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鐵拳護衛——羅瑞卿
- 從黃埔軍校走出來的國共兩黨高級將領.II
- 潘望
- 14292字
- 2022-03-04 09:46:10
戰爭時期,他一直在政治部工作,負責保衛黨中央;新中國成立后,他是首任公安部長,負責保衛新生的共和國。蘇聯的締造者列寧曾經不幸遇刺,可在國民黨特務數百次的預謀暗殺中,毛澤東與其他黨和國家領導人安然無恙,羅瑞卿真可謂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小檔案
姓名字號:羅瑞卿,原名羅其榮
籍貫:四川省南充市
生卒年月:1906.5.31—1978.8.3 卒年72歲
畢業院校:黃埔軍校武漢分校
軍銜:大將
最高軍職: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中央軍委秘書長
一、“假黨員”問題
羅瑞卿是一位杰出的共產主義戰士,是黨和軍隊的杰出領導人之一。但是,他入黨的經歷頗有些傳奇性。
1926年初,黃埔軍校隨國民政府由廣州遷到了武漢,改稱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要在各地招收一批共青團員和革命青年。羅瑞卿在南充中學時的老師、共產黨員袁詩蕘鼓勵羅瑞卿投考軍校。聽到這個消息,羅瑞卿十分高興,立即離開了成都到了重慶。在重慶,他以優異成績考入中央軍事政治學校。
1926年底,羅瑞卿被分配在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入伍生總隊政治第1大隊第2隊,后參加北伐戰爭。1927年8月,他因為生病脫離了張發奎的隊伍。病好了,羅瑞卿便同失掉黨的關系的共產黨員任啟憤等一起找黨。
這時,武漢已是一片白色恐怖。他們認識的黨員不是被逮捕抓進監獄了,就是被送上刑場了;還有一些是已經在報上登了反共啟事的變節者,而這些人已經不成其為黨員了。真正的、仍然在進行著革命活動的黨員呢?在茫茫人海中卻一個也找不到。
天氣越來越冷,白色恐怖也越來越嚴重。到處流傳著謠言,說是四川人都是共產黨。任啟憤對羅瑞卿說,秦漢山部駐在湖南常德。這支部隊曾參加過由劉伯承等領導的瀘順暴動,出川后被魯滌平收編。任認識秦,可以在那里找事做,暫時存身。
于是,羅瑞卿、任啟憤即乘小火輪穿洞庭湖經津市到常德。
來到常德后,秦漢山給了任啟憤一個差事,對羅卻愛莫能助。此時,煢煢孑立的羅瑞卿被困在常德約一個月的時間。不久,他得知任伯芳在澧州由魯滌平收編的另一支部隊里當參謀,便寫信給他,隨后,羅瑞卿由任伯芳介紹到澧州那支部隊的政治部宣傳科當科員。
此時,任伯芳也失去了黨的關系。1928年夏天,他們商量決定到上海找黨。
到上海后不久,羅瑞卿又同任白戈、王義林等相遇。五六個人擠住在田漢舉辦的南國藝術劇院出租的一個亭子間里,過著有飯大家吃、有錢大家花的“共產主義”生活。
這時,羅瑞卿在軍校的同學潘先知等人看到他大病初愈,衣食無著,便勸他投靠由汪精衛、陳公博等人組織的國民黨改組派,被羅瑞卿拒絕了。
1928年10月,羅瑞卿得知任伯芳已經接上了黨組織關系,便向他提出入黨要求。
任伯芳說:“現在白色恐怖十分嚴重,黨已經轉入地下的情況下,要想盡快解決這一問題,你就說在軍校入黨,失掉了關系,你寫個報告,由我做證明人算了?!?
羅瑞卿雖然感到這樣做不妥,但由于入黨心切,還是照辦了。
中央軍委隨即派歐陽欽同他接上了關系,并送了文件和生活費給他。
這就是羅瑞卿入黨的經過,也是一個熱血青年尋找信仰的一個真實、又有點悲壯的故事。它的產生不僅是由于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也反映了當時羅瑞卿不成熟的一面。
隨著時間的推移,羅瑞卿逐漸步入領導崗位,然而,入黨一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他心上的一個陰影。他總覺得自己是做了對不起黨的事情,于是,便用加倍的忠誠和努力來彌補。
但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這個蓋子終于揭出來了。林彪、康生、“四人幫”把假黨員的帽子戴到羅瑞卿的頭上。羅瑞卿帶著悔恨和憤怒,誠懇地向黨、向毛澤東陳述這段真實的經歷:
1926年夏,我從我那個破產的地主家庭分裂、偷跑出來后,就帶著一點進步的傾向(當然是很微弱的)向革命尋找出路。第一次大革命的浪潮,把我卷進了黃埔武漢分校。我沒有參加任何黨派,但有比較強烈的愿望想加入中國共產黨。就是大革命失敗被敵人打散后,無論是想回四川找朋友,或病困武昌,或因桂系軍閥占領武漢后白色恐怖更加嚴重,同任啟憤去湘西以致流浪各地,在以后同任伯芳到上海,都沒有改變這種愿望……由于各種條件的限制,我都未能如愿。從中學起,不管在什么地方,我接近的人都是當時的共產黨員和帶有某些進步傾向的人。我沒有同壞人親密接近過,我沒有做過或任何反對黨,反對革命的壞事。這些,如果黨還沒有審查清楚,請求黨嚴加審查。
