩分上應該算是兄弟關系,根本不曾有師徒名分,蔣介石自稱“弟子”,實際上憑空捏造這種師承關系,來強化自己繼承人的合理性。

蔣介石此舉引來了有識之士的諷刺,章太炎就曾經做過一副諷刺挽聯:

舉國盡蘇聯,赤化不如陳獨秀;

滿朝皆義子,碧云應繼魏忠賢。

當然,不管有識之士如何諷刺,蔣介石碧云寺如同“孝子哭棺”式的祭奠,還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也就是從這篇《祭告總理文》起,蔣介石的諸多重要文章都開始由陳布雷代筆,所以陳布雷的秘書生涯從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開始了。

出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

雖然實際上已經是蔣介石的秘書,但陳布雷并沒有在蔣介石身邊擔任職務,而是繼續在上海報界發展,所以兩個人的關系有點像是“情人”關系,陳布雷一直沒有“名分”。

也許有人要批評蔣介石:你太過分了,“偷情”之后,你也不給人家一個名分!

蔣介石叫苦不迭:不是俺不想給,是俺想給,人家不要嘛!

事實確實如此,陳布雷給蔣介石寫完《祭告總理文》后,就又回了上海。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蔣介石為了給陳布雷一個“名分”,開始了艱難而曲折的爭取。

1929年春,國民黨召開了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陳布雷作為上海市代表參加了大會。會上,他提議:“凡入黨不滿三年者,概不得當選為中央委員。”這個看似普通的提案,實際上是有深刻社會背景的,當時,國民黨內為了爭奪一個“中委”頭銜,常常明爭暗斗,致使黨內烏煙瘴氣,元氣大傷。用“三年”做限制門檻,自然可以防止一些新貴也加入進來瞎摻和。

陳布雷卻不知道,蔣介石崛起后,陳果夫、陳立夫成為新貴,他們要通過這次會議,大肆安排自己人成為“中委”,所以陳布雷“三年”門檻的提案,自然沒有被大會接受。不僅如此,會議選舉結果揭曉,陳布雷居然當選為中央候補監察委員。

陳布雷有些哭笑不得,立即給胡漢民、蔣介石上書說:“我入黨未滿3年,實在不夠資格。”

蔣介石避開資格問題,策略性地勸道:“黨中向例,被選者不得請辭。”

蔣介石的這個“向例”之說,一下子把陳布雷給唬住了。就這樣,一直向往自由的陳布雷,終于被迫戴上了“中央候補監察委員”這個枷鎖。

此次會議之后,陳布雷再次陪同蔣介石前往北平視察工作。沒有想到回來之后,張靜江居然向中央提請陳布雷擔任浙江省政府委員兼教育廳廳長。陳布雷對當官興趣不大,更別說擔任主管一省教育的教育廳廳長了。陳布雷向蔣介石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蔣介石表示理解,并向中政會轉達了陳布雷的這個意見。

但不知是蔣介石“轉達”的不夠真誠,或者是其他原因,中政會沒有同意,而是要求陳布雷立即去浙江赴任。無奈之下,陳布雷回到上海,決定賴著不去浙江就職。

沒有想到張靜江做事非常執著,他親自來到上海,勸陳布雷去浙江任職。一次沒有勸說成功,張靜江又來了第二次。張靜江身體殘疾,行動不便,又是國民黨元老,如此盛情,陳布雷實在過意不去,就推脫說:“我要和大哥陳訓正商量一下。”

這個陳訓正既是陳布雷的堂哥,又曾經做過陳布雷老師,現在正擔任杭州市市長。一聽說陳布雷要拿陳訓正做擋箭牌,張靜江立即說:“不用問了,我已經征詢過他的意見了,他也希望你到浙江任職。”

實在推脫不開,陳布雷被迫到浙江赴任。這已經是陳布雷第三次離開上海報界了,同時也是他最后一次離開報界。至此之后,他將踏上仕途這條充滿榮光而又充滿荊棘的不歸之路。

在“土豪”手下任廳長

張靜江是個傳奇性的人物,也是一個充滿悲劇色彩的人。他的傳奇和悲劇都是來源于他的“土豪”性格。張的“土豪”性格有豪俠的一面,當年他支持孫中山革命,投資數萬;他支持蔣介石崛起,也是不遺余力,這令孫中山、蔣介石對張都心懷感激。

