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聞聲看了一眼，嘴角已經(jīng)揚(yáng)起來了，方才那些緊張和壓抑的氣氛一掃而光。

“景歷。”

他叫了景歷進(jìn)門，吩咐他趕緊去醉仙樓帶些菜回來。

“倒也……倒也不必那么麻煩，我隨便吃點(diǎn)就好了。”林棠有些不好意思，臉上也飄上了一點(diǎn)紅暈。

“這些都是本官想吃的，既然你餓了，那就加一道秘制鳳爪給你好了，夠嗎？”

林棠趕緊點(diǎn)頭，“夠夠夠。”

可等著飯菜真的來了，景歷從食盒里一樣樣拿出來，陸辰卻并不怎么動筷子。

林棠手里拿著鳳爪，眼睛卻早已經(jīng)盯上了別的。

“都嘗嘗。”陸辰抬手，一手扶碟子邊緣，一手撫住自己的袖擺，將一樣小菜往林棠面前推了推。

林棠看見陸辰表面不動聲色，眼神早就笑盈盈了，便不客氣起來。

“其實(shí)我覺得，炭那個事情，白大人未必進(jìn)扣，不過啊，就算是不進(jìn)扣，能拿到一些他貪污克扣賑災(zāi)款的證據(jù)應(yīng)該也是沒有問題的。”

林棠一邊吃著，嘴還是倒出空來就說話。

“你啊，好好吃飯，吃完了再說。”陸辰笑著說道，伸手拿公筷夾起一塊魚肉，放在了林棠的碗里。

“不耽誤，我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這個白大人未必相信你相信我。”林棠口齒不清。

“什么相信你相信我的，先吃吧，也不怕被魚刺卡著。”陸辰說著，用筷子將魚肉上的魚刺挑出，將剩下沒有魚刺的魚肉夾到了林棠面前的小盤子里。

“有生之年，還能吃上知府大人給挑魚刺的魚肉，真是美滋滋。”林棠美得不行。

正說著，剛出門的景歷從后門進(jìn)來，小聲在陸辰耳邊說了幾句，陸辰面色凝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景歷才離開。

“怎么了？”林棠問道。

“沒什么，你好好吃飯，吃完了陪我說會話，晚點(diǎn)再回去。”

“好……好啊。”林棠應(yīng)著，將最后一塊梅花肉放進(jìn)口里，這才結(jié)束了戰(zhàn)斗，“我吃飽了。”

景歷將飯菜收拾出去，林棠正要起身幫忙，卻見陸辰擺了擺手，“這兩日的不順，就交給景歷去辦，你好好休息，等有了合適的事情，我自然會安排你去做。”

“可……”林棠正要反駁，卻見陸辰朝著自己若有若無的看過來，手指也在桌子上輕輕敲著，看著閑適又隨意。

林棠笑了一下，“大人既然覺得我勞累，便封賞我些，我便不會那么累了。”

陸辰微微一愣，便也接上了話，“你想要什么？”

“我想想大人還沒有賞過我什么，總要要點(diǎn)新奇的封賞才好，要是以前一樣，要寫金銀珠寶，豈不是沒趣。”

陸辰清了一下嗓子，嘴角早就無法避免地?fù)P起來了。

“好，那你說，什么算是有趣，只要本官有的，本官都可以賞你。”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我要的這個，只有大人能賞我。”

林棠說著，上前了一步，屋外的月光灑進(jìn)來，正好映在兩人身上，加上室內(nèi)的燭光，外面真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說，你想要什么。”陸辰話是說給林棠的，可目光卻瞥向窗外。

林棠假裝轉(zhuǎn)身不經(jīng)意間也看向陸辰看的那個方向，回頭便說道：“大人，您之前可是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做好這件事情，一切都好說，如今……

如今我沒了辦法，大人的賞……”

說著，林棠上前一步，走到了陸辰的面前，兩人的影子也落到了窗前。

月光格外溫柔，讓兩人的影子也柔和了許多。

陸辰看向林棠，眼神中滿是詢問，等林棠微微點(diǎn)頭之后，他默默咽了一下，緩緩開了口。

“那些事情都好說，本官只要你……”

“那個……”林棠看著近在咫尺的陸辰，他寬大的肩膀在自己的鼻尖，從前只覺得看見他的背仿佛能給自己遮風(fēng)避雨，莫名有安全感。

可如今……

這個距離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她甚至能聽到陸辰的心跳聲，不對，不是陸辰的，是自己的心跳聲。

她看見陸辰的喉結(jié)上下翻滾，之后又說道：

“本官只想要你。”

林棠目光飄忽不定，知道應(yīng)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

可她猶豫了一下，話到嘴邊卻看見陸辰忽然靠近，瞬間腦子就一片空白。

“大……大人……”林棠的聲音小得如同蚊蟲。

沒想到陸辰是忽然湊近，在林棠的耳邊小聲說道：“抱歉，讓你委屈了。”