我加入黨,沒有組織手續,當然是不能允許的。但是我到黨內來是革命的,不是來混日子,更不是來投機、來破壞的。這是被歷史決定也被歷史證明了的。因為當時的社會嚴重地壓迫我,我除革命而外沒有別的出路。去年11月我向主席的報告中說:我如果當時不找到黨的依靠,不僅無法革命,連生存都成問題,這是確實的。因此,我同黨發生關系后,黨要我去湘鄂西紅軍,我就去。到宜昌后,因交通斷絕,黨要我去一個縣委任秘書暫時隱蔽。去后,那個縣委不肯接收,說隱蔽不下來,黨又要我回上海等交通恢復,我就回到上海。不久,毛主席率領的紅四軍就打下了汀州,黨又決定我們同行的兩人,一去閩西上杭游擊隊,一去閩西永定游擊隊,我都是堅決服從的。
我在主席和黨的領導下,工作30幾年,黨給了我職務,并有了不少重要職務。每當想起此事心里總覺不安。職務每提拔一次,自己就震動一次,但是總以“好好為黨工作吧,我又沒有對黨破壞”的想法來安慰自己。我在自己的崗位上確實是忠心耿耿,兢兢業業地為黨為人民利益工作的。除上述這個問題外,我在黨內確實沒有再做過任何壞事。我的工作上也犯過一些錯誤,有些還帶有它的嚴重性,但那是我對于馬列主義和主席的思想,對于主席和黨的路錢、政策、指示學習不夠,理解不深,沒執行好所致,決非我有意損害黨。
這段往事多少年來,甚至當“文化大革命”結束之后,都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羅瑞卿的心上。
后來,在國家的政治生活終于走上了正軌,羅瑞卿恢復了組織生活。他重又出席了黨的代表大會,擔任了重要的職務。羅瑞卿去世以后,由鄧小平宣讀的悼詞中對羅瑞卿的入黨這樣寫著:
羅瑞卿同志是四川南充人。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初期,他就參加了革命學生運動,1926年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27年在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從事革命活動。在蔣介石叛變革命的危急關頭,羅瑞卿同志于1928年轉為中國共產黨員。
黨通過這種方式,再一次承認了羅瑞卿的黨籍。
二、綽號“羅長子”
井岡山時期,在紅4軍第2縱隊中,羅榮桓任2縱政委,羅瑞卿任政治部主任,兩人都是分管部隊的政治思想工作。但是,他們性格上各有特點。羅瑞卿活潑、干脆,羅榮桓沉靜、穩重,一動一靜,迥然不同,但配合十分默契,開始建立起深厚的友誼。
因為他們都姓羅,又先后任第2縱隊、紅4軍政委,為區別起見,大家便稱呼羅榮桓為大羅,羅瑞卿為小羅。以后,羅瑞卿和羅榮桓長期在一起戰斗,大羅、小羅之稱一直伴隨著他倆。
1929年初,在中央軍委的安排下,羅瑞卿、曾省吾由地下交通員帶領,經漳州、南靖、龍巖來到了上杭蛟洋。
這時,閩西有兩支游擊隊,一支在上杭,領導人即為傅柏翠;另一支在永定,領導人是張鼎丞。這兩支隊伍是在1928年6月永定和蛟洋暴動后組成的。羅瑞卿和曾省吾加入了傅柏翠的游擊隊。
5月間,紅4軍第二次入閩,傅柏翠、曾省吾聞訊后立即到上杭北面的新泉、廟前去聯絡。
第二天,紅四軍路過游魚壩,羅瑞卿和傅、曾率領游擊隊和當地群眾歡迎紅4軍,街上擺了茶水,墻上貼了歡迎標語,村口插了紅旗。隨后,一起攻打龍巖。紅4軍主力打西門,羅瑞卿等率游擊隊在東門佯攻,5月23日攻克龍巖。5月26日,上杭一帶游擊隊編為紅59團。傅柏翠任團長,曾省吾任黨代表,羅瑞卿任參謀長。
6月,紅4軍三打龍巖之后,閩西的地方武裝又合編為紅4軍第4縱隊,傅柏翠為司令,張鼎丞為黨代表,龔楷為參謀長,李力一為政治部主任,羅瑞卿任參謀主任。隨后,羅瑞卿參加了在龍巖召開的紅4軍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
會后,毛澤東離開部隊,陳毅赴上海參加黨中央召開的軍事聯席會議并就紅4軍的現狀及黨內存在的分歧向黨中央請示報告。朱德率第2、第3縱隊出擊閩中。羅瑞卿隨第4縱隊和第1縱隊一道,堅持閩西斗爭。不久,羅瑞卿被調到第2縱隊第5支隊任黨代表。在上杭,羅瑞卿又出席了紅4軍黨的第八次代表大會。
紅4軍開完八大后,即奉命出擊粵北東江地區,但是戰斗失利,只好于11月中旬返回閩西。這時,陳毅已帶著中央的“九月來信”返回部隊。23日,紅4軍攻克汀州。隨即,毛澤東被朱德、陳毅等人請回部隊。
毛澤東在一次干部會上注意到了羅瑞卿。其實,在紅四軍召開七大時,他們就見過面。但當時毛澤東心事重重,對羅也就沒在意。這一次,他注意到了這位看著比自己還要高的羅瑞卿,便問道:“你是北方人吧?”
