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朱德的夫人，然而作為一位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她是夫人更是戰(zhàn)士，在戰(zhàn)爭年代，她帶過兵，打過仗，槍法超過了普通士兵。新中國成立之后，康克清專注于中國婦女解放運動工作，為祖國的教育和婦幼保健事業(yè)傾注了全部心血。多年來她始終保持著質(zhì)樸大方、和藹可親的形象，因此被大家崇敬而親昵地稱之為“康大姐”、“康媽媽”。

康克清檔案

姓名字號：康克清，原名康桂秀

籍貫：江西省萬安縣

生卒年月：1911年9月7日—1992年4月22日，享年81歲

最高職務：全國婦聯(lián)主席、中國人民保衛(wèi)兒童全國委員會主席、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

康克清簡歷

1911年——9月，出生于江西省萬安縣。

1925年——開始投身革命，在本鄉(xiāng)從事婦女工作。

1926年——加入中國共青團。

1928年——參加了江西萬安農(nóng)民暴動。同年冬她隨朱德、陳毅率領的部隊上了井岡山。

1929年——與朱德結(jié)婚。

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32年——任中央蘇區(qū)女子義勇隊隊長。

1933年——任紅軍總司令部交通大隊政委。

1934年——當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執(zhí)行委員會候補委員。參加了長征。

1935年——任紅軍總司令部直屬隊政治指導員。

1936年——擔任紅四方面軍黨?？傊洝?

1937年——歷任八路軍總司令部直屬隊政治處主任、晉東南婦女救國會主任，中共中央婦女委員會委員。

1945年——任中國解放區(qū)婦女聯(lián)合會籌備委員會常委，中共中央婦委委員，解放區(qū)戰(zhàn)時兒童保育會代主席。

1949年——4月，當選為全國婦聯(lián)常委、任中央婦女兒童福利部部長，新中國成立后任中國人民保衛(wèi)兒童全國委員會秘書長、副主席、主席。

1955年——4月，任全國婦聯(lián)書記處書記。

1957年——9月，任第三屆全國婦聯(lián)副主席。

1965年——1月，當選為政協(xié)第四屆全國委員會常委。

1978年——3月，當選為第五屆人大常委會委員、政協(xié)第五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9月，任第四屆全國婦聯(lián)主席、黨組書記。

1982年——任宋慶齡基金會主席。

1983年——6月，當選為政協(xié)第六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9月，任第五屆全國婦聯(lián)主席。

1988年——4月，當選為政協(xié)第七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任中共政協(xié)全國委員會黨組成員。9月，任第六屆全國婦聯(lián)名譽主席。

1992年——4月22日，在北京逝世。

一、苦難的出生

羅塘灣是江西贛江沿岸的一座普通小鎮(zhèn)。這天中午，一位叫康定輝的中年漁夫從鎮(zhèn)子里急匆匆地走出來，他肩扛一張大漁網(wǎng)，手里拎著一個小瓶子，直奔江邊，很快就下了網(wǎng)?？梢痪W(wǎng)、兩網(wǎng)拉上來都是空的，失望的康定輝想到正在坐月子、需要增加營養(yǎng)的妻子，出生不久正嗷嗷待哺的女兒，偏偏自己囊中空空，一籌莫展，他不知如何才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康定輝祖祖輩輩都是窮苦漁民，他上無片瓦，下無寸土，靠租來的一條破漁船，在贛江“惶恐灘”下游打魚為生，夫妻二人一年四季過著顛沛流離的水上生活。1911年9月7日（農(nóng)歷七月十五），他們的女兒康桂秀出生了。這個叫康桂秀的小女孩，就是后來成為我國婦女運動領袖人物之一的康克清。

如今家里又添了一張嘴，孩子要吃奶，大人要補身子，可是從哪兒去弄錢呢？康定輝想來想去，只好把身上的一件衣服當?shù)簦瑩Q了點油，再去捕幾條魚給妻子燉魚湯補身子。

個把鐘頭過去了，康定輝總算捕了幾條魚，突然身后傳來一聲吼叫：“康定輝，你叫我們好找??！”

康定輝回頭一看，心里不由一沉，這是當?shù)乇ｉL肖長任的兩個狗腿子，鎮(zhèn)上出了名的兩個地痞無賴。

“你捕了魚，為什么不繳稅？”狗腿子一把揪住了康定輝，蠻橫地叫道。“我老婆剛生孩子，正等著吃幾條魚呢，哪有錢繳稅。”

“喲呵，這里天是肖大人的天，地是肖大人的地，魚當然也是肖大人的。你捕了魚就得繳稅，少廢話！”

“可我實在是沒錢啊！”

“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兩位大哥，你們再給我一天工夫吧！”康定輝發(fā)覺事情不妙，極力想擺脫眼前的人，他連連說著好話。

“那好，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兄弟們給你這個面子！明天這個時候，我們?nèi)ツ慵掖鲜斩?，再不繳，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康定輝沒心思再捕魚了，急忙收拾東西趕回船上，夫妻倆一商量，決定還是先躲一躲。誰料禍不單行，就在他們的船剛離開“惶恐灘”時，一陣丈把高的惡浪打來，吞沒了他們的漁船。幸虧有附近的漁夫搭救，一家三口才保住了性命。

“謝謝各位船老大。”康定輝抱著臉色發(fā)青的桂秀和妻子黃年姑雙雙跪在大家面前。

“快別這樣，大人孩子沒事就好?！?

“看這孩子怕是凍壞了，還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在大家的幫助下，他們暫時在一座古老的涼亭內(nèi)安了家?？傻诙煜挛?，肖長任就帶著狗腿子逼稅來了。

“肖大人，你看看我們一家剛剛撿回三條命，什么都沒有了，求求你行個好吧！”黃年姑流著淚哀求肖長任。

“哼，沒錢有人。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帶走?！毙らL任蠻橫地命令道?！澳銈兎砰_我！沒有我這娘兒倆怎么辦？”康定輝拼命掙扎，卻被兩個狗腿子一把拖到了門外?！澳旯茫阋欢ㄒ獛Ш猛?，等我回來……”康定輝無奈地回頭望了一眼，高聲喊道。

“孩子他爹，你一走我們可怎么活??？”黃年姑抱起“哇哇”大哭的孩子追出門外，朝走遠的人影哭喊道，那哭聲一直傳得很遠很遠……

康定輝坐牢后，黃年姑拖著病體背著小桂秀，沿村乞討，艱難度日。她一心想把桂秀帶好，等待康定輝出獄，可是過了些天，她實在支持不住了。這一天，她來到一棵桂花樹下，喃喃自語道：“桂秀，你為什么出生在這個時候？”說著她把桂秀放在樹下，輕輕地對熟睡中的嬰兒說：“孩子，媽要走了，媽對不住你??！”

襁褓中的桂秀好像感覺到了什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黃年姑一把抱起桂秀，緊緊摟在懷里，眼淚默默地流淌下來。

過路的鄉(xiāng)親們看到這種情景，十分同情，紛紛勸解寬慰。有的說：“年姑嬸，想開些，千萬別尋短見?！庇械恼f：“討飯不是辦法，還是湊些錢先把定輝救出來。”

“我也這么窮，可哪來的錢??？”黃年姑泣不成聲地說。

“大家給湊點吧！”有人提議道。

“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是我的?！?

