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公子，今日您應該很忙碌吧，有很多人等著找您。”林棠道。

“那是自然！”錦榮應聲。

“現在外面都傳遍了，安縣不遠處，淮州的城郊，一個神秘商戶和錦江布行的少東家錦榮合作，錦江米店直接修建了一個糧倉，開店賣米。

而且搬運米的工人每日都是沒日沒夜的忙碌，已經存放了大量的米。

這些消息，不光散落在大街小巷，甚至連災區的幾個賣米的商家，里面搬米的小工之間都大為流傳。

那么這些店家的掌柜、東家必定也是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們必定會來找公子您的，對吧？”林棠問錦榮。

“是，我也是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的米價和我們的米價，不過是相差四籌錢，都是奸商。”錦榮指桑罵槐。

“別小看了這四籌錢，原本他們都是一樣的價格，他們便可以齊心協力，錦江糧店忽然不按照默認的行規行事，他們自然是要第一布，讓您把價格定得和他們一樣了。”

“要是依我，這米就應該定兩三籌錢一斤！”錦榮憤懣道。

“看來錦公子是沒有答應他們。”

“那是當然！”

林棠嘴角一揚，幸好這錦榮是個熱血的人，即便是自己忘記囑咐他，他也十分硬氣的回絕了那些店家，否則他們也不會開始降價，成了散沙。

林棠轉頭對一邊的小廝說道：“你去叫管事過來，就說有急事，要調整價格。”

那小廝走了，錦榮臉色才稍稍緩和，“你能迷途知返，不發國難財，也是極好，趕緊把米價改成三籌錢一斤吧，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林棠哭笑不得。

管事一路快步而來，在錦榮的目光中，林棠緩緩報出了價格。

“定十三籌錢一斤。”

“你！害！”錦榮氣得當場甩臉，催著馬車趕緊走。

“哎哎！”林棠趕忙攔，奈何那馬車已經發送，一鞭子下去，馬就跑起來了，自己兩條腿，哪里跑得過人家四條腿的。

“這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走……也不聽解釋，干脆不給時間……”

林棠追著跑了幾步，見馬車最終還是揚長而去，也跟著氣得胸悶。

她索性回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心里盤算著價格。

如今的底價是十五籌錢一斤，自己定十三籌錢一斤，應該是恰到好處的。

差別不是太大，跟著調價的風險不大，利潤也依舊客觀，如此想來一定有商家跟著調價。

別的不多求，只要有一家跟著調價，那后面便注定會都跟上，林棠心里的算盤打得飛快，繞到了倉庫查看。

倉庫的后院緊緊鎖著，美其名曰防止偷盜，但實際上林棠心里很清楚，這里面是些沙子，之所以鎖起來也是為了防止被人發現。

前院嘛，才是真正的米，林棠打開門，只瞄了一眼，便走不動路了。

太快了！

這米下貨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這不過是幾日的功夫，陸辰暗中送來的那些米便少了這么多，按照這樣的速度，當真是堅持不了太久。

林棠手心微微冒汗，找來管事的，直接把價格又壓了兩籌，改成了十一籌錢一斤。

第二日，林棠照舊來到米糧店，見門口竟然少見的清閑，買米的人零零散散，和之前比少了不是一星半點。

應該是周圍縣城的價格都降下來了，或許是有更加便宜的，所以這些難民便去更便宜的地方買了，林棠心里想著，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剛進門，管事就愁眉苦臉地迎了上來。

“林姑娘，你可算是來了，出事情了！”管事的匆忙上前。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你是說今天買米的人少？這是好事啊！”林棠道，“這說明別的商戶降價了，咱們也跟著降價就是了。”

管事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林姑娘，您還不知道吧？剛才小五回來說，他打聽了周圍米糧店的價格，咱們昨天降完價之后，別的米糧店價格一點都沒有變啊！”

“什么？”林棠瞬間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道，“這怎么可能？要是他們沒降價，那買米的人都去哪里了？？”

“他們……哎！”管事嘆了一口氣，“這些挨千刀的奸商，到處宣揚咱們的米是霉變的，以次充好，吃了會死人的，如今外面以訛傳訛，咱們這里的人都跑去買貴的米了。”

“真是造謠一張嘴！”林棠憤恨地罵道。

“可不是嘛！如今只有些特別窮的人，才沒有法子，只能來咱們這里少買一點。”管事道。

“他們敢造謠，咱們就不能澄清嗎？”林棠急著往外走，叫小五進來。

“這事情咱們已經處于極其被動的位置了，已經被扣上了帽子，誰又肯聽咱們的話，咱們的話又有幾分說服力啊！就算小五放出消息去，也沒什么人相信。”

林棠看了看外面，那寥寥無幾的買米人，無論是衣著還是身姿，都是窮困潦倒的樣子。

也難怪，事到如今，還感迎風來買“霉變”的米，他們也定然是走投無路了。

可自己這一路走來，路上什么樣的難民沒有瞧見呢，為了一碗免費的薄粥大打出手的難民，其中的絕望更甚。

十三籌錢一斤的米也買不起的難民大有人在，自己的初衷又哪里是如今這般，自己是想要讓人人都能買得起平價米啊！

可這幾日下去，四方客棧的粥棚已經快要撐不住了，越來越多的難民涌入，他們的疾苦林棠又何嘗沒有見過？

可如今……林棠感覺透不過氣，仿佛自己身上背負著無數人生存的希望，他們仿佛都在等著自己，他們餓的哀嚎，他們咒罵，他們痛苦，他們挨餓，他們憤恨……

“林姑娘，您看這該怎么辦？沒人信咱們啊！不如，咱們店把價格漲回去，就說新進了好米。”

“不可！”林棠立馬否定了管事的辦法，“那樣只能坐實了咱們賣‘霉米’的事情，到時候無論咱們怎么說，都對那些米店都沒有沖擊力了，那……那……”

林棠說道最后，小聲呢喃著，“那價格就完了……”

“林姑娘，您說什么？您擔心什么？”

看著管事關切的目光，壓力極大的林棠差點就要開口。

可理智還是讓她咬緊了牙關，什么都沒有多言。

這些事情，不能告訴別人，也不能讓他們幫忙，一切都得靠自己。

還有……

林棠猛地抬起頭，是啊！還有人啊！

還有人知道這個事情的經過，知道這些米的來源，知道自己苦心孤詣是為了什么，他可以幫自己，自己也可以找他商議。

起碼把壓在心里的事情說出來，能松散些，想法或許就有了新的了。

林棠深深吸入一口氣，又緩緩呼出，“先慢慢賣著，我去去就來。”

她快速起身，一刻都不想多耽誤，她要去見他，她想透透氣，她感覺自己快要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