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閉眼，夢里都是沈奪。

她在夢中叫爹，沈奪看也不看她，只昂首挺胸往前走，不知要走去什么地方。

那地方一片漆黑，夢中玄卿只能眼睜睜看他走進黑暗，卻無能為力。

每次醒來都是冷汗淋漓。

暮長嵐要了玄卿在黎郡畫的一些關于百姓苦不堪言的小畫交給言域。

言域偶爾晚間撫琴，玄瑚能從其中聽出言域憂國憂民之情。

玄卿什么都聽不出，只是覺著曲調優美罷了。

后來一夜，琴聲變了。

【不是言大哥。】玄瑚說，【可能是暮長嵐，彈的是一首《暮雪晴》。】

曲子輕松閑適，聽了一會兒，玄卿心里像是也照進來一縷晴陽。

[《暮雪晴》也是你家言大哥做的曲子？]畢竟言域在音律方面可以說已經登峰造極了。

【是暮長煙作的曲，長煙哥哥那時已為玄蒼耗盡心血，讓他兒子接替國師之位后，做了這首曲子，彈給我聽了一次，之后就一睡不起，再也沒能醒來。】

[……暮長煙是個怎么樣的人？]

【說來話長，以后再慢慢講給你聽吧。】

玄卿從日夜都懶得出來的馬車跳出，循著琴聲，到了暮長嵐的大帳。

一身黑色國師制服的暮長嵐坐在琴案后，熟練的彈著琴，見玄卿來，抬頭淡淡一笑，琴聲不停。

他道：“你可算舍得出來見見人了？”

語氣倒是沒在揶揄。

“外面又下雪了。”玄卿抖一抖披風，再扒拉掉頭上的雪花，“你是用琴聲叫我出來看雪嗎？”

“只是叫你出來走兩步，免得憋悶壞了，我還要請張李二位大夫來給你看病。”暮長嵐停手，對玄卿招一招，“過來，我教你彈琴。”

玄卿對古琴是有一點點興趣，便走過去，“張大夫李大夫都跟咱們回宮？”

“回去論功行賞，等向陛下稟明，我打算在太醫院給李大夫謀個差事。”

“李大夫想入太醫院做御醫？”

“嗯。那位張大夫放不下黎郡的醫館，李大夫倒是有入宮的意思。”

玄卿等著暮長嵐讓開琴桌，可他卻伸手一拽，把玄卿拉到懷里。

再掰著她雙肩，讓他坐在他身前，面對七弦琴。

雙手被他握住，覆在琴上，玄卿耳邊吹拂著暮長嵐干凈的氣息，不免想起他們那個吻，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可暮長嵐似乎并沒有別的想法，真的只是托她手到琴上，引領她左手按弦，右手試著彈出兩個音。

“宮里的御醫大多忠于陛下，個別機靈的還知道什么當說什么不當說，但遇上大事也不敢對陛下隱瞞。”暮長嵐在玄卿耳邊道，“有李御醫常常去你閣里請脈，我放心。”

【古代也差不多就那回事，醫生，警察，律師，總要認識幾個，日子才能過的太平。別的方面，暮長嵐、言大哥、沈奪就夠了，御醫確實缺個信得過的。】

“可我不擅長籠絡人。”玄卿說。

“我自會打點，無需你費心。”暮長嵐道，“你不愛做的事，我去做，給你不痛快的人，我去殺，暫且不能的，留到以后，我再去殺。”

“……”玄卿對他轉頭。

暮長嵐便也對她轉頭。

氣息交錯，死目相接。

暮長嵐垂眸看了看玄卿的嘴唇，往前一湊，快親上的一瞬，玄卿趕緊別開臉。

七弦琴，太難了。玄卿學了一會兒就不想彈了。

說幾天沒跟言域說話，該去問個晚安。

暮長嵐含笑頷首，目送她出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