就這樣，黃年姑在鄉(xiāng)親們的幫助下湊了些錢，把丈夫從肖長任那里贖了回來。

人是回來了，可如今一要賠船，二要交稅，三要給妻子治病，再加上一家三口人的吃飯問題?？刀ㄝx還是日日坐困愁城。最后，他想到了一個無奈的辦法。

“年姑，有件事……”

康定輝剛剛說出要把桂秀送人，猶如晴天霹靂，驚得黃年姑眼前發(fā)黑，渾身打戰(zhàn)，她只是喃喃地說：“我的心肝寶貝，媽媽怎舍得……虧你想得出來啊！”她埋怨著丈夫，又哀憐著女兒。

康定輝也流下了眼淚，說道：“我是真沒辦法了，那家人叫羅奇圭，是大屋場人，剛生了個男孩，前不久病死了，現(xiàn)在還有奶水。想帶個童養(yǎng)媳。家境雖窮，但為人厚道，一天三餐，半粥半飯還是有的，桂秀也還可以拾個奶尾吃。你就答應了吧！”

黃年姑漸漸冷靜下來，雖然嘴上仍說不同意，但她心里明白，如果留下桂秀，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她低頭看看嗷嗷待哺的嬰兒，自己卻擠不出多少奶來。最后，黃年姑長嘆了口氣，說：“可憐的孩子，誰讓你生在窮人家呢，你長大了別怪爹媽狠心呀！”

“那就讓人家把孩子帶走吧?！笨刀ㄝx說，“羅奇圭在外面等著呢?！?

黃年姑一聽馬上就要帶走孩子，頓時淚如雨下，邊哭邊說：“孩子，讓娘再喂你一次奶吧。”

這時，一場秋雨從贛江上空掃過，秋風連著雨水吹進了涼亭，桂秀便“哇哇”地哭了起來。黃年姑再也不忍心聽見孩子撕人心肺的哭聲，她把孩子遞了過去……

出生才40天的康桂秀，就這樣離開了她的親生父母，給人家當了“童養(yǎng)媳”。

二、大腳“媳婦王”

康桂秀被送到羅奇圭家當童養(yǎng)媳時，羅家的男孩剛夭折不久。按當?shù)氐娘L俗，桂秀叫作“望郎媳”，就是要討個吉利，等待第二個男孩出生。遺憾的是養(yǎng)母一直沒有盼來男孩，不久生下一個女兒不到滿月又夭折了。打那以后，她再沒有生育。于是，康桂秀名義上是“媳婦”，實際上成了羅家的養(yǎng)女。桂秀一直喊養(yǎng)父羅奇圭叫叔叔，喊養(yǎng)母叫嬸子。

養(yǎng)母是個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善良、勤勞儉樸，不僅要操持家務，還要下田種地，終年里外操勞。在她的影響下，桂秀小小年紀就學會了不少農(nóng)活。

康桂秀13歲那年，夏天久旱不雨，稻田裂開一道道口子，禾苗曬蔫了，眼看一片片就要枯萎了，人們想方設法灑水澆田，保住禾苗?？稍谶@個節(jié)骨眼上，養(yǎng)父偏巧外出不在家。眼看稻子沒收成，明年全家人就要挨餓，養(yǎng)母急得哭了。

這時的桂秀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她胳膊和腿特別有勁，家里、地里都是個好手，她看見養(yǎng)母哭了，就像個小大人似的寬慰養(yǎng)母說：“不用急，總會有辦法的?！闭f完她跑到鄰村借來一架水車，母女倆一起上陣，不顧天熱勞累，晝夜車水，終于把稻田都灌滿了，禾苗又都抬起了頭。

慢慢地，村里人都知道羅奇圭家有個聰明能干的媳婦，附近一帶沒有哪家的童養(yǎng)媳能比得上，都把桂秀稱作“媳婦王”，她在家里，不挨打、不挨罵，生活比別的童養(yǎng)媳強，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桂秀無形中成了童養(yǎng)媳中的頭頭。她和村里的童養(yǎng)媳們經(jīng)常在一起結(jié)伴放牛、割草、打柴、撿蘑菇、挖野菜。高興了在一起打鬧一陣，累了就坐在水牛背上，說說不愿告訴別人的心里話，各人受的痛苦。偶爾她們發(fā)生了爭吵，或是打起架來，桂秀就幫她們勸解。只要桂秀一說話，她們都能聽，桂秀好像成了真的“媳婦王”了。

一天，康桂秀從外面干活回來，剛進家門，就見奶奶手拿著準備好的一套包腳用的東西，正在等她。

關(guān)于要給她包腳的風，奶奶早就吹開了，桂秀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今天要動真格的了，她把鋤柄往墻角里一扔，大聲說：“我不包?！?

“桂秀啊，奶奶我打幾歲就包腳了。多少年來女人都是包了腳才出嫁的，只有三寸金蓮才叫美，不包腳怎么行？”奶奶滿嘴封建說教，嘮嘮叨叨地數(shù)落桂秀。

“現(xiàn)在革命了，不興包腳。再說了，好好的一雙腳，包了怎么能勞動，怎么好走路？”桂秀毫不示弱，口氣堅決。

“養(yǎng)個大腳妹子，將來怎好出嫁？丟死人啦！”奶奶氣得渾身打戰(zhàn)。桂秀還沒見過奶奶氣成這個樣子，她擔心事兒鬧大了會把奶奶氣病了，但又不能順從她的安排。桂秀靈機一動，想了個好主意：“那好，要包腳，從今以后，家里的水我不挑柴不砍，家里沒人挑水砍柴了，你看怎么辦？”

一天兩天沒人挑水打柴還過得去。到第三天，缸里沒水了，奶奶一個勁兒催她去挑水。桂秀對奶奶說：“你要我包腳就不挑水，要挑水就不包腳。你看怎么辦吧？”

站在一旁的養(yǎng)母也幫桂秀說話，因為養(yǎng)母自己也是一雙大腳，她深感女孩裹了小腳，上山砍柴、下地干活都困難，便勸說奶奶不要給桂秀裹小腳。奶奶雖然一臉不高興，但又沒辦法，只好同意了桂秀不包腳的要求。

桂秀高興極了，她把自己反抗包腳的辦法告訴了小姐妹們，鼓勵她們和父母作斗爭，堅決不包腳。姐妹們都照桂秀的辦法，用不挑水、不砍柴向父母抗議。家長們無可奈何，只好同意孩子們的要求。

1925年9月，從廣州出發(fā)的北伐軍沿贛江北上，一路勢如破竹，把舊軍閥的部隊打得潰不成軍。隨著北伐軍的不斷勝利，萬安縣羅塘灣在共產(chǎn)黨的推動下也活躍起來。