羅瑞卿回答:“我是四川南充人。”
毛澤東略感驚訝:“哦,川湘子弟身材大都不高,可你我卻都是長人,你看來還要比我更高一點。稱得上是個‘長子’。”
接著,毛澤東又問了他的姓名和干什么工作。這是羅瑞卿和毛澤東之間的第一次交談。
隨后,羅瑞卿在一個月內幾乎每天同毛澤東都有接觸。
1929年底,羅瑞卿出席了紅4軍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即古田會議。古田會議結束后,秋收起義的參加者羅榮桓任第2縱隊政委,隨后,羅瑞卿任第2縱隊政治部主任。
由于毛澤東說他是“長子”,從井岡山開始,羅瑞卿便得了“羅長子”的外號。在以后的歲月中,毛澤東對于“羅長子”有許多的形象說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毛澤東不止一次說過的:“天塌下來怕什么,有羅長子頂著呢!”
在井岡山時期,報紙是毛澤東十分看重的東西。毛澤東每到一地都要找報紙,并從第一版直到最后一版仔細閱讀,連廣告也不放過,從中分析國際國內形勢,了解敵人的動態。
這時,作為2縱的政治部主任,羅瑞卿除協助羅榮桓貫徹古田會議決議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為毛澤東搜集白區報紙。為此,羅瑞卿經常托人為毛澤東購買報紙。在從閩西到江西的途中,羅瑞卿曾為毛澤東買報紙引出過一段軼事。
一天,羅瑞卿拿出一些錢委托一位做郵差的江西老表到白區去收購報紙。
幾天后,這位老表滿載而歸,并向羅交回還剩余的兩塊光洋。
羅瑞卿看到這位郵差薪水菲薄,家小多,生活很困難,便將這兩塊光洋送給他。這位老表做了多年郵差,見過各種牌號的軍隊,但從未見過像紅軍這樣同老百姓心連心的軍隊,也未見過對老百姓這樣和藹的長官。他將這兩塊大洋視如拱璧,一直舍不得花。
然而,后來他生活實在困難,家里快要斷炊了,便將這兩塊銀元換了40枚五分的中華蘇維埃銅幣。這些銅幣他每用一枚都要掂量再三,當剩下最后一枚時,他決心永遠保留以作紀念。
1934年秋,紅軍長征后,他仍將這枚銅幣珍藏在家中。
全國解放后,他從報上看到羅瑞卿已任公安部長,便給羅瑞卿寫了一封充滿真摯感情的信。當羅瑞卿拆開這封信時,那枚銅幣便滾落到他的辦公桌上。后來,羅瑞卿將這枚銅幣獻給了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
三、“棺材太短了”
1931年4月,蔣介石派何應欽率20萬大軍,向中央根據地發動了第二次“圍剿”。4月20日,紅軍主動后撤到根據地腹部東固、龍岡一帶隱蔽待機。
敵軍進入根據地后,穩扎穩打,步步為營,行動十分謹慎。到5月14日,紅軍已等待了25天之久,敵王金鈺師和公秉藩師準備離開富田堅固的工事向東固推進。紅軍總部獲悉后,立即命令1、3軍團分三路攻擊運動中之敵。紅4軍擔任右路,搶占觀音崖、九寸嶺兩處隘口,正面阻擊敵人。
從富田到東固,中間橫一大山,只有兩條大路可通,觀音崖、九寸嶺是必經之地。5月16日,師長曾士峨、政委羅瑞卿率領11師迅速搶占了觀音崖,11師師部設在觀音崖山頂稍下的獨立房屋內。這所房屋是老表看山歇腳、以避風雨的,房門很矮,身材高大的羅瑞卿進出都要低頭。師特務連長楊得志又領人在旁邊搭了一個棚子,作為師指揮所。
部隊剛剛進入陣地,敵人便打來猛烈炮火,那個棚子很快被炸塌。曾士峨、羅瑞卿此時正在棚外用望遠鏡專注地觀察敵情。不一會兒,羅瑞卿看到敵人的一路正向左面33團陣地迂回,立即告訴曾士峨,曾士峨點頭說:“33團前面還有一個山頭,敵人只有通過這個山頭才能接近33團陣地。”
隨即,曾士峨吩咐楊得志派人通知33團團長聶鶴亭,讓他堅決頂住。
楊得志剛把人派出,又是一陣密集的機槍掃射過來。高高的羅瑞卿首當其沖,左頰中彈,他立即轉身去扶那房屋的門框,沒扶住便倒在獨立房屋面前。這一子彈打斷了羅瑞卿的動脈,頃刻間,他滿頭滿臉是血??吹秸沽讼氯ィ慷朊钺t生搶救后,自己也揮舞著駁殼槍沖下山去迎敵了。
這時,醫生葉青山剛剛恢復黨籍才四天,他聽說羅瑞卿負了傷,飛快趕來進行搶救。
羅、葉有過一段交情。1930年12月,當部隊南撤到宜黃時,開展反“AB團”的斗爭。第11師的唯一經過科班訓練的醫生葉青山也被一個看護長供出是“AB團”,于是葉也遭到審查。在動員他招供時,他搜索枯腸,交代道:“我惦念孤身一人在家的老母,有一次衛生隊有人怕被抓‘AB團’,要開小差,我也隨聲附和,想回家看看老母親,這說明我革命意志不堅定,有危險的動搖情緒?!?
然而,11師政委羅瑞卿不相信葉是“AB團”,在“左”傾情緒盛行的形勢下,要解脫葉青山,需要轉一點兒彎子。于是在一次大會上,羅瑞卿宣布:“對葉青山,還是讓他看病治傷,在使用中進一步對他進行考察。至于說他動搖,給他開除黨籍處分!”
