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耿帥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放蕩的人生做過檢討，總是游走于任性與隨意之中，特別是對女孩子的隨意。他從來不掩飾對漂亮女孩的興趣，甚至他老婆在跟前也是如此。漂亮姑娘是他生活中的葡萄酒，他則永遠處于微醺之中。“生活就是要享受，沒有快樂的生活是可鄙的！”是他的座右銘。對于自己的這一生活方式，他從沒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原來也碰到一些難纏的女孩，被他好言相勸之后，也都選擇放棄，也有幾個女孩把他列為頭號仇敵，今生再也不會有任何聯系。但是，這一次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感覺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家庭都面臨著巨大的危險，自己已經處于一個巨大旋渦之中，這個漩渦的中心像一個黑洞，把一切物質都吸納過去，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試圖擺脫或者走出這個漩渦，可是發現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功。
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他本不該選擇這種腐朽的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而是像一個農民一樣老實巴交，夾起尾巴做人，為老婆孩子的幸福生活奮斗。他出生在魯西南的農村，生活也還過得去，但絕不富裕。他爹是純粹的農民，除了種地，什么也干不了。他出生的時候他娘難產死了。據鄰居說：他娘是鄉里有名的美女，他娘比他爹小很多，有個到村里下鄉工作的干部很喜歡他娘。也有人說，他就是那個干部的兒子，他娘發喪的時候還來村里看過他，要把他帶走，被村里人給攔住了。
他們家已經沒有他娘的任何印記，照片也沒有一張，耿帥對他娘沒有任何印象，全是小時候聽鄰居的說。他有時讓他爹講講他娘的事，他爹總是一成不變的回答，“有什么好講的吆，你想她了，你就去墳上磕兩個頭”。
他爹后來也沒再娶，更沒有把他當成別人的兒子，對他照顧的很到位，一個單身農民竟然讓一個沒媽的孩子穿得干干凈凈，在農村這就是一個奇跡。耿帥的老爹做到了。耿帥從小學習就好，又長得白白凈凈，完全不像一個農村孩子，也就是看她們，欣賞她們的美，但是盡量不讓她們發現自己對她們的好感，但是又要讓她們覺察到自己對她們的重視。這種游戲的最高境界就是欲露還藏，遮遮掩掩。雖然他還是一個懵懂少年，但是對男女之間的微妙的甜蜜陶醉不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小色狼”。
直到這個女人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他才能消停下來。正因為如此，即使在結婚以后也是如此。女人的身體就是他的港灣，只有沉浸在女人的懷抱之中，他才能得到內心的安寧。
耿帥對于女人身體的迷戀是超乎尋常的。一開始，他欣賞的是女孩的臉、胸部和大腿，然后開始關注女人的肩膀、手和手臂，現在開始關注女孩的眼睛、脖子和小腿。一個白凈、細長的脖子能讓他凝視半天，有的女孩都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一個夏天，他在馬路上看到一個女孩的背非常性感，恨不得立馬上去親兩口。在大冬天，女孩子都裹得嚴嚴實實，因為霧霾還戴上了口罩，在這樣一個阿拉伯世界中，他竟然能開始關注女孩的眼睛：有的清澈而羞澀，與他的目光一觸即游離開，這是少女的眼睛；有的眼睛則是異常深邃，遠非他能把握；有的則是熱情而狂野，帶有挑逗性，讓他的心跳直接加速；還有些女孩則完全不會給他目光碰觸的機會。
