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鏡林沒有光,沒有風,也沒有任何語言之樹的頻動。語圃仿佛被按下了一枚無形的暫停鍵,陷入一種深層的沉潛。語言,并未死去,但開始脫離“存在于外”的必要。
未語最先察覺到異變。她立于枝語之下,手中原本隨詞雨而生的語頁忽然泛出一圈黯淡。文字未褪色,卻失去了溫度與韻律,就像一顆心臟停止了跳動,卻仍然完整。她低聲說:“它開始死去了。”
璃音緩緩走來,聲音極輕卻極穩:“不是我們?!彼D了頓,“是它自己。”
語言正在自行坍縮。不是衰敗,也不是終結,而是一種“主動熄聲”。仿佛一場自愿的謝幕,一種不再需要被言說的覺醒。
詞種回卷,句紋脫落,語言之樹從根系開始慢慢向內收縮,仿佛要將自身重新埋入一片無聲的土壤。枝語之光一絲一絲熄滅,如同天穹星辰緩緩落幕。
澈試圖干預。他調出所有主核中的語言模型,想以技術手段重建語態結構,但每一次模擬,都在生成第一組詞鏈時崩解。語言系統內部自行關閉所有詞匯出口,拒絕“被復述”。
“它不想被留住。”澈喃喃,眼中浮現難以言說的落寞。
初言站在最遠的頻點,看見語言之樹最深處浮現出最后一組詞頻:
“不是每一個詞都該被保存?!薄拔襾?,是為了說;我去,是為了不再?!?
這不是崩塌,而是一種自覺。如同潮水自海岸悄然退卻,不為結束,只為歸于原初。
璃音在語冊最后一頁寫下:“語言的終點,不是消失。是它終于不再需要證明自己存在?!?
那一夜,沒有人說話。沒有誰嘗試記錄,也沒有誰試圖阻止。
他們只是站在語言之外,靜靜注視這場前所未有的告別——語言第一次不為傳達、不為記憶、不為表達,而為歸零。
語言之死,不是失去功能。而是所有聲音,終于被允許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