羅瑞卿這一著在“左”的情緒下,是要承擔風險的,終于救了葉青山一命。
后來,毛澤東見到葉青山時常常開玩笑地說:“葉青山,葉青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哇!”1931年5月12日葉青山又被恢復黨籍。
此刻,葉青山看到羅瑞卿左側顳颥頜關節已經擊穿,顳颥動脈受損,出血嚴重,應采取壓迫止血法,但身邊又找不到可應用的材料。他摸摸自己的口袋,發現一塊銀元,情急智生,于是,他將這塊銀元用幾層紗布裹住,放在羅瑞卿傷口出血處,實行了加壓止血包扎,然后讓人用擔架將羅抬到救護所去,自己又去搶救別的傷員。
在師救護所,有一位護士不知羅瑞卿的傷情,他看到羅的臉上結了紫黑色的血痂,血痂上還有一些泥土、草棍,便動手去清除污物而把血痂揭開了。這一來,動脈中的血又冒了出來,他嚇得手足無措,又到前線去找葉青山。
結果,葉青山趕了十幾里路到后方,好不容易才又止住了血。
這時羅瑞卿已經十分虛弱,葉青山怕他再出血,便陪伴著他,并決定馬上把他送到后方醫院。結果,葉青山和羅的勤務兵王保林還有兩個民工輪流抬著擔架,一路上小心翼翼,每天多則走三四十里,少則走一二十里,終于在25日把羅平安送到位于上田的后方醫院。
在醫院內,由醫務主任李治和葉青山給羅瑞卿做了動脈血管吻合和顳頜關節復位的手術。手術基本可以,但由于失血過多,加上一路上烈日暴曬、風吹雨淋,羅瑞卿又并發了大葉性肺炎,高燒不止,昏迷不醒。
有一天,他稍稍清醒,忽然聽到外面有鋸木頭的聲音,還有人說話。一人說:“太短了,長點!沒見那個人,個子長得好高咧!”
另一人說:“已經夠長了?!?
羅瑞卿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們說的就是自己。原來,他們在為他做棺材。
然而,為他準備的棺材并沒有用上。羅瑞卿在昏迷數日后,又一次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羅瑞卿這次負傷也落下一個后遺癥,這就是嘴不能張大,吃飯困難,不能大笑,說話也吃力,顯得有些咬牙切齒。后來,在審查黨的七大代表候選人資格時,有人還提出:羅瑞卿太嚴肅,沒有笑容,一說話就咬牙切齒,人們都怕他。
葉青山立即解釋說:“他受過傷,是我給治的,顳頜關節復位時沒有抬起來,所以以后講話他一定要咬牙切齒,否則就講不出來。其實他雖然對敵人狠,但對自己人很和藹,是一位好領導?!?
四、共和國之盾
1948年5月9日,中共中央決定將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個解放區及其黨政軍機關合并,組成中共中央華北局、華北行政委員會和華北軍區。聶榮臻為華北軍區司令員,徐向前為第一副司令員,薄一波為政治委員,羅瑞卿為政治部主任。野戰軍分為兩個兵團,徐向前率領由晉冀魯豫一些部隊組成的第一兵團在山西轉戰;楊得志、羅瑞卿、耿飚率領的第3、第4縱隊編為第2兵團,過平綏路東進。
1949年6月,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電召羅瑞卿到北平。
羅瑞卿向繼任政委李志民交代了工作,和楊得志等同志話別后,便與赴青島休養的徐向前同乘火車前往北平。
抵達北平后,羅瑞卿來到中南海。這時黨中央和軍委總部機關已從西柏坡遷進北平,周恩來的辦公室在中南海,毛澤東還住在香山。羅瑞卿推門進去時,周恩來放下手中的毛筆,哈哈一笑,與羅瑞卿一起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說:“叫你來,是有急事。馬上要宣布新中國誕生,中央政府里面,有你的位置,是公安部長。”
羅瑞卿從沙發上站起來,對周恩來說:“我還是隨四野南下,參加解放全中國的戰斗吧?!?
周恩來微笑著說:“那么,公安部長誰來當呢?”
“李克農?!绷_瑞卿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周恩來對他說:“各人有各人的事,李克農有李克農的事,你就不要講價錢了?!?
周恩來告訴他,中央已經做出了決定。羅瑞卿便不作聲了。
當晚,毛澤東在雙清別墅接見了羅瑞卿。
一見面,毛澤東就對羅瑞卿說:“聽說你不愿意干公安部長,還要去打仗?現在要建立新的國家政權了,我們都不干,都去打仗,那行嗎?”
羅瑞卿認識到讓他當公安部長是形勢的需要,便愉快地接受了任務。羅瑞卿擔任公安部長后,首先率領公安隊伍在首都,并指導全國開展蕩滌舊社會一切污泥濁水的斗爭,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創造了良好的政治環境,受到了黨中央和毛澤東的稱贊。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后,龜縮在臺灣的國民黨蔣介石認為反攻的時機已到,便加緊向大陸派遣間諜特務。
這些特務有空投的,有從海上偷渡的,還有從邊境潛入的,他們以“殺死一名部長,獎勵十條黃金”為誘餌,使一批亡命之徒鋌而走險,把暗殺目標盯在一些高級干部和重要民主人士身上。當羅瑞卿向毛澤東匯報這些情況時,毛澤東饒有風趣地說:“他們很不簡單嘛!海、陸、空都出動了。這就叫做‘海里爬上來,陸地鉆出來,空中掉下來’。不過,他們折騰得再兇,怕是在羅長子面前也討不了好去呢!”