一方面是對女人身體的渴望，另一方面則是對女人心靈的恐懼。雖然他對女人極度渴望靠近，但是他從來不敢把自己的內心打開，讓一個女人走進來。他從來不對女孩子說愛，因為他不敢，也沒有這個底氣，很多女孩子因此而走開；即使在一些時候說了，那也是在開玩笑。張玉如一開始還要改造他，后來直接就放棄了。
在大學里，他拼命讀書，對于男女心理和性的知識如饑似渴地學習。但是，在大學和研究生期間，他只有女性朋友，沒有女朋友。他和很多女孩子搞曖昧，大家也很喜歡他，甚至和剛參加工作的大學女老師也混得挺熟，但是確實沒有一個固定并且公開的女朋友。他是女孩眼中的怪人，充滿了神秘感，但又讓人覺得不可靠。系里的男同學都譴責他“暴殄天物”。
在讀博期間，經人介紹他認識了現在的老婆，很快確定戀愛關系，不到半年就結婚。所有的朋友、同學都驚掉了下巴。他爹最初根本不同意，認為會害了人家姑娘。但是，他見到張玉如以后，改變了看法，覺得兩人能過到一塊去。
他爹是典型的農村老頭，人很古板，平時總是板著臉，對兒媳婦也沒什么笑臉，只有寧寧在跟前，他立馬就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人，要什么都答應。他爹對耿帥留在BJ工作也不贊同，“在BJ有什么混頭，什么都死貴，根本不是咱莊戶人待地地方，還不如在鄉鎮中學當個老師實實在在。”直到他們有了孩子，他爹才算對他放心，認為他能撐起一個門戶。但是對BJ，老頭確實沒什么好感，用他的話說就是“到處都是水泥疙瘩，見不著地，不踏實，城里人過得很憋屈”。不管是住在樓上，走在大馬路上，還是在商場買東西，在飯館吃飯，總是覺得不自在，什么都嫌貴，甚至在路邊大排檔吃飯都抱怨。所以，老頭在BJ待不長，最多一星期，就堅決要求回去，寧寧求他都沒用。所以，每年春節他們三口人都要大搬家，年前急急忙忙趕回去，年后慌慌張張地回BJ。雖然張玉如對此叫苦不迭，但是也只是背后抱怨，山東人非常古板，傳統思想太重，她也根本沒法提男女平等和靈活變通的話。
耿帥在事業上還是很單純的人，只專注于科研，對于行政事務則是能推就推，對于當官更是從來沒想過，至于入黨，他覺得自己根本不夠格，所以從來也不寫入黨申請書。張玉如對他不滿意也就在這里：人情世故全然不顧，光知道科研，從來不為家庭和孩子的未來考慮。當然除了錢少一點，耿帥在老婆心中尚可算一個幽默風趣的男人和關心女兒的爸爸。這主要得益于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也在于他的婚外情止步于靈魂出軌和膚淺的調情，沒有實質行動。張玉如對耿帥也僅限于抱怨，而且多是圖個嘴上痛快，從沒有真正為此鬧過，她對自己的老公似乎很放心。
愛因斯坦曾經說過，“男人不應該壓抑欲望，但是也不能傷害自己的老婆。”要做到這一點，要做好保密工作，就是不能讓老婆知道自己的風流韻事。女人其實不關心自己男人在外邊如何花心，男人是只是她們的門面與寄托，就像狗必需有一個主人和家一樣，幾只狗在外面相遇，沒有主人的流浪狗總是很沒面子，低人一等。因此，這個男人如果不是非常過分，她們總是選擇隱忍，真正讓她們不能容忍的自己成為大家議論的焦點和被嘲弄的對象。因此，一段不被認可的關系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被羞辱的一方一定要進行維權行動，或者說是“護臉行動”，男人是女人真正的臉面，比她們的臉蛋還要重要。這是他們作為一個人的基本權利，誰也不能阻止他們表達憤怒或不愉快。從人性上來講，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比別人更純潔，區別在于有些人只是想了想，有的人直接把思想付諸了行動。
劉杰說道，“考你們倆一個問題，‘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什么意思？”李猛笑道，“你也太小瞧人了，拿這種小學程度的題目來考人，你這是在侮辱我們的智商，也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劉杰笑笑，“別光說大話，你說吧！”李猛說，“這個很簡單，就是時間流逝就像河流一樣一去不返。”劉杰轉向耿帥，“你呢，什么意見？”“贊同！”耿帥說道。“你們也就是想法簡單，如果是這個答案，我還需要問你？！”