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父仇人近在咫尺,郭靖雙目赤紅,熊熊怒火幾乎要將理智焚盡!縱使裘千仞橫亙在前,他又豈能甘心放棄?
“吼——!”
郭靖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如挽大弓,右掌劃出一道渾圓軌跡,沛然莫御的掌力轟然爆發!
“亢龍有悔!”
龍吟震野!一道淡金色的龍形罡氣撕裂夜幕,裹挾著郭靖決絕的身影,如同咆哮的怒龍,直撲裘千仞!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老夫在此,焉容你逞兇?鐵掌震天!”裘千仞暴喝如雷,面沉似水。暗紅色的巨大掌罡如同燒紅的烙鐵,悍然迎上!身形更似厲電,不退反進,急撲郭靖!
“轟隆——!!!”
兩道至剛至猛的罡氣如同彗星對撞!狂猛的氣浪猛地炸開!方圓一丈內的草木瞬間化為齏粉!煙塵彌漫中,兩道身影已如流星般撞在一起,拳掌翻飛,罡氣四溢!
拳拳到肉!掌掌裂石!每一次碰撞都爆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激蕩的真氣在夜空中卷起陣陣風雷!
“嘭!”
又是一記毫無花巧的巔峰硬撼!兩股足以崩山裂石的掌力轟然對頂!刺目的罡氣火花如同短暫的白晝,照亮了兩張同樣因全力施為而扭曲的臉!
氣勁爆散!兩人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推開!
郭靖連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面踏出深坑,才勉強站穩。雙臂劇顫不止,虎口幾欲裂開!氣息翻涌,胸口悶痛難當,若非郭靖意志力著實驚人,此番大戰,早已倒地不起了。
裘千仞到底是底蘊深厚,數十年苦修的功力精純無比,只退了小半步,身形微微一晃便穩穩屹立,將完顏洪烈牢牢護在身后。只不過此番一戰,裘千仞雖看似舉重若輕,但郭靖的武功著實了得,連番大戰之后,實則已然氣血劇烈翻騰,強行將一口涌到喉嚨的腥甜咽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不易察覺的疲憊。
差距!這就是當世絕頂宗師與后起之秀無法逾越的鴻溝!
郭靖睚眥欲裂!仇人就在三步之外,目光所及即可取其性命!這十幾年風霜雨雪、不分寒暑的苦練,母親臨別的殷殷囑托…所有的希望與仇恨,此刻卻被一道名為裘千仞的絕壁生生擋回!
他心知肚明,拼死力戰,或許還能在對方手下支撐數十招,但想在其眼皮底下格殺完顏洪烈?無異于癡人說夢!
“小子!”裘千仞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壓制的喘息,冰冷刺骨,“識相的,立刻滾!否則…此地便是你的埋骨之所!”
強弩之末的警告!可惜,郭靖未能洞察裘千仞連續大戰后的疲態。
郭靖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他看著裘千仞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又瞥了一眼其身后神情復雜的完顏洪烈,巨大的不甘如毒蛇噬心。技不如人…殘酷的現實最終壓倒了沸騰的怒火。一聲憋屈到極致的低吼從喉間擠出,郭靖猛地轉身,躍上嘶鳴的小紅馬,身影如箭般射入黑暗,直撲黃蓉所在的方向。
“呼……”裘千仞看著郭靖身影消失,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胸腔內壓抑的氣血一陣翻騰。他暗自啐了一口:“他奶奶的!想不到老子裘千仞,今日竟也被逼得借名頭嚇退一個小輩!”揉著劇痛發麻的手掌,轉身對驚魂未定的完顏洪烈道:“王爺,受驚了?”
“多謝裘幫主再生之德!今日若非幫主及時趕到,小王性命休矣!”完顏洪烈強作鎮定,深施一禮,眼底卻掠過一絲對裘千仞未竟全功的不滿。
裘千仞無心多言,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王爺無事便好。老夫乏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速速回城吧。”
……
夜色中疾馳的黃蓉,心中警兆陡生!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爬上背脊!
“咻——!”
她幾乎在感應到危機的同一剎做出反應,身形如靈貓般急旋閃避!
一片枯葉如飛刀般擦著她嬌嫩的臉頰掠過,“奪”地一聲,深深釘入身后樹干!
“丫頭,好快的身手!許久不見,沒想到你的功夫居然精進如斯”如夜梟般沙啞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自身后響起。
黃蓉猛然轉身!
月光下,歐陽鋒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靜立著,那雙冷電般的眸子,正牢牢鎖定自己。
“老毒物!”黃蓉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面對這尊兇威蓋世的西毒,饒是她智計百出,此刻也感到了令人窒息的絕望壓力。
“歐陽伯伯安好?”黃蓉瞬間壓下驚駭,綻開如花笑靨,行云流水般行了一禮。強敵當前,她唯一的生機便是智取、拖延、尋找那一線稍縱即逝的生機!
“哼!”歐陽鋒毫無寒暄之意,蛇杖往地上一頓,身形暴起!右掌裹挾著腥風,鋪天蓋地朝黃蓉當頭罩下!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殘影!