毛澤東說得很輕松,羅瑞卿卻不敢掉以輕心,立即從全國抽調精兵強將,投入這一斗爭。
9月下旬,羅瑞卿向毛澤東匯報,為控制敵人交通線和運送破壞器材的運輸線,準備選擇一些人設法打入敵人內部去。毛澤東聽后很感興趣,指示說:“為了取得敵人的信任,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甩幾個手榴彈,燒兩間茅房子,到敵人那里去報告,只要不死人就行?!?
說得兩人會心地哈哈大笑。
就在這次會談后不久,名噪一時的國民黨特務段云鵬,便落入了羅瑞卿設置的法網。
段云鵬,自幼習武,能飛檐走壁,解放前是京津一帶有名的飛賊,1946年為軍統北平站所收買,當上了國民黨特務。北平解放前夕,為破壞國共和談,恐嚇民主人士,他在原北平市長何思源家里搞爆炸,使何的一個女兒當場死亡,何夫婦受重傷。北平解放后,他逃到臺灣,但賊心不死,先后于1949年9月和1950年5月兩次潛入京津地區,發展特務人員,策劃多次爆炸事件。他甚至想利用熟悉中南海地形的特點,陰謀再次潛入北京,行刺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
羅瑞卿得到這個情報后,決定采取欲擒故縱的策略,派秘密人員誘騙段賊入境,終于將這個自命不凡、聲稱任何人對他也奈何不得的飛賊,在第三次潛入大陸,剛剛到廣州時便被捕獲,除掉了這個禍害。當羅瑞卿將這個情況報告毛澤東時,毛澤東聽后詼諧地說:
“你們莫要這么性急嘛!他不是飛賊嗎?讓他飛一個樣子看看嘛!”
在此前后,公安人員還先后除掉了企圖在廣州刺殺葉劍英的趙一帆,混入中央機關內部企圖暗害中央領導人的高元龍;妄圖在上海暗殺陳毅的劉金德等敵特分子;還把幾批空投到東北地區,企圖搞反革命暴亂的敵特和數名美國間諜悉數就擒。把敵人一次次陰謀利用“五一”、“十一”重大節日搞爆炸,制造重大事件的圖謀徹底粉碎,使新中國革命政權日益鞏固,毛澤東、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對此非常滿意,多次指出:國家政權的鞏固,公安戰線功不可沒!
五、長江搏激浪
20世紀50年代,毛澤東經常到全國各地視察,祖國的大江南北,山川原野幾乎到處都留下了他巨人的足跡。毛澤東外出,作為“大警衛員”的羅瑞卿,除了相隨相伴之外,更多地是為他的安全做保衛工作。
毛澤東每次外出或出席各種活動,羅瑞卿都要親自安排保衛人員,對毛澤東將要出入的場所、行走的路線、乘坐的車輛,親自過問和檢查。有時甚至他自己要先走一走,椅子要先坐一坐,東西要先摸一摸看一看,力爭做到縝密周詳,無一紕漏。毛澤東的專車到達或離開,都由羅瑞卿開道。兒童上天安門獻花,也是他親自帶上去。羅瑞卿相隨毛澤東左右,使得毛澤東戲謔地說:
“羅長子在我身邊,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羅長子往我身邊一站,我就感到十分放心?!?
毛澤東酷愛游泳,他外出,經常提出要游泳,而羅瑞卿對此則常常持反對意見,不同意毛澤東冒這個險。當毛澤東1953年在武漢時,曾打聽長江可不可以游泳,回答是否定的。1956年5月,毛澤東在廣州,一天突然又提出要去武漢游長江,羅瑞卿等知道后,都堅決反對。因為長江水情復雜,還可能有血吸蟲,無法保證毛澤東的安全。
羅瑞卿親自去勸毛澤東:“主席,長江不能游。”
“為什么?”毛澤東臉色不悅。
“因為太危險,萬一出點事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出什么事?無非你們就是怕我死在那個地方么!可你怎么知道我會淹死?”
毛澤東言辭咄咄逼人,羅瑞卿聽了連忙解釋道:“主席,我不是那個意思,保護您的安全是黨和人民交給我的任務,我們不能眼看著您去冒這個風險。”
毛澤東還是聽不進去,并吩咐道:“先派人去試試水性再說?!?
警衛一中隊長先被派去實地考察。他也很不同意毛澤東游長江,便沿江走了一趟,問了問岸邊的老鄉,聽大家說,長江漩渦很多游不得,就回廣州報告毛澤東,說長江不能游。
“你下水了嗎?”毛澤東問道。
“我沒有下水?!?
“沒有下水你怎么知道不能游,再派人去!”毛澤東有些發火了。
第二次又派副衛士長去。他水性好,毛澤東還親自交待要他一定下水試一試。結果,這次考察回來說長江可以游。毛澤東聽了很高興,決定先由廣州到長沙,去湘江里游一游,作為游長江的準備;然后再到武漢,去游長江。
5月31日,羅瑞卿提前來到“武康”輪上,挑選了一些游泳好手陪同毛澤東游泳,又對可能會發生的問題做了充分準備,然后親自扶毛澤東走下輪船扶梯下水。毛澤東高興地跳入水中,回頭招呼羅瑞卿也來下水游泳,羅瑞卿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會,我是個‘秤砣’?!?
其實,這時羅瑞卿自己真恨自己少年時代為什么沒有學會游泳,不然,這會兒也可以陪著毛澤東游一游,萬一發生什么意外自己也好處理。
毛澤東這次在長江一直游了兩個多小時,盡興后才上船。他得意地以一個勝利者的口氣對羅瑞卿說:
“誰說長江不能游?我一游就是十幾里!你不讓我游,我偏要游。明年我還要來,還要把你拉下水!”
