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那邊,顧卿卿身上衣物褪去不到一半,顧卿卿人便醒了。
她還是看不見,憑著不安之感,奮力抓住身前的手,聲音透著清冷:“你是誰?”
婦人頓了頓,隨即收回手,聲音有些遲疑:“顧姑娘......”
熟悉的聲音讓顧卿卿豎起耳朵,她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素…素姨?”
婦人注意到什么,她伸手在顧卿卿面前招了招,驚詫:“你眼睛看不見?”
“嗯。”顧卿卿一臉的平靜,“素姨沒事的,一點也不疼。”
婦人見顧卿卿那么一雙水靈的眼睛就這樣看不見了,神色復雜:“沒事的,簡大夫他醫術高強,不會讓你眼睛看不見的。”
顧卿卿彎了彎唇,問:“白月去找簡大夫了么?”
“嗯,他們都在外面。”婦人回答。
剛回答完,外面簡黎便敲了兩下門便進來,完全沒注意到里間兩人的互動。
“素姨,待會給她擦洗身子的時候,按照我提示檢查一下,我需要知道她身體哪些地方受傷。”
“唉好!”婦人應聲。
顧卿卿人大概已經木納住,良久才道了聲:“多謝。”
余下的,便沒有想說的。
故人相見,她卻是以這副尊容。
再也不是三年前不知所然,跟在簡大夫后面的少女卿卿了。
簡黎愣住,心頭的巨石總算落下。
南宮墨這邊麻利的將熱水里的藥材撈出來清洗,簡黎那邊便從房里出來。
簡黎表情平淡,看上去和往常沒有差別,但南宮墨還是發現了異樣。
“你不是去看顧卿卿了么,怎么出來了?”他疑惑。
“顧卿卿醒了。”簡黎走近南宮墨道。
南宮墨一聽顧卿卿醒了,哪還去注意簡黎,忙不迭放下手中的藥材起身擦手。
他擦到一半,見鍋里的粥已經煮好,便又忙手忙腳掀開鍋蓋找碗筷。
簡黎不知道在想什么,見此也只是搖頭,然后接手南宮墨沒干完的事情。
他這次回來,是來找素姨的,素姨是唯一一個知道當年真相的人。
南宮墨有些好笑,盛好粥匆匆給顧卿卿送去,人還想留下來著,素姨將他趕了出門。
無奈,他便只好回到簡黎身邊,和簡黎一起洗起藥材。
看著簡黎靜謐忙碌的身影,南宮墨有些惱火,“你是不是故意的!顧卿卿她在沐浴。”
“沒有。”簡黎回了句,依舊忙碌。
南宮墨將最后一點藥草洗凈,洗完雙手沾滿紅疹,刺痛難耐。
他倏然站起,“你就是有,你出來的時候耳根都紅了!”
“白月!”簡黎出聲制止。
南宮墨咋了咋舌挑眉。
看來,試錯了人,顧卿卿要失望。
顧卿卿的爺爺顧乘趕到的時候,顧卿卿剛喝下藥躺下。
顧乘再怎么生氣,見到往日活潑好動的孫女平靜躺在那,也發作不起來。
簡黎不是第一次見顧乘,對顧乘略有了解。
作為醫者,他將顧乘請出去,在一處安靜的小竹林邊,把顧卿卿當前的情況毫無保留告訴。
“你的意思是,卿卿她這輩子都沒有復明的希望了?”微風拂過,枯葉浮起,給顧乘平添了幾分凌亂。
簡黎也搖頭:“或許吧!心病還得心藥醫,她這個情況我很少見。”
心病?心藥?
聽到簡黎和顧乘的談話,南宮墨搜遍了腦子也沒弄懂顧卿卿為何得了這莫名的心病。
或許,帶她走出這個環境會對她好些。
顧卿卿沒有睡著,服了藥的她只是躺下而已。
就在剛才,她似乎感到股熟悉的氣息,像是爺爺的。
她落了淚,不敢出聲,生怕出了聲面前的人便會撒手消失。
她反復告訴自己,爺爺早在半年前中了毒箭死去,這人怎么可能?
“屋內來人了么?”熟悉的腳步聲踏進,顧卿卿試探性的問。
南宮墨輕手合上房門,他走進里間,在里間的桌前坐下:“你爺爺來看過你了,這會正和簡大夫竹林邊談話。”
鼻咽發哽,顧卿卿眼眶一熱,淚珠刷刷的止不住滑落枕墊。
“你…你說剛才那人是我爺爺?!”
顯然,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爺爺中了毒箭,是她親眼看著下葬的,怎么可能還活生生的?
除非……
“你爺爺本是要好好教訓你的,但進來看見你這樣子便只停留了會。”南宮墨望著榻上的人,淡淡的道。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個老人家大把年紀的噙著眼淚……”
“白月,你老實告訴我,這里是哪里!”顧卿卿聲音清明。
南宮墨明顯發現她腦子出現了問題,但還是回答了她話,“顧卿卿,我雖然不清楚在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這里是上河村。”
“那你還還記得我是什么時候把你帶回上河村的么?”顧卿卿激動,眼淚無聲流淌,枕下暈染大片。
南宮墨蹙了眉頭,“三個月前,你不用提我也清楚!”