但張靜江的“土豪”性格中,又有跋扈和不識“時務”一面。現如今,蔣介石已是黨國領袖,趾高氣揚,張靜江卻還像以前一樣見面直呼“老三”。雖念其有功于己,蔣不好說什么,但心里實際上非常膩歪,他曾對陳布雷說:“張靜江先生老朽無能,而專橫跋扈,若使他身體力健,恐為浙江省之患。”

揭人不揭短。張當初大力挺蔣,陳布雷是清楚的,如今蔣對張的評價如此差,甚至還提到了張的殘疾,未免有些惡毒,陳布雷很難從感情上接受。但等陳布雷到浙江赴任之后才發現,蔣對張的評價豈止合理,簡直正確至極。

張靜江這種人讓他拿錢支援革命,當一下令人尊敬的“革命元老”,那是綽綽有余的,因為這種工作就是對外掏錢,技術含量很低。但讓張靜江主政一方,問題就來了。他當浙江省政府主席后,不僅專橫跋扈,而且好大喜功,揮霍浪費嚴重,結果讓浙江省財政出現巨大虧空。

為了彌補財政虧空,張靜江舉起提倡國貨的大旗,隆重地舉辦了一場西湖博覽會。張靜江又發揚“土豪”精神,大請名人參加,先是請來了蔣介石的大姨子宋靄齡和其丈夫孔祥熙,后來又請來了蔣介石。

西湖博覽會辦得倒是風風光光,沒想到不僅沒有賺到錢,還賠了40多萬,一些重要物品還被“與會同志”順手牽走,只剩下些不值錢的鳥、魚、蟲類標本。

陳布雷本來就不愿做官,如今又碰到這樣一個“土豪”上司,自然是后悔不迭。但既然來了,只好硬著頭皮干下去了。看著博覽會剩下的這些鳥、魚、蟲類標本沒用,陳布雷就用這些“剩余物品”成立了一個西湖博物館,后來這個博物館就演變成為了今天的浙江省博物館。

化廢為寶,陳布雷出手果然不凡!

在擔任教育廳廳長期間,陳布雷打破學派限制,大力提拔人才,還創立了一所民眾試驗學校,浙江省的教育水平很快得到提升。

也許有人感到奇怪,陳布雷并沒有從政經驗,為何一接任廳長一職,就能干得風生水起。其實很好理解,因為在民國時代做官,重要的不是從政經驗,而是一身正氣和見識不凡,身正識高,則濁氣自消。

能夠證明陳布雷一身正氣事例很多,例如當時浙江省廳級官員,每人一輛小轎車。但陳布雷感到教育經費有限,就把錢投到了教育上,自己天天身著布衣,坐人力三輪車。

可惜陳布雷的這個廉舉并沒有持續太久。一天,他坐人力車經過西湖斷橋,恰好有一輛轎車經過這里。那時轎車很少,能夠開轎車的多是高官,于是警察連忙攔下陳布雷的人力車,讓轎車過去。

人力車剛想走,又來一輛轎車,警察又攔下人力車,等轎車先過去。陳布雷的車夫很生氣,想找警察理論,被陳布雷制止了。陳布雷不禁感嘆,在這個勢利的社會,想獨善其身都難!經過這件事之后,陳布雷才不得不買一輛轎車,用在公事上。

見證“土豪”張靜江落幕

忙忙碌碌中,杭州再一次迎來了草長鶯飛的陽春時節,1930年4月1日,全國第一次運動會在杭州召開,蔣介石擔任大會主席,將親自參會。會前,蔣介石讓擔任教育廳廳長的陳布雷,為大會寫一個講話稿。

陳布雷身體羸弱,經常生病,為此吃盡了苦頭,而他偏偏又是一個“身無分文,心憂天下”的人,由自己的體弱,他深切體會到,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只有民眾都有強健的體魄,才能言及其他。

于是,陳布雷信筆寫來:

有健全之體魄,始有健全之精神;合健全之國民,始有健全之民族;亦唯有健全之民族,而后能創造健全之文化。亙古盡今,橫絕大宙,未有國民疲弱萎靡,而其文化能發揚昌大,其國族能獨立自強者也……

這篇講話稿,氣宇恢宏,橫行無涯,而又擲地有聲,蔣介石讀后,擊節數嘆,連連說:“布雷先生,很好,很好!真是大氣象,大手筆!”