“歐…”黃蓉驚呼未落,已竭盡全力施展身法!電光火石間,堪堪避開那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掌。氣勁余波刮得她臉頰生疼!不等她站穩,歐陽鋒的第二掌、第三掌已連環拍出!一招狠過一招,一式快過一式!掌影如山,腿風似鞭!招招不離黃蓉周身要害!
“咦?”歐陽鋒出手數招皆被黃蓉以不可思議的身法險險避開,眼中訝色一閃而逝,“這路數…妙!絕非黃老邪和老叫花的傳承,倒與真經里‘蛇行貍翻’之法神似,似乎…猶有過之!”他手腕一抖,掌力陡然再增三分!罡風更烈!
“怪了!難道黃老邪當真破解了那怪文之秘,又傳給了這丫頭?!”想到此處,歐陽鋒心頭劇震!黃藥師驚才絕艷,家學淵源,破解怪文在歐陽鋒看來絕非難事!他眼神瞬間變得灼熱如炬,攻速驟然提升,掌風呼嘯欲將黃蓉徹底籠罩!
黃蓉頓感壓力倍增!每一次閃轉騰挪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勁風刮過如同實質的鋼鞭!得益于南帝一燈傳授的《九陰真經》總綱心法,數月苦修讓她功力大進,方能在如此恐怖的攻勢下勉力周旋。否則,以西毒之能,一招之下便足以讓她骨斷筋折!
她心如明鏡:“老毒物意在窺探九陰真經的功夫!”可看穿又如何?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她只能被逼著施展身法!稍有半分遲疑,便是香消玉殞!
歐陽鋒存心要逼出黃蓉的底牌,招數精準地封堵其退路,卻始終留有一線生機不取其性命。然而那洶涌澎湃的掌風,已壓得黃蓉幾欲窒息!縱然她博聞廣識,盡閱天下武學精妙,面對西毒這行云流水、暗藏玄機的連環猛攻,也只能看得分明卻無力破解!硬抗?無疑是自取滅亡!
“靖哥哥!來世再見了!”十余招后,歐陽鋒一掌封死所有退路,帶著毀滅的氣息當頭拍向黃蓉天靈!避無可避!黃蓉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驚魂定喘!
凌厲掌風擦著發梢呼嘯而過!預想中的劇痛并未降臨!
黃蓉猛地睜開眼!只見歐陽鋒已在三步外負手而立,目光幽深地盯著她。
“哼哼,”歐陽鋒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好俊的身法!絕非桃花島與丐幫路數,與真經中‘蛇行貍翻’異曲同工,卻又精深奧妙……是那怪文里的東西無疑了?”
“歐陽伯伯好眼力!正是九陰真經怪文所載!”黃蓉強抑心緒,坦然承認。總綱加持下施展的經文身法,精妙更勝以往。她深知,此刻唯有九陰真經這張牌,才是她保命的唯一倚仗!展現得越多,生機便多一分!
“哈哈,識相就好!交出來吧!”歐陽鋒笑聲干澀,不容置疑。
黃蓉心思急轉:“歐陽伯伯,真經可以給你,只不過……”
“哼!沒有‘只不過’!”歐陽鋒厲聲打斷,腳步堅定地向前逼近,“在我面前,你沒得選擇!”
森冷殺意迫面而來!黃蓉步步后退,額頭滲出細密冷汗。就在歐陽鋒巨掌即將扣下之際——
“蓉兒!”
一道金色身影如狂龍般越過歐陽鋒,正是疾馳而至的郭靖!他毫不猶豫地擋在黃蓉身前!
“靖哥哥!”
看到熟悉的身影,黃蓉悲喜交加!有他在側,縱使面對西毒,亦無所懼!
“哼!裘千仞鐵掌水上漂簡直浪得虛名,連個乳臭未干的傻小子都拿不下,著實廢物!”歐陽鋒對郭靖的突破頗感不滿,隨即冷哼,“罷了!今日九陰真經怪文之秘,老夫勢在必得!”他再無保留,大步向前,五絕之威如淵似岳,轟然壓下!
“吼!!”“嗡!”
郭靖、黃蓉默契無雙!郭靖左手使降龍十八掌之中一招剛猛無儔的“戰龍在野”,右手則是空明拳中至柔縹緲的“空碗盛飯”,在左右互搏術的神奇催動下,剛柔相濟,爆發出驚世駭俗的偉力!而黃蓉手中綠玉杖如靈蛇狂舞,翠影重重,漫天棒影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絕殺之網!一力一巧,一剛一柔,二人合擊之術精妙絕倫,竟瞬間將歐陽鋒的攻勢反壓下去!
“好俊的配合!”歐陽鋒眼中精光爆射!三人身影如電交錯,掌風棒影撕裂空氣!眨眼間十數招過去,歐陽鋒竟在兩人天衣無縫的夾擊下隱現窘迫!
“滾開!”
久戰不勝,歐陽鋒終于暴怒!蛇杖猛然一記橫掃千軍!雄渾無匹的真氣狂潮洶涌而出,硬生生將郭靖、黃蓉二人同時逼退數步!不待二人合圍,他雙臂筋肉虬結,怒喝一聲,竟將掌中蛇杖如標槍般朝著二人悍然擲出!