毛澤東說的也許是玩笑話,可羅瑞卿聽了卻暗暗下定決心,為了保衛毛澤東,自己說什么也得學會游泳!
轉眼到了1959年。這年毛澤東在江西九江游長江時,羅瑞卿就已經能夠陪同毛澤東下水了。后來,他還陪同毛澤東在韶山水庫、十三陵水庫等地方游泳。但是人們可能很少知道,為了學會游泳,年過半百的羅瑞卿,該要付出多少精力和體力,才能實現這個愿望呵!人們可能更不知道,為了能盡快學會游泳,羅瑞卿不僅自己下決心學,而且還把他夫人“拉下了水”,一塊學會了游泳。
時光荏苒,十年韶光彈指一揮間。1959年9月,羅瑞卿被任命為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不久,又辭去公安部職務,兼任軍委秘書長,主持軍委日常工作。從此他便離開公安戰線,又回到軍隊的領導崗位上。
六、愛情與愛人
對于自己和夫人郝治平的愛情,羅瑞卿曾在詩中寫道:“延安相識未知心,太行始得互戀情?!?
其實,要說相識,應當說是郝治平先認識了羅瑞卿。
郝治平原是開封第一師范的學生。1938年春天,她不滿16歲,便同當時成百上千的熱血青年一樣,奔向革命圣地延安。到陜北公學后,她不到兩個月就入了黨,隨后又進入抗大第四期學習。到抗大不久,她見到了時任抗大的副校長的羅瑞卿。
羅瑞卿認識郝治平,要晚得多。
大概是在1938年10月中共六屆六中全會期間。郝治平參加了抗大的演出隊到會進行慰問演出。她表演的節目是跳工農舞。一些較矮的女同志扮農民,而她和幾位個子高一點的女同志則女扮男裝演工人。郝治平女著男裝顯得更加俊俏,而白襯衣、藍色背帶工裝褲在當時的延安不啻時裝,吸引了大家的眼球。羅瑞卿等與會的領導坐在臺下觀看,第一次見到了郝治平。但是,這次演出只是使羅瑞卿知道了抗大有這么一批文藝骨干,僅此而已,他連郝治平的名字也不知道。
1939年,由于國民黨頑固派推行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政策,對陜甘寧邊區實行軍事包圍和經濟封鎖,加上1938年陜北大旱,邊區的財政經濟發生極大的困難。黨中央在號召根據地的軍民自力更生、上山開荒后,又決定將抗大、陜北公學等學校遷移到晉東南去。
7月7日,羅瑞卿等率抗大總校、陜北公學等單位離開延安東進。此時,郝治平已結業,留校任第2大隊的技術書記。
當抗大轉移到延長縣時,一天,郝治平在路上同羅瑞卿迎面相遇。她向他敬了一個禮,便走了過去。羅瑞卿發現她個子高高的,便停下腳,把她叫住,問她是哪一個單位的,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她有些拘謹地一一作答后便又走開了。
對于這一段往事,羅瑞卿在和郝治平結婚后,他對她說:“那個時候你好高傲吶!”
郝治平回答說:“你是副校長,我是一個基層干部,我們以前又不熟悉,難道還要我主動同你拉呱兒不成?”
羅瑞卿聽后禁不住笑出聲來。
1940年6月,羅瑞卿調任八路軍野戰政治部主任,離開了抗大。同年底,郝治平也從抗大調到中共北方局黨校繼續深造。這一期間,郝治平收到過各式各樣的情書。有知識分子寫的書法工整的長詩,也有工農干部寫的字跡拙樸的約會便條。對這些,她一概置之不理。
一天,她剛下課,又收到了一封信,一看前面的稱呼是“紫萍”。
自從抗大轉移到太行山后,她即改名赤茜,是誰用諧音叫我原來的名字呢?再看信尾,署名是“洛水清”。這三個字如果用四川話來讀,即是羅瑞卿的諧音。她臉上不禁飛起一片紅暈。再看信的內容,是約她晚飯后在村口相見。此信雖只寥寥數語,但她已能猜出其含義。但她又想:也許是羅主任要找我了解什么情況呢。于是,她依約而去。
從此,在夕陽中的村外河邊上、小樹林里,常??梢砸姷剿麄兊纳碛?。
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雙方都感到對方正是自己所要尋找的伴侶,于是,羅瑞卿提出了結婚的要求。她輕輕地點點頭,但提出:“要等我畢業以后?!?
羅瑞卿詢問她:“你哪一天畢業?”
郝治平說:“是4月3日?!?
羅瑞卿立即說:“好,婚期就訂在4月3日?!?