運動會結束之后,蔣介石問張靜江現在如何了?陳布雷對張靜江這個革命前輩,既心有敬意,也認識到他不是一個政才。西湖博覽會失敗之后,為彌補財政窟窿,他不斷加重賦稅,又搞了特捐,把整個浙江搞得怨聲載道。

作為一個正直文人,陳布雷老老實實地把實情告訴了蔣介石。

其實,即使陳布雷不說,蔣介石對張靜江在浙江的“政績”也是非常清楚的。接著,蔣介石還告訴陳布雷,張靜江不僅為政昏聵,還貽誤軍機,影響了“剿匪”。

聽了蔣介石的這番話之后,陳布雷知道,張靜江這個“民國元老”的仕途要結束了。

果然,接著蔣介石告訴陳布雷,他打算讓張靜江辭職,而且讓陳布雷向張靜江說一聲。陳布雷感到有些為難,當初是張靜江兩次去上海把自己請來浙江任職的,現在由自己去勸說張靜江辭職,陳布雷感到無法張口。

無奈之下,陳布雷想到了葉琢堂。此人早年曾經和蔣介石、張靜江一起在上海交易所共事過,和蔣、張兩個人都有些交情。

雖然有老友葉琢堂在場,當陳布雷把蔣介石的意思告訴張靜江時,張靜江還是勃然大怒:“要我主動辭職,休想!”

性格溫和的陳布雷,很是尷尬,他非常不善于處理這種事,最后只好說:“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中原見一見蔣先生,解釋一下誤會?”

“土豪”性格,又自認有功于蔣介石的張靜江,毫不客氣地跟隨陳布雷,來到鄭州。此時蔣介石正忙著與馮玉祥、閻錫山火拼,侍從官告訴蔣介石:“張靜江來了。”蔣介石依然不為所動。

蔣介石不同于陳布雷,陳布雷是一介文人,太過于敏感;而蔣是強權人物,心比較硬。等自己忙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出來見張靜江。

“土豪”張靜江如何能忍受如此怠慢,他生氣說:“你現在架子大了,我以前見總理也沒有等這么久!”

看到這個身患殘疾的“大哥”,依然不能擺正自己位置,依然倚老賣老,蔣介石憤怒地說:“我看你在浙江要獨立了,等我把閻、馮打下來以后,再來打你,你等著吧!”說完,蔣介石揚長而去。一旁的陳布雷,顯得有些尷尬。

和蔣介石鬧翻之后,張靜江不久轉任全國建委主任,從此淡出政壇。

陳布雷第一次見蔣,是由張靜江促成;陳布雷兩次到浙江任職,也是張靜江極力邀請。看著這個對自己有恩的“民國奇人”黯然失勢,陳布雷心情有些復雜。

再次來到蔣介石身邊

1930年底的一天,陳布雷來到南京,拜會了時任考試院院長的戴季陶。二人之前都曾在上海辦報,私交甚好。一見面,留著小胡子的戴季陶就對陳布雷說:“國府已經內定你為教育部常務次長了。”

陳布雷大吃一驚,現在教育部部長是由蔣介石兼任的,蔣介石日理萬機,自然無暇管教育部的事。所以,自己即將接手的這個常務次長,實際上就如同教育部長。自己一個省教育廳廳長干得都非常吃力,如何能夠管理好一個教育部?

