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上好的精布——”

“剛做好的糖葫蘆——”

市井之間喧嘩不止，朝廷大祭就在明日，滿街都是沿街叫賣的商販，擺出自家最好的貨物，要趁著盛事大賺一筆。

青州衙門對于大祭不敢怠慢，出銀子出人力把府城大大小小的街道著重裝飾了一番，不少地方升起燈火，夜幕之下的長街不比白日要暗多少。

青州人口滿打滿算三十多萬，而住在府城的，僅僅二十來萬人口。只不過今年不同，半個甲子一次的大祭輪到青州，周邊不少人自是早早地來了府城，兜兜轉轉將城里的客棧酒樓住得滿滿當當，有些來晚了的江湖客，只好在城外簡單打個地鋪，所幸不是嚴冬季節，夜里倒還過得去。

街邊的一家中等級別的客棧里，進出的客人絡繹不絕。一樓大廳里擺滿了桌子，坐著解決晚飯的食客，更有不少江湖人進來，聽聞客房已滿后又垂著臉出去。

不大的廳堂里，靠近角落的一張桌子旁，老道士輕啜一口小酒，有滋有味地夾起小菜送入口中，哼著小曲興致盎然：

“喲，不錯，這家店里的酒水甚合我意。”

老道并不是頭回喝這里的酒水，只是饒有興致地再次夸贊了一番。

旁邊坐著一身儒士服的魏知微和懷里抱著一只小白狐貍的徐念白。

前者并不喜愛飲酒，但為了不顯得那么與眾不同，還是在面前放了杯茶水。

而后者則是陪著老道士小酌一杯，徐念白對這里的酒水并不感冒，濃烈的液體入喉后，一股辛辣直沖腦門，甚至不如現世的二鍋頭好喝。徐念白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聽聞老道夸贊美酒，徐念白不以為意道：“一般般吧，等有機會我給師父帶幾瓶好酒。”

若是不出意外，下次有機會試試看能不能帶到這邊來，徐念白琢磨著。

老道放下空了的酒盞，打量了徐念白兩眼：

“嘿，你小子也懂酒？倒是看不出來。”

徐念白微微頷首，捋著小白狐柔順的毛發，手感很贊，謙虛著：“略懂，略懂。”

老道撇撇嘴，顯然不甚在意，又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視線落在徐念白懷里的小狐貍上：

“怎么出去一趟，哪里捉來的狐妖崽子？”

“玲瓏不小了。”

小白狐嘟囔一聲，嗓音似女童：“可不是幼崽了！”

“咳....”

徐念白忙的捂住她的口鼻，四下打量著，見沒人注意到，方才小聲囑咐：

“我說的話你忘啦，在外面不準輕易開口。”

“嚶——”

小白狐嚶嚀一下，表示下次不會了。

徐念白塞了只雞腿在她嘴里，轉而看向老道，實言相告：“蘇妃的家人，師父你應該知道的。”

說著，徐念白緊緊注意老道的面目表情。

老道士“嗯”了一聲，臉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旋即拿起了酒盞。

徐念白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看了眼身旁的魏知微，向著師父小聲道：

“他一直呆在紙人里也不好吧。”

老道抬頭隨意掃了眼，自斟自飲著，“暫時也只能這么辦，貧道還沒尋到何時的器物，等明兒再看看，說不準那里有何事的。”

說到明天，徐念白精神一振，放下筷子看了眼門外的長街。

“有把握嗎？”

“這叫什么話，沒把握也得有把握。”老道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說話間注意著周遭耳目。

對于明天趁著大祭之時，悄悄摸進武驍衛府衙這件事，徐念白和玄瑛道士此前已經商量好了計劃。

只是隨著時間越近，心里總會對于不確定的事有些惶然，可看自己便宜師父的樣子，顯然不是頭一次做這種摸進人家里的事了。

徐念白想了想，給老道倒了杯酒，“希望如愿。”

夜色漸深，老道像是喝醉了，哼哼唧唧：“若此時身處北境，又何須做這般事，咱們師門離著皇城可不遠，臭小子，你好像對咱們師門不是很在意啊...”

“有嗎？”徐念白摸摸鼻子。

“你以為為師瞧不出來？旁人但凡知曉點江湖事兒的，哪個聽到我北蒼山的大名不.....不悠著點兒？你小子倒好，入門這些天了，連自家師門都沒問過兩句。”

老道迷迷糊糊地說著，瞇著眼有一絲無奈。

徐念白尷尬一笑，山魅在一旁安靜地吃瓜看熱鬧，在聽到老道自報北蒼山時，眼里隱晦得露出一抹訝異。

桌上的酒菜其實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沒看見魏知微的表情，徐念白給老道倒了杯熱茶，免得他真喝醉了。此時也來了興趣，想了解了解自己師門的事。

便問向老道，后者哼笑一聲，似是陷入了回憶：

“咱們師門啊，身處北境，北境你知曉不，常年打仗的地方...北方蠻子給予我大禹的國土糧食，常年在北邊發起戰亂....”

瞧著老道士越說越偏，徐念白忍不住打斷，“師父，說師門說師門。”

“哦對，咱們師門，貧道想想，六百年前在祖輩在幫大禹立國時，同時建立起來的。大禹皇室么，對咱們敬重了。”

敬重么，怎么不見那什么瑾王對我敬重敬重。徐念白心里吐著槽。

“六百年前，蒼天墜落，此事時間久了，具體發生了什么誰也不清楚，你師父我也只是在典籍里看到過。”

“自大禹立國后，咱們北蒼山也就建立了。”

等了好一會兒，沒見老道再開口，徐念白問：“沒了？”

“沒了。”

“......”

啊這，你這講了等于沒講，徐念白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老道哼唧兩聲，像是沒留意到便宜徒兒臉上的茫然，走到柜臺前打了壺酒，繼而上了樓去。

魏知微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看著他這呆滯了的模樣，徐念白搖搖頭，帶著小狐貍離去。

......

冷月高懸。

府城南門之外，那處放置了數十副棺木的地方，耀眼的火把將山腳照得通明。

“動作快點——”

“手腳都利落點，若是誤了明日大祭的時辰，通通軍法伺候！”

數輛馬車停在山腳，兵卒們前后抬著棺材置于車上，隨后馬車搖晃著往更遠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