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櫻一同用過晚飯,又聽她低聲絮語了些許趙國舊都的繁華往事與宮廷趣聞,陳夏心中難得地感到一絲寧靜。這一夜,他罕見地未曾打坐修煉,而是如同凡人般躺臥榻上,任由疲憊侵襲,沉沉入睡,直至翌日天光大亮。
他舒暢地伸了個懶腰起身,只覺神清氣爽。推窗望去,外面風雪已停,天地間一片銀白澄澈。與陳櫻簡短交代了幾句,又將控制院落陣法的副牌交予她保管(主牌自然還在自己手中),并承諾年關之前必定趕回陪她守歲過年。隨后,他便不再耽擱,出門激發飛行符,化作一道流光,朝著火靈宗方向疾馳而去。
一路斷斷續續,時而飛行,時而落地調息恢復,直至第四日正午時分,那熟悉的山門終于映入眼簾。火靈宗山門前依舊人來人往,弟子穿梭不息,喧囂中透著大宗門的蓬勃生氣。陳夏在此并無多少深交之人,故而未作停留,徑直朝著自己在山腰處的偏僻小院行去。
離開了將近半年之久,小院依舊被簡單的禁制籠罩著。推開院門,院內陳設依舊,與他離去時并無二致,只是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他最掛念的,自然是那株奇異的人參。揮手撤去幾重防護陣法,只見那株人參依舊靜靜扎根在靈土之中,周身散發著一圈柔和的、充滿生機的淡綠色光暈,粗壯的根莖保持著緩慢而規律的呼吸般的起伏。只是,相比之前有大量丹藥堆埋在旁時的活躍,此刻它的“呼吸”頻率明顯緩慢了許多,仿佛陷入了某種半休眠的狀態。
陳夏見狀,撇了撇嘴,低聲嘀咕道:“養你這玩意兒,比養個祖宗還費錢!”他自個兒還因為無法直接吸收天地陽氣,全靠丹藥當飯吃而窮得叮當響,哪還有余糧無限供應給這株吞金噬藥的人參?索性心一橫,決定讓它自生自滅,能活多久算多久。
他將先前布置的陣法重新檢查加固了一番,想了想,仍覺得不夠穩妥。一咬牙,將從萬林閣重金購入的那套便攜式“四方厚土陣”的陣旗也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圍繞人參所在區域埋設下去,并設置了觸發禁制。做完這一切,看著被層層光芒籠罩的人參,他才稍稍安心,轉身出門,直奔宗門任務大殿而去。
任務大殿內依舊人聲鼎沸。陳夏擠到交接任務的柜臺前,將那份蓋有楚國官方印鑒的任務確認書遞給了當值的執事老者。
那老者抬起眼皮,用略顯渾濁的眼睛瞥了一眼確認書上的日期,又看了看陳夏,語氣冷淡地道:“哼,小子,任務完成得倒是不慢,拖到現在才回來交接?按規矩,這延時繳納,獎勵貢獻點需扣除一半。”
這個結果尚在陳夏心理承受范圍之內。他面色不變,又從儲物袋中取出另外兩卷任務卷軸,輕輕放在柜臺上,開口道:“執事大人,這兩項任務,因某些意外緣由,弟子恐怕無法完成了,不知放棄任務需要付出何種代價?”
老者對此似乎司空見慣,頭也不抬地道:“放棄任務?簡單。去那邊側殿,交還任務卷軸,每個任務繳納一百貢獻點作為違約金即可。”
陳夏聞言,心中頓時一松,連忙向老者道謝。他依言前往側殿,辦理了放棄手續。最終,原本完成護送任務可得的一千貢獻點,因延時繳納被扣去一半,又因放棄兩個任務扣除了兩百點,到手僅剩三百點。雖然肉痛,但比起最初設想的最壞情況——可能需要支付大量陽石賠償——這已是意外之喜了。
心情略微舒暢地走出任務大殿,他并未急著接取新任務。眼下最重要之事,乃是兌現當初與徐舟長老的約定。憑借勉強完成的三個任務(雖然后兩個放棄了,但主要任務已完成),他已有資格申請由徐長老引薦,晉升內門弟子!內門與外門,無論是修煉資源、功法典籍,還是最重要的——有師門長輩定期指點修行,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一想到自己至今仍是獨自摸索,甚至因為擔心根基不穩、隱患未除而刻意壓制修為,不敢突破煉氣七層,陳夏就對內門的指導充滿了渴望。
念及于此,他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興沖沖地朝著徐舟長老平日所在的洞府方向行去。
然而,剛行至半路,忽聞身后傳來一個帶著幾分戲謔的熟悉聲音:“喲!這不是陳道友嗎?真是好久不見啊!行色如此匆匆,這是要往何處去發財啊?”
陳夏腳步一頓,轉過身來。只見來人正是那一臉痞笑、身后照例跟著三五名跟班的李澤。陳夏雖不喜此人,但也不想平白得罪,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并未隱瞞:“原來是李師兄。在下正欲去尋徐舟長老,辦理晉升內門之事。”
此言一出,李澤身后那群原本面帶嘲弄之色的跟班,神情瞬間變得恭敬起來,甚至帶上了幾分討好。李澤本人也是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輕咳一聲,掩飾住尷尬,笑道:“尋徐長老?呵,真是不巧,徐長老前幾日似乎有要事,已然離宗外出去了。你是找他引薦?嘖嘖,何必舍近求遠呢?若你想入內門,找我豈不是更方便?我爺爺座下正缺機靈弟子。不過嘛…”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精明,“在此之s前,我倒有件小事,想向陳道友打聽打聽。”
“徐長老不在宗內?”陳夏心中剛升起的那點愉悅頓時被失望取代,眉頭微蹙。他搖了搖頭,婉拒道:“多謝李師兄好意,不過在下心儀的是火神峰。至于師兄有何事相詢,但說無妨,陳某還有事在身。”
李澤左右看了看,對身后的跟班們使了個眼色。那幾人立刻會意,紛紛散開,遠遠退去,只留下陳夏與李澤二人。李澤這才做了個“請”的手勢,引著陳夏朝一旁僻靜處走去。陳夏自忖在宗門內李澤也不敢亂來,便坦然跟上。
兩人七拐八繞,來到一處不起眼的石屋前。李澤取出一枚玉牌對著房門一晃,一層淡薄的光膜無聲散去。他推開房門,再次對陳夏做出“請”的手勢。
屋內陳設極為簡單,僅有一桌兩椅。陳夏也不客氣,自顧自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開門見山道:“李師兄有何事,現在可以明言了吧?”
李澤在對面坐下,慢條斯理地取出茶具,給自己和陳夏各倒了一杯清水,臉上掛著那標志性的痞笑,道:“陳道友是聰明人,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上次合作,除了那張藏寶圖,我知道…你手里還扣下了一件小玩意兒。”
陳夏眉頭一挑,剛想開口,卻被李澤揮手打斷。
“道友不必急著否認。”李澤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我并非要你白白交出此物。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們出五十萬陽石,買回那塊令牌。第二,你持令牌,與我們一同探索那處禁地。所得之物,你我五五分成。如何?”