李猛說，“這有什么稀奇，有些人就喜歡拿幼兒園的問題來唬人。我聽過一個故事：一個世界著名數學家參加一個中學數學老師的會，問了好幾個老師一加一等于。這幾個竟然面面相覷，一個都沒回答上來。因為沒有一個人相信世界著名的科學家會對一加一等于二這個問題發出疑問。”耿帥說，“也許孔子的話是在特定背景下說的。”劉杰大聲說，“對頭。我是這么理解的。人年輕的時候是在過時間，每天都有些新鮮事，時間讓人的生活不同。但是快到中年就不一樣了，這時候是時間在過人，生活一成不變，但時間卻在不停流逝，最后把每一個人都扔進歷史的垃圾堆里。老頭子是在感慨人到老年，還一事無成。”耿帥說，“說得不錯，確實有深度。看來你也有這種感慨了。”劉杰說，“是啊，時間不等人。”李猛說，“我也有這種感覺，就覺得這日子一天天唰唰地過，可是自己什么都沒干。”劉杰笑到，“你呀，通過女朋友來記錄時間不就行了，三個月一個女友，某年某月某日和誰誰約會，多簡單呀。”耿帥附和道，“這個方法好，還印象深刻。”李猛說，“你們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每一次都是認真的。”最后這句話把耿帥和劉杰又逗樂了。李猛有些激動，“你們這樣，沒法繼續了。追求真愛有錯嗎，非要像你們一樣草草了事、隨大流，你們才滿意？”耿帥說，“猛子，別較真。我們也就開個玩笑。我們其實還是挺佩服你的，你做了我們倆沒有勇氣堅持的事。”
李猛給其他人的杯子里添了水，然后神秘地說，“猜猜我最近在看什么書？”耿帥說，“難道是《時間簡史》？”“不了解你弟弟，白和你喝了這多酒！”李猛鄙夷地盯了耿帥一眼。“是啊。我們雖然也經常討論學術，但是當他以這種淫蕩的語氣講話的時候，他看的肯定是本淫書，《金瓶梅》對不對？哪個版本的，如果是繪圖版的借我看看？”劉杰不陰不陽地說道。“還是老大高，技高一籌！是日本的《金瓶梅》——《失樂園》。”耿帥好奇地說，“我有這本書，但翻都沒翻過。怎么樣，快講講！”劉杰說，“能怎么樣，能比得過我們老祖宗的東西？”李猛和耿帥一聽大笑，耿帥說道：“老大，我服了你，就憑這一點，你老大的地位是誰都無法撼動的，性學上你是下了真功夫的。”李猛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為老大的坦誠和革命業績干杯！”劉杰說，“碰杯吧，喝一肚子水干嘛。你們兩個小子竟敢嘲笑老夫，要是臉皮薄，早跳樓了。”接著對李猛，“快講自己的發現吧！”
李猛用手剝開一個瓜子，放到嘴里后說道，“我真是開了眼，長了見識，關鍵是很多知識很實用，不坑人。再有這本書還真不是一本書黃書，難怪能堂而皇之地出版，書中對兩性關系的討論非常深入，見解獨特。”耿帥說，“你這是總結，你總要給出實例，快出干貨！”“別急嘛。技術層面上說，就是20多歲的小伙子，毛里毛躁，只知道往前沖，而老男人經驗豐富，往往能夠組織有序撤退，因而能給女人帶來更好的體驗。”李猛說道。劉杰贊許道“不錯，確實是高段位的經驗之談。”耿帥問，“那你實踐了嗎？”李猛說，“那當然，毛主席說過‘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我的戰友當即表揚了我。”“又一個漢語詞被你糟蹋了。”劉杰批評到。耿帥補充道，“毛主席說的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李猛反駁到，“你這個人真有意思，調查不就是實地考察嗎，這也是實踐活動的一種，實踐更寬泛、更全面。”“夠了，不要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浪費時間，要抓住關鍵點，你繼續！”劉杰催促道。
