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銀河系緩緩旋轉了一周后便靜止下來。幾秒后，光點再次拉遠，直到進入一個恒星系才穩定下來。

“這是我們所在的恒星系，中間的恒星叫‘戈坦’，所以這個恒星系也叫戈坦系，戈坦系距離太陽系大約1450光年，對了，這里的光年是你們的單位，我已經換算過了。圍繞戈坦公轉的有11顆行星，從內到外第二顆就是我們的行星，叫做‘納布’。王教授，現在你可以通過手勢來控制全息圖像的縮放。”蓋亞對出現的恒星系做了介紹，并給出了溫馨提示。

1450光年？！既然說出“光年”一詞，就說明蓋亞懂得這個詞匯在地球的天文學含義，這個數字讓周圍的人感到難以置信。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不是“航行”過來的，即便是無限接近光速也要超過1450年，沒有什么物質能夠為飛船提供這么久的動力支持，他們一定是通過某種方式繞開光速的壁壘，達到超光速。

王淵明平復了一下心情，抬起右手，嘗試著揮動了一下，戈坦系跟著旋轉了一定角度，他又向另一邊揮動了一下，戈坦系又反向旋轉了回來。他伸出雙手，然后向兩邊同時分開，整個圖像以他雙手指向的位置為中心，向周圍擴大。緊接著他又嘗試了其他手勢，很快便掌握了旋轉、翻轉、移動、縮放這幾種基本操作。這時，凌黎向王淵明表示希望能夠跟蓋亞溝通，把整個全息圖像數據導入到計算機系統內。

“蓋亞，全息星系的研究需要一定時間，我們希望能將整個全息圖像導入到我們的計算機系統，不知道是否可以？”王淵明詢問道。

“可以，這份全息資料在我們的星球只是常識性的。”蓋亞回答道，“只是我們的數據存儲方式應該跟你們的有很大不同，不知道應該怎么傳給你們。”

“蓋亞你好，我叫凌黎，負責機械與計算機方面的溝通，我想請問你的，額……盒子有硬件接口嗎，我們可以制作你需要的傳輸線，只要你能夠按照我們的信號格式將數據傳出來就可以了，我們來整理數據和建模。”凌黎說道。

“凌教授你好，我的核心沒有硬件接口，我們星球的科技已經很少采用直連的傳輸方式，不過要把數據給你們其實也不難。你們將現在使用的任意一種無線通信協議的協議棧給我，我分析之后立即就可以通過這種無線通信方式給你們發送信息，你們收到信息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程序邏輯去建模了，當然信息傳送的格式我們要約定好。”蓋亞回答得很輕松，“解析協議棧瞬間就可以完成，不過我現在的詞匯并不全，尤其是專業詞匯，所以解讀協議棧時，需要一位專業人員稍加幫助。”

凌黎稍微思考了一瞬，立即回答：“沒問題，我們會派人配合你”。說完他示意王淵明繼續他的提問。

王淵明對凌黎點點頭，然后看向蓋亞說道：“蓋亞，可以停止投射全息影像了。星系的分析和對照短時間完成不了，而且我們比較適應在計算機上操作和查看。”

“好的，王教授。”蓋亞剛說完，星系的全息影像即刻消失，但蓋亞并沒有關閉所有投射，而是在整個大廳零星地投射出不少柔和的光源，這樣眾人不會覺得太黑暗。

“請問你們驅動飛船的能源是什么？是不是暗物質和暗能量？”王淵明問道，這是他最早來到5所時，對飛船能源的推測，現在終于可以從蓋亞口中證實。

“我可以表述飛船的運行原理，但是我們之間的術語空白太多，這會導致我們將大量時間用在術語定義上。比如我就不知道你說的‘暗物質’和‘暗能量’是什么，對應我們的什么概念，你確定要這樣進行嗎？”蓋亞詢問道。

王淵明一拍腦袋，說道：“這確實是個問題。”然后他轉向凌黎，“凌教授，這個問題好解決嗎？”

凌黎皺眉思索了幾秒，回答道：“好解決，但是有一些細節需要商量一下，我建議這次跟蓋亞的溝通就到這里，我們馬上申請一次會議，討論蓋亞的知識輸入。”凌黎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有些事我們內部好說一些。”

王淵明會意，對蓋亞說道：“蓋亞，這次我們的問題就先到這里，我們要討論下你說的術語定義問題，下次再來跟你溝通。”

“好的。”蓋亞回答。工作人員開始將大廳燈光打開，蓋亞也在此時完全關閉了全息投射。

一天后，地下23層，6號會議室。

這是一個小型會議室，此時會議室只有數人，韓延生依然是主持，基礎科學小組代表是王淵明和袁萍，機械與計算機組代表是凌黎和另一位專家，語言與文字小組代表則只有張誠。

此時凌黎正在發言：“我們評估了蓋亞的知識體系輸入問題，有三種技術方案。第一種方案是將蓋亞與網絡連接，讓她能夠直接進行學習，按照她的智能程度，應該很快就能對我們的世界了如指掌，這種方案效率最高，實施最簡單，同樣風險也最大。第二種方案是蓋亞與我們三個小組的所有計算機相連，這樣可以共享我們的專業領域知識，但計算機內部不想跟她共享的數據也會泄露。第三種方案，專門搭建一個網絡，將我們想要輸入給她的信息導入，這樣她就只能看到我們想給她看到的。”

現場陷入沉默，大家都在思考。

“凌教授，具體說說三種方案最壞的結果吧。”韓延生問向凌黎。

凌黎點點頭：“第一種，如果蓋亞連接到互聯網，她就可以進入我們星球的生態體系，并且無限制復制自己，而且我們不了解她的能力上限，萬一她能夠突破我們現在的防火墻，那互聯網就在她掌握之下了。”