南宮墨真不知道顧卿卿問這話什么意思,他暫且理解成顧卿卿威脅他,讓他別多管閑事。
“多謝你能把我帶回。”顧卿卿內心驚動。
她本以為蒼天待她不薄,讓她茍延殘喘之下被她當年救下的白月救下。
竟沒想到蒼天真待她如親生,給了她重生一次的機會,回到三年前的上河村。
南宮墨復雜的看著顧卿卿,說不上話來。
這句多謝他能把她帶回,他感覺還有另外重意思。
“這下好了,我失憶了,你也瞎了!”他拿起桌上的茶碗看了看,茶碗鑲邊處被磨損掉了些。
“放心吧!你的家人很快就會找來。屆時你肯定非富即貴……”顧卿卿闔了闔眼。
她以前總希望他恢復記憶早些回家,現在她倒有些舍不得了。
“顧卿卿,即便我的家人找來,我也不會拋下你們的!”南宮墨放下茶碗,眼神堅定。
他身上有他從懸崖上掉下來時的玉佩,玉佩看上去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上面刻了個“墨”字。
到時候往當鋪里一當,來尋找他的人自然會找來……
只要他家里人找著了他,尋訪名醫自然不在話下,顧卿卿的眼睛也就有得救了。
“但愿吧。”顧卿卿吸了口涼氣。
活著的感覺真好。
既然老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那她便好好珍惜。
不叫愛她的人失望,不讓不愛她的人肆意踐踏。
親者痛,仇者快。
連續幾日過去,顧乘來看她一眼后回去便沒有再來,這讓顧卿卿有些失落。
顧卿卿在院里曬太陽。
院里來了個扎著兩個發髻,一身鵝黃色交領衣服的姑娘。
姑娘伸手在顧卿卿面前招了招,見顧卿卿毫無反應,便高聲道:“喲,這不是咱們上河村里最好看的姑娘顧卿卿么!怎么,眼睛瞎了?老天真是太有眼了!”
顧卿卿平靜的面容上唇角稍調,聽這聲音,姑娘應該是她在上河村時的死對頭宋綺染了。
“宋綺染,你也是你來看簡大夫的?”
全村明目張膽圍著簡大夫轉的姑娘屈指可數,像她和宋綺染這樣的少見。
宋綺染把玩著腰間吊著的荷包打量面前異常平靜的人,驚訝的豎起耳朵。
“顧卿卿,沒想到你眼睛瞎了,耳朵倒是挺靈敏的,光聽聲音就知道我是誰,一個字,牛!”
“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來看簡黎的,就是聽人說你眼睛瞎了,所以特地來瞧瞧。沒想到,你眼睛居然是真的瞎了!可惜咯!”
“是么,那我還要向你說聲謝了?”顧卿卿伸了伸懶腰,神情依舊。
宋綺染彎唇,靠近顧卿卿,將粘附在顧卿卿耳前的青絲捋在耳后面去:“看著你這樣就挺好,謝不謝的無所謂,只要以后不和我作對就行!”
“宋綺染,你吃飽了撐了跑來這找顧卿卿落井下石!”
南宮墨提著只野雞從外面回來,推開院門老遠就見宋綺染對顧卿卿動手動腳。
宋綺染收回手,也站直了身子。她轉身,見來人是顧卿卿從山腳下撿回來的小子,小模樣還長得不錯,聽說還是親戚,于是友好一笑:“原來你知道我啊!我還以為上河村你就只知道顧卿卿呢!”
這位大小姐是什么清奇腦回路?
南宮墨汗顏,丟去手中的野雞便大步朝顧卿卿這邊走來。
“她沒對你怎么樣吧?”
顧卿卿搖頭,當事人宋綺染炸毛。
“小子,什么叫我沒把她怎樣?你今日若是不好好把話說清楚,你以后就別想在上河村待了!”
南宮墨惱火:“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分明看見你手碰顧卿卿了!敢做不敢當是吧?”
給宋綺染急得,她只是看顧卿卿頭發亂了便順手弄了下,居然被他看成了她在欺負顧卿卿。
百口莫辯下,宋綺染只得將手指向靜謐坐著的顧卿卿。
“我我只是,你問她,我剛才是在干什么,有沒有欺負她!”
“她是來看簡大夫的,剛才只是和我說了幾句話而已。”顧卿卿解釋。
“聽見沒有,我就是來找簡大夫的!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宋綺染理直氣壯的對南宮墨吐舌道。
南宮墨做了個想吐的動作,對顧卿卿說了兩句話后便去逮院子里他剛才隨手丟掉的野雞。
野雞丟掉容易,再抓難,費了好大功夫,幾個人才將它拿下。
簡黎回來的時候南宮墨頭上還插著根雞毛,南宮墨一旁宋綺染也狼狽不堪,兩人看上去像是打了一架似的,也不知道誰贏。
“公子你回來啦,今晚咱們可有口福了,白月那小子從山里捕回來了只野雞,還挺肥的,剛才不小心放跑了好不容易才給捉住。”素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