陳布雷不知道,蔣介石之所以能夠兼任教育部部長,自己之所以能夠擔任教育部常務次長,和國民政府教育系統的內斗有關。當時,民國有四大元老,除了張靜江之外,還有蔡元培、吳稚暉、李石曾。其中,李石曾、蔡元培都是在教育系統內起來的,因此也都在教育系統內有一定影響力。而上任教育部部長蔣夢麟,曾經從蔡元培手里接過北大校長一職,因此被認為是蔡元培的人。

蔣夢麟擔任教育部部長期間,李石曾推薦過幾個大學校長,結果都被教育部裁掉,李石曾一怒之下主張換掉蔣夢麟。后來,圍繞新部長人選,李石曾和蔡元培達不成統一,最后另一個元老吳稚暉提出了一個人選,大家勉強接受了,不想胡漢民又起來反對。

最后,實在選不出合適的部長,只好讓蔣介石以行政院院長的身份兼任教育部部長。蔣介石既是總司令,又是國府主席,又兼任了行政院院長,哪里還顧得上教育部,所以他提出讓陳布雷擔任常務次長。

自知自己難以勝任這個工作,陳布雷立即去見蔣。還沒等陳布雷開口,蔣就開門見山地說:“讓你到教育部任職,算是幫我的忙。教育是革命建國的大事,凡事可以請教李石曾、蔡元培他們。當然,不要墜入他們的派別之中。”

蔣介石都說是“幫我的忙”了,忠心的陳布雷不好再說什么,回浙江辦完離職之后,于12月10日正式到教育部任職。因為蔣介石是部長,陳布雷從這個時候起,算是正式在蔣介石身邊任職。

其實,從1927年第一次見蔣之后,陳布雷就開始陸續為蔣寫了很多文章,如《告黃埔同學書》《辭職宣言》《祭告總理文》等。因此,從1927年開始,陳布雷就算已經成為蔣介石秘書了。

但由于陳布雷志不在從政,這4年的時間里,他一會兒“在朝”,一會兒“在野”,上上下下,反反復復,總計折騰了4年之久,才再次來到蔣介石身邊任職。

當然,這一次,陳布雷在蔣介石身邊也沒有能夠停留太久,紛繁變化的時局,很快又把剛剛結合在一起的一對“新人”分開了。

因“約法”之爭提出辭職

據史料記載,清朝非常孤傲自負的兩個名將——年羹堯、左宗棠,都有個習慣,即輕視武將,尊重文官,蔣介石在這個方面,倒是和年、左二人有些相似。平日里,蔣介石對那些武將,常常是一臉嚴肅,武將稍犯錯誤,常常要遭到蔣介石的一頓臭罵。但遇到讀書人,蔣介石態度好多了,常常是和顏悅色,即使對方犯了錯誤,蔣介石也常常能夠一笑了之。

蔣的這個習慣,可能與他的軍人出身有關,也可能和他的御人術有關,因為他知道,對待武將,你越罵,對方越感到親近;而讀書人則不同,他們很敏感,怕挨罵,渴望得到尊重。

蔣介石本來就尊敬讀書人,而對陳布雷更是敬愛有加,兩個人的關系既為“君臣”,又如朋友,簡直可以用“相敬如賓”來形容。陳布雷進入教育部擔任次長后,經常和蔣介石一起聊天,有時蔣介石與別人喝酒,也喊上陳布雷。

一天,蔣介石讀私塾時的一個老師來南京找蔣介石,希望蔣介石給自己安排個工作,蔣介石發揚“舉賢不避親”的“高尚”精神,把這個老學究安排到立法院任職。抽了一個空閑,蔣介石又請老師吃飯,并請陳布雷作陪。

酒酣耳熱之際,蔣介石對老師說:“我給你介紹的生意,清閑是清閑的……”

老先生一邊吃飯,一邊道:“蔣院長,言重了,我托你的福,已經很好了。”

蔣介石繼續說:“這立法院生意清閑,恐怕進賬不多,是個清水衙門。”

聽到蔣介石像談生意一樣談論立法院,一旁的陳布雷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陳布雷感到此舉不妥,趕緊解釋:“我偶感風寒,感冒咳嗽,恕我失禮了。”

領導談話,秘書在一旁忍不住偷笑,這自然是非常不妥的,但蔣介石卻并沒有在意,可見蔣介石和陳布雷關系此時已經非同一般了。

盡管蔣介石如此信任陳布雷,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剛剛就任教育部次長僅一個多月的陳布雷,卻突然提出了辭職。