當北伐軍攻克萬安縣羅塘灣、高坡等地區(qū)后，勝利的喜訊像是一陣春風，推動著當?shù)氐母锩窢?。羅塘灣大禾場村背村有個曾天宇，他在北京大學讀書，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黨。曾天宇為發(fā)展革命力量，這個時期不停地在萬安和省城南昌奔波。這一次，他從省城回來，帶來了很多好消息，說湖南的農(nóng)民起來了，把反動派打得落花流水。還說他這次回來要和大家一起鬧革命，組織農(nóng)民協(xié)會，農(nóng)民有了自己的組織，才能跟地主老財主斗，才能翻身得解放。于是，許多農(nóng)民被他動員起來，知道了這個農(nóng)民協(xié)會是給窮苦農(nóng)民辦事的。

羅塘灣的農(nóng)民協(xié)會、婦女協(xié)會等群眾組織，漸漸由秘密轉(zhuǎn)向公開大發(fā)展，一場轟轟烈烈的反帝、反封建、打倒土豪劣紳的斗爭，迅速在羅塘灣全面展開了。15歲的桂秀也在革命的洪流中很快成長起來。

1926年初夏，聰明能干的桂秀參加了村里共青團組織辦的訓練班，不久，由團支部書記羅詩通介紹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從此，她除了干好家里的農(nóng)活，空閑時間都用來開會、唱歌、演戲，她成了村里的“小忙人”。經(jīng)過婦女訓練班的學習，桂秀被選為羅塘灣鄉(xiāng)婦女協(xié)會的常任秘書（相當于現(xiàn)在的婦聯(lián)主任）。她一面開展本鄉(xiāng)的婦女工作，一面參加縣里組織的巡視團，到各處去演講宣傳。

不久后，桂秀當選為區(qū)婦協(xié)宣傳委員，她和男同志一樣，不管酷暑寒冬，不管晴天雨天，戴著斗笠，率領婦女宣傳隊在羅塘灣一帶發(fā)動積極分子，動員婦女參加打土豪分田地，同時宣傳禁止虐待婦女，禁止虐待童養(yǎng)媳，反對包辦婚姻，提倡男女平等，宣傳禁煙（鴉片煙）、禁賭，動員婦女放腳、剪發(fā)。

村背村劉春香把她家童養(yǎng)媳羅冬英打得滿身是傷，奄奄一息，還不給飯吃。桂秀領著婦女到村背村開會，嚴厲批評了劉春香這個惡婆婆。起先劉春香不服氣，但是看見青年婦女發(fā)動起來的力量，不得不低頭認錯，保證不再打人。羅冬英后來參加了革命。

為了動員剪發(fā)，婦女協(xié)會編了個歌子：“剪了發(fā)，樣樣好，打柴割草不纏繞，隨地都可跑……”

這天下午，在羅塘灣上街德聲堂開婦女會，坐滿了一屋子人。有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有穿花衣服的小姑娘，有梳辮子的女青年，有盤發(fā)髻的媳婦。縣婦女主任歐陽秀站在堂屋中間，高興地對大家說：我們一定要破除千年舊習，剪掉我們頭上的累贅——發(fā)髻，這樣干活方便，也省了好多梳洗綰結(jié)的時間，講完了又教大家唱《剪發(fā)歌》。幾位前來幫助剪發(fā)的婦女拿著梳子、剪刀，在堂屋里走來走去，一邊問：“哪個帶頭剪？”

堂屋里鴉雀無聲，你看看我，我望著她，想剪又怕剪。封建勢力謠言，還像烏云一樣壓在大家的心頭。幾分鐘過去了，沒有人敢當出頭鳥。

歐陽秀一連問了幾個人，都回答說：“等回家商量商量再說?！?

桂秀看著這情景實在著急，心想現(xiàn)在到處都在革命，還怕什么？這時機不能錯過，錯過了，不知還要費多少唇舌，就鼓起勇氣站起來說：“請先剪我的頭發(fā)吧！”

頓時全場吃驚，大家的眼睛都盯到桂秀一個人的身上。歐陽秀笑著走過來對她說：“桂秀，你帶了個好頭，今后羅塘灣婦女工作就要靠年輕人帶頭?！?

“咔嚓咔嚓”，幾剪子就把桂秀的辮子剪下來了，然后用梳子一理，再用剪刀把短發(fā)整理一番，干凈利索。由于桂秀的帶頭，在場的婦女們一個個都挨著站起來，爭著剪發(fā)。這天下午剪發(fā)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

桂秀戴著歐陽秀給她的八角帽，興高采烈地回到家里。養(yǎng)母一見桂秀變了樣，把發(fā)辮剪了，勃然大怒，抓起燒火棍就來打。桂秀躲在墻角邊，不反抗，也不哭。

養(yǎng)母問她：“誰叫你剪頭發(fā)？為什么剪頭發(fā)？”

桂秀說：“涼快，做事干活都方便，已經(jīng)剪了，再也安不上了。這全是我自己的主意。”桂秀毫不反抗，引起了養(yǎng)母的心疼，她舉起的手臂無力再打下去，只好默認了面前的既成事實。

三、改名康克清

1928年萬安暴動失敗后，羅塘灣到處是白匪軍和挨戶團，他們殺共產(chǎn)黨和革命群眾簡直殺紅了眼。養(yǎng)父羅奇圭怕桂秀被敵人捉去殺頭，便不許她參加革命，并盤算著要把她嫁出去。

農(nóng)歷七月底，養(yǎng)父聽到消息說井岡山的紅軍要到羅塘灣來。這是萬安縣委和井岡山紅軍約定好，計劃在農(nóng)歷八月初一，攻打萬安縣城的準備步驟。不料萬安縣委書記在暴動前一天被捕，原定計劃被破壞，紅軍臨時在羅塘灣待命。

養(yǎng)父怕桂秀知道紅軍來到，就叫養(yǎng)母把她關(guān)在房子里，這反而引起了桂秀的猜疑。桂秀斷定他們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瞞著自己，便搬了一條板凳，扒著窗戶往外看。

當桂秀看見灰軍帽上繡著紅五角星的士兵時，心里不由得劇烈跳動起來。這不是日盼夜想的紅軍嗎？于是，桂秀便故意把雞轟出門外，自己趁機上了街。

桂秀一出去就遇見了本地共產(chǎn)黨員柴茍，柴茍就對她說：“趕快找婦女協(xié)會會員幫紅軍籌糧食做飯?！?