4月3日,桃李芳菲。黨校畢業典禮結束后,女同學們便簇擁著新娘郝治平,唱著歌,說說笑笑,向野戰政治部駐地桐峪鎮走去。羅瑞卿在鎮口迎接,把她們都請到新房——一座在太行地區少見的新式兩層小樓。為了避免驚動更多的人,羅瑞卿沒有將舉行婚禮的日期通知彭德懷、左權等領導人,出席婚禮的只是野政的一些同志。
傍晚,客人們陸續散去。在小油燈下,他倆相對而坐。伙房送來了晚飯。有小米飯和特地燉的一碗雞湯。吃飯時,羅瑞卿將雞肫夾到她碗內,對她說:“這個最好吃了。”
她說:“最好吃你怎么不吃?”又將它夾回他碗里。讓來讓去,最后他將它一分為二,一人吃一半。從此,羅家吃雞,雞肫總是剖成兩半,他倆各吃一半。
郝治平畢業后分配到政治部秘書處。為了適應頻繁的反“掃蕩”的需要,政治部機關也軍事化了,共編為第4、第5連兩個連隊,郝治平任4連指導員。
1942年初,郝治平分娩剛剛11天,便趕上了反“掃蕩”。孩子被放進一個墊了小棉墊的木筐,蓋上小棉被,由通信員背著走。這一天,風雪彌漫,郝治平的頭發、眉毛都結上了霜花。她十分想看看女兒,但部隊在轉移,沿途又無處可以避風。羅瑞卿也十分擔心女兒的處境。他解開馬褡子上的一塊油布,蓋在木筐上面,然后,又策馬去指揮部隊和機關的反“掃蕩”。天亮后,敵機轟炸,通信員避入一個窯洞,剛把木筐卸下,一顆炸彈把窯洞震塌,通信員趕忙把木箱從土中扒出救出孩子。
直到傍晚,郝治平才在一小村莊住下,進入屋內,郝治平趕忙掀開小棉被。一看,心都涼了,只見嬰兒浸在屎尿中,凍得皮膚青紫,連哭聲也沒有了。房東老大娘把孩子抱起來,看了一看說:“別急,我來試一試。”她把孩子放在炕上,用手一遍一遍周身按摩。許久,孩子終于哭出聲來,得救了!以后,郝治平將她寄養在遼縣麻田村一戶老鄉家里。孩子是在桐峪生的,在麻田托付給老鄉,孩子的奶娘便給她起名叫“峪田”。
5月,日軍又發動了2.5萬人的“拉網大掃蕩”,兵分七路,于24日完成對窖門口、青塔、艾鋪地區的包圍。25日,在包圍圈中的八路軍總部和中共北方局機關在129師385旅一部掩護下向東、北、南三個方向突圍。彭德懷突出了重圍,但左權和總部幾位干部在突圍戰斗中壯烈犧牲。羅瑞卿和供給部長楊立三等總部大部分人員仍在包圍圈內。羅瑞卿命令大家分為戰斗小組化整為零,分散突圍。
在被敵人包圍的這幾天,羅瑞卿一直未見著郝治平。她正跟著楊立三率領的另一支隊伍尋找突圍的道路。一天,她跳上一個高坎,崴了腳。楊立三讓她騎自己的馬。郝治平說什么也不騎。她對楊立三說:“部隊可以沒有我,卻不能沒有你?!睏盍⑷齽裰偃褪遣簧像R。他只好讓她行軍時拽住馬尾巴。
這一天,羅瑞卿走過一個叫“王前”的地方,不禁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當晚,羅瑞卿與楊立三會合。他看到了郝治平,驚喜地對她說:“啊呀,你沒有死??!”
她點點頭說:“我是拽住老楊的馬的尾巴走過來的,老楊是我的救命恩人。”
新中國成立后,羅瑞卿先后在公安部、總參謀部擔任領導工作,為了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他又投入到沒日沒夜、緊張而又繁忙的工作中。他的責任是保衛中央領導人的安全。不論毛澤東到哪里,他總要隨行,特別是每逢節假日,或在天安門城樓,或在懷仁堂,他都要站在毛澤東身邊。由于羅瑞卿工作忙,郝治平的擔子就更重了。一方面,她有她的工作;另一方面,她要擔負更多的對子女的教養責任,自稱是孩子們的班長。
七、最后的時光
1965年12月,林彪因羅瑞卿拒絕上他們的賊船,竟以突然襲擊的方式對羅瑞卿橫加誣陷,百般折磨,羅瑞卿憤而跳樓自殺,雖然沒死,但是摔斷了腳,住院監視治療。
1966年春夏,狂熱的斗爭席卷北京,郝治平被禁止去醫院照看羅瑞卿。
12月20日,紅衛兵分別從醫院和家里把羅瑞卿和郝治平劫走。24日,在工人體育館召開了批判所謂羅瑞卿篡軍反黨集團大會。陪斗的除郝治平外,還有肖向榮、梁必業、王尚榮、陳鶴橋、史進前。這次大會表面上是紅衛兵在張羅,實際上是林彪、葉群在操縱。這一天,葉群親臨會場,坐在19看臺。
在會場上,有人照像拍電影。郝治平低著頭。紅衛兵揪住她的頭發逼使她抬起頭來。她就是不抬頭,正在爭持間,忽然聽到身旁的羅瑞卿對她說:“把頭抬起來,讓他們照!”郝治平受到了鼓舞,心想:“我又沒有罪,怕什么?”于是便抬起頭來。
會后,羅瑞卿被送往一個警衛部隊“監護”起來。隨后,便是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直到1967年3月底。羅瑞卿和郝治平只有在這些批斗會上才有見面的機會。
1968年2月,郝治平也被投進監獄。
九一三事件后,羅瑞卿的監護條件逐漸改善。并且,可以同家人見面。郝治平在獄中的待遇也有所改善。但她又得了癌癥。復興醫院的錢醫生認識她,也很同情她,成功地給她做了手術,使她死里逃生,活了下來。
1974年1月5日,郝治平出獄。8日,她到醫院去看望羅瑞卿。醫院怕羅瑞卿夫婦過分激動,已預備了氧氣,準備急救。但郝治平雖然很激動,表現得卻很堅強。到了這時她才知道,由于林彪一伙的故意拖延,羅瑞卿的腿傷遲遲得不到治療,直到1969年因左小腿已無法保存才不得不做了截肢手術,并被摘掉了股骨頭。她撫摸著羅瑞卿的殘肢說:“少一條腿沒有關系,只要心臟還在跳動,就可以為黨工作?!?