陳布雷的這次辭職,和胡漢民事件有關。

胡漢民,廣東番禺人,早年曾經擔任過孫中山的秘書,是孫中山得力助手之一,憑借這個身份,在孫中山死后,胡漢民理所當然地成為國民黨元老級人物。除此之外,胡漢民還是國民黨內的極右勢力的一分子,是反共的急先鋒,當年左派人士廖仲愷遭遇暗殺時,胡漢民成為最大的嫌疑分子,而遭到汪精衛、許崇智、蔣介石三人組成的特別委員會的驅逐。

胡漢民反共的立場是非常堅定的,當蔣介石發動反共“清黨”時,胡漢民堅定地站在了蔣介石的一邊。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他以立法院院長的身份,支持蔣介石與汪精衛、李宗仁、李濟深火拼,為蔣介石的勝利立下大功。

但隨著南京國民政府的敵人紛紛遭到打壓之后,蔣、胡矛盾加劇了。當時,蔣介石提出結束“軍政”,實行“訓政”,制定《訓政時期約法》。蔣介石此舉,立即招致胡漢民的反對。

“訓政”是實現“憲政”的一個過渡階段,而且是孫中山提出的。胡漢民之所以反對蔣介石這樣做,是因為按照胡的思路,他希望和蔣一起打下天下之后,蔣介石主軍政,他主黨政,和蔣分權。

但蔣好不容易打下的天下,豈肯拱手分給胡,他提出搞“約法”,就是要選出總統,從法律上鞏固自己在黨內的地位。因此,蔣、胡的“約法”之爭,實際上是圍繞國民黨的主導權進行的一次權力之爭。

在第一輪較量中,胡漢民小勝,蔣介石提出制定《約法》的要求沒有通過。當然胡漢民也做了妥協,同意讓蔣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院長。蔣豈甘失敗,他啟用了與胡不和的于右任擔任監察院院長,又令陳果夫、陳立夫二人向各地派員監督各地代表選舉,力爭讓忠于蔣的代表當選。

盡管蔣做了這么多,但第二輪斗爭,他還是吃虧了,因為這次斗爭是一場理論之爭。在民主理論方面,軍人出身的蔣哪里是胡的對手,一場辯論下來,胡贏得了大批的支持者,包括“太子派”孫科等大批實力派,都站在了胡的一邊。

陳果夫兄弟二人趕緊利用“中統”四處活動,但依然無濟于事。國民會議前夕,陳果夫兄弟二人只好沮喪地告訴蔣,絕大部分選票都支持胡。無奈之下,蔣下令軟禁了胡,并希望以此威懾胡派分子。

陳布雷對胡漢民表示同情,并向蔣表達了這個看法。蔣卻說:“你真是書生氣十足,政治這東西,就是要運用權術,不可退避。”

看到政治斗爭的殘酷,陳布雷再次萌生退意,他說:“政治這事,我視為危途。故而我每思引退,重做記者,或者教書。”

蔣介石哪里肯答應,他連忙說:“布雷先生,你不能走,要幫我的忙,幫忙,幫到底。”

看到蔣介石如此看重自己,陳布雷只好留了下來。

第二次和蔣介石一起下野

陳布雷一直表示不想當官,卻官運亨通。

1931年6月,陳布雷被任命為中宣部副部長,而部長則由劉蘆隱擔任。但劉蘆隱是胡漢民派系大將,長期盤踞在廣東,不來南京,所以陳布雷成為了宣傳部的實際當家人。

不僅如此,為了應付日益嚴峻的外交形勢,國民政府成立了特種外交委員會,由戴季陶、宋子文主持,陳布雷也是委員之一。這個委員會權力很大,每天早晨7點開一次會議,外交部正副部長都要列席。會議形成決議后,由外交部負責執行。

就這樣,來到蔣介石身邊不久,陳布雷就成為了教育、黨務、外交領域的高級領導,有的還是負責人。

就在這時,陳布雷的堂兄陳訓正,也來到南京任國府參事。一天,兄弟兩人來到玄武湖畔被譽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寺的雞鳴寺。古寺集山、水、林、寺于一體,環境幽雅,寶剎莊嚴。兄弟二人決定求一個簽,只是兩人求簽不是想著何時官運亨通,卻是想預測一下何時可以辭官回鄉。

簽搖出來了,簽語為“一朝丹篆下階除,珠玉豐余滿載歸”,簽解作“官非宜解”。單從簽語來看,這無疑是個上簽,譽為可以“滿載歸”。但“官非宜解”四字又似乎在預示,辭官回鄉無望,陳布雷感到有些失望。

這時,陳訓正說:“簽解可以作三句讀,即‘官,非,宜解’,這樣不正好遂了你的愿嗎?”

