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休所在的京都紫野的大德寺，至今仍是茶道的中心。他的書法也作為茶室的字幅而被人敬重。我也珍藏了兩幅一休的手跡。一幅題了一行“入佛界易，進魔界難”，我頗為這句話所感動，自己也常揮筆題寫這句話。

要使人覺得一朵花比一百朵花更美。千利休也曾說過：盛開的花不能用做插花。所以，現(xiàn)今的日本茶道，在茶室的壁龕里，仍然只插一朵花，而且多半是含苞待放的。到了冬季，就要插冬季的花。

——摘自川端康成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時的演講稿《我在美麗的日本》

茶、花、書，這是川端康成在這兩段話中描寫的重點，同時也為他筆下的日本增添了無限的文化美與意境美，因為最能體現(xiàn)日本這個國度的美麗與內(nèi)涵的東西就是“日本三道”，茶道、書道、花道。

而談起日本，就必須從這三樣談起——

一杯香茗，既是招待客人的佳品，也是讓身心得到滋養(yǎng)的天賜良物。說起茶，不論是西方人還是東方人，最先想到的都會是中國人，因為中國的茶文化就是古老璀璨的華夏文明留給這個世界最深刻的一抹記憶。

但是，讓飲茶文化濃縮為地域文化名片的并不僅僅是中國人，與中國一水之隔的日本人也同樣將飲茶文化視為國粹，且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東西。正如日本文化名人桑田中親說的：“茶道已從單純的趣味、娛樂，前進成為表現(xiàn)日本人日常生活文化的規(guī)范和理想。”

品茗，僅僅是日本人的一種生活習(xí)慣與文化態(tài)度，盡管它清晰地映現(xiàn)了日本人的文化性格與民族氣質(zhì)，但是這依然不能完全地體現(xiàn)出日本這個國家的全部文化風(fēng)貌。而要進一步了解日本，熟悉日本的民族文化脈絡(luò)，就不得不談到日本的書道——幾乎每一名初至日本的中國人在為日本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優(yōu)雅清新的城市環(huán)境、一臉彬彬有禮的行人而贊嘆之際，更是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日本的街頭有著大量中國文化元素，其中最為矚目的當(dāng)屬與中國書法同出一脈的書道，優(yōu)雅古樸的書法藝術(shù)成了日本的文化標(biāo)簽，漢字與書法早已經(jīng)融進了日本的文化血脈當(dāng)中。

日本的書道與其茶道一樣，都是對中國漢文化的一種傳承。事實上，日本人之所以深喜書道，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其一直都是中國漢文化的修習(xí)者，博大精深的漢文化以其無窮的魅力深刻影響了世界上很多個國家，而日本就是其中受影響最深的一個國度——書道從公元7世紀傳入日本之后，便成為了日本上層社會最為尊重也最為喜歡的一種文化藝術(shù)，而這項文化藝術(shù)由中國傳入日本，更是對日本的民族文化、民族性格的形成和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日本，有茶有書法的地方肯定離不開花。實際上，花道的由來與宗教和觀賞兩個方面有關(guān)，不過也是從中國傳入日本的。據(jù)文獻記載，早在平安時代，日本人的居室中就出現(xiàn)了擺放櫻花的記載。

花道，這也是日本人一直視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項文化內(nèi)容。在日本花道是女子教育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通過專業(yè)的訓(xùn)練，她們可以用不同的花材，通過線條、顏色、形態(tài)和質(zhì)感的搭配，營造出一種“靜、雅、美、真、和”的意境。在諸多的花卉中，日本人最為鐘愛的是櫻花。美麗的櫻花盛開在日本人的靈魂之中，給了日本櫻花一樣溫婉優(yōu)雅的風(fēng)情。

茶的清香、書法的古樸、花道的優(yōu)雅美麗，共同構(gòu)筑成了日本人的文化名片與性格標(biāo)簽，因此日本是無數(shù)人心目中的旅行圣地，因為它的臉上蒙著一層神秘而又令人心動的美麗面紗。

