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單收拾了行囊,第二日清晨出發,一路沿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鄞州。我用兜帽遮著面容,仰頭望著鄞州東城門,心中泛起無限的惆悵。
彼時,李子豪已從京兆尹做到了吏部侍郎,之前聽楠叔說,他有了三個可愛的孩子,日子過得四平八穩。我倒是心中尤為的開心,至少我們五個人里有一個人的人生是我們所期待的那樣完整,那我們所做的努力便是值得。
只是,如今我已不能去見他,所以不過駐足片刻,便調轉了馬頭向著恒覺和小虎所在的地方奔去。
三哥和小虎的墓,子豪和宋奎一直都暗地里維護著,如今已立上了墓碑,碑文雖然不過簡簡單單寫了名諱,就連是誰立的卻都無法言說。
那些曾經跟著三哥部眾走的走散的散,也早已歸于了平凡。
我看著兩座墳塋,心中酸澀,“三哥,小虎,我來看你們了。”
夏日陽光璀璨,我坐在墳頭前自說自話了好久,從當年恒覺死后說起,一直說到現在。我從未說過這般多的話,說的自己口干舌燥,卻依然不愿停下來。說到有趣的地方,我便大笑,說到難過的地方我便大哭。我想把所有的思念都說出來給他們聽,讓他們知道我有多想他們。
但,他們應該都知道我身邊發生了什么,也一定在保佑我和大家可以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所以,我會帶著他們所有的向往,努力的活下去。
我一直說到天光偏西才訕訕的住了嘴,用絹帕擦拭了一番墓碑,長吁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三哥,小虎,我還有一個人要探望,就先陪你們到這里了。山高路遠,后會有期!”
話音落,我看到日光一閃,天空有兩只雄鷹飛過,我便笑了起來無比踏實。
皇陵,我換了夜行衣偷偷潛入嘉帝陵所在的方位,看到不遠處一座巨型明殿和殿外排成十二拍的神獸。
黑夜中,巨石雕刻的神獸不怒自威,我穿梭于其中也覺得其威嚴無比。明殿外依舊豎立著經幡和白色的旌旗,地上還有散落的紙錢。我看著這一切心中莫名一酸,加快了腳步。
他不過剛過了七七,誦經超度的僧侶依然留在明殿中念經。我只得繞過明殿來到墓室門前,甬道已被封死,我看不到他卻也只能觸摸冰冷的磚墻,回憶我們在一起的點滴,聽著明殿中傳來的一聲聲誦經。
他應該也知道我來看過他吧,應該也知道我一直愛著他,應該看得到我們的女兒正在茁壯成長,應該看得到她越來越像他的模樣。
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那個曾經說愛我的人,那個曾經一直試圖護我周全,卻被我一次次推開,那個曾經依偎在一起的人,終是在六年之后天人永隔。
經聲停止,我屏住了呼吸,聽著僧侶漸漸退出明殿,這才現身到了正殿。巨型的墓碑上刻著他的名諱、謚號,背后可著他的功績。
我一條條的讀著,似是又經歷的一遍那晦暗卻充滿愛意的曾經,我不由輕輕靠上去,低聲呢喃,“阿澤,我來看你了。”原本準備了那么多的話,可到這一刻我竟是什么都說不出來,胸口壓抑的不能自己。
我平定了許久,才將情緒緩和,擦干了淚水默默坐在石碑后,“歌兒長得很像你,脾氣秉性都跟你相似,我有些管不住她了,你若是在天有靈,替我管管她好嗎,她現在完全就是個小霸王,誰都不怕……”我說著女兒的趣事,漸漸的便不再傷痛,他應該也愛聽的吧。
雞鳴第二遍,我從迷迷糊糊中蘇醒,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只能起身不舍的撫摸著石碑道別,“阿澤,你好好在這里睡著,我會好好照顧女兒,好好活下去。下一世,你早點來找我吧,這樣我們便可以不分開了。”
說罷,我深吸一口氣,從側面窗戶溜了出去。
皇陵的山中起了一層大霧,我牽著馬走穿越迷霧,來到皇陵外圍的村落后,回身望去,起起伏伏的皇陵埋葬了夜氏所有的皇帝,也就此封存了我與他所有的情愫。
就這樣吧,我總會有一天與你在另一個世界相逢,去尋找我們做向往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