第二天，當?shù)毓まr(nóng)運動委員會領導劉光萬通知桂秀和歐陽秀到小學校去參加紅軍召集的本地黨、團員積極分子大會。何長工主持，陳毅講話，當場發(fā)出號召：

“老表鄉(xiāng)親們！歡迎大家參加紅軍，擴大我們工農(nóng)紅軍！打倒蔣介石和地主老財，為窮人翻身求解放！”然后指指身旁的劉光萬和游必安說，誰要當紅軍都可以找他們兩人報名。

桂秀高興得一顆心好像要從嘴里跳出來，馬上找到劉光萬：“我要報名當紅軍，你快幫我去說說。”

劉光萬卻笑著說：“行，行。不過我還得問一聲人家要不要女兵。女孩子報名你是頭一個，我看他們這個部隊里一個女兵也沒有。”

這下可把桂秀急壞了：“不管他們要不要，我一定要當紅軍，他們不要我也跟著走。打仗、放槍、燒火、做飯、縫補、拆洗我都干。若不讓我當紅軍，我就偷偷跟在隊伍后邊，除非他們拿繩子把我拴住。”

桂秀堅決認真的態(tài)度把劉光萬逗笑了：“好吧！好吧！我盡力給你幫忙就是。”

第三天下午，劉光萬找到桂秀說：“紅軍今天晚上就要開拔了。”

桂秀馬上著急起來，問他：“我參加紅軍的事，你給說了沒有？行不行，今晚我都要跟著紅軍走?！?

他笑著點著桂秀的鼻子說：“看你急成什么樣子，也不等我把話說完。”他告訴桂秀：陳毅、何長工已經(jīng)決定，羅塘一帶愿意參加紅軍的，統(tǒng)由他和游必安兩人帶領，成立萬安游擊隊，今晚跟著紅軍上井岡山，女的愿意去也要。

聽他這么一說，桂秀可高興壞了，忙問：“還有幾個姐妹也想去，怎么辦？”“那你就趕快通知，遲了紅軍可不能等。”

就這樣，康桂秀和6個小姐妹們一起加入了紅軍萬安游擊隊。1928年10月，康桂秀跟隨隊伍上了井岡山。敵人進攻的風聲越來越緊。山上山下備戰(zhàn)的工作都在加緊進行。過了陽歷年，紅4軍、紅5軍在柏路開會，為打破敵人對井岡山的第三次“圍剿”，決定分兵作戰(zhàn)，紅5軍堅守井岡山，紅4軍下山到敵人后方牽制敵人。山上山下共同配合，打破敵人第三次“圍剿”。而康桂秀所在的萬安游擊隊配屬紅4軍，一同下山作戰(zhàn)。

1929年1月10日，游擊隊奉命到茨坪集結(jié)待命。這時接到通知，調(diào)游擊隊的7個女同志到軍部，成立婦女組。歸軍部的工農(nóng)運動委員會領導。在這個婦女組成員里，桂秀認識了賀子珍、伍若蘭和吳仲廉。婦女組的任務是做群眾工作和宣傳工作，籌糧、籌款，有時還幫助毛澤東去做些調(diào)查研究工作。

1月14日，婦女組隨紅軍下山，路過遂川縣的大汾、左安和上猶縣的營前。婦女組一住下來，就找一些群眾和婦女談話，了解當?shù)氐那闆r，然后由曾志把大家了解的情況綜合起來向工農(nóng)運動委員會負責人譚震林匯報。婦女組還經(jīng)常張貼朱軍長、毛委員發(fā)布的布告，寫大標語。

桂秀一邊做這些工作，一邊從布告上和大標語中學認生字，同時領會一些革命道理。每天行軍、工作都十分緊張，生活雖苦，卻使她感到精神充實。不過，桂秀對家里給起的康桂秀這個名字，總感到太女孩子氣，一直想改，總找不到合適的人商量。不久她又在吉安遇到劉光萬，他聽了桂秀的想法，表示贊成。想了一下說：“你看叫康克勤怎么樣？”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張紙寫在上面，遞給她看。

桂秀覺得他起的這個名字不錯，也好聽，只是勤字筆畫多，寫起來比較費事，又覺得一個人光是勤快還不夠，還應當對自己要求高一點，就說：“把勤字改作清字吧，這樣我寫起來比較省事，而且還表示我要沿著一條清清楚楚的正確道路前進，你覺得怎樣？”

劉光萬連連點頭說：“太好了。以后你就改名叫康克清吧！”

四、朱德的伴侶

康克清走上井岡山時，朱德的名字早已和毛澤東連在一起了。當然，康克清從來沒有想到過她的一生會和這位偉人寫到一起，但幾乎就在她成為紅軍一員的時候，朱德就在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并最終結(jié)合為伴侶。

1928年9月，滿懷革命豪情的康克清，參加了紅軍即離開家鄉(xiāng)向井岡山進發(fā)。到達遂川時，陳毅命令部隊就地休息待命。萬安幾十名剛參軍的年輕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充滿喜悅。過了不久前面的人突然一排接著一排地站了起來，同時有人大聲喊道：“朱德軍長來了！”

“朱德軍長！”康克清起先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那不就是傳說中朱毛紅軍的革命領袖嗎？她擠到前面，真的看見了和戰(zhàn)士們走在一起的朱德，魁梧的體格，濃密的胡須，一雙敞開的衣領，腳上穿著草鞋，身上滿是風塵，顯出長途跋涉的辛勞，全然沒有想象中的神奇色彩，完全是個普通戰(zhàn)士的形象。

這時，朱德走到萬安農(nóng)軍前停了下來，他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把舉起的雙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人們安靜。然后，朱德操著濃厚的四川口音講話了：“你們?nèi)f安的同志吃了苦，受了國民黨的壓迫，死了好多人。我們這次來，救出了一部分同志，今后還要救出更多的同志來……”康克清和所有參加了萬安暴動的同志以熱烈的掌聲感謝朱軍長對萬安人民的關(guān)懷。

朱德，1886年12月出生在四川儀隴縣一個貧苦的農(nóng)民家庭。先投身于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后接受“十月革命”的影響，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蔣介石1927年4月背叛革命后，朱德和周恩來等人領導了八一南昌起義，打響了土地革命戰(zhàn)爭的第一槍。以后，朱德又率領起義部隊歷盡艱辛，奔赴井岡山與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部隊會師，創(chuàng)建了中國工農(nóng)紅軍。

康克清隨紅軍上井岡山后不久，國民黨就集中了湘、粵、贛三省兵力，對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進行“圍剿”。4個月的戰(zhàn)火紛飛，敵人始終沒能得手。1929年1月，紅軍前委決定：留下彭德懷一部，其余紅四軍主力下山到敵人后方開辟革命根據(jù)地。

就在紅軍下山的途中，發(fā)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朱德的夫人——伍若蘭同志在一次突圍戰(zhàn)斗中不幸犧牲了。朱德忍受著巨大的悲痛，日夜操勞，指揮紅軍同敵人展開英勇戰(zhàn)。

該為朱德軍長找個伴侶，朱德身邊的戰(zhàn)友們都在惦記著這件事。當時，曾志、康克清等十幾名女戰(zhàn)士同在前委工農(nóng)運動委員會做民運工作，任務是隨主力部隊開進，每到一個新地方，就在當?shù)刈鋈罕姽ぷ?，宣傳革命道理，發(fā)動群眾參軍運糧。她們是軍部直屬隊，行軍作戰(zhàn)常和軍部一同行動。有時在行軍途中，朱德還會到她們這里來鼓勵女戰(zhàn)士克服困難，努力完成任務。漸漸地，朱德軍長也就認識了這些女兵。

曾志是前委工農(nóng)運動委員會民運股長，同朱德等首長們比較熟悉。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周圍的姑娘，想為朱德同志選個好伴侶。

一天，朱德來隊了解情況事完之后，曾志瞅準機會對朱德說：“朱軍長，我給您介紹對象好嗎？”

“哦——你想給我介紹什么人?。俊敝斓乱詾槭情_玩笑，隨口應了一句。

曾志一連說了三個女戰(zhàn)士的名字，朱德都搖了搖頭。最后，曾志故意賭氣似的說：“我再給您說一個，不成就算了。”

“說說看?！敝燔婇L點點頭。

“康克清?！?

