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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大家都在的夜晚

幸子合上日記本,責怪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朋友。窗外的雨仍然自顧自地落個不停,落在窗外的綠植上,落在不遠處的路燈上,落在骯臟不堪的馬路上。

“實在是非常感謝您的工作,我們下午就會派人去將捐贈物取走,請接受我的感謝,包括給水月女士的。”

電話那邊的工作人員說道。

“沒關系,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幸子掛斷電話。

“真是個傻孩子。”

幸子自言自語道,之后,她將那本日記放進了隨身的手提包中。

“不知道井村信一這個人現在在哪里。”

幸子一邊想著,一邊走出了房門。她雙手合十默默為水月祈禱,這個房門,也許她再也不會走入了。

“傘就留給你吧,以后就不會怕再下雨了。”

幸子說完便走了。

“我說井村,你不會酒量就這么一點吧,你可是酒吧老板。”

杰拉德仰靠在座椅上說道,不需要看他赤紅的面頰,單單聞到他那滿身刺鼻的酒味就知道,他離不省人事也只有一線之隔了。

樹斜靠在吧臺上抽七星牌香煙,井村則在吧臺的另一側,單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機械般地用調酒棒攪拌著面前的雞尾酒。

已經過了凌晨三點,這家安靜的酒吧里只剩下這三個人,下班后的酒吧老板和兩個頹廢的大學生,門外偶爾能聽見車輛疾馳留下的尾音。

“這是你來中國的第幾年了?”

樹問道。

“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井村含糊地說道,接著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真的不會想家嗎?”

樹接著問。

“不會了,就像我之前說的,沒有什么想見的人了。”

“一個都沒有?”

“要說有,肯定是有的。”

“那為什么……”

樹用未燃盡的香煙點上了一根新的煙,井村也點上一根,杰拉德已經趴在桌上,看樣子睡了過去。

井村聽后笑著用手向上指了指,說道:

“想見的人不在家鄉,在那里。”

“我很抱歉。”

樹說道。

“沒關系的,只是樹,糟糕的是,我不像你們了。你們還很年輕,而我已經四十多歲了。二十年前,我的生活走得飛快,就像新干線一樣,只要發動就頭也不回地往前沖,要忘卻糟糕的事情是很快的。而如今,十年前的事情卻讓我感覺恍如昨日。”

“要說說嗎?”

“不說了吧。”

“會想他,或者他們嗎?”

“當然會想,這是我最后能為他們做的事情了。”

“換首歌嗎?”

“來首爵士?或者藍調?”

“Jazz man?”

“換一個。”

“Kiss of Death,你會喜歡這個的。”

“我知道,我喜歡這首歌。”

井村重新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金酒和苦艾酒的混合,三七比例,放起了這首歌,跟著后面輕輕地唱了起來。

“抓緊我的手,帶我走出疼痛和悲傷。

我知道你不會擁有我。

愛你真是種要命的東西。”

樹站起身,舉起酒杯,拍了拍井村的肩膀說道:

“敬該死的生活。”

“敬該死的七星牌香煙。”

井村回答道。

“還有井村你調的該死的雞尾酒。”

杰拉德艱難地撐著桌子站起來,癱在樹的身上,舉起酒杯大喊道。

“算不上太糟糕的夜晚,回頭見井村。”

樹攙扶著搖搖晃晃的杰拉德,走出了大門。

“回頭見,小伙子們。”

井村點燃了一根香煙,看著兩個人消失在門的轉角。

井村也尾隨著兩人走了出去,大腦已然有些疲倦了,但仍然能夠感受到香煙的醇香從口中直達肺部,在肺中擴散。抬頭看去,是滿天的繁星,散發著讓城市霓虹燈也顯得黯然失色的清澈光芒。

“又是一個不眠夜,不過也不壞。”

井村自言自語道,哼著小調走回了酒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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