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老師逃也似的走出了教室，苗麗麗跟在后面小跑了幾步都沒追上。

驀然回首，她再次回望整個教室，這一間四處透風，雜亂無章的教室竟然就是自己踏入社會的第一站。

“唉，”

既然已經說好了先試一試，怎么也要把第一天堅持下來吧。

苗麗麗看了眼教室前方的褐色課桌，還算不錯沒什么灰塵，放下雙肩包擱在上面。

又圍著教室走了一圈，教室里依稀還能看見一下車間遺留的設施，除了中間的十多張課桌，其余的地方都落了一層灰，角落里的蛛網縱橫交錯、四通八達。

嘭的一聲，

原本半敞著的教室前門被一個8、9歲的小男孩一下沖開，嘻嘻哈哈的和身后的孩子一前一后跑了進來。

看見苗麗麗后，兩個孩子頓時盯住腳步，跑在后面的孩子看起來更小一些，一張小臉花貓似得蹭著幾道黑灰：“你是誰啊，李老師呢？又不來了。”

苗麗麗使勁掐著自己的手指，擠出了一絲微笑：“早上好，我是你們的新老師，我姓……”

話還沒說完，兩個小男孩就滿嘴嚷嚷的跑出了教室：“又來新老師了，又來新老師了，你們快來看呀……”

苗麗麗一臉懵的站在原地，還沒等她有所反應，又有十多個孩子呼啦呼啦的從門外跑了進來。

教室里忽然就熱鬧了起來。

這些孩子有的背著書包，有的提著一只塑料袋，更多的孩子手里什么也沒拿。

滿頭大汗，小臉通紅，如果不是里面的同學出去吼了一嗓子，他們仍在外面的空場地上玩的樂呵著呢。

過了一會，十多位個頭不一，年齡不同的孩子漸漸安靜了下來，他們都在好奇的圍觀自己的新老師。

互相竊竊私語，抿嘴偷笑。

“她就是新老師？”

“比李老師年輕多了。”

“她會給我們帶好吃的嗎？”

“新老師什么時候會走？”

……

“看來我今后就是要和他們一起待半年，”苗麗麗心里清楚，先前那位李老師估計早就和孩子交待過要來一位新的老師。

又或許，他們早已經習慣這里老師們時常新舊交替的規律。

看著眼前這幫小學生，一直忐忑不安的苗麗麗倒是松了口氣，他們雖然穿著混搭破舊，頭發和臉上看起來也談不上干凈又衛生。

但一張張稚嫩的小臉，和一雙雙清澈的眼睛都在告訴她，這里的孩子并沒有她想的那么糟，就是一群單純的小學生。

苗麗麗盡量用自然的聲音對面前的孩子說道：“你們好呀，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新老師了。你們可以叫我苗老師。”

一群孩子互相笑了起來，你拍他一下，他碰你一下，竟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很快他們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誰都沒有叫一聲老師。

苗麗麗也不在意這些，看著紛紛坐下了孩子，她不斷告訴自己這個開端看起來還不錯。

帶著職業的微笑，轉身拿起黑板擦，一米見方的黑板在她的用力擦拭下并沒有干凈多少。

可她仍在機械般的上下揮動雙手，腦海里浮起了寢室里的同學，熬夜制作自我介紹PPT時的得意模樣，她們面對的孩子一定是身穿整齊的校服，坐在窗明幾凈的教室、多媒體的教學配套設施……

那才應該是夢開始的地方。

“同學們，”苗老師強行上線中：“把你們的課本都放在桌上，我先來看一看。”

教室立刻傳出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原來部分沒帶書包的孩子就把書本留在課桌的抽屜里。

苗麗麗順著走了一圈，一共十七位學生，桌上居然囊括了一至四個年級的書本。

書本的質量看起來還不錯，應該來自教育系統的統一配發。

“好的，各位同學，”

苗麗麗大概了解情況后，決定聽從李老師的建議：“今天我們就算互相認識了，以后每天上午四節課依次從一年級輪到四年級，下午兩節課在學校寫作業，有不會的題目可以上來問老師。”

她這一會的想法就是，誰想學她就教誰，不愿意學的她也絕不勉強。

相安無事把這半學年過了，就可以向上面交差了。

“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

只有五六個孩子在回應她的話，其他的孩子已經進入了自由“學習”模式。

他們似乎早已習以為常，苗麗麗明白這肯定也是其他老師的常規操作。

拉開講臺前的課桌，里面果然放著各個年級的書本，她抽出一年級的課本，兀自讀了起來。

三個一年級的孩子看著最乖，也跟著老師小聲讀了出來。

孩子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而苗老師的聲音卻漸漸飄渺。

此時，她正透過布滿灰塵和裂紋的玻璃窗，看向廠房外的世界。

三三兩兩的成年人有的聚在一起插諢打科，有的匆匆忙忙的擦肩而過。

他們當中有些人的衣著打扮很具職業性，粗略一掃就能看出誰是油漆工、誰是清潔工……

苗麗麗看著他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人中應該就有這幫孩子的父母。

這里有一幫城市的邊緣群體。

沒有固定的工作，更沒有固定的住所，如果不出意外他們的孩子以后也會和他們擁有同樣的命運。

此時，教室里孩子的喧嘩聲越來越大，而苗麗麗的注意力仍沒有從室外收回。

廠房外的院墻根下，一位看著腿腳不大利索的老人正拿著一支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老人的身旁站著一位年輕的男人。

這人的衣著明顯區別于當下，苗麗麗忽覺有些奇怪，遠遠的打量起來。

年輕人站在老人的身邊說笑著，手不停的對地面指指點點，就好像老人在地上畫了些非常有趣的東西。

“他……”苗麗麗漸漸皺起了秀眉：“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他？”

又仔細看了一看。

“對啊，這不是江州一院精神科的醫生嘛，”苗麗麗忽的瞪圓了雙眼：“他怎么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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