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后面的小巷，徐念白脫下黑袍摘了斗笠，藏進帶來的鬼面里，又重新取了件衣服換上。

兜兜轉轉回到麒麟街時，已是午后，在街頭隨便買幾個包子，就當是午飯了。

徐念白腳下踩著的便是京城的土地，半月前他與蘇妃一同回來，二人就在這條老街住下，臨街的那處小院，據蘇妃說是她以前買下的。

主人與房客的身份就此互換，徐念白也摸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

秋風裊裊，徐念白踩過青石板回到住處，鼻子皺了皺面露古怪，推開門便瞧見一身白裙的蘇妃坐在檐下輕搖小扇，身前的爐子升起文火煎著藥湯。

聽到開門的動靜，蘇妃抬眼見著徐念白走來，道了句：“完事了？”

徐念白走到檐下，瞅了眼煎藥的砂鍋，嗯了聲。

“那小丫頭記住你了沒？”蘇妃拉了條椅子過來，笑問。

徐念白攤攤手：“這我怎么知道，不過我故意讓她看到了我的樣子，不出意外，下次見到應該能認出來。”

“那就好，接下去有你暗中相助，就看那個丫頭最后能爬到什么位置。”蘇妃螓首輕點。

“好什么好，虧你想得出用這種方法引起別人的好感，再說了人家才十六歲，等有資格接觸到上面的事，那得多久？我還不如直接去找他們的頭頭，當朝瑾王爺......”

蘇妃輕哼：“你敢去么？”

“......說說而已。”

徐念白捶了捶后背，嘆息道：“我可和他們武驍衛不怎么對付，你不是知道了么，他們老大，就那個什么瑾王，在我元神里種了個印記，之前還警告我不出半月必死，想把我騙來京城，到底什么意思？”

那枚煅殺印留在他體內許久，幾乎牢牢長在元神之上，養傷期間徐念白讓蘇妃查驗過，雖然不像有奪他性命的樣子，但任誰元神里有這么個玩意兒在，都不會身心舒暢。

少女捕快虞小滿屬于武驍衛內部人員，本來徐念白不太想與這支勢力接觸，卻有不得不說的原因。

他挪了挪椅子，離著蘇妃近了些，從懷里掏出黃皮紙，若有所思：

“你的消息準不準啊，武驍衛衙門里真有這東西的蹤跡？”

黃皮紙上，新多出的一頁，以墨色筆觸勾勒出一只飛禽模樣的生靈，背負青天展翅翱翔，俯瞰大地。

遠古兇煞之一，朱雀。

蘇妃接過手，美眸投向黃皮紙，語氣肯定：“不會有錯，世上最后一滴朱雀真血在甲子前出現過，被武驍衛一個統領湊巧得到。至于后來的去向么，這種世間少有的罕見物，武驍衛私藏的秘卷里肯定有所記載。”

徐念白想了想：“會不會早就不見了，比如自個兒蒸發了？”

“不會，這滴真血可不是凡物，過個上千年也不會自行消散。”蘇妃微微搖頭，抿著唇，又道：

“既然被朝廷得到了，定不會隨意置之，不是被送進皇宮，就是還藏在某處。而想要煉化兇煞之一的朱雀真血，付出的代價必定不小，所以被人煉化的幾率很低。”

蘇妃停頓幾秒，聲音里透著些狡黠：“不過，黃皮紙這次討伐的是朱雀，換一種說法，那滴真血很大程度上會再度出現，我叫你現在幫那個丫頭，自然是多留一條路，總比在這兒干等著好。況且我看那小姑娘也不差，相貌妍麗，就是小了點，你覺得呢？”

蘇妃美眸凝視過來，似笑非笑。

真不小了......哦，比起你是還差點......徐念白心里嘀咕一句，隱晦打量了下佳人的衣襟，輕咳一聲沒去接茬，說出早就存在的疑惑：

“朱雀不是神獸嗎，怎么到這里成了兇煞？”

蘇妃揮揮小扇，爐子上水汽裊裊，她移到上風口，給徐念白解釋：“神獸兇煞只是個稱謂，你想叫什么都可以，這只是后來人的說法，將很久前共享天地氣運的異獸統稱為兇煞，可到得如今，知曉這些事的人已經不多了。”

徐念白恍然道：“......原來如此。”

他了解過禹朝的歷史，知道甲子前還是先帝時期。當今天子年號紹慶，二十歲登基，在位至今剛滿24年，甲子前么，大抵上還沒出生。

年代比較久遠，很多隱秘都會逐漸遺失在時光長河里，想要找到那滴朱雀真血，并不會比想象中容易。

不過餌已經丟出去了，接下來再找幾個適當的時機，順手幫幫虞小滿，也當是

徐念白找了個舒服的坐姿，抬頭仰望天幕，沒有現代化的污染，這里的天空確實要干凈許多。昨夜的秋雨濛濛早已止息，氣溫剛好，三兩只黑溜溜的烏鴉從遠處飛過，轉瞬消失在視野里，徐念白思緒發散，那邊好像是皇宮方向。

想到自己怎么說都來了異界，這皇宮和現世古代的宮城會不會有什么不同，徐念白心生想要入皇城看看的心思。

身旁的蘇妃坐在小凳上，弓著腰雙腿并起，臀下勾勒出一抹美艷絕倫的弧度，緊緊繃著張力十足，她已經注視了徐念白良久，見他雙目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沒有去打攪，就這么靜靜地盯著他的側臉看，時而點下頭，似在品論著什么。

蘇妃修長雙手捏著黃皮紙，手指肚在繪有‘朱雀’的那頁上輕輕摩挲，目光從徐念白臉上移開，遠眺出去。

在自家小院里便能看得到天底下最高的建筑，白玉外墻，巍然屹立，樓閣高聳入云，那是位于青龍街，禹朝‘護法雙神’之一的神天司大本營。

可蘇妃的視線只在神天司大樓稍作停留，繼而向它對面遙望，冥冥之中，那雙狐媚般的眸子里，視線穿過無數的磚墻，終是停在朱雀街盡頭的一座閣樓上。

有面燙金匾額懸于檐下，三個大字璀璨奪目。

聽月閣。

俄頃，待到徐念白收回散發的思緒，就瞧見蘇妃坐在身邊，手里端著碗熱騰騰的湯藥，臉龐綻放笑容：

“來相公，喝藥了~”

！！

蘇妃語氣溫柔，卻讓徐念白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畫面，滿臉的嫌棄道：“不是，怎么又喝，前天才剛喝過，而且我又用不上。還有，你這隔一天就去醫館買藥，叫外人瞧見，我臉皮再厚也會難堪的。”

畢竟兩人住在一起，互相之間雖無實情，但在明眼人看來，兩人的關系不必多言。

蘇妃眉眼彎彎，“哪有什么外人看見，也就醫館的魏老頭知道。”

徐念白臉色一僵：“魏老不是？......”

“喝不喝！”

“喝再多又有何用，嘶——不用你喂，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