“5所整體是與互聯網物理隔離的，除非搬出5所，否則不允許出現這樣的操作，但‘起航’計劃的密級決定了在其他任何地方情況都是一樣的，所以排除這種方案。”作為軍人，韓延生將保密看得很重，尤其是“起航”計劃這種絕密級。

“第二種，蓋亞能夠獲得我們現在研究的所有數據，包括最新進展，她可以篡改我們的數據或計算結果，對我們進行誤導。”凌黎繼續說。

“那也排除，太不保險了。”韓延生皺眉說道。

“那目前就只剩第三種方案了，這種方案有兩個問題。第一是效率很低，由于要對導入的數據做審查，我們必須設計審查程序，必要時甚至需要人工導入，我們評估可能需要兩到三個月左右，這還需要其他小組一起配合。第二是要跟蓋亞做好溝通，因為我們現在是想從蓋亞那里拿到她知道的一切，但我們對她卻遮遮掩掩，如果在溝通中出現了未曾事先錄入的知識，蓋亞就肯定能猜到我們對她有所保留，那就不知道她下一步會怎么對待我們的溝通了。”

“第一個問題還好，這次本來就沒有明確的時間節點，畢竟我們也不是在跟誰進行科研競賽，在完成數據導入前，普通的交流還是可以進行的。”韓延生說道，“至于第二個問題，幾位有什么看法？”

王淵明和袁萍對視一眼，袁萍癟著嘴搖搖頭，王淵明隨即說道：“我們對這塊了解太淺，不太好發表意見，不過第一種方案和第二種方案確實要排除，至于第三種方案的第二個問題，我覺得前期準備充分點，溝通時小心點應該也沒問題。看看張教授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議。”

“直接攤牌！”張誠干脆道，“就告訴她我們受上級約束，不能讓她接觸更多信息。根據我們與蓋亞的前期接觸，我們覺得她來到地球應該是有‘使命’的，她對溝通的熱切程度比我們高，你看她之前隨意就把銀河系的全息圖拋了出來，而且還附帶了他們星系的坐標位置，我相信這些信息應該是真的。”

“我贊同張教授的提議，至于她給的星系數據我們會核實，但只能在較大尺度上確定，畢竟她們的觀測結果要精細一些，而且他們的‘納布’星與我們距離1450多光年，在某些角度看到的會有一些時間差。理論上來說最大的差距是1450年，也就是我們看到的是她們的許多年之前或者之后的景象。”王淵明解釋道。

“我也沒有意見。”凌黎也表示贊同。

“那就這樣實施吧，有任何資源上的問題，都可以聯系我。”韓延生表態，會議結束。

之后不到兩天，機械與計算機組就配合蓋亞完成了無線通信協議的整合。這種協議采用38GHz-39GHz頻段的微波，頻道寬度達到1GHz，選用32M-QAM調制模式（這種超過8192QAM的調制模式，比如16384QAM、32768QAM、65536QAM等，由于前面的數字書寫太長，于是以1024為一個單位，用“兆”的符號“M”代替，又為了避免與MQAM這種調制模式混淆，于是用短連線“-”將數字部分與“QAM”隔開，這里的32M-QAM其實就是32768QAM），每個符號能代表15個比特，配合新型編碼方式，理論傳輸速率可以提高8倍，為每秒120G個比特，也就是每秒15G個字節。這種協議在室內短距離無線通信中應用很廣泛，速率算是很高了，可在蓋亞眼中只能算是勉強合格——足足用了三天才將銀河系模型的數據寫入地球人的磁盤中。

完成這一步后，王淵明即刻領導基礎科學組對數據進行分析和建模，幾位計算機工程師幫忙編寫了大量程序和軟件。同一時刻，凌黎領導機械與計算機組搭建服務器，開始向內導入供蓋亞學習的知識庫。張誠則向蓋亞說明了情況，蓋亞表示完全理解。

相對而言，基礎科學組和機械與計算機組比較忙碌，每天都是高負荷工作，而語言與文字組經過前期的奮戰，現在倒是清閑了下來，這也是預料之中的情況。不過所有參與過“起航”行動的人員都是“限制性”外出，需要等行動結束后才可以離開。

60臺量子計算機組成的集群工作了四天，才完成銀河系模型數據的三維建模，可以用人類的計算機進行查看，直到現在，這些數據才真正被人類掌握。

一周后，銀河系對比結果完成，確定“戈坦系”就是開普勒-452星系，“納布”就是開普勒-452b，鑒于蓋亞給出的戈坦系模型中，開普勒-452b其實是第二顆行星，所以將其編號正式改為開普勒-452c，正式名稱沿用“納布”。

恒星戈坦位于天鵝座，跟太陽一樣也是G型黃矮星，它的亮度，質量，半徑都比太陽稍大，年齡也比太陽大十幾億歲。而行星納布是跟地球一樣的巖質行星，直徑比地球的大超過一半，軌道半徑比地球的遠一點，公轉周期為385.7地球日，自轉周期為26.4小時，他的一年有350天（這里的“天”指的是納布天，即26.4小時），由于沒有衛星，所以沒有“月”的概念。戈坦系的星空范圍比太陽系的大12%，包含行星比太陽系多3個，中間位置有一個小行星帶，靠近邊緣也有類似于柯伊伯帶的小天體區，更遠處還有無數星際塵埃組成的星云，這也跟太陽系的奧爾特星云相似，怪不得袁萍形象地形容這是一個透過放大鏡來看的太陽系。

這個結果一出來，大家頓時了然，開普勒-452c本來就是人類認為非常有可能有智慧生命的類地行星，而其與地球的距離人類測定為約1400光年，現在這個數據可以更新為145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