“嗚——轟!!!”
蛇杖破空,發出刺耳厲嘯!如一道黑色閃電撕裂夜幕!所過之處,空氣仿佛都被灼穿!其上蘊含的恐怖勁力,即便郭黃二人全力閃避,也被那磅礴氣勁推得踉蹌后退!
“噗嗤!”蛇杖攜帶巨力,深深沒入郭靖身后一塊巨大巖石之中,直沒至柄!巖石表面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咕——呱——!”
趁二人立足未穩,歐陽鋒雙膝深屈如盤山古蟾!周身骨骼爆響!一股兇戾無匹的氣息沖天而起!
蛤蟆功!
雙掌齊推!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掌力,裹挾著撕裂一切的罡風氣浪,瞬間將郭靖、黃蓉二人籠罩!他不再糾纏于精妙招式,要以絕對霸道的修為,碾壓一切!
力量!這才是五絕宗師真正的力量!
“亢龍有悔!”
郭靖眼神決絕!沒有任何猶豫,再次挺身擋在黃蓉身前!他腳踏大地如生根,以畢生功力催動這降龍第一式,金色的龍形氣勁昂首咆哮,帶著一股悲壯慘烈的氣勢,悍然迎向那毀滅性的掌力!
“轟——喀嚓!!!”
震耳欲聾的巨響!掌力罡風激烈絞殺!宛如平地驚雷!郭靖周身的護體真氣如同薄紙般被瞬間撕裂!狂猛的掌力透體而入!
“哇——噗!!”他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人在空中,便是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灑落長空!郭靖武功已然了得,但與西毒歐陽鋒這等老牌高手相比,終究底蘊不足,這一記硬拼之下已然受了重傷。
血雨彌漫!傷重力竭!郭靖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徹底失去知覺!
“靖哥哥!!”黃蓉目眥欲裂,失聲痛呼!想要撲過去,卻驚覺一股詭異粘稠的勁力纏繞上她的手臂!打狗棒瞬間脫手!
歐陽鋒身影如鬼魅般欺近!指風如電,精準地點中了黃蓉周身大穴!她全身一麻,頓時僵立當場,動彈不得!
“靖哥哥…”黃蓉淚如泉涌,無助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郭靖,心如刀絞。
“哼!”歐陽鋒眼中殺機畢露!走到郭靖身前,右掌緩緩提起!指風凌厲,眼看就要印向郭靖頭顱!
“住手!歐陽鋒!”黃蓉的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腔,卻字字如刀,“你敢動靖哥哥一下!這輩子都別想得到九陰真經真傳!”
“丫頭!”歐陽鋒動作猛地一頓,豁然轉身,眼神如冰刀刺向黃蓉,“你以為你還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看著他那欲殺人的目光,黃蓉強令自己冷靜下來,急促地說道:“歐陽伯伯!當世通曉完整九陰真經者寥寥無幾!老頑童、家父、展大哥,你自問有把握從哪位手中強取?唯有我與靖哥哥!我二人此生不渝,他若身死,我絕不獨活!到時……你又能得到什么?”
歐陽鋒眉頭緊鎖成川。黃蓉的話像冰冷的鐵錘砸中他的軟肋。黃老邪、周伯通、展辰……這三人都非易與之輩。強奪真經?難如登天!眼前的郭靖黃蓉,確實是唯一的突破口。
“……你要如何?”歐陽鋒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煩躁。
“解開我的穴道!我要親眼確認靖哥哥安危!”黃蓉立刻提出要求。
“諒你也耍不出花樣!”歐陽鋒冷哼一聲,他自負武功絕頂,根本不懼黃蓉使詐。隔空一指,指風精準解開黃蓉被封的穴道。
束縛一解,黃蓉如飛燕般撲到郭靖身邊。她顫抖著手探了探郭靖鼻息脈搏,確定他只是重傷昏迷,并未斃命,這才長舒一口氣。淚水仍止不住,她迅速從懷中取出“九花玉露丸”,小心翼翼喂入郭靖口中。
“好了!他還死不了!丫頭,走了!”歐陽鋒拔出深嵌巖石的蛇杖,語帶威脅,步步逼近。
黃蓉不舍地撫過郭靖蒼白的臉頰,將他靠在一棵大樹旁安置妥當。又將嘶鳴不安的小紅馬韁繩系在樹上,深情而絕望地凝視著昏迷中的愛人,如同要將他的樣子刻入靈魂。
“哼!墨跡!”
歐陽鋒徹底失去耐心!冷哼一聲,身形如鬼魅閃至!黃蓉只覺幾處要穴一麻,再次失去行動能力!冰冷的蛇杖粗暴地架在黃蓉腋下輕輕一帶!
“嗖!”
西毒施展“瞬息千里”輕功,身影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幻影,挾持著黃蓉,絕塵而去!只留下夜風中彌漫的血腥與未散的殺意,以及樹下那個在死亡邊緣徘徊的年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