陳布雷非常高興,他在回憶錄中說:“自是常為友人言之,力子、佛海、志希諸人均知其事,至是果驗。”

“至是果驗”發生的背景是這樣的。蔣介石強行軟禁胡漢民的行為,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其中影響較大的是孫中山的兒子——“太子派”的核心人物孫科,他準備聯合在寧漢合流中失敗的汪精衛,一起反蔣。

孫科的秘密反蔣,令蔣非常頭疼,他把孫叫到家里,好言相勸,并讓宋美齡以三姨的身份,好好招待孫科這個外甥。孫科是孫中山原配夫人盧慕貞所生,所以他對宋美齡這個比自己還小6歲的“三姨”并不買賬。

就在這時,兩廣一帶風云再起。此時,粵系大佬古應芬、陳濟棠,聯合了汪精衛,又找到了唐生智、李烈鈞,最后新桂系將領李宗仁、白崇禧也加入了進來。這些曾經權傾一時,但又大都遭到蔣介石打壓的人,聚在一起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反蔣。

眼看兩廣反蔣勢力已經形成,“太子”孫科立即飛到香港與汪精衛密謀。隨后,孫科效法老爹孫中山護法的先例,發起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非常會議,組建廣州國民政府,目的就是要與南京國民政府對抗,并提出要求:蔣介石必須在48小時內下野!

單就廣州國民政府的實力來說,要想讓蔣介石下野自然還有一定的難度。但就在9月,“九一八”事變爆發了,蔣介石不主張抗日,遭致了很大的批評,并引發了青年學生的示威游行,國府只好動用警察鎮壓,結果南京國民政府引來了更多的指責。

面對嚴重的危機,蔣介石希望南京與廣州進行和談,此時已經被放出來的胡漢民提出,只有蔣辭職,和談才有可能。此時,反蔣勢力非常龐大,聚集了孫科的“太子派”,胡漢民的粵系,李宗仁的桂系,還有汪精衛、唐紹儀等人,蔣陷入孤立之中,他被迫于12月15日,辭去國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長、總司令職務,宣布下野。

陳布雷是因為感激蔣的知遇之恩才出來做官的,看到蔣介石下野,他明確對蔣表示,我決定與你共進退。

看到自己一手提拔的一些軍政要員都背叛了自己,沒有想到陳布雷居然要與自己共進退,蔣非常感動,他對陳說:“行政院最后一次會議,我發表你兼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你還是返浙吧!”

雖然陳布雷再次獲得浙江省教育廳廳長一職,但陳布雷實在無意官場。12月20日,陳布雷坐火車返回上海,他希望重回報界。

此時的陳布雷,雖然沒有能夠像簽語中所說的“珠玉豐余滿載歸”,但離開官場的他還是感到了無官一身輕的清閑。

一對“新人”正式結合

陳布雷并沒有能夠在上海過上安逸的日子,因為很快浙江方面就催他去浙江赴任。盡管陳布雷稱此“敗興不淺”,但他還是去了浙江,再次接手浙江省教育廳廳長一職。和上次一樣,陳布雷在這個職位上并沒有做太久,因為他的“主子”蔣介石很快又復出了。

當初,蔣介石選擇下野,部分是出于無奈,部分是出于主動。說無奈,是因為當時反蔣勢力、日本侵略者、國內呼吁抗日的勢力太強大。

說主動,是因為蔣介石認為,只要自己在,胡漢民、汪精衛、孫科三人就會走向聯合;但只要自己一下野,三個人必然會內斗。等到三人內斗到一定程度時,自己再出來收拾殘局,自然比現在同時和三個人斗要省事得多。