“就是那個很壯實的萬安姑娘吧？”朱德想了想問道。

“對呀，您還幫她緊過子彈袋呢。”

“曉得了，可你問過人家沒有？這種事可不能勉強喲！”朱德提醒曾志道，不過看起來他對康克清印象不錯。

“這么說，您同意啦？”曾志高興極了，轉(zhuǎn)身就回宿舍，把康克清拉到一邊，悄悄告訴她剛才的事。

“這怎么成呀！”康克清一聽都蒙了，連連搖頭。

“有什么不成？”曾志不解地問。

“我……”康克清支吾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話：“我家里有人了。”

“真的？”曾志有些吃驚，但她又仔細回想了一會兒，才醒過味來，“你瞎說，過去怎么從來沒聽你對組織說過家里有人了？”

康克清低下了頭，臉漲得通紅。事情來得太突然，她有些措手不及，可定下心來想一想這事也太不沾邊了，自己是農(nóng)民的女兒，沒有文化，又是剛剛參加紅軍，怎么配得上朱德軍長呢？

曾志看透了康克清的心思，便說：“先接觸看看吧，不成也沒關(guān)系嘛！”

以后一有機會，曾志就帶著姐妹們到軍部去，她有意叫康克清多接觸朱德軍長。那時候環(huán)境惡劣，行軍作戰(zhàn)十分頻繁，朱德經(jīng)常通宵達旦地研究部署作戰(zhàn)任務，能單獨見到他的機會很少，為此曾志有些著急。

經(jīng)過幾個月的行軍作戰(zhàn)，到了3月初，紅軍在大柏地消滅了敵人一個團，隨后進入東固休整。這天下午，村邊的稻場上傳來戰(zhàn)士的嘹亮歌聲。曾志帶著康克清和其他幾名女戰(zhàn)士來到朱德的住處。她們先和朱德軍長聊了一會兒，在曾志的暗示下先后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康克清和朱德兩個人。于是，他們倆坐到了一起，熱情地談起話來……

此刻，一片暖融融的陽光照進房間，在他們背后的墻上留下一對身影……

“當我初次和他接觸時，并沒有立刻浪漫地對他鐘情。不過因為他跟戰(zhàn)士一樣，又做著士兵的工作，所以非常喜歡他。當時所有的人全都敬愛這位革命領袖。我們兩人是最要好的同志。但過了這個過渡時期后，我已不能不承認我大概對他產(chǎn)生了愛情?！?

這是1937年康克清接受一名美國記者采訪時說的一段話。雖然沒有任何浪漫色彩、引人入勝的插曲，但它真實地記錄了當年康克清和朱德的愛情經(jīng)過。

3月下旬，紅軍進入閩南，在長汀縣消滅了敵人一個旅，擊斃旅長郭鳳鳴，建立了閩西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權(quán)。長汀縣是閩、粵、贛三省的邊陲要沖，也是閩西最繁華的縣城，在這里紅軍進入了一個新的發(fā)展時期。

在勝利的喜慶中，康克清和朱德在長汀縣城“辛墾別墅”一間8平方米的房子里舉行了簡樸的婚禮。毛澤東和其他領導同志都參加了婚禮，大家紛紛舉杯祝賀他們兩人喜結(jié)良緣。

從這以后，不論是戰(zhàn)爭年代槍林彈雨的艱苦歲月，也不論是和平時期錯綜復雜的政治斗爭，康克清始終伴隨著朱德，他們相敬相愛，共同度過了近半個世紀的歲月。

對于自己的選擇，康克清曾坦率地說：“我的婚戀觀就是無產(chǎn)階級的婚戀觀，只要革命堅決，品德高尚，對黨的貢獻大，真的志同道合，我就不計年齡，不媚權(quán)勢?！?

五、“官兵平等的模范”

康克清同朱德結(jié)婚后，戰(zhàn)友們都為她而高興。可也有一些人覺得她地位變了，相處時客客氣氣不像過去那樣親熱了。這種情景，使康克清感到特別苦惱。她忘不了朱德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我們都是農(nóng)民的后代，是紅軍的普通一員。”她決心以此自勉，用行動證明自己不但是朱德的夫人，更是一名紅軍戰(zhàn)士。

結(jié)婚后，康克清本來可以和朱德生活在一起，受到應有的照顧。但她沒有這樣做，而是像過去那樣回到了自己的部隊，同大家生活在一起，自己打洗臉水，自己洗衣服，自己打背包，生活上沒有半點特殊。

她身上的一套軍裝穿得補丁縫補丁，大伙兒都勸她去總供給部領一套新的穿。她嚴肅地說：“不，大家現(xiàn)在不都只有一套軍裝嗎？這衣服補好了，還能穿個一年半載的?！?

按照當時的制度，她和別人一樣，只有到了周末和節(jié)假日，才回到朱德那邊去。她從不叫朱德為丈夫，總是以同志相稱。有些好奇的姑娘問她為什么？她說：“我們雖然是夫妻，但又都是紅軍戰(zhàn)士，叫同志好?！?

有一次，部隊到達吉安，晚上朱德同志突然發(fā)起高燒?？悼饲宓弥罅⒓蹿s到朱德身邊熬藥，用濕毛巾冷敷，一直忙了大半夜，朱德的高溫才降了下來。第二天，她按時返回部隊照常工作。到了晚上，戰(zhàn)友們都非常關(guān)心朱總司令的身體，一個勁兒勸她在朱德身邊多待幾天，幾個手腳麻利的姐妹還捆好了康克清的行李。大家都認為她這幾天不會再來了，可天一亮，康克清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操場上。同志們真打心眼里敬佩她。

1930年6月19日，紅1軍團在福建長汀成立。不久，黨中央又做出決定：將1、3軍團聯(lián)合起來，成立紅一方面軍。朱德任總司令，毛澤東任政治委員。此時，康克清被調(diào)到方面軍總部特務3連任指導員。

在特務3連當指導員不同于在司令部機關(guān)，對康克清來說是個全新的工作。這里的戰(zhàn)士都經(jīng)過一番挑選，不少是粗通文化的高小學生。當時紅軍里上過學的人很少，一般把高小學生也看作知識分子。

