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我們先休息一下吧……”悠悠轉醒，眼前依舊一片黑蒙，顧卿卿道。

南宮墨感覺背上之人呼吸緊促，四肢也不似之前那般有力道，不由幾分著急：“顧卿卿，快到山間了，你可必須得堅持住！”

“嗯……”顧卿卿，聲音很小，幾不可聞。

南宮墨加快腳程，隔一刻鐘便喚一次顧卿卿，驚得顧卿卿都不敢不作聲了。

為了讓南宮墨放心，她干脆和他講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說，她出生于永徴之亂，是爺爺顧乘從永徴皇城的郊區把她撿來的。

那年的雪下的特別大，本是瑞雪兆豐的一年，卻因寧安王挾天子以令諸侯，諸侯國群起而攻之，致使天下大亂。

戰亂所到之地，百姓顆粒無收。

五歲那年，又是到了一個瑞雪兆豐的年，她牽著爺爺的手，站在長城的最高點上，望盡萬里冰封的蒼茫大地，期盼春種一粒秋收萬顆。

“爺爺，你說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過上好日子?。　?

這句話，她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問爺爺，起先爺爺還會耐心回她，拉著她瘦弱的小手，道：“快了，等卿卿長大了，一切成為定局后，咱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后來，爺爺退隱山林，便鮮少回了。

“為什么？”生怕背上之人睡去，南宮墨問道。

顧卿卿抿了抿唇，隨即啟齒。

“爺爺游歷諸國舉薦自己失敗，退隱山林那年遇頻頻遇到山賊，在一次理論中左腿險些被山賊打斷?！?

“所以，就落下了腿疾？”南宮墨疑惑。

顧卿卿嘆氣，“也不全是，主要是爺爺年紀大了有痛風病史?！?

“還有你所謂的理論？”

“主要是爺爺太固執了，全身錢財被山賊搶光，身上也沒有一點吃的，他還能淡然的叫那些山賊不要再當山賊了，可笑吧！”

“哈哈……”南宮墨配合著笑出聲，“嗯，確實有些好笑。”

“有一次，身上吃的、穿的被山賊洗劫一空，爺爺就放下身段帶著我路過一戶人家討吃的，結果那施舍我們吃食的嬸嬸因一點吃的，被她那不成器的丈夫失手打死了……”

說著，顧卿卿沒了笑意。

生在戰亂，顛沛流離，哪怕食不果腹、衣不附體也沒能讓爺爺忘記治國理政的理想報負。

無疑，爺爺的所為是值得肯定的。

她好后悔當初沒聽爺爺的教誨，沒成為一個讓爺爺為之驕傲，可以倚靠的人。

南宮墨：“嗯，然后怎么樣了？”

“然后，然后爺爺就對那男人進行一番教育，叫男人自己前往附近官府自首，承認是他失手殺了自己妻子的犯罪事實。結果，那個男人不思悔改，不但不自首，還將爺爺暴揍一頓，將我同他的親生閨女擄了去窯子賣錢……”

“看不出來，你爺爺居然那么迂腐，連自己都顧不了了還多管閑事！這下連孫女都賠進去了吧！”南宮墨吐槽。

顧卿卿蹙眉，聽他這口氣，大有在幸災樂禍她被擄去賣了的意味，“喂，你有沒有在聽重點！”

“噢，抱歉，那你后面是怎么回來的？”南宮墨掖著樂，步伐一刻不停。

顧卿卿嘆氣：“自己半途逃回來的?！?

爺爺身無分文，還得安葬嬸嬸，根本沒有錢將她們贖回。

“簡大夫！”背著不知什么時候睡去的人兒，南宮墨火急火燎踹開院落的門闖進。

這會子他要找的人簡黎正在擺弄藥材，也不知道從哪片山挖來的。

“哎喲喂！臭小子，你還懂不懂禮貌啊！不先敲門就一腳將院門踢開闖入，你眼瞎??！”

院門處正在修補墻角的婦人險些被突然打開的門撞到。

南宮墨很抱歉，對她示意了下，便也管不了那么的背著人沖到簡黎跟前。

“簡大夫，你快看看顧卿卿！”

人近了簡黎才注意到南宮墨背上的人是顧卿卿。

簡黎丟下手中藥材，摸了摸顧卿卿脈搏，見她脈搏細數很難觸及，趕忙吩咐婦人騰出個房間來。

“顧姑娘她這是怎么了？”將顧卿卿弄到床上后，婦人問。

簡黎神情凝重，查看了下顧卿卿雙瞳后，對婦人道：“放心吧，人既然送來了就會沒事的?！?

簡黎的話無疑是顆定心丸，婦人搓了搓手下去，“先去燒些水，說不定派上用場?！?

“嗯?！焙喞椟c頭。

婦人前腳剛走，簡黎一旁的南宮墨便道：

“顧卿卿瞎了。我在前面那座山上找到的她，找到她時她就已經看不見了?！?