蔣介石的分析是正確的。當時反蔣勢力主要三方,各有自己的利益訴求:汪精衛希望南京和廣州兩個國民政府合并后,由他出任行政院院長。

胡漢民的勢力在兩廣,被蔣介石軟禁了幾個月后,他對蔣仇恨很大,要反蔣到底,所以對合并政府,他不積極。

看到汪精衛對合并政府如此熱心,胡漢民“恨屋及烏”,他決定擋住汪精衛,力挺“太子”孫科出任行政院院長。三足鼎立之下,汪精衛自然頂不住胡、孫兩強的進攻。蔣介石下野后,果然由“太子”孫科出任行政院院長。

孫科當上院長后,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沒錢,當時江浙財團被蔣介石牢牢控制。沒有錢,簡直寸步難行。無奈之下,孫科邀請蔣、胡、汪三人進京,但三人都沒有回音。這是因為,胡漢民扎根兩廣,要跟蔣介石死磕到底,拒絕來京;而蔣、汪兩人為了共同的利益,走在了一起。

和上次胡漢民、孫科聯合打敗了汪精衛一樣,這次蔣介石、汪精衛聯合也順利打垮了孫科,孫科組閣失敗后,1932年1月,汪精衛如愿以償地當上了行政院院長。

就在這時,日本進攻上海,第十九路軍奮起還擊,“一·二八”事變爆發。民族危機加劇,汪精衛上臺,這個時候,社會各界都要求蔣介石復出。在這種情況下,3月18日,蔣介石再次復出。

在決定蔣介石復出的那次中政會上,大家還決定成立軍事委員會,由蔣介石出任委員長,陳布雷出任秘書長。陳布雷沒有到任前,由李仲公代任。

對陳布雷的人事任命已經公布了,陳布雷似乎應該卷鋪蓋準備去南京赴任了,但他并沒有這么做。陳給蔣發電報提出,李仲公北伐時期就已經是秘書長,現在由我取代似乎不太好。

蔣讓人傳話給陳,暫時可以不必到任,你先安心在浙江辦教育吧。

蔣這次爽快地同意讓陳留在浙江,并不是表示他不想用陳了,而是他看到陳確實不想來,硬要求他來,也有失自己領袖風度。

但蔣的“風度”是有限的,到了6月,正在南昌忙著“圍剿”紅軍的蔣介石,再次發電給陳布雷,請陳去“佐助筆札”。雖然用語含蓄,意思還是請陳去做秘書。

陳布雷勉強同意了,教育部卻提出了不同看法,教育部給蔣介石去電認為,江浙兩省教育正待推進,不可臨陣換將。

蔣介石無奈,只好放棄。

轉眼到了1934年2月,國民政府在南昌召開了一次由蘇、浙等十省秘書長和民、教兩廳長參加的會議,陳布雷作為浙江教育廳廳長,也到南昌參加了這次會議。

陳來到南昌,蔣又有向陳“示愛”的機會,在開會的那段時間,蔣三次召見陳。最后一次召見,蔣直接攤牌:“現在南昌行營政事由楊永泰幫忙,軍事由熊式輝幫忙,唯獨文字這一塊一直沒有好的幫手。”

陳再次以浙江教育廳廳長一職推脫。蔣有些近乎哀求地說:“你可以來擔任秘書長,至于教育廳廳長一職,你可以繼續兼任,也可以找人代任,無論如何,你要來南昌幫我一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布雷非常感動,他同意來南昌幫忙。5月,陳布雷辦完教育廳廳長的交接之后,正式來南昌赴任。

從1927年第一次見蔣之后,陳、蔣二人分分合合已經好幾次了,這一次,陳來到蔣身邊后,就再也沒有離開。

從1927年到1934年,7年的時間里,為了“俘獲”陳布雷,蔣介石如同一個丑男追美女一樣,他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或主動出擊,或找陳布雷談話,或給陳布雷官職,或約陳布雷一起游玩北平,最后,他終于把陳布雷拉到了自己身邊。

后來發生的一系列事實證明,蔣介石的這個努力是值得的,“俘獲”了陳布雷之后,陳布雷筆下的那一篇篇像匕首一樣的文章,為蔣介石奪取和維持天下發揮了重要作用。

從陳布雷的角度來說,他本身不愿從政,卻在蔣介石的主動進攻下,半推半就,最后終于羞答答地來到蔣介石的身邊,從此踏上了一段輝煌而又略帶悲劇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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