1975年,羅瑞卿重新被任命為軍委顧問,1977年8月,中共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羅瑞卿當選為中央委員,并被任命為中央軍委常委、軍委秘書長。他全身心地投入了撥亂反正的工作。
羅瑞卿歷來以精力充沛、精明強干而著稱。他一恢復工作便進入了不分上班下班、沒有白天黑夜的狀態。他的家庭從他解除監護后形成的短暫的平靜也不復存在,一切都圍繞著他快節奏地運轉。秘書來不及調來,郝治平也上了陣。他的桌上文件卷宗堆積如山,辦公室內電話鈴聲不斷,來訪的客人一批接著一批。他平時需坐輪椅,行動不便。
為了節省時間,羅瑞卿工作時便不喝水,以減少去衛生間的次數。午休時,他連假腿也不摘,和衣躺著休息一會兒。他生病住院,病房便成為辦公室。他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親屬和戰友擔心他累壞身體,勸他放慢工作節奏。他卻說:“我今年72歲,要當成27歲來過?!?
復出后,短短一年內,羅瑞卿視察了京郊、天津、徐州等地的部隊。有的地方坑道太窄,輪椅難以通過,他便拄著手杖走。一些領導出于對他的關懷,便告訴部隊,以后羅秘書長到什么地方,汽車、輪椅通不過時,就組織人抬。而這反倒使羅瑞卿于心不安。他不愿意麻煩人,渴望走下輪椅,扔掉手杖,大干一場。
1977年,組織上請了兩位西德專家給羅瑞卿安裝了一個重量更輕、質量更好的假腿。這兩位醫生告訴他,可以安裝人造股骨,以改善左腿功能。羅瑞卿聽了,怦然心動。
1978年3月,郝治平在體檢時,發現肺部有一個陰影。連續觀察,它長得很快。3月13日,她第二次動手術,切除了一葉肺,并證實是原乳腺癌轉移到肺部。羅瑞卿知道了郝治平的病情。他心情沉重地對妻子說:“我不能就這個樣子。我要出國治腿。今后我不能再要你照顧我。我要治好腿,照顧你。”
隨后,羅瑞卿請出訪西德的衛生部副部長錢信忠、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會長王炳南和駐西德大使張彤協助了解西德做安義肢手術的情況,搜集一些有關資料。4月間,羅瑞卿向中共中央寫報告,準備去西德治腿,中央表示同意,赴德時間定在7月15日。
7月15日8時許,羅瑞卿夫婦及隨行人員和醫陪小組,到達專機停機坪,空軍司令員張廷發等也到達。在飛機扶梯前等候的機長向坐在輪椅上的羅瑞卿敬禮,并向羅瑞卿夫婦一一介紹了機組人員。羅瑞卿夫婦同機組人員一一握手,連聲說:“謝謝,謝謝?!?
起飛前,羅瑞卿的小孫子和小外孫一直在羅瑞卿膝蓋上坐著,同爺爺、外公又說又笑。
預定起飛的時間9點鐘快到了。送行的人都勸羅瑞卿上飛機。羅瑞卿搖搖頭,他要等王震。
“爸爸,走吧,不要等了?!彼呐畠簞裾f著。
“王胡子說來送我,他一定來。我要見到他再走?!?
正說著,王震到了,他一下車就快步走到羅瑞卿面前一面同他緊緊握手,一面說話。在場的人無不為這兩位將軍的親密情誼而感動。
9點57分,飛機起飛。7月18日19點40分到達波恩。駐西德大使張彤和文化參贊齊懷遠到機場迎接。
在波恩,羅瑞卿夫婦受劉伯承夫人汪榮華之托,為劉伯承買了一箱藥。然后親筆給楊勇副總長寫了一封信,托返回北京的專機帶回。
到波恩不久,羅瑞卿住進了距波恩200余公里的海德堡骨科大學醫院。7月29日,經內外科檢查,情況良好,決定8月2日動手術。
8月1日,手術前一天,郝治平帶了一束鮮花,在張彤大使陪同下坐了兩個半小時的汽車去醫院看望羅瑞卿,同他在病房合了一張影。很晚了,她還不想走。羅瑞卿對她說:“走吧,走吧,你回去休息吧,我已經服了睡前的藥,明天就做手術。你放心,一切都會好的?!闭f完,他微笑著,擺著手,目送著她出門。這就是羅瑞卿留給郝治平的最后的影像。
8月2日,當郝治平趕到醫院時,羅瑞卿已經進了手術室。中午,從手術室傳來消息,手術成功。守候在手術室外的她激動得掩面痛哭。但因怕感染,醫院未讓她看望他。傍晚,又傳來消息,他已蘇醒過來,還用英語對給他動手術的醫生道了謝謝和晚安。
眼見一切順利,郝治平便回到旅館休息。她剛躺下,就聽到了不祥的電話聲,接著便有人敲門。等她趕到醫院,羅瑞卿因突然心肌梗塞已與世長辭。
歷史評說
毛澤東曾不止一次說過:“天塌下來有羅長子頂著!”雖然是開玩笑,可也說明了他對羅瑞卿的信任和重視。在開國將帥中,羅瑞卿文武兼備、勇于開拓,具有杰出的領導才能。他長期擔任重要崗位的領導職務,有時身兼數職,無論是軍事教育、作戰指揮還是政治保衛工作,羅瑞卿都善于從感性到理性,創造性地進行探索和總結,為共和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