“你想表達什么？”簡黎看向他。

南宮墨很生氣，他還好意思問他想表達什么，若不是他教她識什么草藥，她會跑到那么深的山上去采藥么？

“顧卿卿眼睛看不見了，你是罪魁禍首！”

“她去的時候你怎么不攔著她？”簡黎反問。

顧卿卿眼睛瞎了，他們都不想看到。

南宮墨咬碎一口銀牙，欲言又止。腿長在顧卿卿身上，她要上山他能攔得住她？

簡黎似乎能洞察南宮墨的內心，毫不留情繼續道：“你既然攔不住她，憑什么就認為我是致使她失明的罪魁禍首？”

南宮墨差點吐上口老血，但見顧卿卿眼睫動了下，只好妥協：“算我沒說，你必須醫好顧卿卿的眼睛！”

簡黎這會子正在用銀針給顧卿卿扎穴，這一連下針，好像給她扎醒了，他看到這一幕不奇怪。

顧卿卿動了動，干涸的唇瓣微顫，口里模糊不清飄出兩個字，似乎在喊誰。

南宮墨展顏近前去，以為顧卿卿在叫自己，忙回應她，他在她身邊。

面前的一幕，給簡黎看得眉頭緊鎖。

簡黎收回銀針起身對南宮墨道：“我們出去吧！別打擾到她休息?！?

“顧卿卿是不是醒了？”南宮墨追問。

簡黎嘆氣，只得回他，“我們出去說好嗎？”

南宮墨答應，可是，南宮墨隨簡黎出去后，簡黎并沒有理會他，反倒是忙著抓藥去了。

“把這幾味藥拿去給素姨，也就是你剛才冒犯的婦人給泡了！”翻找出幾株陳舊的藥材丟給南宮墨，簡黎強調，“顧卿卿醒來要服的藥?！?

南宮墨接過藥材，不敢有半分怨言，他讓干嘛就干嘛咯，還得殷勤點跑得屁顛屁顛的。

“不討喜的家伙！”南宮墨充當跑腿工具人將藥材都給婦人后憤慨。

簡黎，顧卿卿永遠也捂不熱的石頭。

一想到顧卿卿之前如何如何圍著簡黎轉，南宮墨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等著看簡黎哪天被顧卿卿捂熱，然后被顧卿卿拋棄拋棄狠狠拋棄！

哼！

“小伙子，你是顧卿卿的什么人吶？”婦人將藥材放進開水中泡下。

南宮墨被問得摸不著頭腦。

婦人笑道：“我來這個村子呢已經五年余載，村子里的人是怎樣的，我比你清楚。如果有什么閑言碎語的，你別放在心上啊！”

“為什么這樣說？”南宮墨還是疑惑。

婦人搖頭，翻弄著水中藥材，“難道你真的是顧公家的遠房親戚？”

南宮墨了然。他只知道顧卿卿將他帶回了家，卻不知道顧卿卿會面臨怎樣的閑言碎語。

南宮墨沒有忘記他當時重傷時，顧卿卿在外面對和顧老的談話。

顧卿卿說好的等他醒了便讓他走，不，后面改口，說等好得差不多了就讓他走。

哪成想，他醒了后失了憶，氣得顧卿卿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咬牙鑿齒：“你丫的故意的吧！”

那天，簡黎恰巧從外面回來，為了確認他是否說了假話，她特地跑去叫了簡黎給他看看。

簡黎見他陌生，并不是村子里的人。

顧卿卿擔心簡黎多想，便撇清關系說她也不認識他，他只是她爺爺的一個遠方親戚。

親戚死了白月前來投奔，遇到上河村因瘟疫封村，無奈便走了原來的陡崖一線天，最后摔下山崖被她救回。

“小伙子，你快看看粥煮得如何了，用大勺攪一攪?！眿D人一句話將南宮墨拉回神來。

鍋里的水燒開了，糯米粒還得過一會兒才碎。顧卿卿吃的話太硬了，軟些才好，最好能融進湯里那般。

“小伙子火上水也開了，這邊藥也泡上了，待藥泡上一刻鐘后，你就把它打撈起來洗干凈了。素姨我先去給顧姑娘擦洗身子、換身衣服！”婦人擦了擦手道。

她走遠了不忘提醒南宮墨：“這顧姑娘呀你也清楚，她爺爺那邊已經找了整整一天，找人都快找瘋了，你啊忙完后就去通知。”

“嗯，好的！”南宮墨點頭應聲。

他實在不想讓顧老更加擔心，可顧卿卿畢竟是顧老的孫女，顧老有權知道孫女的情況。

就這樣吧，聽素姨的告訴顧老。

南宮墨反復告誡自己，蹲下身來添柴炊火。

簡黎挑好藥材過來，不見婦人身影，倒見南宮墨勤快的翻弄熱水中浸泡的藥材。

他將挑好的藥材放于一旁，吩咐：“還有這些。這些不用燒水泡，只能用冷水清洗。對了，這些藥材，草根有毒，沾到可能會傷到手，讓手破潰?！?

“那你呢？”南宮墨憤怒，抬頭看向簡黎，發現簡黎還越發的端起清冷大夫的架子。

“素姨應該很快處理好，我還得去看看顧卿卿的身體情況。”簡黎就像看不見他的憤怒般，不溫不火道。

“我跟著你去！”南宮墨急切。

簡黎皺眉，不知道他又想瞎湊什么熱鬧，“那顧卿卿的藥誰來洗？素姨還得留下來幫我?！?

想到男女有別，跟著上去也幫不上什么忙，南宮墨又一次妥協，“好啦，我洗還不行嘛！”

再度忍受簡黎的驅使，在顧卿卿身后當一個透明工具人。

“這些藥材得用流動的水來洗，擔心手潰爛就得把它們帶到院子后面，那邊正好有流動的溪流，洗好后記得帶回來，回頭我處理一下煎制?！焙喞枧R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