比起他們，康克清是個沒有上過一天學校的農(nóng)民干部。戰(zhàn)士的年齡又都同她差不多，工作中的困難自然更多?？悼饲宸治鲎约旱挠欣麠l件：自己參加革命的時間比他們長，革命道理比他們懂得多，政治覺悟比他們高，具備了一定的軍事知識和技能。更重要的是，自己已有了做指導員工作的初步經(jīng)驗，懂得了管理教育的基本方法，也已經(jīng)能看懂一般的書報了；而且特務連的戰(zhàn)士都很熱情，人人要求上進。

所以，康克清有足夠的信心做好工作。她給自己規(guī)定了四條原則：嚴格要求自己，給戰(zhàn)士們做出好榜樣；嚴格要求戰(zhàn)士，不論政治思想、軍事訓練，都要嚴格要求；關(guān)心每一個戰(zhàn)士，針對每個人的思想實際，幫助他們；搞好全連的生活，一定要把伙食搞好。

到特務連的頭一天，戰(zhàn)士們見指導員是個女的，都在一邊竊竊私語，連長也對康克清投來疑問目光。

康克清不多說話，只是按自己訂的四條原則行事。經(jīng)過她認真地工作，嚴格要求，大家同她很快地親密起來，她成了連隊大家庭里的一員。沒有人對她另眼相看了，她的工作也一天比一天忙起來。

紅軍從吉安出發(fā)至新余一帶，轉(zhuǎn)戰(zhàn)贛南寧都、黃防等地，每天跋山涉水，長途行軍七八十里，不少小伙子都吃不消了，直皺眉頭?？悼饲搴蛻?zhàn)士們一樣，自己背著軍毯和雨傘，斜挎著干糧袋，腰間還挎著手槍和子彈，緊跟司令部后衛(wèi)隊，從不掉隊?？匆娕赃呌械膽?zhàn)士腳步慢下來，康克清主動上前關(guān)心地詢問：“是不是餓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往往不等人家回答，她就搶過槍支、彈藥幫他們背。

有時，戰(zhàn)士們見她背的東西太多了，就勸她把東西給騾子馱或民夫挑，她說什么也不肯，還溫和地笑笑說：“騾馬不會說話，如果累死了，公家還要花錢去買。民夫規(guī)定挑公物40斤，再加重就是一種剝削行為了。”

戰(zhàn)士們看勸不動她，就悄悄報告給了朱總司令。朱德知道后，既為她驕傲又為她擔心。考慮到她每個月有幾天行動不方便，朱德要把自己的牲口讓給康克清騎一程。她卻說：“你是指揮官，指揮官不騎馬能行嗎？快騎走吧！我不累，保證不掉隊?！笔潞螅悼饲逭业侥菐讉€“打小報告”的戰(zhàn)士，還“剋”了他們一頓呢！

1930年12月的頭幾天，呼嘯的西北風夾著雪片往脖子里鉆，缺衣少食的戰(zhàn)士們凍得直打冷戰(zhàn)，一些戰(zhàn)士還凍傷了手腳。白天行軍還好過些，到了夜晚宿營就更困難了，能找到一處避風的地方睡覺成了部隊的頭等大事。

有一天晚上9點多鐘，司令部的兩名副官有事來找康克清。他們先到宿營的村里幾排比較像樣的房子找，沒有找到她。問了幾個戰(zhàn)士，說她到村東頭去了。他們找到村東頭，才在一間只有幾平方米用來放農(nóng)具的小茅屋里找到康克清。

只見她睡在臨時搭的一塊門板上，身蓋一床單毯子，上面壓著一件棉衣。四面透風的屋子像個冰窖。兩位副官看到總司令的夫人竟睡在這樣差的屋子里，心里實在過意不去，要給康克清重新?lián)Q個好一點的房子休息。康克清放著棉襖擺了擺手說：“戰(zhàn)土們都是這樣睡的，我是戰(zhàn)士，應該在這兒睡。”

時間長了，戰(zhàn)士們看見康克清不僅不擺架子，還真誠地關(guān)心和幫助戰(zhàn)士，都稱贊她是“官兵平等的模范”。

六、不愛紅裝愛武裝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開始長征。搶渡湘江時，紅軍遭受了重大損失，由出發(fā)時的8萬6千人減去一多半，只剩下3萬余人。為了避開敵人的飛機，紅軍大多在夜間行軍，白天休息。每到月亮升起、群星閃爍時，紅軍便踏上了彎曲不平的山路。

這個時候，康克清主動承擔了一項艱巨的任務，在司令部的后面做收容工作。為了不讓一名戰(zhàn)士掉隊，她跑前跑后，指揮戰(zhàn)士把因傷或因病走不動的戰(zhàn)友集中起來，由擔架隊負責抬著走?！按蠹腋?，不要掉隊。”黑暗中，不時傳來康克清急促的聲音。

每逢到達宿營地，大家都歇息安頓下來，康克清仍有干不完的工作，查點人員是否到齊、看望傷病員、對駐地周圍的情況進行調(diào)查，還要考慮明天的行軍計劃。

行軍途中休息時，她還常幫助朱總司令抄寫命令起草通知。戰(zhàn)士們經(jīng)?？匆娝麄兊闹笇T坐在行李上，把背包放在膝蓋上當桌子，抄寫著總部下達的命令。不少人都知道，七年前康克清參加紅軍時還是一個文盲，經(jīng)過這幾年勤奮學習，在同志們和朱老總的幫助下，她的文化水平提高很快，但唯其如此，她肩上的擔子也更加重了。

當時，中央機關(guān)首腦跟在紅軍總部后邊，康克清常常能遇見一些中央首長。

毛澤東這時在中央還不負什么責任，常常帶著幾個警衛(wèi)員徒步行軍，很少騎馬或是坐擔架，顯得十分輕松。每當他那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收容隊戰(zhàn)士面前，總會出現(xiàn)一些熱鬧的場面。有幾次，身體健壯的康克清身背兩三支槍，背包上又摞著個背包走在隊伍里。毛澤東見了便打招呼：“你這個指導員真是個大忙人喲，有那么多的東西要你背，行嗎？”

“沒問題?！笨悼饲逅斓鼗卮?。

毛澤東常向她問起部隊的情況和戰(zhàn)士們的情緒，康克清一一回答，他們邊走邊談，不時發(fā)出一陣開心的笑聲。四周的戰(zhàn)士看見他們那么高興，那么輕松，也受到感染，腳下的步子似乎輕快了許多。

有時敵人尾隨得很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發(fā)生戰(zhàn)斗，所以康克清在行軍中還要及時了解敵情，事先準備好幾套方案，應付突發(fā)事件。一天，部隊定在半山腰的一段羊腸小路上，一面是很高的山崖，一面是密密麻麻的荊棘，走起來很困難。突然，后面?zhèn)鱽硪魂嚇屌诼暎D時部隊有些亂。康克清立即命令一名干部把收容隊收攏一下，加快行軍步伐，同時做好戰(zhàn)斗準備。她緊跑幾步，來到中央首長的隊伍里：“首長們快些走，后面的敵人追上來了?！?

