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累了，走不動了！”一個小孩子哭唧唧地跟著他娘。

他娘手里拿著行李，顯然是沒有法子再去抱他了。

“快點跟上，你這個倒霉孩子，你想干什么？你想上天不成？”

“娘，我真走不動了，我腿好酸！咱們歇會吧！”

“小兔崽子，歇什么歇，再歇一會兒去了沒有地方了，把咱們娘倆趕出來，咱們就等著餓死吧！”

“娘，我都聽王大娘說了，這次是咱們都有地方住，有飯吃，不像之前那樣了……”

“之前那次不也說的好聽？最后你爹爹病倒……最后……哎，這次說什么，我也得帶著你早點去！”

“大妹子，你不用擔心，”旁邊的一個大娘開了口，“這可是淮州，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

“大娘，這話怎么說？我是外地人，還真不知道這淮州是什么情況呢！”

“我也是外地來逃難的，不過前幾日我遇見一個淮州本地的，給我說了說淮州的事情，這里的知府叫陸大人，和別的地方可完全不一樣呢！”

“是嗎？怎么不一樣？現(xiàn)在當官的，不都一個樣嗎？”

“不不不，這個陸大人，那是愛民如子，雖然上任的時間不長，但是這里的人啊，都十分敬重他。”

“真的？”

那位大娘認真點了點頭，“是真的，只要是民眾有難，這位陸大人那是什么都不顧上，就忙著關(guān)照這些窮苦人家，是個絕對的好官呢！

不說別的，就說這次，咱們這次能被安置，那說不定也是陸大人的功勞呢！”

“大娘，這就是你消息不靈通了，我可是聽說了，這次的難民安置，是巡撫大人親自安排的，沒有你說的那個陸大人什么事情。”

大娘見這小媳婦不信，便趕緊給她解釋，“你想想啊，那個巡撫大人剛才，人生地不熟的，肯定還是要讓陸知府來做的，何況這個情況……

我聽說，那邊安排得可好了，不是一般人能定出來的，可細致了。

這種事情啊，必定是把咱們百姓放在頭一位的人才能做出來的。”

“這個陸大人……真這么好？”

“你放心吧，他承諾百姓的事情，就沒有做不到的，既然說了咱們這些人全部安排，那就是沒有問題，你放心吧！

孩子累了，就先歇歇，就算是去晚一點，只要是陸大人訂好的事情，絕對跑不了！”

大娘說了許多，那小媳婦帶著兒子雖然聽了，但依舊是半信半疑，最后還是拉著她兒子跟上了大家的腳程。

“娘，咱們?nèi)チ艘院螅遣皇蔷陀酗埑粤耍课乙呀?jīng)好幾日都沒有飽飯吃了。”

“放心吧，陸大人的安排，肯定是妥當?shù)模銈儼。头判陌桑　?

“對對對，別的不說，這知府大人的話你們放心信就行！”旁邊又一個男人也出來說。

“可別是你們要我們歇著，回頭占用了我們娘倆的名額，我們是可憐人……”

“哎喲，放心吧，陸大人承諾的，說是都安排，咱們這些人肯定都是沒有問題的，你安心就好。”

“娘，太好了，咱們以后有飯吃，有地方住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

“娘，等我以后長大了，我也要做個好官，對百姓都好，讓大家都能吃飽飯！”

“小兔崽子，就你？你還想做官？你好好長大了，別惹你娘我生氣，我就謝謝祖宗了！”

“娘，就算以后我當不了大官，我也能賺些錢養(yǎng)活家，爹爹不在了，我要多多賺錢，讓娘也過上好日子！”

難民人群緩緩而行，陸辰看著這烏泱泱的一群人。

這里面，有正當壯年的男子，也有淘氣的孩子，更有些老人在里面，走路都顫顫巍巍，但想著能住上好房子了，竟然沒有一個人掉隊。

那些小孩子，有的不過是五六歲，還有些小孩子沒有跟著父母，而是幾個孩子在一起，看著年歲也不大。

孩子對于未來，總是充滿了希望，他們大多在討論一會兒吃什么喝什么，還有睡覺的地方會不會有老鼠等等。

說到了高興的地方，他們甚至玩鬧得笑起來。

陸辰看了許久，最后才放下了簾子。

他們，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

在自己盤算如何讓巡撫下馬且罪過大到?jīng)]有回旋的余地時，這些人，就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

想要殺死厲鬼，則要自己先變成惡鬼。

元寶巷里，那些安置難民的房屋，早就已經(jīng)動過了手腳。

他們住進去，倒塌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被傷著是一定的事情，大人或許有能力自救，反應或許快些，不會有什么重傷。

可是，孩子們呢……

他們和曾經(jīng)的自己一樣，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可自己那時候，到頭來一場空的滋味，也要讓這些孩子都嘗一嘗嗎？

當初，自己總是覺得不公，甚至想找個神仙問問，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么，才要去經(jīng)歷這些。

如今，他要親手，將這些孩子，變成和自己一樣絕望的人嗎？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一個可怕的念頭依舊在陸辰的腦海里回響。

縱然他說服自己無數(shù)次，縱然最后他沒能說服自己，只是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是如今呢？

這些鮮活的面孔就這樣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嘴里說著的，甚至是自己這個惡魔的贊歌。

陸辰低頭，看向了自己的雙手。

很快，這雙手就會沾上無數(shù)人的鮮血，可只有如此，自己才能讓全權(quán)負責難民安置的巡撫有不可逃脫的重大過失。

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而且，他也可能保證，這一切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發(fā)生。

他們最信任的陸大人，那個百姓口中愛民如子的陸大人……

可這是難有的機會啊！巡撫很少來淮州，更難遇見像現(xiàn)在這樣，全權(quán)負責淮州的某個事情。

以后想要把什么責任按在白大人身上，那是幾乎不可能的！

“景歷。”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傳話。”

“大人您說。”

“還是先辦事吧，你去前面，告訴那個領頭的，就說……”

景歷一聽立馬急切地搖頭：“大人，不可啊大人，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