（二）

明媚的春光中，上野公園里成千上萬朵櫻花或含苞或怒放，遠近相間，連成了一片花的海洋。櫻花樹下，坐著賞花的日本人，人頭攢動卻極具秩序，只聽得花海中傳來陣陣竊竊私語和輕輕淺笑。

溫泉池中，熱氣騰騰，用石頭鋪就的湯池，上面是簡樸的茅草頂棚，一切都顯得優(yōu)美而自然。池中人舒服地躺在水中，透過裊裊霧氣欣賞遠處雪景，細細品嘗著手中的清酒。

……

這一幕幕，是很多人想起日本人時腦海中最先浮現(xiàn)出來的場景，正如同茶道、書道和花道是人們所熟知的日本文化三大精粹一樣，它給人溫暖與祥和的感覺。但是，這并不是日本人的真正面目，換句話說這只是日本真實面目中最表層的那一部分——在茶道、書道、花道之后，還有一個武士道。

如果說茶道、書道和花道代表了日本這個國家性格的A面，那么武士道就是那個B面。

1937年11月30日《東京日日新聞》第1版 29日記者淺海、光本、安田發(fā)于常州

用了六日時間踏破常熟、無錫間四十公里的〇〇部隊在同一距離的無錫、常州之間也只用了三日時間就快速突破了。真正的神速，快攻。在最前線的片桐部隊里有兩名青年將校發(fā)起“百人斬競爭”。在從無錫出發(fā)后很快就一人斬了五十六人，另一人斬了二十五人。一人是富山部隊向井敏明少尉（26歲），山口縣玖珂郡神代村人。另一人是同部隊的野田毅少尉（25歲），鹿兒島縣肝屬郡田代村人。

1937年12月13日《東京日日新聞》第4版 12日記者淺海、鈴木發(fā)于紫金山麓

以南京為目標(biāo)的“百人斬競賽”這樣少見競爭的參與者片桐部隊的勇士向井敏明、野田毅兩少尉，在十日的紫金山攻略戰(zhàn)中的對戰(zhàn)成績?yōu)橐话倭懔鶎σ话倭阄濉Ｊ罩形纾瑑蓚€少尉拿著刀刃殘缺不全的日本刀見面了。

……

這就是日本民族性格的A面與B面——賞櫻花，泡溫泉，品清酒，殺人比賽……到底哪個是真實的日本人？日本文化經(jīng)過千年沉淀，似乎無處不顯示著優(yōu)雅和美麗。然而，看似溫文爾雅的日本人，為什么來到曾經(jīng)用文化乳汁哺育了自己祖先的中國，竟然會做出那樣喪失人性的舉動？

美國人魯思·本尼迪克特在他的《菊與刀》中，對日本人的性格特征曾有這么一段經(jīng)典的描述：“刀與菊，兩者都是一幅繪畫的組成部分。日本人生性極其好斗而又非常溫和；黷武而愛美；倨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禮；頑梗不化而又柔弱善變；馴服而又不愿受人擺布；忠貞而又易于叛變；勇敢而又懦弱；保守而又十分歡迎新的生活方式。”

日本，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國度？

一個美麗得接近虛幻，飄灑著淡淡清愁的國度，但是它的民族性格中又有著非常暴虐的一面，這就是我們?nèi)绱耸煜s又那么陌生的神奇國家。

在外人的眼中，日本和日本人本身是截然不同的矛盾體，但在日本人身上卻得到完美的統(tǒng)一，形成了獨特的日本性格。而造就這種性格的原因，除了偏居島國等地理因素外，歷史凝聚而成的文化傳統(tǒng)也不可忽視。

那么，就讓我們穿越浩浩蕩蕩的歷史長河，映照眼下的日本，告訴你一些不能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