“怕啥子喲！”毛澤東停下腳步，又側(cè)耳聽了聽，覺得槍聲還很遠，便微微一笑說，“敵人不會那么快追上來，放槍是嚇唬人呢，再說后面還有紅軍。你著急，你們就先走嘛！”說完，他朝康克清擺擺手，就朝前走去。

看見毛澤東和其他中央首長都那么鎮(zhèn)定自若，康克清也放下心來。雖然這次只是虛驚一場，但她的責任心還是受到了中央領導同志的表揚。

紅軍進入貴州以后，康克清被臨時派到擔架隊負責，這可不是一般的擔架隊，抬的傷病員都是紅軍團以上干部，其中好幾位還是黨中央的領導人，王稼祥就是其中的一位。

雖說擔架隊前面有紅軍開路，后邊有部隊殿后，但在綿延起伏的群山中長途行軍，首尾相差幾十里，要保護好幾十名受傷的團以上干部和中央領導，任務之艱巨、責任之重大是可想而知的，康克清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一天晌午，擔架隊與中央機關(guān)的隊伍相遇?？悼饲蹇吹矫珴蓶|、周恩來等幾位領導同志，立即叫擔架隊停下來，讓開道路叫中央機關(guān)先行。周恩來笑著擺手說：“你們不必讓了，我們就跟在你們后邊，也省得再去另找向?qū)妨恕！笨悼饲逡宦犛械览?，使帶著擔架隊先走了?

這幾天，敵人突然變“乖”了，很少來騷擾，高山峽谷顯得格外安靜。這種反常的情況使康克清越走心里越不踏實。雖說當初為了對付可能發(fā)生的意外情況，上級給了康克清一個步兵班和一個特務排，但這點兒兵力小打小鬧還可以，真要有了大麻煩，可就夠吃勁兒的。何況現(xiàn)在后面就是中央機關(guān)，弄不好還會影響他們的安全。

為了以防萬一，康克清從隨行的步兵班里抽出兩名精干的戰(zhàn)士，到前面和總司令部機關(guān)聯(lián)系，同時也起到尖兵作用。

兩名戰(zhàn)士才出發(fā)不一會兒，前面突然傳來一陣槍聲，從槍聲判斷，這還不是小股敵人，康克清心頭一緊。不一會兒，那兩名戰(zhàn)士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報告，前面右側(cè)的一座山上發(fā)現(xiàn)了敵人。

隊伍一陣騷動，戰(zhàn)士們沒等命令就把槍端了起來。有幾個性急的戰(zhàn)士“嘩啦”一聲把子彈推上了膛。情況萬分危急。

“出了什么事？康指導員呢？快去查明情況?！碧稍趽苌系耐跫谙槁犚娏藙屿o，焦急地叫起來。

“報告各位首長，前邊發(fā)現(xiàn)有敵人在活動。有我在這里指揮，請首長放心！”康克清來不及多說，“擔架隊立即后撤到樹林里去?！彼麛嗟叵铝?，隨后又命令一名戰(zhàn)士火速到后邊叫中央機關(guān)停止前進，退到安全地方，等情況摸清后再行動。

把一切都安排好以后，康克清這才冷靜地掏出手槍向前方一揮，讓步兵班跟著她到前面查看敵情。

撥開茂密的樹枝，就見右前方那個山頭上影影綽綽地有敵人在活動，大約有幾百人的樣子。敵人的火力并不集中，打打停停，像是在試探著什么，看來他們并不清楚紅軍底細，故而有些猶豫不決。

康克清稍加思考即拿定了主意：“同志們，決不能讓敵人從山上下來，拼了命也要保衛(wèi)黨中央?，F(xiàn)在敵人還不知道我們的底細。我們從幾個方向同時向敵人射擊，他們一定以為是紅軍主力，就不敢下山了?！闭f完，她命令一些人占據(jù)山邊的幾個墳包阻擊敵人，又派人去請前邊總部警衛(wèi)部隊從左側(cè)進攻敵人。同時通知后邊的特務排抽兩個班上來。待人員到位后，康克清下令射擊，于是步兵班和特務排從左右兩個方向朝敵人開火。

阻擊開始了，摸不清情況的敵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嚇慌了神，又不知對方到底有多少人，便拼命向四周亂打。打了一會兒，敵人停止了射擊，似乎覺察到了什么。

康克清一看情況不妙，一旦等敵人明白過來就壞了，她便命令特務排先發(fā)制人，從左側(cè)迂回進攻，給敵人造成威脅，還囑咐他們不要同總部的警衛(wèi)部隊發(fā)生誤會。

沒等特務排行動，敵人已經(jīng)調(diào)整了部署，約有一百來人開始向山下移動，留在山上的敵人作掩護。槍聲密集地響起來，機槍子彈打在墳頭上，濺起陣陣塵土。

康克清沉住了氣，指揮戰(zhàn)士們英勇還擊，她一邊用手槍向敵人射擊，一邊鼓勵戰(zhàn)士們：“只要我們能堅持住，特務排和總部的人馬上就可以抄敵人的后路了?！?

果然不一會兒，敵人的右側(cè)響起了槍聲，隱約可見特務排的同志邊打槍邊向敵人接近。進攻的敵人不明白紅軍到底有幾路人馬，害怕被包抄，都停在半山腰張望。這時，總部增援的部隊到了，一陣密集的子彈射向敵人，立刻倒下十幾個人，其余的敵人像野兔子似的驚慌失措地跑回山上。

步兵班的戰(zhàn)士高興地跳起來要上山去追擊敵人，康克清立即制止說：“我們的任務是保衛(wèi)中央機關(guān)和擔架隊的安全，不是消滅敵人?！焙芸?，特務排的同志們也撤了回來，他們還撿回敵人丟掉的兩條槍，只有兩人受了點輕傷。

從后面上來的中央機關(guān)的同志聽了情況介紹后，都稱贊康克清指揮有方，很好地保護了中央領導的安全。王稼祥從擔架上伸出手豎起大拇指說：“打得好啊！真想不到你這個女同志，也能這么沉著老練地指揮戰(zhàn)士打退敵人?！?