清冷的香氣忽然幽幽而來，是他書房常用的熏香的味道。

“沒……”林棠小聲說著。

陸辰的身子擋在林棠的面前，兩人的影子落在房間的窗戶上。

林棠轉(zhuǎn)頭看去，那影子朦朧，仿佛自己被陸辰擁著。

她偷偷抬眼，看向面前的陸辰，看他面容依舊，整個人也沉靜安穩(wěn)，完全沒有任何的異樣。

至于小鹿亂撞的樣子，更是半點(diǎn)都沒有，說到底，就是自己一個人緊張。

林棠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定定神，感覺那種虛無縹緲的緊張忽然就消失了一樣。

陸大人半點(diǎn)緊張都沒有，自己又是在做什么啊！

她的目光再次和陸辰相對，這一次，她眼神清澈如水。

兩人的眼神交匯，示意。

林棠微微調(diào)整自己的方向，歪倒在陸辰身邊。

陸辰下意識的伸手，林棠便像是跌進(jìn)來一個滿是清冷的懷抱。

原本若有若無的清冷熏香的味道似乎加重了些許。

林棠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和陸辰的意思，輕輕側(cè)身。

陸辰卻忽然抬手俯身，將林棠抱入了懷中。

林棠一愣，如此的距離更能看見陸辰的容顏，更者，是陸辰的側(cè)臉，以及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心跳聲更加清晰，而且，快得過分。

林棠正想著自己應(yīng)該平心靜氣，怎么能讓自己的心跟著如此跳動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就算自己深呼吸之后，也并沒有什么效果，因?yàn)椤?

那心跳的聲音，顯然并不僅僅屬于自己，還屬于另一個人。

這個房間里的另一人。

林棠有些奇怪地抬頭，看向了陸辰，發(fā)現(xiàn)陸辰也正在用余光看向自己，兩人的目光再次撞上，這次還不等林棠反應(yīng)過來，陸辰的目光已經(jīng)別向了別處。

林棠感覺自己的眼珠子也不知道應(yīng)該往哪里看，索性只能盯著陸辰胸前衣襟上的扣子發(fā)呆。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一個忙著抱人上床，一個忙著盯著扣子發(fā)呆。

那張床像是救命稻草，林棠轉(zhuǎn)頭看去，近了，更近了，馬上就要從這懷里離開了，就不用如此尷尬了。

可當(dāng)陸辰將她放在床上的時候，林棠見他喉結(jié)滑動，整個人也跟著不好了。

“那個……陸辰……”林棠小聲。

陸辰松開雙手，趕緊抬手在嘴唇邊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林棠微微點(diǎn)頭，見陸辰很是鎮(zhèn)定地站著，將外衣脫掉，穿著內(nèi)襯的衣物躺在了自己的身邊。

林棠側(cè)臉，見陸辰的耳朵就在自己嘴邊，便微微挪動了一下，在陸辰耳邊輕聲問：

“那人走了嗎？”

陸辰也轉(zhuǎn)過頭來想要回答，卻忽然意識到兩人都距離已經(jīng)……

太近了。

陸辰甚至能感受到林棠的鼻息會輕輕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他迅速轉(zhuǎn)回去，直愣愣地躺著，眼睛死死盯著屋頂，抿著嘴唇微微咽了咽，喉結(jié)再次翻滾。

陸辰感覺有些懊惱，自己如今竟然像是一只想要捕食的獵犬，在看著獵物咽口水，這樣哪里有讀書人的風(fēng)骨，哪里有為官的尊嚴(yán)。

可還沒等著他懊惱完，林棠卻以為他沒有聽到，便又往他耳邊湊了湊。

“陸辰，你說……外面那個人什么時候會走啊？”

陸辰略略開口：

“等他走了，景歷會進(jìn)來告訴的，且耐心等等。”

“嗯，你的床可真軟，這棉花肯定也是上好的吧？跟睡在云朵上一樣，真是神仙滋味。”

林棠小聲嘀咕著。

“這么說，你是知道睡在云朵上是什么滋味了？”陸辰打趣，也壓低了聲音。

“之前不知道，今天是知道了，頓時覺得你厲害。”林棠在陸辰耳邊小聲說著。

“厲害？”

“是啊，就這軟綿綿的床，要是我睡，肯定能睡到日上三竿也起不來，你還能天天起來忙，真是厲害。”林棠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呵欠連連。

這床榻軟綿綿的，躺在上面也暖和和的，房間里的熏香也讓人心神安逸。

要說睡覺的地方，這真是沒得挑了。

“困了？”陸辰聽見林棠打呵欠的聲音，情不自禁也跟著打了一個，轉(zhuǎn)臉過去，看見林棠的眼睛帶著微微的紅，眼角困得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濕潤。

“嗯，這么舒坦的地方，很難不困。”林棠道。

陸辰轉(zhuǎn)頭看向門口，并沒有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

顯然，景歷還沒有要進(jìn)來。

兩人面面相覷，陸辰坐起身，將床上的褥子展開。

“蓋一蓋吧，躺著不動別著了涼。”

“這……這你的被子我……我這外衣沒脫，別給你弄臟了。”林棠客氣著，可眼睛早已經(jīng)直了。

這褥子都這么柔軟舒服，這被子……那不得是真云朵一樣？

陸辰暗暗一笑，將自己的被子展開蓋在林棠的身上，“無妨，你先蓋著。”

之后，陸辰便也躺下，但沒有蓋被子，兩人躺著一張床之上，一個穿著外衣卻蓋著被子，一個沒穿外衣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內(nèi)襯，卻沒有蓋被子，兩人都直挺挺地躺著。

還真是云朵一樣……林棠心里十分驚喜，真是長了見識了，但剛才就已經(jīng)萌芽的困意此刻已經(jīng)徹底防不住了。

幾個呵欠之后，林棠保持著側(cè)身的姿勢，兩人既然沒有了要說的，便閉上了眼睛。

夜色朦朧，月光柔柔，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