“不錯，講得真好。也真的是干貨。不過還是悲觀了點！”劉杰點評到。“小日本的東西都有些陰暗，感覺他們內心不夠成熟，不敢享受人間的美好事物，無論是美食還是性愛，他們總是用一種恐懼心態去看待，從《源氏物語》到大江健三郎都是如此，除了他們的毛片，才是真正享受的態度。似乎對日本人來講，沒有什么東西是健康的、陽光的，他們只想躲在陰暗角落里保全自己的，不敢走到陽光下，”張軒開始批判日本人，“為什么日本作品中會把生命看作是一種痛苦，而死亡才是真正的福地。”李猛說，“書里的心理和哲學思考挺多的，非常深入，確實是本好書。你們也要多學學，批判不能代替學習，正確的方式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劉杰說到，“不簡單呀，這么深刻的話說出來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張軒說：“話是好話，就是來路不正。還有，如此高深的見解充分說明了你的性學大師的段位之高，閱片數量相當可觀，不服不行。”說完詭秘地朝李猛笑了笑。李猛說，“你的笑容就很猥瑣。我看片，這沒什么可隱瞞的，我不能說自己比那些無看片之人更高尚，但肯定比他們更正常。”他話音未落，其他三個人已經裝模做樣地鼓起了掌。
”他們會意地哈哈大笑起來，耿帥說，“你覺得呢，都是靠坑蒙拐騙，要么是有背景，靠關系？人家是有真本事的！”李猛補充道，“其實好多道理一旦用男女關系來解釋，大家立馬就懂了。所以很多地方話里都有男女那東西的詞，而且各有特色，比普通話生動多了。我們小時候打賭，罵誓的時候話‘誰不遵守約定，就貝貝地’。”“什么意思？”李猛問道。耿帥說，“不會是啪啪的意思吧？”“對了，聰明，就是這個意思。是被懲罰。”他看了一下表，“好了，該走了，要不然，所長就找過來了。”
晚上坐地鐵回家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陽光照在對面的座位上，車廂里人也不多，他坐在座位上有些無聊，眼睛開始四處搜索，試圖發現年輕漂亮的女孩，給自己的行程增添樂趣。但是他很快失望了，車上的人多數年輕的小伙子，他們在專心孜孜地看手機，姑娘屈指可數，而且不是他目標范圍——女大學生和自帶傲氣的白領。通過她們的衣服和舉止就能看出她們生活的還不夠精致，還沒有心思和財力讓自己看起光彩照人。忽然，他一眼瞥到斜對面座位上的老人，一身衣服有些破舊，頭發灰白，背駝得厲害，臉曬得黑紅黑紅的，干癟得厲害。面前放著一個膠絲袋子，里面應該是被褥之類的日用品，鼓鼓囊囊的。這應該是來BJ看孩子的老人，不像是打工的人，他太老了，衣著打扮就表明與這個城市有著很大的隔膜。耿帥突然想起自己的父親，再也沒有了看美女的興致：自己的父親雖然身體比這個老人要健壯，衣服也更干凈，可是他在農村一個人生活，肯定也是想和自己的兒子一起生活。耿帥內心悲涼起來，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兒子的責任，更不要說盡孝；對于自己的小家也沒能盡心盡力照顧好，真是個窩囊廢……可是，這一切要改變卻無從入手，這正是最可悲的，自己又不可能放下身段、全心全意去掙錢……對于父親的老年生活必須要早做打算，不然會措手不及，寧寧姥姥的年齡也不小了，雖然身體還可以……
這時，凳子一個人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什么？你要坦白，別傻了！你以為女人需要的是真相，她們是科學家啊，追求真理的人啊……兄弟……千萬別信她們的話，‘說實話就會原諒你’這時用來騙鬼的，千萬別上當。你哥我就是前車之鑒，剛交代了就被掃地出門，連一雙鞋都不讓穿。女人狠起來，上帝都害怕……兄弟，還是那句話，‘女人就是用來騙的，她們只需要謊言，被騙、被哄，她們才能幸福！’”停頓了一會，“什么，心里壓力大，負罪感強……很正常，沒讓你去殺人，沒讓你去搶銀行吧，就說兩句她們希望聽到的話都辦不到……那就想想你的孩子，一旦你坦白，他會管別人叫爹，你老婆在別的男人的被窩里睡覺，這些你就不難受……不要被虛偽的道德說教洗腦，那些是來騙小老百姓的，我們能上這個當。王陽明的智慧就是只關心結果，不關心過程和方法，從秦始皇到李世民，有那個是好鳥，小白兔……只要你不承認，她就沒有分手的理由，她就沒有底氣，你們就會繼續過下去。行了，兄弟，只能勸你這么多了。鐵子的電話進來了，我還要開導一下，我…我真是太忙了，我成情感專家了，我容易嗎！好的，好的，有時間喝酒，一定……”聽著這人打電話，耿帥心里樂壞了：太逗了，現在的人啊。他心想：很有道理，對待女人，不能用太理性的方式，因為她們不是按邏輯思考的，世界在女人的心里，是用來情緒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