七、永遠的“康媽媽”

新中國成立之后，康克清專注于全國婦女解放運動工作，她處事待人和藹可親、質(zhì)樸大方，被大家崇敬而親昵地稱之為“康大姐”、“康媽媽”，即使是在噩夢般的“文革”歲月里，她也始終堅信：人民是公正的，歷史是公正的。1978年后，康克清擔任了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的工作，她關(guān)心的人和事就更多了。

1985年4月的一天，康克清收到了一位陌生人的來信。

由于字跡難辨，她便請秘書代讀。原來寫信的是位盲人，請求康克清幫助他創(chuàng)辦中國第一份盲童刊物?？悼饲辶⒖桃庾R到了這件事的重要意義，她囑咐秘書再詳細了解一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位盲人叫徐白倫，年屆五十，50年代中期他被錯劃成右派，從一家建筑設計院下放農(nóng)村勞動。“文革”中他又受到?jīng)_擊，在政治和生活的雙重壓力下，他拼命工作，不久就積勞成疾造成雙目失明。

“沒有雙眼，離開自己熱愛的建筑專業(yè)，雖生猶死！”當他發(fā)出悲愴的哀鳴時，是他的妻子安慰他、鼓勵他，使他重新?lián)P起生活的風帆。后來，他拿起手中的筆，在妻子的幫助下，開始了漫長的文學創(chuàng)作生涯。誰料，就在他克服了重重困難，終于發(fā)表了第一部中篇小說時，他的妻子又心力交瘁先他而去。

如果說，妻子在世時，是妻子的柔情滋養(yǎng)了徐白倫傷殘的心，那么，現(xiàn)在他則靠著對盲童的赤誠之愛堅強地站立著?！拔乙延嗌I給中國的盲童！”他立下誓言，并著手創(chuàng)辦中國策一份盲童刊物。

一個盲人，一個靠工資養(yǎng)活自己和家庭的人，要白手起家辦刊物，困難之大可想而知。就在他處處碰壁的時候，他想到了康克清，便向她伸出了求援之手。

“一定要幫助他辦起刊物，為千萬盲童造福?！笨悼饲寮拥貙γ貢f。

她先寫了一封信給民政部部長崔乃夫，希望有關(guān)部門能幫助徐白倫創(chuàng)辦刊物；并親筆為刊物題寫了刊名——《中國盲童文學》，又委派秘書直接與徐白倫取得了聯(lián)系。

很快，崔乃夫部長派人到徐白倫家了解情況，提供了幫助，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宋慶齡基金會和全國少年兒童基金會先后捐款二萬余元；劉伯承、費孝通、夏衍、巴金、葉圣陶、冰心等領導同志和知名人士，紛紛來信鼓勵或題詞祝賀。

經(jīng)過半年的辛勞，徐白倫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

1985年10月，金秋的北京傳播著一個喜訊，我國第一份盲童刊物——《中國盲童文學》誕生了。正如康克清當初意識到的那樣，這份刊物一誕生，就在社會上引起了起了巨大反響，卷起一個又一個愛的旋渦。

上海市八家兒童報刊，聯(lián)合向全國少年兒童發(fā)出“給失明的小朋友贈送一份心意”的呼吁。一時間，全國29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成千上萬名各民族兒童紛紛寫信、寄錢給《中國盲童文學》編輯隊表達他們對全國盲童、盲友的一片深情厚誼：

六千封信——一筆一畫匯集成友情的海洋；

兩萬多元捐款——一分一角構(gòu)成友愛的金字塔。

更多的人沒有留下姓名，卻紛紛解囊相助。

《中國盲童文學》創(chuàng)刊發(fā)行后，全國許多盲童給徐白倫寫信，訴說了他們渴望像正常孩子一樣，想獲得生活樂趣的心情。面對這片鮮為人知的另一個世界，徐白倫進一步認識到，只有全面發(fā)展中國的盲童福利事業(yè)，才能使大多數(shù)盲童從貧乏的生活中解脫出來。他立志為這個巨大的工程盡自己的微薄之力。作為第一步，他計劃舉辦全國第一屆盲童夏令營。

人？錢？物？要什么沒什么，擺在面前的，真是困難重重。徐白倫拄著拐杖走街串巷，游說呼吁。他在顛簸的公共汽車上碰掉了一顆門牙；在電閃雷鳴的風雨中迷失方向大病一場；在擁擠的地鐵站（蘋果園至北京站線路于1969年10月1日通車）失腳摔下站臺險些喪命；兩次腦血栓導致左半身麻木。

有一次，他被一個單位拒之門外，甚至遇到人格污辱，回家后他氣得徹夜不眠，有人勸他不要再自找苦吃。

“不！周總理生前曾抱著一個盲童說，他們?nèi)藬?shù)雖少，但社會意義大，要盡最大努力使他們生活得愉快。”徐白倫含著淚對周圍的好心人說，“我相信社會上大多數(shù)人是會同情我、幫助我的?！?

是的，面對全國五十萬盲童，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為他們操心。自從徐白倫創(chuàng)辦《中國盲童文學》成功之后，康克清就一直在關(guān)注著他的工作。她利用各種機會宣傳盲童福利事業(yè)的重要性。在一次中央書記處召集的兒童工作者代表座談會上，康克清同志專門抽出時間，單獨把徐白倫叫到休息室，詳細詢問了工作進展情況并鼓勵他說：“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只要堅持下去，就會成功?！?

在盲童夏令營的籌備工作中，徐白倫找到北京衛(wèi)戍區(qū)，希望得到解放軍的支持。衛(wèi)戍區(qū)的有關(guān)部門說，只要得到大軍區(qū)領導的批準，他們可以將最好的招待所免費作為營地，并提供一切后勤保障。

在這緊要關(guān)頭，徐白倫又想到了康克清同志，于是便再次寫信給她，希望她出面給予支持?？悼饲逡娦藕?，立刻撥通了北京軍區(qū)司令員辦公室的電話……

不幾天，康克清、秦基偉等領導同志的批示就到了北京衛(wèi)戍區(qū)。結(jié)果，由中央、地方和軍隊八個單位聯(lián)合組成了盲童夏令營的籌辦機構(gòu)，人、錢、物問題都得到了很好的解決。

1986年7月14日，來自全國29個省、市、自治區(qū)，包括9個民族的58名優(yōu)秀盲童代表齊聚北京——全國第一屆盲童夏令營開幕了。他們撫摸著人民英雄紀念碑的浮雕，親吻著人民大會堂主席臺上的紅旗，聆聽著天壇回音壁的奇妙回聲，攀登上了世界聞名的長城。他們，用心靈感受到了祖國大家庭的溫暖。

此時此刻，身在外地的康克清仍然在惦記著這些盲童。她寫來了一封祝賀信，并委托秘書在開幕式上宣讀：

“親愛的孩子們，得知第一屆盲童夏令營開幕了，我非常高興，并向你們表示祝賀。我現(xiàn)在雖然身在外地，但與你們的心緊緊相連……”

1992年2月28日，81歲的康克清住進了醫(yī)院，病因是感冒、發(fā)燒。4月10日，康克清病情加重，她呼吸困難，血壓下降，醫(yī)生努力進行了搶救。

康克清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她把孩子們都叫到了床前，斷斷續(xù)續(xù)地對他們說：“你們要好好地過日子，不要貪污，不要犯錯誤……我什么都不要，一切后事聽從組織上安排……”

這時，淚水盈滿了康克清的眼眶，她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下去了。

孫子們問她：“讓我們把您與爺爺放在一起，是嗎？”

康克清無力地點了點頭。

1992年4月22日12時零4分，這位昔日的貧苦“望郎媳”、如今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在革命烈火中煉出的金鳳凰康克清，終于平靜地閉上了雙眼，走完了她不平凡的人生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